------------ 第一卷 宿世姻缘 ------------ 第1章 蓝田公子 更新时间:2013-12-31 大唐贞观二年,一代大帝李世民年方而立,玄武门之血殷殷未冷。那一年的某一天,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方术大师袁天罡行走于千里蜀道最险之处的朝天观,见利城内王气冲天,遂入城为武士彟之女相面,说“此儿若是女,当为天下主。” 当时的武氏之女年方五岁,做男童扮相。也正是那一年,李世民的第九个儿子李治诞生。 这就是“朝天观,望云浦”的传说。 转眼半个世纪过去,大唐年号“永隆”,李治君临天下已逾三十年,如今已是他的皇后在垂帘听政执掌朝纲——正是当年的那个武氏女。 天下人将他们并称为“二圣”,帝后同朝共治天下,称为“二圣临朝”。 李治罹重病而不堪朝务,大权尽落武后之手,一代女皇“武则天”俨然呼之欲出。 永隆二年(公元681年)的大唐帝国,疆域最广关河宁定,四海呈平民丰物阜。就如同一个男子,正处于他三十而立的黄金之年。 初春某日,阳光晴好。 京兆府治下的蓝田县里,一如往日的平静而详和。 醉仙楼身为本县最好的酒肆,依旧宾客满座酒肉飘香。今日更有三五青年才逸之士在此把酒畅欢,吟诗作赋,让众多食客引颈观望钦慕赞赏。 诗酒剑美姬,是为当下才子仕人的心仪四宝,也是时下最为畅行的风尚。有唐一代留下的诗篇,不输于华夏史上其他诸朝历代的总和。 这几名青年才俊当众吟诗比赋,虽有卖弄之嫌,但却是平民子众喜闻乐见之事。若有好句好篇出于其口,店主人还会主动免收酒钱,并求其墨宝将诗句题于酒肆的墙壁之上,当作本店的独门珍藏炫耀于人前,借以吸引更多的食客前来观瞻光临。 酒行至酣,这几名青年才子已是诗兴大发,不时有良句好篇出自其口,引得满堂宾朋一片叫好,更多的食客涌入店中。 店主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今日这趟酒钱,派得不冤! 正当店内气氛鼎盛之时,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快看,薛府里又走出来一个!” 这一声号就如同一个集结令,粗布食客也好,锦衣才子也罢,一同涌到了楼台的围栏边或是干脆冲到了酒肆之外,朝醉仙楼对面不远处的“薛府”大门口张望而去。 一名婀娜女子背负一个包袱,慢慢的走出了那扇朱漆大门。 芳华绝代。 众人见到那名女子,发出了一片惊嘘之声! “张窈窕!” 方才吟诗作赋的青年才俊当中,有一人认出了她来禁不住叫出了声,顿时眼神僵直而且非常有辱斯文的咽了一口口水。 “当真是张窈窕!!” 一片惊叹之声! 张窈窕,长于天府之国的川蜀女子,京华名妓,艳名冠绝于一时。帝都所在长安城里,无数的王公贵胄与达官显贵为之倾倒,不惜千金为博一笑而不可得。据闻,去年举明经的探花郎徐生在登科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身前往张窈窕的居所,邀请她共游大雁塔。 凡新登进士及弟,帝王都会请他们登临大雁塔并题名留字。渐渐的“雁塔题名”就成了流行于仕人学子当中的一种风尚,被读书人视为莫大的荣耀,其意义就相当于“鲤鱼跃龙门”。 但是张窈窕拒绝了徐探花的邀请,因为那一天她乘着一辆三花马车进了薛府,从此为蓝田公子执杯把盏床前榻后的侍奉,直到今日。 据说,张窈窕只在长安偶然见了蓝田公子一面,便自赎其身不请自来的甘愿进了薛府为妾为婢,空留无数的爱慕者幽怨的扼腕叹息。 “唉,可叹红颜命薄!”一名书生叹息了一声,执笔在酒肆的壁板上题道——“满院花飞人不到,含情欲语燕双双。” “杜兄,小生记得此句便是出自张窈窕之口!”另有书生叹道。 “正是。”题字的书生扔笔叹息,“去年小生与徐郎花共赴京城赶考,有缘得见过张窈窕。记得当时她还指点过小生的诗作。小生对她这一佳句,印象极是深刻!” “杜兄居然得蒙张窈窕的指点?”身边的书生食堂们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在有唐一代的仕人才子当中,狎妓是为风尚;当众谈论非但不会有辱视听,还是一种时尚的标志。时下的“高等”妓女不单只是色貌出众就可入流,至少,对于琴棋书画都要样样精通。 但像张窈窕这样倾国倾城还能指点学子之诗文的,绝无仅有。 “可惜啊,似张窈窕这样的天香国色倾城名媛,也被蓝田公子扫地出门!”食客当中有人痛语叹息道,“真是煮鹤焚琴!” 众书生脸皮紧绷,又羡又妒。 “唉,这已是本月的第七个了!”另有人嫉妒的叹息,“三日前被扫地出门的那个裴姑娘,比张窈窕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其父官居六品是为一县之令,其家出身河东裴氏望族。那个裴姑娘年方二八殊容艳丽,去往她家提亲的名门贵族不知凡几,但这个裴姑娘偏就自甘为妾的跟随了蓝田公子!” 在众人的惊嘘与羡妒之中,张窈窕走出了薛府大门,拿起一支笔在薛府的院墙上题下了一首诗—— “淡淡春风花落时,不堪愁望更相思。无金可买长门赋,有恨空吟团扇诗。” 然后,张窈窕泣不成声的登上一辆马车,飘然而去。 无数人想去拦下张窈窕的马车,但是终究没有人上去拦。 京城之内举目望去,甘为张窈窕敞开大门扫洒相迎的王公贵胄,不可枚举。就算现如今的张窈窕只是蓝田公子的弃妇一名,那也不是他们拦得下、养得起的。 …… 公子一称,有唐一代可不是随便叫的。非得是出身名门望族的青年男子,或是宰相王公家的子嗣才配得上这样的“尊称”。 蓝田公子,姓薛,名绍,字承誉。年方弱冠,出身河东薛氏豪族,其父薛瓘当年迎娶了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嫡女城阳公主为妻。薛绍身负豪门薛氏与李氏皇族的血脉。在大唐这个最是注重血统与门第的时代,薛绍就是一等一的天潢贵胄名门公子,是许多择婿之家可望而不可及的上品金龟婿。 饶是如此,也还罢了。 毕竟在关内这种遍地达官满城显贵的地方,像薛绍这样的贵公子数量并不在少。奈何薛绍还生了一副迷死女人不偿命的帅气外表,加上他纵擅欢场极尽风流,才华满溢挥金如土,几乎是把大唐女性对“梦中情人”的各项标准演绎到了极致,便成了无数女子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男神”。 尤其是在薛绍如今居住的蓝田县一带,无论是待字闺中的邻家少女或是已为人妇的糠糟之妻,无不闻薛绍之名而芳心荡漾。更有一说,“为妇一生而不得见薛绍一面,当为生平憾事。” 蓝田公子的豪宅之中,除了贵族之家惯有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兼夜夜笙歌风月无边。他家中豢养的歌伎舞伶无不技艺超群天香国色,他的身边走马灯似的更换宠姬爱妾,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占据他正房的位置。 在大唐关内,“蓝田公子”这四个字几乎成了“风流”的代名词。 可是最近,陆续有了许多“张窈窕们”被蓝田公子扫地出门。几日前薛府贴出了告示,遍请远近武师前来府上献艺,如若技艺出众可以留府任用或聘为薛公子的老师,待遇可谓优厚。 大唐尚武,贵族子弟御马弯弓、配剑习武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蓝田县的仕人乡民们对此倒是不足为怪,只是眼馋那些被他扫地出门的美人儿们,空流了一地的口水。 今日此时,总是纵情于声色的蓝田公子薛绍,却大马金刀的端坐在马球场的房廊之下,正在观看一场武师的拳脚比斗。 两名武师都有祖传的武艺,远近小有名气。今日进了薛府都十分卖力,使出了看家的本领。 薛绍很安静的看着,既不叫好也不贬斥,那张迷死女人不偿命的男神脸孔上,偶尔闪过一抹以往绝对不出现的冷峻神色。 “派赏,送客。”薛绍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扔出来,两名武师垂头丧气的退了下去。 又有两名手拿长棒的武师上来对练,比先前的几个更加卖力,砰砰当当的练了一阵都把对方打得不轻了,显然是拿出了真本事。 薛绍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失望,“月奴,另挑几个真才实学的武师来。似这等招摇浮夸的江湖骗子,我再也不想看到。” 说罢,薛绍起身就走。 “是,公子。”月奴应诺。她就是现如今蓝田公子薛绍身边,除了火房大婶以外仅剩的一名芳龄女婢。 “江湖骗子?”两名卖力表演以致鼻青脸肿的武师不觉有些愠怒,“我二人自幼习武仡今已逾三十年,凡乡野诸县生平未逢敌手。蓝田公子如此低贬于人,是否太不识货?” “三十年?”月奴轻吟了一声走到了这两名四十岁上下的武师面前,淡漠而带一丝冷艳妖绕,得像是已然修行千年看尽红尘的狐仙。 两名武师看着眼前这个年约十八的极美女子,不觉有些心神恍惚面红耳赤。 能在蓝田公子身边侍奉的贴身侍婢,姿色绝不可能会差,更何况她还留在了最后没有被扫地出门。眼前的这个名唤“月奴”的小女子,除了能让九成以上男子心悸神往的漂亮脸蛋,还有一副异常高挑的身段儿和饱满丰挺的美峰。看她脸孔,似有几分胡人女子的狂野英气又有汉家女子的精致婉约,生了一双美丽勾魂的深邃眸瞳,多半是个汉胡杂血的女子。 她的装束也不似豪门女子当中常见的襦裙岥搏、金钗玉环,而是一袭简约熨贴的纯白色窄袖立领胡服,腰上束一条黑色金纹的宽边蹀躞带,双峰惊艳的高耸一个徒坡下来小腹却异常的平坦,身体曲线婀娜万方。头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的挽起。素面朝天。 “二位可是不服?”月奴背剪双手而立,声音很平静。 “是,我等不服!”两名武师高声道,“薛公子分明就是不懂武艺,却要污指我等学艺不精!” “三招之内,二位若是能够站立不倒,月奴担保你们留下,薛公子以师礼待之。”月奴淡淡抬手往大门口一指,“或者,速离!” “……”两名武师先是愕然,继而愤然! “出手吧!” 电光火石两招之间,两名武师瘫倒在地。一人左臂骨折,一人手中的长棒被月奴胡服裙摆之下宛如幻影般踢出的一条修长美腿,劈为两段。 两名武师震撼的仰望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月奴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清冷得紧,漂亮的脸蛋儿上浮现出一抹,本不该属于她这种妙龄绝色女子的冷峻之色,说了一个字—— “请!” 两名武师仓皇爬起,片言不发拔腿就跑。 现在他们仿佛明白为什么薛绍的身边,唯独留下了这一个名叫月奴的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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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以后,绘画完成。薛绍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微笑。将那张纸稿拿起来细细的看,他又伸手在纸上轻轻的抚摩,发出了一声悠远又无奈的叹息。 纸上是一份年轻女子的素描,齐耳短发柳眉弯弯,朱唇贝齿笑容甜美。旁边配了几行纳兰性德的《金缕曲》――“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她叫安小柔。 薛绍拿着这份素描躺到床上,将素描纸面放到胸前,双手搭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近些天来薛绍只有这样才能入睡,渐渐都要养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军旅中的简单枯燥与紧张辛苦,也习惯了做为一名雇佣军的冷血残酷和危机四伏。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薛绍,而是承誉――恰好是薛绍的表字。 承誉,一个本该活在21世纪的男人。 闭上眼睛,薛绍的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的浮现许多的画面,安小柔的甜美笑容,绿色军营中的生死兄弟,南美丛林里的食人巨蟒,瞄准镜里倒下的各色人等,还有那颗,洞穿安小柔额头的子弹! 那副画面――倒在血泊里的安小柔,可能是他一生也无法甩掉的心理阴影! 安小柔,曾经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初中高中都是他的同学,彼此从青涩走来,拥有一份甜美的初恋。高中毕业后两人双双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承誉却怀揣着一个军人的梦想,在大二那年去了部队当兵。之后两人分别了六年的时间,他们令人不可思议的把这份初恋坚持了下来,终于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到这时为止,承誉已经在特种部队里度过了他的第五个年头,并且成为了特种基地王牌突击队的队员。 代号,“血狼”。 几年的特种军旅生涯下来,“血狼”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许多罪犯心中的死神代号。性如狼、心如铁,杀伐果断从不留情,血狼令敌闻风丧胆、咬牙切齿! 大学历史系毕业后的安小柔从事考古工作,在一次野外考古时被承誉的仇家报负所杀――狙击枪,直中眉心一枪暴头! 那时候,离承誉退伍转业只剩三天,离他和小柔的婚期,只剩三个月。 此后,除了安小柔之外早已举目无亲的承誉,没有回去继续大学的学业,而是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飘泊海外成为一名职业雇佣军。之后又一个六年的时间,他在阴暗与杀戮中度过,苦心孤诣想要找到凶手给安小柔报仇。 一次意外,却让他的灵魂穿越到了大唐,和蓝田公子薛绍融合在了一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生活在唐朝的男人! 没能亲手给安小柔报仇,成了他心中永恒的阴影与遗憾。 安小柔当年从事的考古工作,很多课题都是针对研究眼下这个时代。当初承誉曾经拼了命的专门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就是为了和她多一点共同的语言、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他们甚至不止一次的一起讨论过薛绍这个人物,讨论过武则天、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这些历史传奇女性……然后,他死后的灵魂偏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面对上天这样残忍的捉弄,薛绍只能叹息。 这些天以来薛绍过得有些如履薄冰,毕竟不能让外人看出自己已经“被调包”的破绽,于是身边亲近的女人先后都被扫地出门,唯独留下了一个此前薛绍十分疏远的月奴。 好在承誉以前曾是一名出色的特战队员,受过极其严格的“敌后伪装侦察”的训练。不管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能驾轻就熟。 演员演得不好大不了被观众骂,承誉演得不好那是要丧命的。能够在特种部队的王牌突击队里执行那么多任务而不失败成功的活下来,并且混入雇佣兵组织里六年有余没有露出马脚,承誉早把这份“角色扮演”的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 再加上薛绍这副身体里有着两个灵魂的完美融合,今生的记忆并未完全丧失。因此这么多天下来,就连薛绍最为亲近的月奴,也没有发现什么大的破绽。就算薛绍的行为举止和癖好习惯,偶尔会显得与往日略有不同,主人家的事情也不是下人可以随意指谪的。只要薛绍宅在家里足不出户,适应一段时间后料也无妨。 夜已极深,思绪万千的薛绍仍是睡意全无。因为许多心事的压抑,此前的很多天晚上他都是喝得大醉,然后又和那些大唐美女们颠龙倒凤直到精疲力竭才能睡着。 放浪形骸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薛绍很快就开始讨厌整个薛府里的阴柔脂粉之气,活像一个娼馆妓院。那些拼命倒贴的女人在他眼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令人厌烦的泄欲工具。更何况他还能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这副身体因为长期沉溺于酒色,实在是内库空乏、精气亏虚。照这样下去肯定未老先衰,甚至会有可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这也是那些女人,先后都被薛绍扫地出门的重要原因。 为了补救身体强健体魄,薛绍盘腿坐在床上练起了“八段景”。这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不传之秘,从秦朝时就开始广为流行,是华夏民族古老相传的养生功法,简单又实用,简直就是为酒色过度身体亏虚的薛绍量身定做。 还有前世从小就练的内家“形意拳”,薛绍打算,等身体有所起色再捡起来从头练过。形意拳实战效果一流,同时也和所有的内家拳一样非常重视养生。 “唯善养者无敌于天下”,前世的薛绍之所以能在进入军队后斩露头角、出类拔萃,一半归功于从小打下的武术基础和一流的身体素质。 天边露出一丝晨曦之时,有雄鸡报晓。 薛绍听到后院的马球场上,传来一阵刀剑破空的尖锐刺响和女子的娇斥之声。 薛府很大,马球场离薛绍的房间颇有距离。但是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特种听力训练和实战经历,薛绍的听力之强与警惕心之高早已远超常人。 黎明,正是当年在军队里的集结晨练之时,五公里越野开始。哪怕是离开了军队,他也一直保持这样的晨练习惯。 练了半个小时的养生八段景之后,薛绍来到了马球场边。 月奴在练剑。 剑光如匹练,杀意迸射冷冽凌厉! 这绝对不是大唐的声色肆坊之间盛行流传的“女子剑舞”,而是真正出鞘见血的杀人之剑。 薛绍留下月奴这个有着混血儿脸蛋和高挑如模特儿身材的女子,一半因为她的忠心能干,一半因为她的剑。 再漂亮的脸蛋和再好的身材,见多了也是会腻的。月奴,与众不同。 月奴正练得香汗淋漓,冷不防看到薛绍站在不远处观看,连忙收了剑势过来赔罪,“月奴该死,请公子恕罪!” 薛绍笑道:“你怎么就该死了?” 月奴抱剑而立低下头来,“月奴好些日子没有练剑了,今日忍不住练了几番。不晓却是污了公子眼目,着实该死!” “你还是活着吧,不然谁给我担茶倒水。”薛绍淡淡的道,“再练一遍,来给我看。” 月奴不由得略微一愣,心说以往公子最是讨厌粗悍的习武女子,曾说‘女子习武就是无端的败坏那番温柔香气’。所以这两年来公子都对我极是疏远,根本不把我当作女子看待,我在府里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吃着闲饭,一个月也难得和公子见上一次面,说上一句话。若非碍着义父颜面,公子恐怕早就把我轰走了! “愣着干什么?练!”薛绍的话打碎的月奴的沉思。 “是,公子!” 月奴不觉有些意外的惊喜与欢欣鼓舞,仗剑而起势,剑招比方才又要凌厉精悍了几分。 招招致命,精妙绝伦! 大唐是个尚武的王朝,女子开弓骑马、习武练剑并不奇怪。史书有载,当今的武皇后当年就曾多次陪伴太宗皇帝李世民骑行出猎,弯弓射雁不比那些御前卫士来得差。 薛绍双眼微眯耐心的观摩月奴练剑,虽然他没有练过这样的古武剑术,但却对她剑招之中的杀伐之气半点也不陌生。 月奴的这些剑招和“一招致敌”的现代技击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为了杀敌而生。 薛绍暗忖,想不到月奴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比起那些蹩脚的武师来说,要强太多了! 收势。 月奴香汗淋漓,标准的美人鹅脸蛋上英气勃勃。 薛绍细细审量月奴。虽然早就过了以貌取人、为一张漂亮脸蛋而着迷的年龄,但薛绍也不得不承认,月奴的确是长得很特别,很耐看。 诚然她的五官长得很精致很漂亮,但绝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的极尽柔美,面部线条颇为分明隐隐柔中带刚,大眼睛长睫毛,混血儿的深邃眸瞳如宝石般湛亮,如一汪贮满灵气的宝泉。 柳眉如剑,俏鼻樱唇肌肤如脂,漂亮和英气完美的融合在了她的脸上,截然不会落了花瓶下乘。 月奴被薛绍盯着看得芳心如鹿一番乱撞,不由得低眉下去看向了自己的脚尖。薛绍不由得笑了,女汉子害起羞来还真是别有一番生趣。难能可贵的是,月奴这个正当十八妙龄的大唐女汉子,那对儿美峰却是生得异常饱满和娇挺。前些日子打发出去的那些女子当中,就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提并论的。 好吧,这或许也是她能够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虽然眼下的薛绍不过弱冠之年,但却有着一颗大叔的心。对女子身材曲线的关注程度,已是远超于漂亮的脸蛋。 ------------ 第3章 第一驸马 更新时间:2014-01-01 【新的一年了,第一时间送祝福!2014,一个有爱的年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祝所有的书友们大吉大利!——总会有人,爱你一世!】 薛绍又叫月奴练了一轮箭术。 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箭术名列其中。尚武的大唐王朝,天下有一多半的人都曾练箭,无论男女老幼。但是能够把箭射得像月奴这么准这么快的,绝对不在多数。 薛绍开始有点喜欢上月奴这个姑娘了。十八九岁的年龄,青涩半褪妩媚初生,宛如成熟到恰到好处的水蜜桃儿,女人一生中最为美丽的黄金年华。她若在二十一世纪应该是刚上大学不久,见了当时的承誉该会要叫上一声“大叔”。 或者是,“怪大叔”。 此前贪恋美色、性情阴柔的薛绍视月奴为粗悍男子,当她当作马夫、保镖来使唤或是直接视作空气,对她极是疏远更不可能会有什么男女亲昵。 现在的薛绍,把月奴用作是私人秘书这样的得力助手。 如是看来,她还可以多一层身份——武术陪练。 骨子里都打着军人烙印的薛绍,会生出对冷兵器与古武术的热爱,会对习武的月奴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似乎是很自然的事情。 “月奴,你的武艺是谁教的?”薛绍问道。 “回公子话,是我义父教的。”月奴如实回答,心说我跟了公子两年多了,他几乎是头一次打听关于我的武艺的事情。 “他人在何处?” “义父大人跟随长公子左右,人在济州。” 月奴口中的“长公子”,显然是指薛绍的大哥薛顗,如今的河东县侯、济州刺史。 “从明日起每天早上我与你一同练武,打磨一下筋骨。不然,我这副身体迟早要垮掉了。”薛绍说道:“今日就先练到这里。你去梳洗更衣吧,莫要着凉。” “多谢公子!”月奴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颐指气使风流成性的蓝田公子,几时对她这个可有可无的粗悍婢女如此关心客气了? “快去吧!” “是,公子!”月奴抱拳而拜,壮着胆子深看了薛绍一眼,芳心纷乱脸颊菲红的疾步走了。 薛绍拿起月奴留下的宝剑,剑身湛亮映出了他的脸。 看到这张陌生又帅到天理不容的脸,薛绍心里不由得有点烦闷,真想在脸上涂上那些红绿的油彩,那才是他熟悉的模样。 “嗡——”薛绍用力挥了一下剑,摇头。 “还是虎牙军刀用得顺手!” 这时,一名府中的门子仆役小跑而来,说有客来访。 “说了不见客。”薛绍现在就想清静一段时间。 门子连忙递上来一封书笺说道:“小人倒也如实交待了,但来客说,等公子看完书笺,再决定见或不见。” 薛绍接过书信来看了看,写得不错的一笔行书,有几分书圣王羲之的风骨。这倒是不奇怪,太宗皇帝深爱书圣书法。上行下效,使得如今的大唐学子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沿习此风。 书信上说,带来了宫中听到的一些“关于薛兄”的事情。 来人名叫李仙缘,既然他敢于称呼薛绍为“薛兄”,可见以往和薛绍的交情匪浅。薛绍回忆了一下,的确是有这样的一位朋友,大小还是个官儿,太史局主管历法的九品司历。 若单论官职品衔,李仙缘要与天潢贵胄的薛绍相交,还差了那么一点。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居,李仙缘和薛绍极是臭味相投。而且他有一个名扬天下古今皆知的大神棍族叔做金字招牌;据说这个大神棍私底下还教过李仙缘三两手。 那个大神棍曾在朝廷之上担任五品太史令,而且极受皇室重用与信任。在中国玄学史上,这位大神棍也是赫赫有名的泰斗级人物。 他名叫——李淳风。 “请他进来,正堂奉茶。”薛绍如此交待门子,心中暗道:宫里怎么会有了关于我的消息? 莫非就像是历史说的那样,薛绍快要见到太平公主了? …… 李仙缘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是个习惯了鲜衣怒马醉卧花丛的风流人物。今日他像往常一样的踏进薛府,宝马锦衣、金冠玉带,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面桃腮玉体婀娜的妙龄女子。 一边进府,李仙缘一边对那女子交待,“少时见了薛公子莫要失了礼数,也莫要慌张卑怯。你就想着,今晚就要与他同床共枕恩爱缠绵,那便是了。” 女子碎步跟着轻轻的点头,朱唇轻咬面泛酡红似是一副羞怯之态,可是一双烟视媚行的桃花眼之中却已是云波飘渺春情荡漾。 李仙缘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心说:此女风情万种深黯闺房之术,定能讨得薛公子欢心! 可是刚一踏进薛府正堂,李仙缘就一时有些愣了。以往的薛府,总是风月无边春光旖旎,金吾不禁玉漏无催。正堂大厅里,总是少不得有三五美姬在这里抚琴弄筝或是翩翩起舞,就是看到酥胸坦露醉卧金榻的天香国色,也并不奇怪。 可是今日,这若大的厅堂里只站着两个迎客的男仆,奢华夺眼的金器玉饰和美仑美奂的古墨丹青多半已然消失不见,就连温香名贵的坐榻红几,也换作了高桌几凳。 “这……是为何?”李仙缘顿时茫然,还以为进错了家门。 正在这时,薛绍带着月奴过来了,虽未大步流云,但让人感觉他身上有一股虎虎之风。 李仙缘双眼一直:以往行路如起舞的翩翩公子薛承誉,怎的与往日有些不同了,端的多了一些勃勃英气? 这一愣,都忘了打招呼。倒是薛绍主动上前,“李兄别来无恙?” “小生失礼!”李仙缘急忙拱手而道,“托薛兄的福,小生一向安好。只是多时不来贵府,薛兄这是……” “一时心血来潮,厌腻了以往的摆设。”薛绍淡淡的掩饰过去也没给他多问的机会,一摆手道,“李兄快请入座。月奴,奉茶。” 客随主便,李仙缘也着实不好多问了。只是每每来到薛府,总是莺红柳绿温香暖玉的,突然一下换作了这样,着实不大适应。就连坐在这新制的红木椅上,他也觉得左右别扭。 宾主分坐,茶水已奉,薛绍开门见山的道:“不知李兄专程从长安来找薛某,有何贵干?” 立在李仙缘身后的那名妙龄女子倒是心思玲珑,舒摇微步的款款走出在正堂上对着薛绍大礼拜下,“水灵儿见过薛公子。” 李仙缘颇为殷情的说道:“小生日前有幸得遇水灵儿这样一位上品美姬,今日特来献给薛兄,但求博得薛兄朝夕一乐。” 薛绍笑了一笑,心里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了。以往,生性风流的薛绍和他的小伙伴之间经常会交换姬妾来享受玩乐。在如今的大唐时代,这是贵族名流之间的一种娱乐风气,根本不足为奇。爱姬宠妾和仆人奴隶在大唐律法中的统称都叫“奴婢”,他们就像是主人家犬马牲畜一样的,可以自由买卖和交换。 李仙缘既然献上了水灵儿,薛绍出于礼貌自然是要让他在自己的爱姬之中挑选一位带回去。水灵儿跪下去的时候李仙缘就在四下张望,左右只看到月奴一个。失望之余细下一打量,这个很少露面的女子虽是素面朝天还有一些冷冰冰的仿佛不解半点风情,全然不像水灵儿那样风情万种勾人心魄,但却英姿飒爽别有一番异美情趣,能让男人第一眼就对她生出强烈的征服欲;加之她身材高挑,曲线极是婀娜尤其双峰特别饱满,只须往她胸前看上一眼,男人与生俱来的雄性冲动就再也无法抑止……薛绍身边的女人,绝不会差! 李仙缘的眼睛发亮了。 月奴面沉似水,目光如刀。全然不像一个十八妙龄的柔弱闺秀更没有奴婢下人该有的惶恐与卑怯,倒像是一个行走江湖草菅人命的女魔头,一言不合就要拔剑而出血溅三尺。 李仙缘不由得心中一咯噔:这小婢好生凌厉! 薛绍很是淡然的摆了摆手,“李兄好意,薛某心领了。似水灵儿这般的倾城美女,李兄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受吧!” “啊?”水灵儿和李仙缘都有些怔住了:这是从蓝田公子薛绍嘴里说出来的话么? “李兄不要误会。”薛绍微笑道,“薛某近日身体欠佳,听奉医嘱,正在修身养性培本固元,因此短期内不可亲近女色。非但如此,我还请了武师来教我练些武艺,强身健体。” “哦,原来如此,是小生太过唐突了。水灵儿,还不退下!”李仙缘这才释然,初时他还以为薛绍嫌弃他带来的美姬太过丑陋入不得法眼。 月奴宛如冰山的美人脸蛋上,浮现出一抹欣慰又满足的微笑。 “你我还是说些正事吧!”薛绍再次切入正题。 “也好。”李仙缘说道,“小生昨日在宫里听到一些传闻,倒也不是什么辛秘不传之事,只是它多少跟薛兄有关,因此小生多个心眼打听了一番。” “什么事?” 李仙缘说道:“不知薛兄可否听到一些传闻,就是当今二圣正欲给掌上明珠太平公主择婿一事?” “略有耳闻。”薛绍心里一亮:果然如此! “此前,二圣曾给太平公主挑选了多名驸马备选,但是,无论是异国王子还是宰相公子,无一入得了公主法眼。更有甚者,好几次要去和备选驸马见面之时,公主要么装病耍赖,要么搞怪胡闹,让场面甚是难堪。久而久之,二圣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暂将此事搁置不表。”李仙缘说道。 “李兄说了半天都没有切入正题——这些事情,跟薛某有什么关系?”薛绍知道他在刻意的卖关子、绕弯子。 “大有关系。”李仙缘微然一笑,说道,“日前,也不知哪个多事之人向二圣举荐,说现有蓝田公子会是合适的驸马人选。” “哦?”薛绍故作惊讶。 李仙缘感觉自己提拱的情报有价值了,说得也就起劲了一些,“薛兄的大名,关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是血统门第还是仪表人才,薛兄都该是最配得上太平公主的人——薛兄你是知道的,太平公主年方十七,她是二圣嫡亲最小的女儿,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初吐番指名道姓要来迎娶公主,天后不舍,命人建造道观让公主假意出家,道号太平。借此,来婉拒吐番的提亲。现如今公主已然长大成人,也该到了论及婚嫁的年龄——谁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大唐天下第一驸马!” ------------ 第4章 帝都长安 更新时间:2014-01-01 第一驸马? 薛绍笑而不语。李仙缘说的这些,他早就烂熟于胸了。不仅仅是这些,他还知道历史上的薛绍和太平公主,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并育有二子二女。 那七年,也是太平公主这位历史名媛在成年之后,唯一安份的时光。后来,薛绍因为卷入了一棕谋反大案冤死狱中。太平公主只能带着他的悲伤痛苦和薛姓的子女,改嫁他人。从此太平公主性情大变一生只为争权夺利并最终走向癫狂与灭亡,这是后话了。 “薛兄为何没有半点欢喜之意?”李仙缘好奇的道,“小生妄言,且先抛开那皇室的荣华富贵不说,太平公主可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啊!……小生才学浅薄,一时无法用词句来形容她的美貌。只是敢于断言,在你我见过的所有女子当中,暂时还没有哪一个能够比及她一半的惊艳。” 此言一出,立在一旁的水灵儿就直撇嘴。月奴的表情依旧是与年龄身份不符的淡漠与冷艳,眼神鄙视的瞟了瞟李仙缘,然后眼观鼻,鼻观心。 “我怎么感觉,李兄今日不是来传递消息,而是来做媒人的?”薛绍似笑非笑的道。 “好吧,小生这点伎俩瞒不过薛兄。小生也就没打算要瞒。”李仙缘笑着如实说道,“实情就是,二圣听闻此事后颇为心动,先行着令太史局为公主和薛兄排了八字,又令选定一个良辰吉日,安排薛兄前往长安与公主见面。这排八字、选日子,小生有幸都参与过了。而且上峰太史令知悉小生与薛兄交厚,于是就特派小生来到蓝田县薛兄府上,一来将此事告知薛兄,二来也是做个商议。” “既然是朝廷决定了的事情,还用得着与我商议么?”薛绍很淡定,“你就告诉我见面的日期便是。” “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这次见面的地点和方式,颇为讲究。”李仙缘说道,“二圣和近臣商议后觉得,再如同以往那样大张旗鼓的安排公主和准驸马的会面,不甚妥当。太平公主早就已经厌烦了这样的局面,说不定还没见到薛兄,就已经把事情搞砸了。因此,这一次薛兄去了长安,会与太平公主私下会晤——嗯,就如同一场不经意的偶遇!” 薛绍不由得笑了。他曾记得,史书上也的确是这样记载的,太平公主与薛绍的第一次见面,的确就像是言情小说里写到了烂俗的、一场被刻意安排的“美丽邂逅”。 “我知道了。李兄不妨直接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李仙缘直轮眼珠子:他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半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李兄?” “好吧!……十日后黄道吉日有良辰,皇城大明宫东内苑,龙首池。” 薛绍站起身来,好客的微笑,“月奴,备宴款待。” “是,公子。” 原本李仙缘还想如同以往一样,来了薛府能够尽情的享受玩乐几天,但如今的薛府里非但没有了美姬丝竹,薛绍甚至把酒都给戒了。再加上薛绍推说身体欠恙,李仙缘便不想再留在这里讨些没趣,饭罢之后就怏怏的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绍足不出户闭门谢客,慢慢的开始调理自己这副亏空于酒色的身体。除了用温和药物进行食疗调整,主要就是体育煅炼了。八段景肯定是要早晚必练的,再就是在后院跑跑步举一举石滚,若有闲情也和月奴一起练练弓箭、骑骑马,先从简单的低运动量的开始,给身体一个适应的缓冲过程。 形意拳有“十练”,‘头身手步梢,精意气力功’,薛绍配合了养生八段景,用循序渐进、由内而外的办法,先练“精意气”为主。至于形意拳的实战套路,薛绍在前世就已经将它们和在军队里学的军警搏击术,完美融合在了一起。招式半点没有遗忘信手即可拈来,它也远比内在修为要易学易熟。 内外兼修,重养生而不输实战,这才是上乘的功夫。 月奴买来了许多的刀剑弓矢。这些21世纪比较少见的东西,让薛绍极感兴趣。 蓝田一带临近渭河水量丰富,薛绍还雇了人准备在宽敞的马球场上开挖一个游泳池。以往用来纵情声色的薛府,成了薛绍独自一人的健身会所。 数天的淬炼下来,薛绍好歹让自己这副沉湎于酒色的身体有所起色。原来的薛绍是个典型阴柔风格的“花样美男”,从外貌似体态到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娘媚的脂粉味道。现在他与承誉的灵魂融合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当中平添了几分孔武阳刚之色,刚柔并济。 就连他朝夕相处的月奴,都隐约感觉公子越发的魅惑勾人,不敢轻易多看他一眼。十八妙龄的女子,情窦已开。薛绍偶尔不经意的一个微笑,就能让冰山美人儿一样的月奴芳心砰砰直跳,意乱情迷的像是着了魔一样。 入夜之后,薛绍便在房内用小刀雕刻安小柔的雕象。这雕刻和绘画的手艺,多年来他不知道练了多少遍方才无师自通。几个晚上下来,一个手机般大小的安小柔雕像,已是栩栩如生。薛绍的手指上也平添了几许刻刀留下的血痕。 到了第九天的清晨,月奴提醒道:“公子,明日便是朝廷给出的期限,公子该要早做准备。此前李仙缘也与公子约在今日碰面。” “没什么好准备的。”薛绍淡淡的道,“稍后你收拾一下衣物细软随我去一趟长安便是,少时便回。” “是,公子!”月奴不由得芳心暗喜,这么多年了,公子第一次带我外出! 在薛绍心里,怎么都没把太平公主当一回事情,他对什么“大唐第一驸马”完全提不起兴趣。在他看来,那顶多是花瓶软饭男的终极理想。而且他知道未来的几年里武则天会要改天换地登基为帝,太平公主的身边也必然是暗流汹涌冷枪暗箭。他可不想如同历史上的薛绍那样,娶个红粉骷髅快活几年然后死于非命,接下来便是老婆被人睡、钱被人花、娃被人打,见了阎王还戴上绿帽无数。 历史早已认证,大唐的公主可不是好娶的。大唐的驸马是一个绿帽收成极高、而且风险系数极高的职业。 薛绍心中早已经想好,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二圣下了这样的旨意,他犯不着意气用事的抗旨找死罢了。要讨好一个女人千难万难;要让她讨厌自己,却是再也容易不过了。 所以,明日的皇城大明宫之行,在薛绍看来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当天,薛绍乘了马车望长安而去。月奴穿戴一身玄色的胡服男装戴一顶披及胸前的黑纱宫帷帽,骑马佩剑相随。 帷帽近年开始盛行,起初是律法对宫中的命妇与使儿外出时的着装要求。即是一顶遮风避雨的桐油斗笠,帽沿垂下极长的布帘用以遮挡女子的面容与身体,不得让路上随意瞧见。大唐开国之初的武德年间,这种帽子被称为“冪旂”,帽沿长及腰部甚至垂到脚腂。永徽之后的帽沿已经只到脖颈,而且律法也不再强作要求,可见大唐民风是日渐开放。这种颇具美感的帽子也渐渐由宫中传到了民间,因此又称“宫帷帽”。月奴这样的女子戴上后配剑而行骑在马上,还真有几分武侠电影里的女侠风范。 蓝田县离长安城有数十里之遥,一路上薛绍就在车里端祥安小柔的雕像,像以往的几年那样,用回忆和思念来打发寂寞与难熬的时光。 到现在为止,薛绍不知道他来了大唐以后的未来和出路在哪里。他曾问过自己无数遍这个问题,如果不加思考他心中最直接的一个答案是——从军。 多年的军旅生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难以割舍的军人情结。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想给小柔一份安定的生活,他是绝对不会想到退伍转业的。现在到了大唐,自己身上有了这样一层贵族的光环,再要前去应募从军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古今有别,大唐的军队肯定不和现代的军队一个模样。在那里,又能否找到同样的归宿感和存在感呢? 所以,薛绍很迷茫。 在这种迷茫的心态之下,他断然没有心思去相亲成家。无论对方是谁。 傍晚时分长安到了。在离这座历史名城还有稍有距离的地方,薛绍叫车夫将车子停在了一处高坡之上,看一看这座曾令安小柔魂牵梦绕的——天上的城市。 远远的居高临下看去,古老的帝都长安城,宛如亘古洪荒遗留下来的一处神砥,终南山下八水环绕,虎据龙盘气象磅礴。坚厚的城墙圈起户口百万的当今天下第一大城。宽逾百米的朱雀大道横贯其中,左右里坊如棋盘格局,其中车马如龙人潮如蚁,皇城禁宫坐北朝南巍巍恢宏。整座帝都就如一幅雄浑苍凉的巨幅泼墨山水画卷,却又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张扬霸气,君临天下睥睨四海!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薛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悠然的吟出了两句安小柔经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诗句,心中暗道,“小柔,你梦中的盛世帝都大唐长安城,果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惊艳与震撼。” 稍后按照约定,薛绍的马车到了长安城春明门,李仙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以往但凡薛绍来了长安,必然有许多官绅贵族相约奉请到府上殷情招待,或三五成群招摇过市的来到酒肆莺苑里寻花作乐。西市大街上有好几家出类拔萃的酒肉声色之地,都极是欢迎薛绍这种极具名人效应的贵公子前去捧场。非但不要花费,只求薛绍在那里留下三五诗句或是抚琴弄筝卖弄一番,还会有大笔的利是奉上,就像现在请明星代言宣传广告一样。 这就是以往蓝田公子薛绍的生活,出门不带钱,归家千万贯。血统门第和这张大好皮囊,就是他发家致富的天然本钱。再加上薛绍在蓝田县拥有朝廷封授的大笔田产,这些就都成了他以往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雄厚资本。 只不过今次薛绍是奉了皇家使命而来,李仙缘也就不敢和他满城招摇了。薛绍也只想图个清净,于是一行人悄然的进了长安城,直接到了李仙缘的家中安顿下榻。 李仙缘光棍一条独自在长安讨生活,过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他所谓的家不过是租来的一套小别院,和薛府比起来可就紧小寒酸得多了。只不过他这套不起眼的小别院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论其价值却未必会输给豪华的薛府多少。 难得贵客临门,李仙缘早早的准备了上好的酒食和出色的歌舞伎伶来款待薛绍。薛绍推说舟车劳顿婉拒了他的一番皮肉招待,吃过饭后早早入房歇下只等明日入宫走完那个过场。 【关于更新,这本书我是有备而来哦,大量存稿。于是,每天保底两更,每章三千字以上。过两天开始冲榜,经常会有加更。大家把红票准备好就好了,嘿嘿!——先收藏啊,右侧的“标签”按钮,点上去吧!】 ------------ 第5章 湖心葬诗 更新时间:2014-01-01 【今日的第三更,凌晨12点稍过之后还有一更,两万字开始冲榜。这本书,雄起!有请大家多多支持!】 次日清晨,薛绍和李仙缘一同乘了马车到了皇城朱雀门,凭借宫里给出的金印令牌进了宫来。薛绍都没有太多的闲暇来欣赏这座美丽威壮的宫殿,和许多入宫上朝应职的臣工们一样,一路乘着马车进了大明宫直到下马桥下了车。 从进到皇城朱雀门直到下马桥,都走了约摸有一个小时。薛绍心中暗自惊叹,这皇城也未免太大了一点,难怪那些文臣武将们一路进宫不是骑马就是乘车,没见到几个步行的。 过了下马桥往前就是大唐的政治权力中枢、二圣临朝与百官面圣的含元殿。从这里开始就只能步行了,佩剑的臣工也必须卸剑,否则就是闯宫之罪那是要杀头的。李仙缘带着薛绍避道绕过了含元殿往东而行,穿过了东内苑来到了龙首池。 这里是一处宫中胜景,水谢楼台名草花卉一应不缺,时常有臣工劳碌之余在此休憇赏景,皇帝也有时在这里泛起龙舟宴请群臣。 李仙缘把薛绍带到了这里,就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临行之时他叮嘱道:“薛兄就只管在这一带游玩便是。太平公主偶尔会来这里泛舟或是踏青。如果机缘巧合,便能遇上太平公主殿下了。” 薛绍听了直接无语。还以为上头早已安排好太平公主今日会来这里游玩,只等相见便是,没想到是这样一种“不靠谱”的小概率邂逅。 李仙缘仿佛是看出了薛绍的无奈,只好赔笑道:“薛兄勿怪,圣上之意必须得是顺其自然,非得是太平公主殿下自己心来潮了要来此地游玩,薛兄方能与她遇上,那样才不会令公主生疑。”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薛绍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就当是完成一个差事好了,更没指望过皇族对他一个小不点臣民实行什么“人性化”招待。 “如果今日没能遇上公主殿下,明日,小生再陪薛兄入宫。附近的值戍卫士都已经打过招呼了,并不会为难薛兄。”李仙缘也甚是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上面如此安排,小生也是爱莫能助。还请薛兄莫要怪罪。” “李兄不必多言,请回吧!”薛绍面带微笑的道,“薛某并非是那种小肚鸡肠不明事理之人。” “多谢薛兄宽宏大量。”李仙缘拱手拜别。 李仙缘走了,薛绍便开始了他漫无目标的“邂逅之旅”。 龙首池很大,林荫小道和楼廊亭谢数不胜数。休说是偶遇,就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也非得是指定了具体的楼台位置才行,否则都容易两两错过。 薛绍倒是半点焦急和忐忑也没有。以往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经常在条件险恶的环境下一动不动的潜伏好几天,只为等待扣动班机的一瞬间。那种日子都熬过来了的人,自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着和耐心。 所以,眼下的窘境对薛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悠悠然的四下晃荡开来,就当是免费皇宫一日游了。 一连三天,薛绍在龙首池连太平公主的影儿都没见着。那里平常是文武臣工们休息游览的地方,闲杂人等进不得皇宫,宫中的命妇侍儿也轻易不敢离开后宫掖庭。所以,别说是太平公主,三天下来薛绍连个女人都没见到过。 连李仙缘都觉得甚是尴尬并替薛绍着急了,但薛绍仍是十分沉得住气,连一句怨言没有,依旧早出晚归像上班一样,去龙首池“守株待兔”。 月奴总是足不出户的藏在自己的房间里闭目打座调息,除非薛绍回来否则很少现身。李仙缘很是好奇,她这样年轻的漂亮女子为何总像个七八十岁的入定老僧一样,八风不动沉寂如水?除薛绍之外,她都从来不会跟谁多说一句话,更不用提给个笑脸了。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冰山美人儿,连个搭讪机会也不给! 今日阳光晴好清风习习,龙首池水岸边的杨柳迎风轻扬如翩翩起舞,花圃里的许多花儿也开了,争香斗艳烢紫嫣红。这样的景象,恰是踏青游玩的好日子。 奇怪的是,今天龙首池一带显得异常的冷清,除了偶尔有一队兵丁巡过,几乎没有见到一个文武臣工来此晃荡。薛绍不觉有些诧异,细下一想,好像昨晚聊天时听李仙缘说过,前太子李贤因“谋逆”之罪被拘审一年有余之后,终于在昨天被流放出京。据说李贤一行百余人包括妻子儿女在内,全部衣衫褴褛狼狈凄惨,凡见状之人无不悲戚莫名。 这段历史薛绍是记得十分清楚的。也就是从剪除亲生儿子李贤、清除了这个初期最大的政敌开始,天后武氏开始更大力度的把持朝政扩张势力,迈开了她通向女帝之路的步伐。 发生了前太子被流放这样的大事,朝堂之上自然是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算不会受到影响与波及,在这样的关头又还有哪个臣工敢于跑到龙首池来聚众嬉乐,那不是摆明了非法聚众私议朝政,或是对前太子李贤的遭遇兴灾乐祸吗? 难怪今天龙首池里只有薛绍一个孤魂野鬼在游荡了。 薛绍反倒觉得落了个清静。他像前几日一样,径直朝龙首池湖心的雾月亭而去。那里有一片用太湖石雕彻而石的荷花、荷叶与莲蓬,鬼斧神工匠心独特。这许多的雕刻连成了一条浮在水面的甬道,直通建在湖心的雾月亭,大的石荷叶能够容纳三个成年人在上面卧躺。 薛绍每天都选择了在这里守株待兔。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他认定这一片石景不光是人迹罕至十分幽静,更是整个龙首池一带最佳的埋伏与狙击地点。藏身在这里,几乎整个龙首池都在他的观察范围之类。相比于漫无目的瞎逛制造偶遇,在这里看到了目标再去主动搭讪要明智得多了。 薛绍不紧不慢的踩着石彻甬道,往湖心雾月亭走。走到一半,他警觉的听到前方不远的一个大石莲蓬后方,传来女子低低的抽泣之声。走近几步,再又看到了披散在地上露出来的一截白色衣裙。 “至此生死两茫茫,我不见君颜,君不识我泪……”女子一边低泣一边沉吟,字字句句痛彻心菲。只见石莲后伸出一只雪白的素手拿起一块小石头,她用一张写满字的纸页将那石头包上,双手捧起,连石带纸一起沉到了湖底。 “神明有灵就请鱼传尺素,让你收到我为你写的这些诗篇……”女子越发哽咽,声音都是断续了。 这种事情若是当面撞破了,难免尴尬。薛绍驻步看了几眼正准备转身离去,石莲后的女人惊诧的站起身来,“谁?!” 薛绍一转身,正与一双泛红的泪眸四目相对。 女子面带惊惶,薛绍顿觉眼前惊艳一亮。 眼前的这名女子,着一身青色的半袖襦裙迎风而立,头戴花钗博鬓飞扬,半露的粉嫩香肩和酥胸之上搭了一条雪白的帔帛。那一张贴了赤焰花钿的玉面,已是美到令人惊诧,虽是有些梨花带雨但绝然不是黛玉葬花的那种楚楚病态,反而灵气十足透出几分睿智与凌厉。 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眼前这个惊鸿一现的女子,那就是——仙! 若要换作是一个词,那便是——清丽绝伦! “你是何人,安敢来此?”女子娇声喝斥。 薛绍平静如秋泓,淡然道:“过路之人。” 女子眉梢微扬显露出一丝稍闪即逝的惊讶神色,匆忙别过脸去抹了泪痕,然后急急的从地上拿起一摞写满黑字的纸稿,再也不曾多看薛绍一眼,飘然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抹幽然香气。 薛绍稍稍侧了一下身给她让出一条道,凝视她的背影,暗道:她好像很害怕我看到了她伤心的样子,而且最后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来历或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有些惊慌的一言不发跑掉了。听她言语口气,像是个习惯了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人,看她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宫中的一名女官。 武则天被立为皇后并执政之后,陆续在宫中提拔了不少的女官留为已用。这些女官虽然不上朝但却陪在武则天的身边执掌诰令并提供谏言,都是武则天信任的心腹,她们有时甚至比朝臣更能影响到政务和朝局。 大批女官的涌现并弄潮于政坛,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一道“奇景”。 女子已经跑远,像逃一样。 “挺文艺的,还湖心葬诗、鱼传尺素。”薛绍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走到雾月亭坐下。 四周一片宁静,薛绍的思绪随清风而飘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一段他和安小柔两情相悦的旧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河堤上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薛绍扭头看到一群女子和一匹高头大黑马。马上骑乘了一名黄衣女子,其他的女子则是欢乐又带些紧张的围在那匹马的周围,好像生怕它跑快了一样。 “你们闪开、闪开!本宫的骑术精湛得紧,用不着你护着!”马上的女子摆着手娇声斥道,“这般慢吞吞的蹓跶就像个老太婆似的,哪里还有出游踏青的快意!” “公主殿下,此马性烈非比寻常,还是小心为上!”其他的女子不肯让开苦心相劝。 “再不让开,割了你们的舌头!”马上的女子高声一斥,其他的女子顿时噤若寒蝉的惊慌退让开来。 薛绍站起了身,“公主?” ------------ 第6章 似曾相识 更新时间:2014-01-02 【现在开始冲榜,大家多多投红票支持,拜谢!】 马上的女子心愿得逞发出了银铃般的欢笑声,甩起缰绳喝了一声“驾”,那匹神峻雄奇的高头大马撒开四蹄就狂奔起来。 速度极快! 其他的女子顿时慌乱的追赶起来,“公主,你慢一些!” 公主显然没有料到这马的加速如此之快,启动之时就吓得惊叫了一声,然后就紧张的伏到马背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太快了!”薛绍也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大黑马驮着公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河堤上疾驰,很快就跑到了石甬道附近。正在这时,一条大鱼仿佛是受了惊吓突然从河底蹿起,来了个漂亮的空中鱼跃又扑通一声落进河底,离那大黑马恰是不远。 疾驰的大黑马显然是受了一惊,咴咴的一声长嘶掉转马头就朝湖心亭冲来。突然的转向吓得马上的公主惊声大叫,身子已然朝一边歪了去险些掉下马来。 后面追赶的女子们吓得惊慌大叫,薛绍也是心头一紧,这石甬道上崎岖不平没有护拦极易落水,那马真是疯了! 马显然也是有些怕水,上了石甬道放慢了速度,但又进退不由的转不过身来,只能慌乱的左踩右踏一顿乱跳,石屑乱飞摇摇欲坠。 公主吓得哇哇大叫几次都要掉下马来。 “来人、救驾、救驾!”一群女子都吓坏了,有两人还大哭起来。 马匹很重脚力更沉,那一块的石荷叶眼看都要被踏碎了。眼看形势危急,薛绍突然启动猛冲上前,到了马前奋力一个箭步高高跃起,凌空抱着那公主就朝一旁摔飞下来,扑通一声两人落在了水里! 危机时刻,薛绍出于本能的使出了前世所学的“飞车捕俘”这门技术动作。 几乎是在同时,那匹马惨叫一声也轰然落水——石荷叶完全塌陷了! 落水之后,已经被吓懵了的公主猛呛了几口水进去,然后闭着眼睛一阵乱摸乱抓。落水之人力气奇大,若是被她抓住就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一起淹死。薛绍情急之下一掌将她拍晕,然后倒拖着她游向河岸。 河岸上的女子们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附近也有一队兵丁正在急忙跑来。薛绍游到河岸,女子和兵丁们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拉了上去。众人一看公主晕倒,顿时慌作一团,有人大声哭泣有人高叫“快请御医”,薛绍大喝一声“别吵,闪开!” 这一记雷霆大喝,当场镇住了所有人。 推开众人,薛绍蹲到公主身边准备对她进行溺水急救。刚刚蹲下身去,薛绍猛然一下怔住了! 昏迷中的公主虽是有些狼狈而且小脸儿发白,玲珑精致的五官堪称倾城绝色,美到令人窒息。但无论前世今生,薛绍都已经不再是会为了一张女人的漂亮脸蛋而神昏颠倒的初哥儿。 问题是公主的那张脸……竟然如此熟悉! 除了这身衣裳和头上的首饰发型不对,从五官到身材,甚至包括白晰粉嫩的肌肤,都和学生时代一直被称为“校花”的安小柔,有着七分神似! 那样的安小柔,在薛绍的心中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那时候,他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悄悄的在课桌下递纸条,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归家的路上辗过枯黄的秋叶,留下无数的青涩回忆…… 无数的片断飞速在薛绍的脑海里闪现,表情骤变,他心中如怒涛翻涌,再也无法平静! “你想干什么?!” 众人看到薛绍的脸上那片震惊的异样神色,极度警惕的大叫。几名军士还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开,另外一些人则是急忙抬着公主哭叫着跑了。 薛绍被一群军士死死拖拽着无法动弹,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公主远去的方向,急剧的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心里有数,公主并无半点生命危险,就算没有他的急救也会很快醒来。 “哦,我想起来了,上头有交待过,你就是那个薛绍!”军士当中有人认出了他,将他松开。 “刚刚是哪位公主?”薛绍连忙问道。 “你还是不必多问了。”军士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你也不可泄露半句出去。否则后果堪舆!” “知道了。”薛绍应了一声。 “看在是你救了公主的份上,我们就先不为难你。”另一名军士说道,“但是,你暂时不可以离开。万一上头要追问,你须得答话——跟我们走!” 薛绍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水渍,沉默的点了点头。心思,却还留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安小柔和公主的模样。二人虽然不是长得完全一样,气质方面也是大相径庭。但是这些年来,这个小公主还是唯一一个,让薛绍在她身上看到了安小柔的影子的人!…… 众军士将薛绍带到了离此不远的龙首殿,将他软禁到了一间军士休息的房间里。因为知道薛绍的身份,这些卫士倒也是以理相待,不但是让他洗了澡取了干净的衣物来让他换上,还给他生了一堆火驱除落水后沾惹的春寒之气。再给了他一些饭食,就再也没有人来搭理他了。 薛绍呆坐在房间里很久很久,手里拿着安小柔的雕塑,脑海里却像天人交战一样的不断闪现公主和安小柔的模样,蛰伏已久的心,不禁悸然。 这么多年来,也唯有关于安小柔的一切,能够触动他的心弦。他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安小柔,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女子! …… 薛绍所在的同一座宫殿龙首殿里,太平公主已经换作了干爽的衣物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凤纹锦被,脸色却依旧有些苍白仍旧昏迷未醒。一名须发苍白的老御医正坐在她的榻边隔绢诊脉,良久之后,总算是如释重负的暗吁了一口气! 在这间房内跪着十几个的宫女宦官,全部以额地战战兢兢一动也不敢动。老御医扫了他们一眼,心中暗暗的揪了起来:今日之事,又不知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少顷,寝宫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人。 她身着一袭青色袆衣,头饰十二花树博鬓飞扬,腰束朱锦大带悬白玉双佩,面相看来年约四十出头,生得阔面宽额蛾眉龙晴,富态丰盈稳步如山。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却不怒而威。她刚一出现,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窒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跪伏在地的宫女太监们开始瑟瑟发抖,老御医慌忙迎上前来跪伏于地,“微臣叩见天后娘娘!” 眼前这位,即是如今大唐的皇后武氏,后世所称的武则天。原本她已年近六旬,只因驻颜有术因此显得颇为年轻。 武则天宛如天神临凡的立于堂中,扫了一眼脚下跪伏于地的那群人,左手袍袖临空一挥,身后马上跑进来一群铁甲卫士,将那些跪伏在地的太监宫女全都往外拖去。 都没有人敢出于哀号或是求饶。他们跟随公主多时,也就了解眼前这位天后娘娘的作风——不求饶,死个干脆;鬼哭狼号的大叫求饶,反而生不如死! 房间里顿时清净了,只剩下武则天和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御医。 武则天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公主的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说了两个字,“如何?” 老御医就如同是听到了地狱来的催命魔咒,浑身都筛了一下糠,然后急忙错动膝盖扭转身来依旧是趴跪于地,奏道:“回天后娘娘话,公主殿下并无大碍!” 到这时,武则天一直紧绷的脸才稍稍的缓合了一些。 “详情。”依旧只有两个字。 “公主落水之后幸得有人及时将她救起,虽是呛了几口水却也不伤元气。只是春水幽寒,公主殿下稍稍受了一些寒气进去。微臣已经用过针石驱导寒气并配下了良药,只待公主服下一剂,便可完好如初并无半点异恙。”老御医额角的冷汗叭嗒嗒的流,却不敢说错了一个字。 “那她为何依旧昏迷不醒?” “回天后娘娘话,该是救助公主落水之人将她打昏了,因此才会昏迷不醒。但,也只是暂时的。” “嗯?!”一个重重的鼻音。 “天后息怒!”老御医慌忙以额贴地,急道,“凡溺水之人必然惊慌失措而且力大无穷,施救之人若不得起法门必有一同溺水而亡之险!想必正是出于这一层缘由……公主殿下才被打昏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武则天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一些,“平身。” “谢天后娘娘!”老御医千恩万谢如释重负的爬起身来,膝盖疼痛无比,却只能垂手而立不敢妄动半分,眼睛都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此时,公主仍然昏迷不醒。武则天轻轻的拍她的脸蛋儿,轻声的唤:“太平、太平?” 此刻,武则天又像是一个慈母,在呼唤赖床的女儿起床用膳,连眼神都是温柔的。 拍了几下,公主还真是醒来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看到眼前的武则天,突然一撇嘴就大哭起来:“母后,母后!” “乖,我儿乖!没事了,没事了!”武则天心疼的伸开双臂去抱她。太平公主一边大哭一边正要起身撞进母亲的怀里,却疼得“哎哟”一声又瘫了下去。 “母后,疼!”她捂着脖子后脑那一块儿,小脸蛋儿都疼得扭曲了,眼泪叭嗒的。 武则天连忙弯下身来伸手轻轻的揉她的脖颈,还将脸贴到了她的脸上,柔声道:“不疼、不疼,为娘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母后,我想起来了,呜呜呜!”太平公主伸出双臂紧紧抱着武则天的脖子,哭得伤心无比,“有人打我!有人打过我了!” “没人打你。”武则天轻拍她的脊背柔声的劝慰,“普天之下,谁敢欺负堂堂的太平公主呢?” “有,就是有!皇儿分明记得有一个人凶巴巴的冲过来,将皇儿一把就拽到了水里。然后就在皇儿的脖子上狠狠的打了一下!皇儿一下就昏天黑地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疼,现在可疼了!娘啊、娘,你的宝贝女儿就要变成歪脖子公主啦!”太平公主边哭边说,“母后,你赶紧替皇儿做主,杀他的头再诛他的族!!” 武则天心里莫名的一堵,脸上浮现出一抹母亲特有的溺宠又无奈的笑容:诛他的族,岂不是连你父皇也得受到牵连? 这时,在另外一间房里烤着火的薛绍,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暗道:这副身体常年沉湎于酒色,都有些被掏空了。被龙首池里的春水一浸,都有些着着了凉。以后得多花些时间来煅炼身体。 这一夜,大明宫里平添十几条冤魂,全是太平公主身边的宦官侍儿。 却没有一个人,再来搭理薛绍。 ------------ 第7章 歪脖公主 更新时间:2014-01-02 【即日起,每天的更新稳定在每早8点,晚6点。不定时将有加更。请大家多多投票支持!】 次日,除了宫廷卫士来给薛绍送了两餐饭,仍是没有人来理会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忘了。 薛绍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里的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忆,已经想明白一件事情――当今皇帝李治的女儿并不多,一共只有四个。有两个是由王皇后与萧淑妃所生,由于她们的母亲早年败于后宫争斗,因此受到牵连一直被关在冷宫之中不久前才出嫁。但她们被武则天勒令不得回京;另两个女儿都是武则天所生,一个尚在襁褓中就已夭折,由此还引发一段“武则天杀女”的历史公案。而李治最小的第四个女儿、唯一有可能留在皇宫里的,只能是太平公主了! 想到此层,薛绍心中一片苦笑――想不到我和太平公主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了面! ……安小柔,太平公主,这莫非真是天意?! 当天午后,太平公主由龙首殿移居到了后宫蓬莱殿的寝宫里。她一路哼哼唧唧的硬挺四肢歪着脖子,活像是一个被重伤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在好几位宫女的搀扶之下才一步一步的挪上了卧榻躺下。 武则天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 “哎哟,歪脖子公主好可怜啊!”太平公主夸张的歪扭着脖子还嘴歪眼斜,可怜兮兮的哼道,“母后,你下旨杀他的头了没有嘛?” 武则天拂了一下袖将闲杂人等赶出寝宫,坐到太平主人身边来柔声道:“此人虽是动手打了你是为有罪,但他救你于溺水,是为有功。论其罪,也在情有可原,又岂能杀之?否则传将出去,天下人都要说你父皇母后不知事理赏罚不明。如此,还怎么号令天下?” “母后你就知道说一些大道理……”太平公主哭丧着脸,一字一颤的哼哼道,“反正我不会放过他的!我是一定要报仇的!” 武则天会心一笑,“那好吧,待你痊愈之后,自己去找他报仇。但有个前提,你不可误了纲常乱了礼法,更不可以行为失矩伤人性命。” “母后,这可是你说的?”太平公主一下就弹坐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则天抿然而笑。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又与她长得颇为相似的宝贝女儿,她仿佛看到自己当年初初入宫时青涩模样。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个倍受先帝李世民冷落的才人,整日独守寒宫,与无边的寂寞和后宫里的冷枪暗箭为伍。 “十六七岁,花儿一样的年龄……”武则天没有应答太平公主,起身朝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语吟哦,“当如牡丹一般,怒放!” 太平公主看着她母亲渐渐离去的背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不停的扑闪,“母后今日这是怎么了?” 时至傍晚,薛绍已经被软禁了一天一夜,仍是没个说法,既不放人也不治罪。薛绍倒是不慌,因为他知道,若大的一个皇家真要铁了心收拾谁,别说是区区的“蓝田公子”,就是当朝宰相,那也是一句话就有了罪名,一名狱吏就足够摆平。他只在心里琢磨――该要怎么面对太平公主? 按照原有的计划,薛绍是绝然不想娶什么公主、当什么驸马的,进了宫在太平公主那里寻个晦气遭她讨厌,这趟子事情多半就过去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太平公主居然和安小柔长得那么像!而且,他和太平公主的见面也是这样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俗套方式――英雄救美! 好吧,重点是英雄还揍了美人! 薛绍可以相像太平公主的思维逻辑,在她的“公主式三观”看来,所有人对她好、对她千依百顺、顶礼膜拜、包括为她去死,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但若有人敢于违逆她、惹她生气,那就真是千错万错了――如果还动手打了她,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由,那都活该千刀万剐! 所以,原本薛绍救了公主是有功之人该要受赏;可是现在他被软禁在此“面壁思过”,就足以见得是有人恨死了他出手打了公主――而那个恨他的人,绝不可能是教化天下的当今二圣,他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不分青红皂白授人以柄。那么,就只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了。 后世有一个词名叫“公主病”,集万千宠溺的大唐太平公主理所应当就是这种病的重症患者。 总之,现在薛绍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太平公主肯定不会“放过”他。 晚饭时,来送饭的换成了一个肥胖的年轻小太监。薛绍看到他眼神闪烁当时就有所醒悟――来者不善! “薛公子请用”。放下了饭菜,胖太监也没有急着走,还在一旁看着。 莫非还要毒死我? 薛绍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但一思索,又觉得不至于。于是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炖羊肚尝尝――咸! 非是一般的咸,简直就像是嚼盐一样! 薛绍当场就准备吐掉,胖太监一口道:“公子莫要失礼,这可是主上的赏赐。” 不用说,薛绍也明白小太监嘴里的“主上”是谁了。看来其他的菜式和酒水也不用尝了,定然都是恶作剧。 于是,薛绍把这块炖羊肚生吞了下去,说了声,“我饱了。” “那可不行。主上吩咐过了,公子须得将这一份饭菜吃完,方能彰显公子的忠君体国之意。”胖太监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存在于现今这个世界里最大的“道理”,没得商量! 薛绍二话不说,大口开吃。以往在原始丛林里野外生存的时候,老鼠獐螂也要生吞,这算什么?唯一让他有些难受的,是茶壶里装的不是茶,而是酸到让人流泪的老醋。 风卷残云一般,薛绍吃完了。胖太监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稍后待胖太监走后,薛绍把刚吃的东西又给吐了出来,然后自行找了一些淡水来漱口洗胃。他心里想道:太平公主这是摆明了要报负整我了!……毕竟是小姑娘家家,能有什么出格的手段,一起使出来吧! 蓬莱殿里,太平公主和她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他居然真的吃完了?”太平公主的嘴变成了一个圈圈,再也合不拢来。 “回公主殿下话,他非但是吃完了,还很吃的很享受。”胖太监答道。 “此人是个妖物吗?”太平公主连眨了几下眼睛,刚要习惯性的歪一下脖子,突然一阵疼,“哎呀!疼!!” “速叫御医!”左右急忙叫道。 “不用了。”太平公主一挥手,气呼呼的道,“本宫真是想不明白,母后为何要护着这个可恶的男子?以往,她都对我有求必应的――你们查出那人的底细了吗?” 左右连忙答话,将薛绍的来历底细大致与太平公主说了一遍。 “难怪母后护着他,原来他还是皇亲国戚……”太平公主恍然道,“本宫也仿佛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亲戚,但是从来没有见过。” 小太监连忙答道:“回公主殿下话,此人自幼与家人一同被贬放外州,近几年方才回到关内居住。” “难怪。”太平公主嘀咕了一声,摸了摸生疼的脖子,“不行,不解恨!就算母后不许伤他性命,那本宫好歹也要打歪他的脖子!――你们快出主意!” 一群太监宫女们琢磨了一阵,有个貌似机灵的小太监说了个主意,让薛绍去参加“角抵”。 角抵即是摔跤,也叫相扑,后来还流传到了日本变作他们的国粹。它和马球、蹴鞠、拔河、争渡一样,都是现在的大唐宫廷里喜闻乐见的一种体育活动。 太平公主顿眉飞色舞,“好,你们赶紧去找几个厉害的角抵相扑,打歪他的脖子!――本宫要亲临观赏!” “公主殿下,小人亲眼见过他,不过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文弱之相,定然手无缚鸡之力。”送饭的胖太监谄媚的道,“小人甚至觉得,都不必去角抵队、相扑棚找人了,只须叫个身强体壮的宦官出手,就能手到擒来打歪他的脖子。这样,更能煞了他的威风!” “甚好!朱唯美,那就你上吧!切记你的‘唯美’之名可是本宫取的,到时别给本宫丢脸!”太平公主拍着手儿笑嘻嘻的道,“胜了有赏,输了埋掉!” 胖太监朱唯美当场就懵掉了:我这张嘴,也生得太贱了! ------------ 第8章 百戏竟逐 更新时间:2014-01-02 次日,薛绍被带到了西内苑。 相比于供以游览自然景观的东内苑,西内苑则是进行诸多皇家娱乐的地方,但逢节假日经常有马球比赛、拔河、角抵之类的大型体育活动举行。 薛绍孤零零的站在了角抵场上,场边摆了一圈助威庆彩的战鼓,四周还有一群兵甲卫士林立。 “拜象驯犀角抵豪,星丸霜剑花出高。六宫争况乘舆望,珠翠三千拥褚袍。”角抵,是大唐宫廷里最受欢迎的“百戏”之一,通常是一群人坦露上身的分队在台上表演,台下擂鼓助威。它有着既定的套路,而且表演的成份居多,有点类似于现在的美国角斗。 当薛绍被告之今天要去参加角抵时,他就无奈的笑了。如若实战杀人一招制敌倒是勉勉强强,摔跤表演真不是强项。 不久后,一行人簇拥着太平公主的鸾车宝驾姗姗来迟,然后公主在赏戏台入座。因为隔得稍远,薛绍看不太清太平公主的面目表情。只见一名宦官执旗走上台上,对薛绍道:“公子今日要为公主表演角抵,务必要让公主尽兴满意。” “我不会角抵。”薛绍如实说道。 “倒也简单。”宦官拿旗一指这台子四周,“薛公子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方法留在这台上。若被打了下去,便是输了。” “知道了。”薛绍淡淡的答道。原本不想随便在人面前展露身手,但是被逼到了这份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但求自保、点到即止吧! 宦官扬了一下旗子,另一边走来昨天那个给薛绍送饭的胖宦官朱唯美。看他体形足有薛绍的两个大,一路走来身上的大肥肉就像波浪似的在抖。 两人对面站定后,就有人上前来将他们的上身衣物给扒了。 太平公主坐在观戏台上偷笑,“那个坏人好瘦,只有朱唯美的一半儿,若被掀翻压都要被压死了!可惜现在看不清他面目,估计他都要哭了!嘻嘻!――赶紧开始吧!” “小人朱唯美奉公主之命与公子角抵,得罪了!”朱唯美倒是挺注意礼数。 薛绍冷笑,“我觉得你叫猪八戒比较合适。” 旗子一划,比赛开始了。 胖太监朱唯美挥舞双臂,抖得一身的肥肉像波浪一样的颤动,嘴里还在“吼吼”的怪叫向薛绍示威。 薛绍只是站定了淡淡的看着他,感觉挺好笑――这个卵蛋都没有了的太监,吓唬谁呢? “哟嗬――”伴随着一声怪腔的尖叫,朱唯美一下跳到了薛绍的面前,弯腰下身左手扣肩右手拧腰,就要对他来个侧身抱摔。 岂料,薛绍非但没有还手连躲闪都没有,像根铁枪一样定定的站着,任凭他如何使劲,纹丝不动。 薛绍感觉有些无奈,我居然会有一天要跟太监打架!……虽然现在这副身体和前世的无法相提并论,但要对付一个痴肥的死太监,还是绰绰有余了。 “呃?”朱唯美迷茫了,他仰头看了看比他瘦了一半的薛绍,连连轮着眼珠子。 薛绍一把拎住他的耳朵将他扯起来,像旋陀螺一样的抡了个圈。朱唯美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摇摇晃晃的打了个转,好一阵天昏地暗眼冒金星。 围观的军士发出一片哄堂大笑。 太平公主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哟,那个坏人好大的力气呀!” 朱唯美呜呼哀哉的叫了一阵,疼得发抖。想到太平公主说的输了就要埋了他,只能是豁出去了。他凄厉的号叫了一声,像一头刚被剁了尾巴的肥猪,视死如归的朝薛绍冲撞了过去! 薛绍仍是淡定无比的站着没动,等他冲到近前猛然一个拧身躲闪,脚尖对着他的足弓轻巧一勾,大肥猪一个趔趄就直接冲到了场下,脸先着地撞出一个大字土坑。 “哈哈哈!”满场哄堂大笑鼓声大作,掌旗宦官上台来将旗子一划,“薛公子胜!” 太平公主也大笑了一场,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把脸蛋儿板了起来,“不是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吗?!” 她身边一名近侍宫女也是忿然,接道:“公主殿下,该是朱唯美那个吹须拍马的肥憨连鸡都不如,只是一条吃泥巴的蚯蚓!” “丢人现眼,气煞本宫了!”太平公主气乎乎的道:“不算,这一轮比试不算!须得再行比过!……嗯,就比蹴鞠!” 不过是嘴硬心软,太平公主毕竟没有将朱唯美埋掉。 薛绍笑而不语,心道:蓝田公子的雅号,可不是光靠血统门第和这一身皮囊博取来的。 百戏竟逐十八般武艺,随便奉陪! 以往,除了角抵相扑这一类“败坏香气”的剧烈体育活动薛绍从不亲自参与,其他的但凡跟吃喝玩乐或游戏娱乐有关的东西,薛绍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极尽风流”四个字,可不光是跟风月女人有关。现在,前世今生的两个灵魂已是完美融合,薛绍半点也不担心要比试什么宫廷蹴鞠。 很快,太平公主一行人就带着薛绍来到了蹴鞠场。 大唐的蹴鞠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带有竞争风味的“度球”,就是在场中竖起两根高高的竹竿,在空中拉起网,从较远的地方将球踢入就算得分,就像是现在的“射门”。两方竞争,谁进的球多谁就算赢。 “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度球比赛需要把球踢得很高。 另一种玩法叫“白打”,多是宫廷里的命妇女眷们玩的,说穿了就是花式踮球,看谁踢得好看。 “把那个坏人带上来,本宫要好好的瞧一瞧他!”太平公主有些气鼓鼓的道,“另要跟他说个清楚明白,他若输了便要打歪脖子!本宫向来就是明人不做暗事,哼!” 于是,薛绍被带到了太平公主面前。 再一次看到她时,薛绍的眼神就像是粘在了她的脸上,还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小柔……” “大胆!”太平公主身边的宦官厉喝了一声。 太平公主则是被薛绍火辣辣的眼神盯到满脸通红,都红到脖子根儿了。听到宦官这样的大喝她居然也没有回过神来,而是同样直直的看着薛绍,心里就像有一头小鹿在撞,从未有过的好一阵纷乱! 四目相对,两人都像是痴住了。 太平公主身边的宫女们更没好到哪里去。这些一年到头很难见到一个男人的女子,从看清了薛绍的第一眼起,就个个眼睛发亮脸蛋儿通红,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眼前这个人仿佛是在向她们诠释――男人,也是可以长得祸国殃民的!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方才被薛绍摔了个够狠大出洋相还险些被埋掉的朱唯美,恨恨的道:“公主,此人好生无礼又大胆,这是在公然犯上!” 太平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忿忿瞟了朱唯美一眼,“你这蚯蚓一般的废物,闭嘴收声!” 薛绍收敛了眼神拱了拱手,“微臣知罪。” 陛下、殿下这些词的由来,就是臣子在面对皇帝公主这些人的时候,眼睛只能看到她们脚下的台阶为止,否则就是不敬。 其他的宫女们也几乎同时吁了一口气,气氛诡异又尴尬。众太监们以为太平公主肯定要以此为由给薛绍降罪了,没想到她今天是出奇的“大度”,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嗯,你听着!”太平公主强作镇定的义正辞严,“现在我们比试蹴鞠,定要分个输赢!你若输了,那便……打歪你脖子!” “好。”薛绍不由得有点好笑,“那倘若是微臣侥幸胜了这一局呢?” “这个嘛……本宫还没想好!”太平公主好像有点不敢直视薛绍了,眼神飘忽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殿下,如果微臣侥幸胜了这一局,不妨就将殿下身边这位富态的宦官改个名字如何?”薛绍笑道,“微臣以为,朱唯美之名似乎并不大适合他。朱八戒,倒是不错!” “朱八戒?”唐朝可没有《西游记》,太平公主略为好奇了一下,不以为然的小手儿一挥,“就依你!赶紧开始吧!” 立于身后的朱唯美肥脸儿直抽筋,可恨,公主殿下赐我的大名你居然要改! 薛绍上了球场。太平公主派出了两个宫里的“蹴鞠高手”来和薛绍比试,一个宦官和他比“度球”;另一个是宫女,和他比“白打”。 和薛绍这个以娱乐为根本的职业大纨绔比起来,那个号称高手的宦官,简直是业余得不能再业余了。几脚球下来薛绍直接完胜,太平公主更是气恼,于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到了“白打”这个比赛项目上。 因为白打的花式踮球玩法,本就是女性玩得比较多,相对也会更加擅长。太平公主本人就深迷于此。 可是太平公主这些人都没有想到,薛绍这人别无所长,但凡跟吃喝玩乐尤其是跟女人有关的东西,无一不精通。当他踮起球来的时候,所有围观之人都已是眼花缭乱大开眼界,一片喝彩声大肆响起。 “不许吵!”太平公主气呼呼的喝斥压住喝彩之声,可是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喝彩声再次响起而且更加响亮了。 “好彩!”太平公主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一群宫婢宦官惊诧的看了她一眼,慌忙转过头去。 “咳!……朱唯美,从今天起,你就叫朱八戒了!”太平公主囫囵过去,脸很红,感觉很没面子。 【请收藏,多多投票^_^!】 ------------ 第9章 改写命运 更新时间:2014-01-03 踢完球的薛绍,拱手站到了太平公主面前。 “不算,再比!”太平公主很是不服气,“投壶!比投壶!” 相比于角抵与蹴鞠,投壶显得文雅许多,就是拿一个长颈瓮摆着,隔了一段距离用箭支往里面投。谁投进得多谁就算胜。 这一门手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薛绍都是绝顶高手。单就前世来说他练过飞刀,十米开外一刀刺喉不在话下,这区区的投壶对他来说也太小儿科了。 “这次本宫亲自跟你比!你若输了,狠狠打歪你脖子!”太平公主忿忿的道,感觉不够解意,于是还加上了一句狠话,“你若能赢,本宫封你官职!” 薛绍笑而想道,这回还出筹码了。官职?我喜欢!管你是不是信口开河,赢了再说。 于是比试的结果毫无悬念,薛绍胜。 “不算!今日本宫身体不适!”刚比完太平公主又耍赖皮了,“本宫要和你对弈!” 三盘下来,公主侥幸赢了一盘,实际上还是薛绍怕小公主的面子上不好,有意让了她。 “……”下完棋,太平公主已然无语凝噎直咬嘴唇,一狠心说道:“比、比生孩子!这下你终归是要输了!” 比生孩子? 宦官宫女们已是憋笑憋到内伤,薛绍笑而不语。就算你是女人一年也顶多生一个,运气好能是个双胞胎;我可是雄性播种机,给我一群女人,我就能创造一个民族! “你笑得好讨厌!——不玩了,摆驾回宫!!”太平公主气乎乎的扭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瞪薛绍,“你等着,本宫明日再行和你比过,定要胜了你!” “恭送公主殿下回宫!”薛绍在后面长声的道。 “气死本宫了!”太平公主坐上凤鸾宝驾,指着身边的宦官宫女们骂,“都怪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没用!” “公主殿下请恕罪!”吓坏了一群人全都跪倒在地。 “好啦、好啦——回宫!”太平公主和她母亲一样的抚了一下袖,貌似威严而且十分生气,脸上却泛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悄声自语道,“倒也挺好玩儿!” 薛绍依旧被几名宫廷卫士带回了龙首殿。这一番折腾下来,现在已是黄昏。 吃罢了饭,薛绍站在窗前安静的看着这一片雄伟瑰丽的宫殿。 谁能想像,这样恢宏磅礴的王朝、这样神峻奇美的宫殿,会在若干年后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掩埋在冰冷的黄土之下?后人仅能凭借考古发堀的残桓断壁和零星的文献记载,来考证这个令人神往的时代。 薛绍仔细的回忆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几十年将是属于武则史的时代。这位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将要革李唐之命建立女皇大周朝,登鼎治世。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姓皇族将被武则天杀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包括此前积极拥护李氏皇族的旧有门阀贵族,也将遭到大清洗。 河东薛氏豪族,正在此例。 历史上,她女儿太平公主的丈夫薛绍,也在此例! 史书上记载的薛绍之死互不统一说法很多,有的说他参与了他兄长策划的谋反,因而下狱被处死;有的说他没谋反,只是无辜受冤屈死狱中。其实薛绍是否参与了谋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李姓皇族的外戚,他是薛氏贵族的重要成员,武则天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在她当上皇帝之后,还拥有一个跟隶属于李家阵营的丈夫! 所以,哪怕薛绍是武则天唯一女儿深爱的丈夫,哪怕他没有犯任何错误,哪怕他是有史以来最称职的驸马——他也必须死! 在政治利益面前,亲情根本不堪一击;武则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女婿,又算什么东西? 想到了这些,薛绍的眉头深深皱起,上天既然安排我来到这个时代成为薛绍,就必然有他的理由,但绝不会让我等着被武则天一刀拿下! 其实,就算我躲过了太平公主不娶她,也难保将来能在武则天的政治大清洗中幸免于难。因为我是李家皇戚,因为我是河东薛氏族人,这都是武则天女皇之路上的绊脚石。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躲,是躲不掉了。那就只能……逆流而上寻求一条新的出路,从而改变命运! 那我薛绍的出路,又将在哪里? 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在太平公主的香闺之中、春榻之上,这一点历史上的那位短命薛驸马已经论证过了。不管太平公主如何爱他,不管武则天如何看重太平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薛绍也只能死得妥妥的! 薛绍眯起了眼睛。 每逢认真思考或是动了杀机,他总会这样像一头即将要捕食的猎豹那样,眯起眼睛。 “目前看来,我的出路唯有——从戎!”薛绍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史书有载“李勣之后无良将”,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这天底下最缺的就是武将,军队当中将有极大的权力真空和施展空间。这么大的一片空白我不去顶缺,难道要我削尖了脑袋挤到朝堂之上,去和那些奸滑似鬼的腹黑政治家们勾心斗角?斗不斗得过是一回事,史载武则天当政的一些年里,走马灯似的换了将近八十个宰相,居历史之最! “伴君如伴虎”和特务政治被这个女人演绎到了极致;武则天当家的朝廷之上在很多年里弥漫一片白色恐怖,远比枪林弹雨的战场要危险得多。 因此,就算抛开兴趣与理想不谈,我薛绍的出路也只有一条,从戎! 枪竿子里出政权,自己保护自己,才是唯一可行的王道! 思及此处,薛绍的嘴角略微向上一挑,沉寂如水的脸上露出一抹妖异又冷冽的微笑……历史上的薛绍之所有被人记住,无非是因为他是太平公主的驸马。现在,这一切都可以改变了。 这是一段崭新的历史,薛绍与太平公主的故事,绝对不会是以往的版本! 多年的军旅与佣兵生涯,历经生死无数,薛绍早已将生死荣华这些都看得很淡。可是如今面对这神话般的宫殿、植入这段梦幻般的历史当中,面临一个崭新而充凶险与挑战的未来,他蛰伏已久一颗男儿雄心,仿佛在渐渐的复苏觉醒。 史海钩沉,风云变幻。历史,总是少数强势的人物在书写。 “我,为什么不能?!” …… 回到了蓬莱殿的太平公主趴在床上饭也不吃,踢着两个脚丫愁眉苦脸,双手还在用力的掐枕头。 料理完一天国事的武则天在探望了卧病在床的皇帝李治之后,又来看她的宝贝女儿。见她如此模样,武则天已是会心一笑。 太平公主则像是见到了大救星,“母后,你总算是来了!快帮皇儿支个招,我明日定要胜他!” 武则天难得的“嗬嗬”笑了两声,抚着她满头的油亮青丝悠然道:“为娘已经赦他出宫了。” 很显然,白天的事情她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啊?这如何是好!”太平公主一下就急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若不放他,该以何样的名目继续将他拘押呢?”武则天说道,“适可而止。” 太平公主嘟起了嘴,“我不服气。我被他平白的打了一顿,就这样算了么?” “那就寻个过错,将他贬废了吧!”武则天好像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那要是贬废了,我就更没有亲自报仇的机会了。也不是太好。”太平公主嘟着嘴儿气鼓鼓的道,心里却是没来由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那该如何是好?”武则天笑问道,“就算不贬废,他应该也会回到蓝田县去,不会再来宫里了。”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他了?”太平公主下意识的低低惊诧了一句,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好一阵扑闪扑闪,灵机一动说道:“母后,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何事?” “就是今天我与薛绍比试的时候,一不小心夸下了海口说……”太平公主吐了一下舌头,小心翼翼的道,“他若能胜,我便许他宫职。” “你这孩儿好不胡闹!”武则天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他身无寸功,岂能轻许官职?如此传将出去,如何服众?!” 太平公主怯怯的瑟缩起来,轻轻的拉了拉武则天的袍袖,“娘啊,孩儿知道错了!但是公主金口已开,如若不能兑现,岂不有损皇家的信誉和威严?再说,再说……他先前曾经救我溺水,是不是也可算作功劳一件?” “如此说来,他打你的事情已然一笔勾销了?”武则天笑得意味深长。 太平公主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到她母亲笑得如此诡谲,仿佛有了一点中计的感觉……母后好像是在故意诱逗于我,让我主动放下这段仇隙? “如何?”武则天追问道。 “那就……算了吧!我是公主理当宽宏大量,暂时、我只是说暂时,就不与他计较了!”太平公主故意气鼓鼓的说完这句,为了加强语气又添了一个“哼”!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武则天摇头而笑,宠溺的轻拍她的脊背,“你呀!就和为娘当年一样。” …… 夜幕降临时,薛绍走出了皇宫。 回首望去,一片灯火阑珊。宫闱森森,高高的宫门与城墙,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分水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转身大步走了。 【感谢付麒麟、何谦99、xiao书痴、舞夜霖和姚洁等书友的打赏。我想说的是,姚洁同学在群里的名片名字,好像就叫“唯美”啊!顺便公布一个群号,129399679,欢迎大家的加入^_^!】 ------------ 第10章 宿世姻缘 更新时间:2014-01-03 夜色已深,李仙缘家中。 月奴一身纯黑的夜行劲装,戴上黑纱宫闱帽,仗剑在手,迈出了房间。 李仙缘正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嘴里嘀咕,“怎的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月奴冷冷的瞟了李仙缘一眼,大步流云的往门外走。 “月奴姑娘要去何处?”李仙缘看她装束奇异,急忙上前拦住。 “与你无干,闪开。”月奴的声音低沉肃杀,一双美丽的眸瞳宛如冬日结出的冰晶。 李仙缘从来就不笨,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八分,慌忙一把拉住月奴的衣袖,“月奴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月奴猛一扬手,李仙缘一个趔趄倒退几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疼得哎哟一声。 月奴抬脚就走,李仙缘真是急了,连滚带爬的扑上来死死抱住月奴的脚,“月奴姑娘,这可千万使不得!皇城禁内兵甲林立,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高手如云防范森严!你这样擅闯进去那是必死无疑!” “在我看来,也无非是闲庭信步!”月奴奋力踢脚,李仙缘死死抱着不放,被她拖着倒行了几步。 “月奴姑娘稍安勿躁,小生已经卜过卦了,薛公子有惊无除,今晚必然归来!”李仙缘急切的叫道,“月奴姑娘这样莽撞的闯进宫里,非但帮不了薛公子,反而会害了他的!” “卜卦?”月奴宛如宝石般的美丽眸瞳略微一眯,奋力一踢脚,“松手!” 李仙缘被她一脚踢开。月奴双膝一弯宛如弹簧般朝前跨出一大步,人已在三丈开外。 李仙缘双眼斗然瞪大,绝好身手! 三步两蹿,月奴已经站在了李仙缘家院的墙头,两条修长的美腿绷直的站在高处,宛如铁枪插在墙头之上。夜风拂过,月奴的宫纱闱帽随风轻扬。月色之下,她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暗夜魔神,神秘而肃杀。 好美的身姿啊!……李仙缘心中叹了一声,又急忙惊叫道:“月奴姑娘,千万不可造次!!” 月奴冷冷的看着李仙缘,“不管是谁,都不能为难了我家公子!” “这……”李仙缘浑身一记寒颤,如果是皇家呢,你也敢拔而相向血溅三尺吗? 倩影如魅飘然一闪,月奴消失在墙头。 李仙缘瞪大了眼睛躺在地上半晌没有动弹,浑身冰凉,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快要被人砍头用刑的感觉。 一番惊悸之后,李仙缘拿出龟壳铜钱神慌意乱的卜了一卦。 “大凶、大凶!”李仙缘拍额惨叫起来。 正叫这一声时,薛绍提步走到了院内在那儿笑道:“多大的胸?” “薛兄你回来了?”李仙缘急忙冲出房门来,左右一看,只有薛绍一个人,顿时就急了。 “你慌张什么?”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 “大事不好了,薛兄!”李仙缘急道,“月奴姑娘方才带剑出门,去皇宫寻你了!” 薛绍略微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半炷香之前!”李仙缘急道,“小生方才卜了一卦,大凶之兆啊!月奴姑娘此去多半有去无回,还有可能连累你我!” 薛绍并未惊惶失措,微然一笑道:“你最好是另卜一卦。” “……啊?”李仙缘惶然一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半点惊慌都没有? 薛绍不急不忙的走进屋里,看到桌上摆着那些龟壳铜钱,拿到手上随意的把玩了一下,笑道,“李兄,你这半调子神棍,准也不准?” “这个……呵,呵呵!”李仙缘有点尴尬的笑了起来,“说实话,有时准,有时不准。但若有了血引,再待小生焚香沐浴祷求祖师之后,必然会准!” “血引?” 李仙缘正了正脸色,“师门绝技,需得求卦之人的鲜血。” 薛绍笑了笑,“你方才为月奴卜的卦,可见没有她的血引。因此,必然不准。” “唔……倒是,有可能!”李仙缘嘿嘿的干笑,表情比较尴尬。 “叭”的一声,薛绍一掌拍到桌上,一枚茶盖顿作齑粉,他的手掌也被划破了两道小口,鲜血流出。 “薛兄,你这是!……”李仙缘惊骇不已,堂堂的蓝田公子几时变得如此粗悍了?以往若是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也是要疼得呲牙咧齿的! “闲来无事,不如就请李兄给我卜一卦好了。”薛绍若无其事的摊出手,鲜血长流。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非但半点不操心月奴,还有心思找我问卦?!……李仙缘狠是怔了一怔,忙道,“待小生取了血引,再行沐浴更衣,焚香上祷!” 稍后。 薛绍端着一杯茶悠然慢饮,眉宇微沉。心里虽是有一点担忧,可是表情很是平静。 月奴的胆子,比想像的大。皇宫禁苑那种地方,不是等闲之地。但是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薛绍发现,月奴虽然年方十八,但却识大体、知轻重,有着超乎她的年龄与性别的沉稳与睿智。 前世在军旅与地下世界里混了那么久,历经万千阅人无数,薛绍相信自己有这份识人的眼力。他理由相信,月奴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李仙缘煞有介事的沐浴更衣、焚香上祷的折腾了一阵,郑重其事的搬出一个古旧发亮的矮几,铺上一层写满符文的黄绢,用一鼎紫铜炉燃起一瓮檀香,双手平铺于几案之上,认真问道:“小生这就给薛兄卜上一卦,问个吉凶!” “谁说我要问吉凶了?”薛绍淡淡的道,“我问姻缘。” 李仙缘的表情一僵,“姻……缘?” “怎么,有问题吗?” 李仙缘的表情就像是吃进了一个臭虫那样的尴尬又难看,挠了挠头,“没问题,但请稍候!” 说罢,他又跑去重新沐浴更衣、焚香上祷了。 薛绍哑然失笑,半调子神棍,真能装腔作势! 李仙缘再度坐到神案前时,月奴刚好一只脚踏进了房内。 “公子,你要的谷雨紫笋。”她提着一盒茶叶,满面春风的走到薛绍身边跪坐下来,双手递上盒子来。 “茶饼?”李仙缘愕然,“月奴姑娘你不是夜闯皇宫去了,怎的又去了集市?”薛绍笑而不语。 月奴淡淡的道:“半道上我就遇到了公子,公子差我去买茶。有何置疑?”“原来如此!”李仙缘长吁了一口气,“你们主仆二人合着伙来要吓唬我!……好了,开始卜卦,请二位安静!” 薛绍凝眸深看了月奴一眼,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各自微然一笑。 默契。 薛绍越来越喜欢月奴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了。 李仙缘闭目凝神念念有词,摇晃龟壳抖动铜钱算起卦来。几番折腾之后,他一脸严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何?”薛绍问道。 李仙缘一抬头瞪着薛绍,一字一顿的道:“宿世姻缘!” “请详解。” 李仙缘长吐了一口气,“简而言之,薛兄将来的正房夫人,是前世就已注定的姻缘。” “继续说。”薛绍的心中略微一动:安小柔,太平公主? “早在前世,你们二人就已缘定三生。”李仙缘双眉紧锁的很认真,“但是前世那一回你们俩有缘无份。只待到了今生,才能真正修成正果。但是……” “前世?”薛绍不禁笑了,“但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李仙缘摇了摇头,“小生修为太浅,怕被天谴遭受无妄之灾。薛兄请见谅!” “你若不说,必遭眼前之灾。”薛绍淡淡的道,“月奴,掐死他。” 月奴杏眸一寒,李仙缘马上吓得惊弹起来,“我说、我说!” 月奴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薛绍笑道:“好了,别吓唬他。快说吧!” “薛兄和尊夫人在这一世必然相遇,或许也能修得正果。但是……”李仙缘双眉紧拧表情严肃,“你们二人必要经历无数的坎坷与磨难。薛兄要做的事情,远不止娶一房夫人那么简单;你们二人要承受和面对的,也远不止一棕婚姻那么轻松。” “别故弄玄虚了,赶紧要的说。”薛绍道。 “好吧!……在遇到尊夫人之前,薛兄你是拈花一笑风月无边,咨意人生飘然如仙。”李仙缘说道,“但是薛兄至从遇到尊夫人,人生就会彻底发生改变。而且薛兄的这一棕姻缘之中透着一股血光凶唳之气,它就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要以血肉人命为食!薛兄要想与尊夫人修得正果,估计得要去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李仙缘深吸了一口气,“顿戟一怒,伏尸百万!” 薛绍不以为然的嗬嗬笑了起来,“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顿戟一怒伏尸百万?” 月奴也声音一沉,“此语,诛心!” “小生真的只能说这么多了。”李仙缘慌慌张张的收起龟壳铜钱起身就走。 “你这神棍,装腔作势!”薛绍倒是无所谓,虽然他这些东西听起来很玄妙也挺有意思,但完全犯不着为之噤若寒蝉惶恐不安。 【请点击右侧“书签”收藏,请多多投票!新书期间难免这样拉票,大家见谅一下!】 ------------ 第11章 官分清浊 更新时间:2014-01-04 对于多年行走在生死边缘、并且转瞬间跨越了千年鸿沟的薛绍来说,生死都已看透,所谓的“命运的安排不可更改”这种事情更是一纸荒堂言。我命有由我不由天,这才是他一惯信奉的座佑之铭。 “小生先去沐浴更衣,少时……哎呀!” 一声惨叫,李仙缘慌乱之下踢到了门槛,五体投地摔翻在地。额头直接撞上了一个摆放花盆的高几,待他落地那个花盆就掉了下来,直接砸中他的后脑勺。 “天机……不可……泄露!” 李仙缘晕了过去。 薛绍不由得愣了一下神:真有这么邪门? “公子,休要听他胡说八道,何来这许多的磨难!”月奴没好气的道,“不管是谁敢要为难公子,月奴必要取他项上人头!” 薛绍摇头笑了笑,“我们先把那个遭了天谴的半调子神棍抬起来,扔到床上去吧!” 料理妥当后,月奴局促的垂手立于一旁,低着头,一副准备挨训的表情。 薛绍淡淡的道:“皇宫里好玩吗?” 月奴突然一下就单膝跪倒在地,“月奴鲁莽,请公子治罪!” 薛绍双手捧住她的柔肩将她扶起来。月奴身材高挑仅比薛绍稍矮,两人脸对着脸形成一个暖昧的贴面相拥姿势。 月奴顿时双颊菲红低下了美人螓首,大气都不敢喘,更不用说正眼去瞧薛绍。 “月奴,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向我。”薛绍说道,“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鹰立如睡,虎行似病?”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月奴抬起头来眨了眨她那双宝石一般的混血儿深邃美眸,眼神之中灵气奕奕,“月奴明白了!公子是在教导月奴,凡事需得低调谨慎,不可张扬跋扈!” “孺子可教。”薛绍微然一笑,点头赞许,“夺命的鹰、食人的虎,从来都不会张扬跋扈的耀武扬威,只有等死的老鼠和兔子,才喜欢上蹿下跳。” “月奴惭愧!以后定会谨慎藏拙!”月奴羞惭的红了脸,低下头。 “聪明。”薛绍微笑的点点头,轻吁了一口气,“月奴,现在你就是我身边最为信任与得力之人了,莫要让我失望!” “公子,我!……”月奴凝眸看向薛绍,一时语塞不知做何措辞,眼神之中似有万般意味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不必说了。”薛绍微然一笑,“我明白。” …… 后半夜里,李仙缘才算悠悠醒来,薛绍和月奴都留在他这个光棍的房间里照顾。 “醒了?”薛绍笑道,“饿吗,喝点肉粥吧?” “没胃口……”李仙缘哼哼唧唧的躺着,有气无力。 “那吃一点时鲜的水果润润肠胃?” “吃不下……” 薛绍坐到了他身边,“要不,我给你安排两个漂亮姑娘来暖床?” “先扶、扶我起来。” 薛绍双手捉住他的衣襟将他一把提起,然后往他后背塞了个大枕头,“好了,别要死要活的。医师给你看过了并无大碍!——我跟你说件事情,你给些建议。” “说,说吧。”李仙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要喝粥。” “贱人!”薛绍将一碗粥塞到他手里,说道,“我想寻个职事来做,不想再整天游手好闲了。” “职事?”李仙缘拿着粥碗意外的怔了一怔,“薛兄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薛绍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说道:“总之,这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想法。我不想一辈子混吃等死碌碌无为。” “不对呀!”李仙缘急忙道,“眼下薛兄不正有一份顶天的职事等着去做么,因何还要另谋他就?” “什么职事?” “做驸马啊!” 薛绍双手一摊,“那我还不如混吃等死碌碌无为。” 李仙缘连轮了几下眼珠子,无语以对。其实他心里也有数,娶公主做驸马,在如今这个时代来说未必就是件多么光鲜和值得炫耀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望姓门阀和仕族名门的人,对于和李姓皇室结亲,更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大唐的公主绝对不好娶。所以,蓝田公子薛绍有这样的心态,李仙缘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那薛兄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李仙缘很自然的问道。 薛绍答道:“我想从戎。” “啊?”李仙缘像是听到了天书一样,嗤的一声就笑了,“薛兄,你可安好?” “什么意思?” 李仙缘将粥碗放下,一本正经的道:“薛兄想要步入仕途,一点也不难。但官也有‘清浊’之分——你可是身负皇室血脉,更兼出身于河东薛氏大族、西祖一脉。似你这般高贵的出身,岂能自甘堕落去从戎,落入‘浊流’的下乘?” 薛绍这才恍然。 没错,在眼下的仕绅贵族们看来,就算是为官,也得分个“清浊”。清官大概是指文官一类,浊官,自然就是武将了。虽然大唐的社会风气是尚武的,武将的社会地位也并不低。但是在仕族圈子、尤其是社会地位显赫的老牌贵族们看来,当个浊官却是件挺丢人的事情——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句俗语(大意)就是从现在开始流传开来的。 薛绍出身于河东薛氏大族,而薛氏一族又有两个主要的分枝,分别称为西祖和南祖。 其中南祖一脉是名将薛安都之后,他的后代里出了不少将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现如今大唐天下鼎鼎有名的战神——薛仁贵! 但是话说回来,薛仁贵在功成名就之前,那可是穷得饭都吃不上了。那时候除了姓氏,他跟贵族还能扯上什么关系? 虽一姓之中,高下悬隔。 如果能有选择,相信薛仁贵当年也不会甘心去应募从军,至少不是从一个白衣小卒干起。 现如今,西祖一脉最为旺盛而且清官辈出,像薛绍的大哥薛顗那样高居刺史之位的封疆大吏可不止一个,就是在朝堂中枢为官的也是不少,最为著名的当属中书令薛元超,当朝宰辅。 李仙缘见薛绍没了言语,连忙劝道:“小生以为,此等大事,薛兄不妨和族中的长老、还有令兄去商议一下。” 薛绍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但这不代表他认可了李仙缘的意见。在他看来,什么血统门第、清官浊官,都是浮云,他只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由世俗的价值观和他人的眼光,来决定自己的未来。 反过来一想,李仙缘算卦说那一通“宿世姻缘”的话,很有为婚事推波助澜的嫌疑。看来他这个“婚姻介绍人”很有可能是得过武则天的面授机宜,算得上是一个安插在我身边的“盯梢眼线”。 所以有些话,还是不当着李仙缘说的好。有些事,该瞒的还得瞒着他。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入夜后,薛绍躺在床上端祥安小柔的雕像,心中思绪万千。原本,薛绍以为这一次的长安之行只是走个无聊的过场,发生的事情也可以说只是个闹剧。但是太平公主的出现,无形之中已经影响到了他,而且还不止一点半点。 至少现在,他曾经迷茫如死灰的心境,已经不再安宁! 夜色如荼,寂静。 薛绍隐约发觉院中有人,然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响,“咕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水里。 薛绍轻盈的翻身下床走到窗边一看,月奴正从院子的井眼边走开。 “月奴,到我房里来。”薛绍隔着窗户唤了一声。 月奴略微一惊,“是!……” 薛绍点燃了油灯,月奴推门而入侍立在旁,“公子有何吩咐?” 薛绍深看了她两眼,这个十八妙龄的女子,身材真是超一流。若在21世纪她足以轻松步入名模行列,娇挺的美峰最是突出,那双美腿修长而且绷直浑圆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要去做个腿模丝毫不为过。大概因为是汉胡混血而且自幼习武,她的漂亮与妩媚之中透着一丝天然的野性与冷峻,气质清冷殊艳与绝大多数的大唐女子都不相同,有着一份远胜于实际年龄的沉寂与稳重。 但是此刻,她的神色间却是略有一些慌张。 或许在任何人面前,月奴也会淡定得像是天下万物都与她无关。唯独面对薛绍,她无法隐藏任何秘密。 或者说,她不愿意去隐藏。 “你方才把什么东西扔到了井里?”薛绍问道。 “……”月奴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沉默。 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多年的特战军旅生涯,早让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旁人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难以逃过他的眼睛。近年从西方心理学当中流行开来的“微表情”观察,也曾是他的一门必修之课,而且早已练到精熟。 月奴脸上的微表情告诉薛绍,她方才干了一件应该可以算作“惊天动地”的大事。 薛绍站起身来,走到月奴的身边,在她耳边细语道:“跟我也不能说吗?” “公子……你赐我一死吧!”月奴突然说道。别过了脸去,不敢正视薛绍。 “看着我。” “是……”月奴壮起胆子来看着薛绍。 四目相对,月奴顿时心乱如麻脸上菲红一片,眼神也飘忽起来。 “听着,月奴。”薛绍淡淡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更不可能,杀你。” “公子,我……”月奴心中悸然一荡,眼圈突然就红了,欲言又止。 “说吧!” “我、我方才把太平公主头上的金钗,扔到了井里!”月奴鼓起勇气说道。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绷着脸,咬着嘴唇。 薛绍深呼吸了一口,这丫头,的确胆大! 孤身一人去往皇宫里走了一遭,还把太平公主的头上金钗给取了来! 【求收藏!】 ------------ 第12章 天后召见 更新时间:2014-01-04 薛绍平静的看着月奴。这个一向清冷而沉稳的女汉子表情很紧张,如同犯下了滔天之罪的死囚在等着上法场。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奴仿佛是豁出去了,咬咬牙说道:“月奴进宫的时候就在心中计议已定,如若有人伤害了公子,那月奴就必须要让他百倍奉还――无论他是谁!” 薛绍差点就要吸进一口凉气,“然后呢?” “结果月奴听到了太平公主的几个侍婢私下的对话……”月奴仍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停顿了一下,说道,“虽然皇宫里放了公子回来,可是太平公主这几天一直在刁难公子。月奴气不过了就想给她一个教训……于是,将她的头上金钗取了来!” “抢,还是偷?”薛绍平声静气的问。 “取!” “你是在跟我咬文嚼字?”薛绍既好气又好笑,“说,如何拿到手的!” “太平公主于回廊间穿行而过,月奴倒勾于房梁之上,神不知鬼不觉,拔了她头上金钗!“ “无人发觉?” “无人!” 牛! 薛绍不得不在心里大赞了一声。皇宫禁内的戒备,那是何等的森严;太平公主的身边,从来都是宫娥宦官成群,其中不乏高手护卫。 月奴这是有点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风范了! 不过,薛绍的脸板得很硬,“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许做。” “是,月奴知错了!”月奴双膝跪倒下来,双手递上一把匕首,“请公子赐罪!” 薛绍平静的接过匕首拔出来看了一眼,暗光奕奕,透着一股幽寒之气。 神物自晦,好刀! 月奴死死闭着眼睛,引颈受戮。 “你错在哪里?” “月奴不该夜闯皇宫,冒犯公主!” “错了。” 月奴愕然的睁开眼睛,看着薛绍。 薛绍轻叹了一声,将匕首插回鞘中,放回月奴的手上,“你不该这样犯险轻生。如若有个差池,我还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月奴?” “……”月奴的漂亮脸蛋儿轻轻的一颤,眼圈再红,眼泪就已经到了眼眶边上。 “起来。”薛绍微笑,扶她起身。 两颗豆大的眼泪,从月奴弧线优美的脸颊边悄然滑落。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薛绍轻声道,“以后,你须知收敛。” 月奴强忍眼泪的哽咽,“从今往后,月奴生死只在公子一念之间!” “傻话。”薛绍嗬嗬的笑,伸手抹了一下她脸上的泪花,“何来许多的生离死别。听着月奴,你已经签了卖身契,是要伺候我一辈子的。” “是……!!” “回去吧,早点歇息。” 夜色愈深。 薛绍躺在床上心中暗自想道:大唐时代的人,三观明显有别于21世纪。像月奴这样的人,在21世纪差不多早已绝迹无踪。诚然月奴的“思想境界”不可能高到哪里去,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截然谈不上。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切为了我! 就连天地君亲师,对她来说都是浮云。如果这次我在皇宫里当真受了什么大的委屈,估计月奴取来的就不是一个金钗那么简单了! 薛绍左右一琢磨,月奴的性格里还真有一点军人的风范,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意志刚强杀伐果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她的义父该是什么样的高人,又是怎么把月奴调教成这样了的? 黎明拂晓之时,李仙缘这个微末小官就早早的去了宫里应职。像他这一类九品的小官,若非祖上或是身后有达官显贵撑着门面,到了皇宫机要中枢那种遍地高官的地方,随便碰到一个人也得点头哈腰。 京官难为,若非有着雄厚的基础和背景,再或者得天独厚深蒙圣宠,再大的官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所以李仙缘非常羡慕薛绍,他不仅身负高贵血脉而且身后有一个显赫的河东薛氏大族做为根基和底气,嫡系当中更有一个做刺史的亲兄长。这在李仙缘看来就是纵横官场无往不利的大本钱,仿佛薛绍天生就该是要做官的。 吃罢了早饭,薛绍正准备带上月奴一起去看看在历史上闻名暇耳的,长安西市。 那一场相亲不经意的变成了一场闹剧,昨日离宫之时上头又没有吩咐,所以薛绍既不进宫也不离京,等候上头来了命令再作区处,这应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一主一仆刚要出门,看到一行宫中的车马落到了李仙缘的家门外。李仙缘从前引路,看到薛绍就一个劲的使眼色。毫无疑问,这是宫中来了使者。 “天后口谕,宣薛绍进宫面圣。”来传话的是个宫中的宦官,言简意赅的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例行公事的说完后就请薛绍上车,“薛公子,请吧!” “在家等着,我去去就来。”薛绍回头看着月奴,眼神仿佛在说这次召见我的是武皇后,你不会对她头上的金钗也有兴趣吧? 月奴的俏脸微然一红露出一丝愧色,抱拳而拜,“公子宽心且去,月奴在此谨候,绝不擅离一步!” “乖。”薛绍微然一笑,登上了马车。 一个“乖”字,让月奴满面飞霞,深呼吸。傲然的美峰以极慢的速度慢慢隆起,又以极慢的速度慢慢回复了原状。 这几乎是她的绝活儿了。 李仙缘不由得怔了一怔,他们这一对儿主仆在打什么哑谜?……月奴,当真是雄伟异常啊! 马车走了许久,薛绍很有耐心的不急不躁。他知道,今天或许就是他在大唐这一世人生的某个转折点。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就从这一次入宫起,或许,薛绍的人生就再也无法撇开太平公主。 既来之则安之,那些年的军旅生涯里生死都已经历了无数次,经历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还能怕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么? 剑者双刃,或许太平公主的身边是不会太平,但也意味着有许多的机会。砒霜尚可入药,如果能够巧加利用太平公主的力量,要实现自己“逆天改命”的愿望或许更加容易一点。 现在的薛绍身体里的这个灵魂,可不像时下大唐的许多贵族那样假清高、活受罪。身为一名职业军人,单刀直入的用最简单最实用的方法,谋求最大的利益与最后的成功,是他一向行为准则。 如若非要换个习惯的贬意的说法,那便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马车在下马桥停下,薛绍步行来到了大明宫宣政殿前。 当今皇帝李治近年来身体不适早已不政朝务,天后武氏代行诏令常年坐镇宣政殿处理国家大事,有如一国之君。 “薛公子,请随我来。”宦官从前引路,两旁兵甲林立。宫殿辉煌威严庄重,让人进入这里就忍不住要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所谓龙威煌煌,从每一个细节都能体现出现。 可是薛绍完全安之若素。前世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任何人在他看多的瞄准镜的眼睛看来,都只有敌我和生死的区别。他人的人生不管是高贵还是低贱,都是一颗子弹所能彻底改变与终结的。 他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思维。因此现在就算是“附身”在了薛绍身上,生活在了一个等级森严的新环境中,就算是面对皇帝给他下跪了,心中仍是只有一视同仁的淡漠。 御书房,武则天凭案而坐正在处理一些来自河东与河北的灾害奏折。近来天下多事,太子废立大赦天下,谁知道马上就是两河之地黄河泛滥、灾损严重。伴之而来的就是蝗灾与饥荒。传言灾难之地已经有人易子相食,其状凄惨恐怖。 民间已有谣言嚣起,说这是当今圣上失德、于东宫太子一事上处理不公,所遭致的天谴。 众所周知天子李治早已不理朝政,全是武皇后在垂帘听政。这些谣言当然是把矛头直指于她。如果不能尽快的救灾抚民,谣言还将进一步扩大。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哪怕武皇后已然执掌朝堂喉舌、党羽遍布天下,也不能不顾忌到人心的可怕。 武则天眉头微拧凤颜带霜,很显然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启奏天后娘娘,薛绍到了。”近侍宫人小心的道。 武皇后没有搭理,聚精会神眉头不展。近侍宫人不敢再奏,小心翼翼站到了一旁。 过了良久,武则天看完了手中的折子才悠然道,“何事?” “薛绍到了。” 武则天仿佛想起了这回事,“叫他进来。” 薛绍走进了御书房,目不斜视站立于御案前,拱手而立,“微臣薛绍,参见天后娘娘。” 除非是在朝会庙堂的那种正式场合之中,大唐的礼仪倒是并不繁琐,奴化的现象也没有明清时代的明显,见了皇族和上官未必就一定要下跪。 武则天生了一对不怒而威的龙睛,居高临下的看了薛绍一眼,突然感觉之前胸中所压的那一股抑郁之气至少淡去了一半。 男人喜欢看美女,常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一名漂亮女子带来的视觉享受。出于异性相吸的原则,女人又何尝不喜欢看帅哥,同样是一种赏心悦目。 武则天早就遗忘了少女怀春、青涩懵懂的那种感觉,从来就不会以貌取人的去评定一个人的才学品德。可是这不妨碍她对英俊男子的一番审美情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武则天也概莫能免。她对薛绍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真乃天人仪表龙凤之姿,怪不得太平见了他就心如撞鹿念念不忘……豆寇年华的少女,又如何能抗拒此等美男子的吸引呢?’武则天心中暗忖。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还不露声色的略微点了一下头。 薛绍不卑不亢的低眉顺目立于御陛之下,却将武后脸上稍闪即逝的这一抹微表情失之于眼底,挺好,这是个好的开始! 【本书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周二发书仅两万字上了新书周榜,现在新书榜上坐得稳稳的――敢再激情一点,把名次顶上去咩?收藏,红票,你懂的!^_^!!】 ------------ 第13章 一官半职 更新时间:2014-01-05 虽然武则天现在还没有成为那个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但已是天下皆知的二圣之一并且实际执掌了大唐朝廷的最高权柄。只不过眼下审视薛绍,她就像是许多女孩儿的母亲一样,用的是一种“未来岳母”的心态与眼神。 单从外表来讲,薛绍无疑很让武则天满意。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出身高贵的豪门女子选择夫家,首先看重的不是外表,而是男方的门第与血统。武则天要给自己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择婿,非但不能免俗而且更为挑剔。 河东薛氏历来是李姓皇族的传统联姻家族,再加上薛绍的母亲就曾是李姓皇族的嫡亲公主,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薛姓年轻帅哥,在武则天和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专为“娶公主”而生。 当然,光有血统门第和出色外表是远远不够的,武则天从来就是一个“实干家”,她绝不会全凭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和虚妄的东西就定下宝贝女儿的终生,否则就不会有前面那么多的落选驸马了。 今天的召见,差不多就相当于是武则天这个未来丈母娘,给薛绍来的一个面试和政审。此前,也不知道有多少和薛绍一样出身高贵、外表出众更兼才学过人的“准驸马”,被这位挑剔又严苛的未来丈母娘给淘汰了。 “薛绍,你日前在龙首池救公主于溺水,立下殊功,理当赏赐。”武则天出“考题”了。她的声音是很平静很威严的那种“官方口吻”仿佛不带一丝个人情感,说道,“你自行说来,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薛绍明白,身为执掌权柄、日理万机的天后,要如何封赏一个微功之人都犯不着亲自来操刀。眼下这个问题,无疑是在考察备选女婿的“三观”。 “回天后娘娘,微臣想要一官半职。”薛绍的回答也是相当的简洁,不加任何思索。 武则天不由得眉梢略微一扬。 薛绍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按理来说,九成九的文武官员都会对这种赐赏当面的客气推诿一番,说上一通“忠君报国份内之事”的客气话,然后以一种受之有愧的姿态,不得不接受赐予的奖赏。 更少会有人当真主动开口,索要奖赏的名目。 武则天顿时对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多了几分好奇,言道:“你想要何等的官职?” 薛绍很平静的说道:“微臣想要策马扬鞭,为大唐保境安民尽诛来犯之敌;或披坚执锐值守京都宫掖,尽效犬马之劳。” 求任武官。 武则天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一阵欣慰的愉悦。 理由很简单,现在的达官显贵、名门公子,谁会愿意去从戎仕武?那非但是不太入流的浊官,还是个既辛苦又有风险的搏命差事。就算是稍稍轻松与安全的皇城御林军也是要操练勤岗的。很少有贵公子愿意舍弃了安逸的生活与光明的仕途,来挑这种苦差事做。 从这一点上看,薛绍不是个好逸恶劳贪图享受之人,而且务实刻苦胸怀志向。 武则天再一次不露声色的稍稍点了一下头,心中赞了一个字,好! 如果薛绍当真和九成九的臣工一样客气推诿,或是索要一个清闲官职,武则天还真会有些认为薛绍落了世俗轻媚的下乘,从而将他视作等闲。 武则天这个史上著名的特立独行的实干派女政治家,之所以能在男权的世界里脱颖而出成为史上唯一的女皇,得益于她最大的行为准则——典型的商人式“唯利是图、务实避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标准! 她这种价值观与行为准则与时下的很多仕人贵族都不相同,在“首重德行”的儒家思想教化根深蒂固的封建时代,可算是一朵另类奇葩。再加上她的妇人身份,自然而然的就为历朝历代的士大夫所不屑、不耻和不容。所以,九成以上的官方史书都是尽其全力的给武则天抹黑,甚至不惜歪曲史实。 但是武则天的这种三观和行为准则,与薛绍向来尊奉的军人式行事风格,不谋而合了! “薛绍,本宫没有想到你会有从戎之志。”武则天继续平静的道,“告诉本宫,为什么?” 薛绍拱了一下手,回道:“回天后娘娘话,其实微臣早有此志。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微臣以为身为男儿,当有满腔热血一世豪情,唯置身军旅之中方可尽情挥洒!” “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倒是好句!”武则天听闻此言不禁泛起一丝促狭的笑意,不置可否。 薛绍自己也有点想笑,一不留神就剽窃了一句诗圣杜甫的诗句,他现在应该都还没有出生……好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壮则壮矣,但是薛绍你有没有想过,你出身贵胄岂能从戎?”武则天道,“河东薛氏一族尤其是西祖一脉,家学璀璨门风严谨,良臣辈出宛若星辰。远的不说,令兄薛顗贵为河东县侯、官拜济州刺史,岂能容忍你这嫡亲的弟弟去从戎落了浊官的下乘?” 薛绍苦笑,拱了拱手:“天后娘娘所言甚是,这也正是微臣一直有从戎之志,却无法讨诸于行动的掣肘。微臣久闻天后娘娘慧眼独烛任人唯贤,因为才斗胆肯请天后娘娘替微臣做主,成全微臣跨入戎武之途!” 武则天这下真是有点乐了,哭笑不得的乐。 “薛绍,你好不大胆!”武则天道,“你竟敢利用本宫来做挡箭牌?” 薛绍连忙一拱手,“微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你都已经这样做了!”武则天声调仍是平静,喜怒不形于色,“你要自主从戎,许多谨守家学门风的薛姓族老当然不会同意,令兄也会强烈反对。但若是本宫封授给你的一介武官之职,那么许多薛姓的族老和你的兄长也都奈何你不得。纵然有所腹诽怨怼,也就只会冲着本宫来了,不是吗?” “咦……天后娘娘所言,不无道理!”薛绍做惶恐状连忙一拱手,“微臣思虑不周连累到了天后娘娘,微臣有罪!微臣不做这官了!” 武则天越发感觉有些逗趣。此人有趣,若不能从戎,便不做官了!虽有几分傻气,却不失赤子真挚与热血慷慨!……这样的男子,在国戚贵族当中,殊属难得! 薛绍低眉顺目的拱手而立,心说武大妈保养得真好,算年龄她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太太了,外貌上看来却像是四十出头的贵妇人,还保留着不怒而威的上位者尊容一点垂垂老矣的迹象都没有,真是个驻颜有术的奇葩! 武则天静静的思索了片刻。 活到今天、站到了这样的高度,武则天很清楚一件事情,她个人的好恶与意愿早就不重要了,更多的时候不得不考虑一些外在的环境与因素。在武则天的眼里,一个能够配得上太平的男人,首先得是太平公主喜欢的,此外光有出身、血统、外表都是远远不够的,学问、德行、操守和才能,也都在她严格考察的范畴之内。 当然皇族的联姻从来就不会缺少了政治利益的勾联。就目前而言,武则天想用太平公主的婚姻来改善和加强她与李氏皇族之间的关系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当属情理之中。当然更重要的是,皇帝李治也有此意。帝甥娶公主,算是李唐的一个旧俗。 毕竟现在还是李家的天下,皇帝李治仍旧在位。武则天虽然已经执掌了朝廷的权柄,但只要李治一天不死,就永远都是她无法逾越的天堑。 从诸多方面来考虑,武则天都认为眼前的这个薛绍仿佛是个挺合适的备选驸马,非但自己满意,皇帝陛下也会满意。 但是,就算武则天自己挺赞赏薛绍的从戎之志,也不能应允他的武官之请。姑且不论那些薛姓族人的闲言碎语,皇帝李治的那一关她就会有可能过不了——怎能让朕的外甥、太平的驸马成了一介浊官? 当然,太平公主“赌官”的事儿也不能视而不见。她的宝贝女儿那点心思武则天哪里能不明白,无非就是想让薛绍时常留在长安,更多的与之相伴。 所以,这官还是要封的! 好一番权衡思量之后,武则天说道:“薛绍,既然你意在仕途,就封你检校光禄寺太官令一职。下去吧!” 未来丈母娘的面试政审宣告暂时告一段落,武则天好像没打算要给薛绍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薛绍谢了恩退出御书房,心里不禁有点迷茫,这个光禄寺太官令是干什么的,司职几品?“检校”二字的意思我倒是明白,那意思就是我被封了一个,在其位不必谋其事的候补官、闲饭官了! 武官没求到,求来一闲官! 尽管如此,薛绍的心情仍是不错。 因为,薛绍分明感觉到了武则天对他“从戎之志”的认可与赞赏。留下了这样的“第一印象”应该是个不错的铺垫与伏笔,这远比“检校太官令”这个官职本身要来得值钱和重要的多。 今天,可算是大有收获。 都说君心难测,可是后世那么多的专家学者花了上千年的时间研究武则天的一切。薛绍不过是捡个现成,针对武则天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来了个见招拆招。 结果显示,专家和学者偶尔也会有靠谱的时候。 【收藏,红票!】 ------------ 第14章 愿赌服输 更新时间:2014-01-05 离开御书房下到一半龙尾道时,薛绍出于习惯的职业警惕,发现稍远处的龙尾道尽头处有几个诡异的人影在躲躲闪闪,而附近的兵甲卫士则对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视而不见。 从理论上来讲,这应该是奇葩的宝贝女儿――小奇葩,太平公主来了! “太平公主今天又想整什么妖蛾子了?……这个小奇葩还当真去给我求来了一份官职,摆明了就是春心萌动了嘛!”薛绍不觉有些无奈的哑然失笑。想不到我一个心理年龄已是三十岁的大叔,曾经刀头舔血的特战队员、杀人如麻的雇佣兵,传说中的兵王“血狼”――也会有被小萝莉逆袭的一天! 装作没有发觉,薛绍走到阶梯的末端往转角拐去,两个带着鬼怪面具的小姑娘突然一下跳起来大叫一声“嗷!!” 薛绍夸张的一个惊弹跳了起来,“鬼呀!” “咯咯咯,吓到了吧,吓到了吧!”太平公主在后面得意洋洋的拍手大笑,声音清脆像是悦耳的风铃。 “噢,原来是公主殿下。”薛绍拍了拍胸口表示被吓坏了,连忙拱手拜了一拜,“微臣见过殿下。” “哼!”太平公主既傲慢又有点得意的冷哼了一声,在一群小太监和宫女们的簇拥之下走到薛绍面前来,排场不小神气活现,“本宫答应你的事儿,可是都办到了,未曾爽约哦!” “公主殿下一诺千金,微臣佩服并且感铭肺腑。”薛绍微笑,知道她是指的“赌官”一事。 太平公主故作严肃而绷起的小脸蛋儿上闪过一抹红韵,嘻嘻,你不是很嚣张的嘛,你也知道谢恩哪?咱们的帐还没有算完呢,我还是要打歪你的脖子,哼! 薛绍的眼睛往她脸上一瞟,小姑娘家家的那点儿心事都写在脸上,都不用观察什么微表情了,一目了然。 薛绍心中赧然。太平公主从小在宫闱之中长大,年龄不大也还没有经历什么人情世故,还真是处于含苞欲放、懵懂青涩的年华。现在的太平公主,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叱咤风云、舞弄乾坤的著名权妇。就算她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也无法改变她目前仍旧单纯与幼稚的本色。 “薛绍你听着,本宫与你的比斗还没完呢!”太平公主在薛绍身边踱着步子,举手投足之间都在模仿她的母亲,这或许会让她看起来更有威严和霸气。她很骄傲的说道:“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须得再行比过!你若输了,嘿嘿!” “好吧,微臣懂的。”薛绍笑道,“打歪脖子嘛!” “算你识相,哼!”太平公主小脸蛋儿一扬,气势汹汹的朝前走。 两个小太监左右跟在薛绍身后,像是保镖又像是劫持。 薛绍笑而不语,跟着太平公主走了过去。 一行人倒也没有走远,就到了离宣政殿不远处的御花园里,左右都有宫廷侍卫,太平公主带着一群宫女宦官在一个赏花亭里摆开了阵势。 薛绍走进去参罢了礼,太平公主邪邪的狞笑看着薛绍,嘿嘿,今天定要胜了你,否则本宫一世英名岂非毁于一旦? “今日我们赌玩,樗蒲。”太平公主美滋滋的指着两副棋子儿。 “微臣不擅此道。”薛绍看她那个贼兮兮的表情就知道,棋子儿肯定是做过手脚,不然哪会笑得这么得意又鬼鬼祟祟呢? “那就比这个!”太平公主眉飞色舞的,“开始!” 樗蒲是一种博彩,大约就是牌九和飞行棋的祖宗。由于最初的投子是用樗木制成,故称樗蒲。由于棋子是五枚,又称五木之戏。规则其实挺简单,旗子一面涂白一面涂黑,各有不同花饰。一把掷出如果是全黑则是最高彩,称为“卢”,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杂彩各有“枭”或“犊”之类的专有称号。 这么简单的玩艺儿,身为职业大纨绔的薛绍怎么会不擅此道?哄她开心而已了。 主臣有别,太平公主用了自己的一副投子。她胸有成竹美滋滋的一掷,身边的宫女宦官们就喝起彩来,“卢也!卢也!公主殿下好生厉害!” “哈哈,你怕了吧!”太平公主得意的笑道。 薛绍绷脸拧眉的面露窘色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投子在手里拈了半晌,迟迟不敢投出。 太平公主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样子真是心头一阵暗爽,哼哼,今日定要讨回场面,一连被他赢了好多回,我这个公主真是威风扫地呀! “快掷呀,你倒是快掷呀!”宫女们小人得志的替主子摇旗呐喊,一并来催薛绍。 薛绍一把撒出,也掷了个卢。 “喔!”众人惊讶了一声。 薛绍拱手笑道:“微臣侥幸,能与公主打个平手。” “……再来!”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坏人居然如此好运! 再一掷,公主殿下又掷了个卢,再次引发一片喝彩。太平公主双手都叉到了腰上,“这下你终归是要输了吧!” 既然太平公主如此想赢,好吧,有输有赢,方可为继嘛!……薛绍的脸色仿佛更难看了,全神贯注像是倾尽了一切本事,一撒手,掷出个四黑一白的稚。“哈哈,赢了、赢了!”太平公主乐得大笑起来。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帮儿宫女太监们大张旗鼓的恭贺,就像是太平公主打了个大胜仗,平定了一个国家凯旋归来一样。 “力战而败”的薛绍,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哎,微臣输了,甘愿受罚。” 太平公主眉飞色舞高兴得不行,连日来赌在胸口的一口怨气都像是发泄了出来,“嘻嘻,那就打歪你的脖子哦!” “嗯,公主殿下,请动手吧……”薛绍闭上了眼睛,一副愿赌服输引颈就戮的样子,表情很是惶恐。 “嗬咦――!!”太平公主扬起了手,作势要亲自去打,手停到半空,“不行,本宫会打得手疼――你,你来!” 她一指旁边那个,曾经和薛绍摔跤输了还被改了大名的胖宦官朱八戒。 “小人遵命。”朱八戒正好对薛绍有一肚子气还差点被埋掉,撸起袖管就走到了薛绍旁边,高高的扬起了手。 薛绍暗笑,赶紧吧,打完了好结束这一茬儿换别的戏码,就你们这花拳绣腿还能打伤我啊,别开玩笑了! “咦……等、等一下!”太平公主突然叫了停。 朱八戒正要下手生生的收势定住,滑稽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公主殿下有何旨意?” “你,过来,过来。”太平公主有点贼兮兮的将朱八戒叫到一旁,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你下手轻一点儿,轻一点儿,知道吗?” “是……”朱八戒只能应诺,肥嘟嘟的脑门儿上差点划出几条黑线……轻一点儿,又如何打歪他脖子? “不对,还是重一点儿,重一点儿!”太平公主拧着小眉头眨着眼睛一副用心思考的神情,“打轻了太便宜他了,脖子歪不了哦!” “是……”朱八戒的脸皮儿直抽筋,公主殿下您这朝令夕改的,让小人如何是好? “算了,还是本宫亲自来!”太平公主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到薛绍面前。 薛绍看着她微笑。 “不许笑!”太平公主的脸蛋儿一红,这个家伙笑得蛮好看的啊,但是又很坏坏的样子真讨厌,他为何一点都不惧怕本宫呢? “是。”薛绍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公主殿下,请动手吧!” “本、本宫,真的打了噢!”太平公主扬起了小手儿。 “请公主赐打。”薛绍忍着笑。 “嗬、嗬!”太平公主装腔作势的叫了两声要吓薛绍,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着。 薛绍的脖子一耸一耸的使劲皱眉头,好像的确很怕的样子。 太平公主心里一阵暗爽,嘿嘿,怕了吧、怕了吧! “嗬”了好几声太平公主迟迟没有打下来,薛绍眯开一只眼睛,“公主殿下为何迟迟不下手?” “哼,本宫的事情还由得你来管嘛?你只管站好了便是!” “好。” “我打了噢!”太平公主很嚣张的样子,小粉拳儿还在瞄准薛绍的脖子,像是在练射箭一样还眯着眼睛瞄准。 “打、打吧!”薛绍咽着口水,仿佛真的很害怕。 小粉拳儿高高扬起,太监宫女们都瞪大了眼睛屏气凝神。 迟迟没有打下来,差点憋死一群太监宫女。 小粉拳儿又放下了,一群人长吁一口气,像是潜水了爬起来的样子。 薛绍眯开眼睛,“公主殿下为何又不下手?” 太平公主看着自己的小粉拳儿,“本宫若是打了,你是不是就不陪本宫玩了?” “……”薛绍赧然无语,笑道,“公主殿下若有差谴,微臣只当奉陪。” “只当?”太平公主悻悻的撇了撇嘴,“本宫看你,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哼,不好玩儿!不打啦,摆驾回宫!” 众人愕然,这小姑奶奶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脾气? 【明天就是新的一周。爆发!大力冲榜!凌晨过后将有更新,请大家大力投票、大力支持啊!】 ------------ 第15章 真心很疼 更新时间:2014-01-06 宦官宫女们连忙给薛绍递眼色,你赶紧哄一哄公主殿下啊! “公主殿下,微臣没有此意。”薛绍拱了下手,淡然笑道,“公主殿下若有兴致,微臣愿陪殿下前去骑行射猎。” 薛绍自己倒是想玩这一出了。来了大唐,烈马长刀引犬射猎,不失为一大快意之事。这在21世纪都是享受不到的。 “射猎?!”太平公主一下心花怒放,太好了、太好了!从小到大我都只看到父皇和皇兄他们深爱此道,每逢射猎他们都是兴高采烈的但是从来不让我去参与! “你说的哦,那我打了!嗬!”太平公主一记小粉拳就打了过来,轻飘飘的砸到了薛绍的脖子上。 “哎……哎哟,哎哟!!”薛绍捂着脖子叫起疼,当真歪着脖子直不起腰来。 “啊,疼吗,疼吗?”太平公主斗然心惊,慌乱的叫起来,“哎呀,你的脖子真的歪了、歪了!就像本宫前几日一样的!” “疼、真疼!”薛绍捂着脖子苦兮兮的样子,“公主殿下练得好拳法,微臣这脖子当真是歪了,定然数日不得康愈。” “真的疼呀?真的很疼吗?”太平公主凑得很近去看薛绍的脖子,心中感觉有些怪异,我不是应该很解气的嘛,为何会有些难过呢?……我干嘛真的去打他呀! “真心很疼……”薛绍疼得呲牙咧齿的。 “御医!御医!”太平公主叫了起来,“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赶紧宣叫御医呀!” …… 宫中礼法森严男眷不可久留,“重伤”的薛绍被太平公主派人护送离开了皇宫,还真的派了御医前来救治。要不是怵于母后的天威,自责不已的太平公主都想跟着溜出宫来,亲眼看着御医给薛绍治病。 六十三岁的赵秉诚在皇宫里把“御医”这份风险值超高的职业干了二十八年,至今还能成功喘气并且四肢健全,靠的不仅仅是出色的医术,还有一流的察言观色与见风使舵的本事。 太平公主派来护送薛绍归家的侍婢与宦官,随身带来了一大堆的滋补药材。诸如东马鹿茸,天山雪莲,御品黄精……仿佛薛绍不是被太平公主的一记小粉拳所伤,而是罹患重症卧床不起的老药罐子。 这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太平公主对薛绍是何用心了。 全神贯注无比投入的给薛绍查诊了半晌后,赵秉诚十分郑重的从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红木医药箱里,取出一个精致似珍玩的羊脂玉瓶,说道:“薛公子,这是老夫祖传的正骨通络之良药,如今就来给你治伤。” “多谢赵御医。”薛绍想笑,这老人家也真能装腔作势。以他的职业水准不可能查不出,我根本就没事。 玉瓶打开,辛辣的药油味道顿时贯满房室,倒是不难闻。这种药水在大唐时兴许罕见至少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但对薛绍而言就再也寻常不过――不就是类似红花油的那种东西嘛,舒筋活络化淤正骨,有伤治伤没伤活血。 赵秉诚奉若奇珍的用手指沾了一丁点,涂到了薛绍的脖子上由轻到重慢慢开始按揉。薛绍很配合的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表示疼痛的哼叫,药油的劲道还可以,薛绍就当是享受盲人按摩颈椎保养了。 良久以后,赵秉诚都满头大汗了,宝贝一样的药油也用去了大半瓶,小心翼翼的问道:“薛公子感觉如何?” 薛绍没有回答,赵秉诚侧头一看……呃,居然睡着了? “薛公子?”赵秉诚小声的唤。 薛绍做迷糊状的清醒过来,惊道:“哎呀,这脖子居然不疼了!赵御医,你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啊!” 屋里的其他人月奴、李仙缘和太平公主派来的一宫婢一宦官,都是松了一口气。 “薛公子过奖了,老夫也是全凭这瓶药油和些许独到的按摩手法。”赵秉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按摩累出来的还是被薛绍的话羞臊出来的,“恭喜公子康复如初,那老夫也能向公主殿下回话了。” “多谢赵御医!”薛绍跳下床来摇头晃脑的活动了一下,满副康复如初的欣喜。 赵秉诚带着药童背着药箱美滋滋的回宫里覆命了。赵秉诚这个老狐狸手到病除的治好了薛绍这只小狐狸,不难想像,太平公主绝不可能亏待了他。 老狐狸和小狐狸的如意算盘,都可算是打得漂亮。 “薛公子既已康愈,我等也好回宫向公主殿下覆命了!”太平公主派来的宫婢和宦官一同来拜别。 “有劳二位了。”薛绍很客气的与他们拱手拜别,“月奴,送客。” “是,公子。”月奴深知薛绍之意,便将这二人请到一处,派给他们不少的赏钱。 宫婢和宦官欢喜而去。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越是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越要小心对待。他们或许没有什么权力和能耐,但是在太平公主的耳边吹个阴风煽个鬼火还是能够做到的。反过来,要让他们帮着说几句好话,也会是受益无穷。 宰相门房七品官,说的就是这种道理。 终于打发了这些人,薛绍略吁了一口气,坐下来喝杯茶。 李仙缘在一旁拿着那些珍贵的药材欣赏,啧啧称奇,“休说药材,就是这盛装药材的盒子,也是上等的珍玩,价值不菲啊!” “李兄若是喜欢,那就都送给你了。”薛绍随口道。 “免了、免了!”李仙缘乍乎乎的将药盒放下,“这是太平公主送给你的定情之物,小生岂敢染指?” “你言下之意是我病得不轻,所以太平公主送药定情?”薛绍冷笑。 “嘿嘿,薛兄言重了,玩笑,玩笑而已!”李仙缘讪讪的笑着坐到薛绍对面,试探的问道,“今日宫中招了薛兄去觐见,不知所为何事?怎的薛兄一回来,就连脖子都歪了?” 话音刚落,月奴送客回来踏进了厅堂。 薛绍不动声色的淡然道:“天后赐予我官职,我高兴之下撞上了梁柱,公主命人前来予我治伤。” 李仙缘和月奴一时都没法想个明白,薛绍这句话的信息量仿佛是太大了一点。 “别琢磨了。反正我现在很好,还当了官!”薛绍说道。 “好吧……”李仙缘点点头,“不知薛兄所拜何职?” “检校光禄寺太官令。”薛绍皱了皱眉头,“这是何样官职?” 李仙缘的表情僵硬了片刻,神色间有点尴尬,有点嫉妒,抓耳挠腮的苦笑了一声道:“光禄寺太官令,官衔从七品下,是在朝廷举行重大祭祀与宴会的时候,负责打理祭品与安排百官膳食的官员……既然是检校官,除非是在职的太官令出现空缺或者调离,否则薛兄就不必每日去应职就班。但是职责之内的事情,薛兄也是有权过问并发号施令的。” 说白了,检校就是“候补”与“代理”的意思。 “唉,晦气!”薛绍感觉有点哭笑不得,堂堂的特种兵王堕落了,沦落为搞后勤、管食堂的炊事班长了! “薛兄你既然还有嫌弃?”李仙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天下间有多少的学子,寒窗十年也无法登科及第迈入仕途?就算是历代的科考三甲那些人当中,也不乏时运不济一辈子把九品官做到头的!……你这平白就得了一个七品官职,奈何还要挑三捡四?” “你想要?给你好了。”薛绍漫不经心的道。 李仙缘的心里一堵,恨得牙痒痒,“小生倒是想!……我这九品司历可是都干了两年多了!” 月奴在一旁欢喜的笑了,上前一步抱拳道:“贺喜公子得授官职步入仕途,从此青云直上不可限量!” “哦,对,恭喜、恭喜!”李仙缘笑哈哈的道。 “你们就别挖苦我了。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我这官职是怎么来的么?”薛绍苦笑的指了指自己的脸,“卖着脸、借着裙带才混这么个七品芝麻官儿,有什么好光荣的?” “那也是薛兄你的本事啊,怎就不见别的男人有这样的机遇?”李仙缘重叹了一声道,“下次我再投胎的时候,定要像薛兄一样选准了人家,顺带也让爹娘把我生得再好看一点。” 薛绍又好气又好笑,“月奴,成全他吧,送他投胎去!” “啊,别别别!”李仙缘连忙摆手求饶,笑眯眯的道,“薛兄升了官,按例当摆烧尾宴。不知薛兄,打算如何张罗?” 烧尾宴,是现如今盛行在帝都长安的一种特殊宴会。凡仕人新官上任或是官员升迁了,都会宴请亲朋同僚前来相贺。“烧尾”的说法来历颇有意思,一说是老虎变成人形时要烧断其尾,喻指摆宴之人是猛虎所化,将来“虎虎生风”前途不可限量;二是羊入新群要烧焦旧尾才能被羊群接纳,这个用意就更简单了――新官上任要进入官场的圈子,这是摆宴之人走出的仕途第一步;第三层用意更为明了,据说鲤鱼跃龙门之时,要经由天火烧掉鱼尾,才能化为真龙! 【新的一周,全力冲榜!请求大家的鼎力支持,多多投票!玄武拜谢各位了!】 ------------ 第16章 公主之病 更新时间:2014-01-06 李仙缘这一提醒,薛绍也想到了烧尾宴这回事情。从今天起自己就算是跨进官场、步入仕途了。以往蓝田公子只是个皇亲国戚的贵族,在世人的眼中拥有高贵的血统与门第,却跟官职、权力扯不上什么关系,说白了就是个皇权寄生虫、封建大地主。 一但有了官职,身份可就截然不同了。如果说贵族和门阀是围绕团结在皇权周围的土壤与根基,那么“官”就是稳固皇权与代表皇权治理天下的国家机器! “这么说,我现在已是七品官了?”薛绍笑道,“李仙缘,你这个九品小司历,去给我添杯茶来!” 月奴噗哧就笑了。 李仙缘尴尬的直咧嘴,摇拳求饶,“薛兄莫要再逗我玩了。说正经的,烧尾宴甚是重要,薛兄还是早做打算。至少先要弄清楚,须得宴请哪些人来前来赴宴?”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容我思量。” 烧尾宴将要请哪些人,这还真是内有文章,极有讲究。这是薛绍步入仕途之后的第一次结人缘、铺门路,也就相当于是谋同盟、找靠山、选阵营,对以后一生的仕途都将产生极为重大的影响。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前太子李贤刚刚被流放,新太子李显入主东宫不到半年。武则天志在高远峥嵘已露,朝堂之上出现了许多的权力真空正当用人之际,官场之上风云变幻暗流汹涌,机会与危机同在! 薛绍能把“烧尾宴”办成一个什么模样,意义可就深远去了。以往的薛绍虽然名声在外,但生活的圈子大多限于贵族与欢场,交友所涉不过是一些个膏梁子弟、纨绔二代,再不就是风月欢场上的一些老鸨龟奴、妓子嫖客,最多还有几个附庸风雅卖弄诗琴的风流书生。 既然是烧尾宴,当然不难专请一批鲜衣怒马混吃等死的膏梁纨绔,更不可能把哪个妓子哪个伶优叫来凑热闹。 薛绍仔细一琢磨,纵横欢场艳名远播的蓝田公子,在官场之上还真是半点人脉和根基也没有。就连那些在朝为官的薛姓族人,以往都没有什么往来。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黎明,享受了黄金睡眠的薛绍早早的就起了床,在院子里修炼“八段景”。这种养生功法最有助于养精蓄锐、益气培元。修炼方式简单又实用,站着可以练、坐着可以练,躺在床上也可以练,但是贵在持之以恒方才见诸成效。 李仙缘打着哈欠早早的出门去应职上班,见到薛绍在院子里练功不由得有些惊奇,“薛兄你还真是练上功夫了?……哦,养生八段景!” 八段景从秦朝时就开始广为流传,儒道释三家都对其颇为推祟,身为半调子道家神棍的李仙缘一眼就认了出来,倒也不奇怪。 “莫要吵我。”薛绍悠然自得慢条斯礼的练着功,“托天俯地理三焦,背后七颠百病消……” “好,小生去也!”李仙缘嗬嗬的笑了两声,“薛兄莫要忘记,今日你还还要去吏部领取官凭告身,去光禄寺任职入官。” “多谢提醒。”薛绍心说,就算我忘记了也肯定会有来逮着我去的。要不是左右人等拦着,小奇葩太平公主昨天就想跟着溜出宫来的;她今天不派人来叫我进宫,那才有鬼了! 奇怪,今天怎么不见月奴来练功,大清早的去了哪里? 薛绍正嘀咕着,月奴从户外回来手上提着一个木质的食盒,远远的就能闻到沁香的鸡汤味道。 “公子,我回来了。”月奴这个冰美人的笑容,很少像现在这样甜美,她道,“李仙缘家里厨具都不齐全,我在外面给公子熬了一瓮鹿茸鸡汤,趁热正好喝!” “你大清早的,就出门干这事了?”薛绍笑道,“太平公主送的鹿茸,倒是派上了用场,但就怕我虚不受补。” “公子不必担心。”月奴说道,“我只取了少许鹿茸,另加了一些党参和几味温良药材进去调和药膳,这汤恰能适合公子饮用,不会躁补过急。” 医武不分家,薛绍前世从小修炼形意拳,对中医医理与针灸、穴位和养生治伤都有所了解。很显然,自幼习武的月奴对药材与食疗这些也都不陌生。 关键是,鸡汤真的炖得很香。 “来,一起吃。”薛绍练完了八段景,正好吃早餐的点,闻到香味不由得食指大动。 “我来伺候公子用膳便可……尊卑有别,月奴蔫敢与公子同瓮饮食?” 薛绍呵呵的笑,“月奴,私下里不必如此生分。赶紧拿碗来!这鸡汤可是真香,我饿了!” “是,公子!” 月奴仍是不肯和薛绍同时用餐坚持从旁伺候,薛绍也就不再勉强于她,喝了几碗鲜美的药膳鸡汤又吃了两个芝麻胡饼,美味又饱腹。大唐虽然没有后世那些品样繁多的调品味,但胜在一切纯天然。药材也好老母鸡也罢,都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了。加上月奴的手艺也着实不错,薛绍吃得很痛快。 看到薛绍吃得这么香甜,月奴原本还有一点担心自己厨艺不佳的忐忑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这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没有白废! “我饱了。”薛绍有点不顾男神形象的拍着肚子打了个嗝,“剩下的鸡汤全归你,把它吃光!” 月奴噗哧就笑了,“公子,还剩大半瓮的鸡汤,月奴如何吃得下去?……再说了,这药膳方子是专为男子调配的。益气填精固本培元,月奴一介女流,不太适合。” “哈哈!”薛绍笑了,敢情月奴也是觉得我纵欲过度阳虚体弱了,光靠修身养性和修炼八段景还远远不够,得靠食疗补回来! 月奴一下就臊红了脸,“公子,月奴并非他意……” “那是何意?” “我……”毕竟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家,月奴不知如何启齿了。 薛绍也就不调侃她了,笑道:“月奴,你倒是懂得许多医理。医武不分家,想必也是你义父教你的吧?” “正是。”说到义父,月奴的神色小有一点飞扬起来,“义父他老人家曾是少林武僧,一身功夫笑傲天下罕有人敌,在医术上也有极高造诣。可惜月奴愚笨,连义父一成本事也没学到。” “少林武僧?”薛绍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少林的功夫大多是阳刚一路,你一介小女子是怎么修炼的?他都教了你一些什么功夫?” “义父是武学之奇才,他将一些男子修炼的少林功夫自行修改与创新之后,再行教给我这个女子。”月奴说道,“我跟随义父身边十三年,最初是练的柔骨内壮之功法,此后练得最多的就是腿上功夫和轻身功夫,诸如蛇行术、纵蹿术、陆地飞行术、飞檐走壁法和壁虎游墙术。义父说女子力弱不利练拳,于是就教了我一套达摩剑法用以御敌防身!” 薛绍听完就下意识的看向月奴的一双黄金分割的长腿,怪不得长得又直又长浑圆紧绷的一丝肥肉也没有,她的一身功夫大约有七成是练在腿上了。至于那套达摩剑法则是早就只识过了,凌厉! 天下武功源出少林,月奴义父能能教出这么多的少林绝技,可见不是个等闲人物。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结识一下。 “难怪太平公主的头上金钗,都被你信手拈来了。”薛绍打趣的笑道,“月奴,你若去做个女飞贼,这天底下能逮到你的人恐怕不多了。” “公子莫要如此取笑月奴……”月奴的脸一下就红了,惭愧的低下头,“我就只要留在公子身边照顾伺候,此生再无他念。只求公子莫要嫌弃,别把月奴赶走就行。” “傻话。把你轰走了我到哪里喝这样的鸡汤去?”薛绍笑呵呵的道,“你赶紧去吃早饭,这芝麻胡饼可是真香,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是,公子!”月奴欣然应诺。 “另外,从今天起我们就不住在李仙缘家里了。”薛绍略显神秘的微然一笑,“饭后你收拾一下,我们走人。” “公子,我们要回蓝田了吗?” “不。你先吃饭去,稍后我自有安排。” 稍后,月奴在收拾行礼,薛绍取纸笔给李仙缘留了一封字条言说告辞,却没有交待自己的去向。 少顷,主仆二人出了门,薛绍步行,月奴依旧戴上了宫帷帽牵着一匹马,却叫随行而来的车夫返回一趟蓝田县,去把家里的老管家陈兴华接到长安来,就说公子有重要之事面授机宜。 掩上院门,主仆二人刚刚走到里坊的一个拐角,另一头就出现了一匹紫闱金络的马车。一看这车的制式,便知是皇宫里出来的。二人驻步看了一眼,金络车在李仙缘家门口停住,落下来一男一女。 准确的说,是一女子一太监。 “公子,那不是昨日宫中派来的宦官与使儿么?”月奴道。 “走!”薛绍扬一扬手大步向前。 公主病,得治! 不可事事如她心愿,随叫随到、千依百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如若今生真的无法撇开太平公主,那么,就必须将她好好的调教一番!――不然,怎么做薛家的小媳妇? 主仆二人避开了他们,从里坊的另一条道走了。 至此月奴心中已算明白,公子急于离开李仙缘家里,分明就是要躲着太平公主! 【求收藏、求红票!】 ------------ 第17章 我要买房 更新时间:2014-01-06 漫步于里坊之间,薛绍想要好好的看一看这座古城长安。热衷于这段历史的考古专家安小柔不止一次的给他描述大唐长安的雄伟与磅礴,那样的心驰神往。如今到了城里亲眼可见了,怎能不细品一番? “公子,请乘马!”月奴牵着马缰道。 “不用了。”薛绍悠然的道,“我这副身子骨就是欠活动,走走也好。” 月奴见薛绍神情自若心情颇佳,也就不勉强坚持了。牵着马落后他两步,静静的跟在身后。 薛绍感觉有点不习惯,扭头回看她一眼,“为何离我这么远?” “月奴岂敢与公子齐头并进?”月奴小声道。 “何来这许多的繁文褥节?”薛绍有点不耐烦的道,“上前两步,与我边走边聊。难得如此悠闲的时光四处走走看看,身边有美人儿相陪却离我甚远,岂不是大煞风景?” 美人儿? 月奴芳心骤乱脸一下就红了,神情极是尴尬的上前了两步,局促不安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身为一枚女汉纸,怎么能这么害羞呢?薛绍有点哭笑不得,此前的薛绍一直冷落她,跟了有两年怕是都没说过几句话。罢了,时间长她慢慢就会习惯了。 主仆二人,往西市而去,一路走走看看,薛绍也算饱了一回眼福。这可比参观那些后人仿建的“古城风景区”有趣多了。 大唐的长安帝都,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恢弘磅礴! 整座城,如同一个四方的棋盘,东西宽约二十里,南北纵横十八里,围边有高达六七米的坚厚城墙围拢起来。这样巨大的城市规模,就是拿到现在的大都市来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皇城与宫城据于北方,凭终南山龙首而建。一条宽达一百五十米的大街,出皇城以南的朱雀门直通长安城的明德门,将整个长安城一贯而穿一分为二,名唤“朱雀门大街”。 以朱雀街为轴心,长安城另有东西大街十四条,南北大街十一条,将整座城池划分得严井有条宛如围棋棋盘的格局。各个“格子”皆有围墙圈围,称为“坊”。每坊各有名称,住着不同等级与职业的居民,如同现在的“小区”。 每坊之间的街道宽达四十到六十米之间。光是这小区街道拿到现在的大都市去比,都是不落下风。 长安,当得起“壮阔”二字。 眼前这座城池身为大唐的京都,便是现如今东亚大陆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核心,汇天下名流,聚人间精粹。东西二市驰名宇内,凡天下珍玩皆可在此寻觅踪迹。 尤其是西市,便是现如今天下第一集市。商埠之活跃、货品之丰富,令人喟叹称奇。 薛绍与月奴主仆二人徒步而行,到了西市已是正午时分,正当打尖吃饭。若大的西市被街道划为“九格”,每格皆有不同的商业用途,有贩金制银“金肆”,有吃喝玩乐的“酒肆”,其他各有贩布卖米、买马卖刀、小吃家俱的市集,一应俱全。一般的交易店铺都不算太大,颇有一点现在集贸批发市场的味道,除了门店所有的商家都另有商号与仓库,若有大棕的买卖便到商号与仓库进行交易。 西市这里,最多的就是“邸店”。 所谓邸店,就是给往来商人存放货物、进行交易并提供住宿饮食的地方,有点“中介交易所”的味道。很多的中介人居中活动,为往来的商旅货物寻找买家或者卖家,从中抽取差价赢利,名唤“牙人”。 “月奴,今日我们就找家邸店住下。”薛绍说道,“少时饭后你去活动一下,找个办事妥当的牙人来见我。” “公子莫非想经商?”月奴不禁有些惊愕。 大唐再如何开明与包容也毕竟是个阶级社会,“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唐律之中都有明文规定,“食禄之家,不得与下人争利;工商杂类,不得预于士伍。”也就是说当官的有爵位的不可以去经商,商人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当官,连从军的资格都没有。虽说本朝的商人因为武后是出身商家之故社会地位已经显有提高,朝廷也一直在鼓励促进商业发展,但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世规俗念是一下无法改变。 贵族名流、官宦之家去躬身经商,那会被人耻笑的! “不。”薛绍微然一笑,“我要,买房!” 在风月之地名声显赫的蓝田公子,到了商肆这边却没几个人认识他。这倒是让薛绍落了个清静,也正是他跑到邸店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来歇脚的重要原因。如果蓝田公子跑到酒肆现个身,保不齐就要被那些妓院、酒店的人内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那可就真是焦头烂额了。 主仆二人找了家颇具规模的邸店住下,简单的用过了饭菜,便有牙人主动来伺候。薛绍就把买房的要求交待给了月奴,让她去张罗周旋。 邸店这里买卖货物的居多,交易房产的可就少了。长安这里寸土寸金,想要买房置宅谈何容易?光说房价,就有直追如21世纪的天朝帝都之意。就算偶有人家要出售宅院,也不是一般人敢于问津买得起的。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这个跟白居易有关的挺有名的历史典故,就是在说长安物价之不菲。 因此,邸店这里握有房源信息的牙人,并不多。往来走了七八拨牙人,皆是无功而返。 薛绍也不着急,索性在邸店的小房里歇息打盹睡个午觉。方才入睡不久,却听闻户外月奴轻拍房门唤道:“公子,有牙人来绍介房屋了!” 薛绍翻身而起扯了个哈欠,略略整了一下衣服,“请他进来。” 月奴推门而入,“请!” “多谢!”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女子?”薛绍略感意外的朝门口一看,正与一个女子四目相对。 这女子的皮肤特别白晰,如同抛光打磨过的玉石。柳眉弯弯明眸善睐,俏鼻樱唇生了一副标准的美人儿鹅蛋脸。无论是以唐人的审美或是21世纪之人的眼光来说,眼前这名女子,都可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美人儿。 商人惯着白衣,眼下她就穿一身纯白色的圆领窄袖、束腰长摆的胡服男装,未结发髫头发只是简单的束起扎了一根簪子,尤其显得干练而潇洒,颇有几分职场白领的风范。年纪大约和月奴不相上下。 女子进屋后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同扫描仪一样飞快的在薛绍身上扫了一眼,没有过多的寒暄客套也没有犯花痴,只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小女子虞红叶,是此间邸店的掌柜。郎君仿似有些面生,不知从何而来,如何称呼?” 郎君,即是大唐口语之中对年轻男子的普遍称呼,相当于现在的“帅哥”。与之对应的女子称呼,则是“娘”或“娘子”。无论生熟或是老幼,女人皆可如此称呼——当朝皇后武氏早年在服侍太宗皇帝时就被他取了个小字叫“媚”,武媚娘之名由此而来。 “京兆蓝田人氏,承誉。”薛绍把自己的表字、也是前世的名字报了上去,拱手回了一礼,“有劳虞掌柜亲自接待了。” “原来是承郎君,幸会。不知郎君在长安置宅所为何用?”红叶公事公办干练直爽的微笑道,“并非红叶着意打听郎君的私密。唯有问清用途,才好挑选房宅。” 薛绍微然一笑,“如此说来,虞掌柜的手中倒是握有不少房源?” “不多。但正好满足郎君所需。”虞红叶答得滴水不漏。 “我买来闲居。”薛绍答道,“不求奢华招摇,但求清静宽敞。” “大隐于朝小隐于野而中隐于市,契合儒家中庸之道。郎君好风采!”虞红叶展颜一笑,“红叶知道,该给郎君绍介哪处房屋了。” “哦,说来听听?”薛绍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百闻不如一见。就请郎君随某一行,就地观看再作定论。”虞红叶颇有男子风范的自称为“某”,且先发制人的拱手一拜,“郎君,请!” 薛绍嗬嗬一笑,“好!娘子,请!” 月奴深看了那女子几眼,心说这个年轻女子见了我家公子,居然不卑不亢也不改颜色,倒是少见。 薛绍却觉得,那女子年纪轻轻但是绝对够精明,肯定早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混成人精了。她一点也不急于跟我谈价钱直接就带我先去看房,显然,她是半点也不担心我买不起,也不怕我瞧不上。 换句话说,区区的几句交谈,我薛某人的底气和来路,她就已经在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样的精湛眼力和行事的果敢利落,皆属不凡。另外,大唐的女子一般都不取大名,只有小名或者乳名。现如今贵为皇后的武氏,都只有一个李世民帮她取的“媚娘”的小名,“武曌”则是她登基为帝以后自己给自己取的。虞红叶,这显然是她为了便于经商而自取的名字。 虞红叶安排了两辆马车,她与薛绍各乘一辆,月奴骑马,一行人望长安东南角而去。出了西市横穿朱雀大街,走了有小半天,到了青龙坊停下。 青龙坊毗邻曲江坊,曲江坊就挨着长安城墙,再走可就快要出长安城,这里已经可以算作是长安城东南一隅的郊区了。 这一带地势较高内有山丘林立,山下有水环绕而过,由此也就有了一片水田。早年隋文帝建都之时嫌弃这里地势太高冲撞了城北的龙气,因此才叫人深挖曲江建造芙蓉园。从此,曲江池与芙蓉园成为了皇家游玩的园林,僧侣民众也时常来此踏青游玩。 青龙坊离曲江池极近,登丘可眺芙蓉园里的皇厥宫殿。青龙坊与曲江坊,就是长安城的一处“旅游胜地”,就如同现在的高档度假村。 因此,地方虽然偏僻,房价必然不便宜。 【今天的第三更奉上,万字更新求收藏、求红票!】 ------------ 第18章 诡异新居 更新时间:2014-01-07 “郎君且看,那里便是芙蓉园。”虞红叶抬手朝东南而指,“房屋就在青龙坊以内,有曲江穿坊而过。龙行水,虎从风。郎君居于水兴之地,如若为官定能青云直上,若图功名定能鱼跃龙门。水亦主财,郎君就是下躬经商也可一本万利呀!” “承你吉言!”薛绍呵呵直笑。这个小女子当真会做生意,其实这地方已经很偏僻,去最近的东市喝一顿酒都得骑马跑上大半个小时,但又房价不菲。被她舌灿莲花的一说,却似有万般好处。 “郎君,请!” 虞红叶带着薛绍一行人进了青龙坊,停在一处庄院门口,拿钥匙打开了大铜锁,推门而入。 与城内其他各坊的居民房不同,这处庄院很大。高墙大院朱门大户,此前定是富贵人家的住宅。进门就看到一栋大瓦房,不新不旧斗拱飞檐,典型的唐式建筑,颇显大气。 整个庄院以大门和瓦房的正厅为中轴呈对衬分布,庭院内左种杨柳右植花草,进深三重院落。迎面看到的大瓦房那是待客主事的正厅,二重院落才是主人的寝居之处居于整座庄院的核心,一栋两层的木楼,同样的斗拱飞檐铺就了蓝色的琉璃瓦。内里第三层则是客房偏院,与户廊平行的侧屋则是仆婢与妾室的居所。 除三进院落与宅前的花圃庭院之外,后方还有一大片富贵人家惯爱的马球场。只是房屋荒废无人居住,这片球场如今长满了一片野草。 里外三层的院落,主屋正宅与侧屋廊坊紧密相连混然一体,屋顶错落而有致显得层次分明井井有条。随处可见流苏纹、火焰纹及天外飞仙等富丽丰满的装饰图案,给整座古朴而淡雅的庄院平添了几许灵动的艺术韵味。 由此可以见得,这间宅屋以前的主人品味不低,而且非富即贵。 “公子,这间大宅必然价值不菲!”月奴小声的感叹道。 “看看再说。”薛绍无所谓的道。 虞红叶陪着薛绍在宅院里仔细观光了一回,自信满满的微笑道:“郎君可曾满意?” “长安之地寸土寸金,如此庞大的一处庄院,我未必能买得起。”薛绍说道,“我若答说不满意,便是我不实诚。但我若说满意,这栋豪宅怕是就要卖得更贵了。你叫我如何回答?” “郎君真是个直意爽快之人!”虞红叶一点也不尴尬,神秘的婉尔一笑,背剪双手像一个老夫子那样的踱起了步子,悠然道,“不如这样吧!――郎君且先在这里住下来,时日不论。什么时候决定买了,郎君再找我来商谈价钱;什么时候觉得不喜欢了,随时搬走,我分文不取。” 月奴在一旁听到她这番言语不由得眉头略微一拧,心中生出许多的警惕来。暗说这个叫虞红叶的女子真会做生意,他让公子先住进来,等住得习惯了不愿意搬走,她再趁机索要高价! “那我要是既不买也不搬走,一直死乞白赖的住在这里呢?那岂非是租金都不必付了?”薛绍笑道,“你也同意吗?” “同意。”虞红叶微微一笑,“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郎君定然不是那种贪图蝇头小利之人――闲话休絮,郎君打算何时搬进来?” 月奴上前一小步准备插上一言,生生的忍住了……公子在谈正事,何来我说话的份? 薛绍转头看了月奴一眼,“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公子,月奴只想说,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白占的便宜。”月奴既不热情也不冷漠的瞟了虞红叶一眼,淡淡道,“长安之地一房难求,此宅虽然地处荒僻但近山傍水格局甚佳,正是许多达官贵人孜孜以求的富丽山庄,绝对是有价无市。但看马球场上的野草长势,这庄院空了至少有三月之久无人居住,如今又这样百般利诱的想要卖给公子。月奴认为,此宅必然有其诡异之处!” 薛绍听完不由得一笑,转头看向虞红叶,“你认为呢?” “我认为,这位姑娘言之有理。”虞红叶半点慌乱也没有,婉尔一笑道,“实际上,有九成九的人都是出于这样的心理,因此对此宅敬而远之。有时候想想,红叶觉得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月奴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行为诡异的商人女子。 “这就好比一件稀世的珍宝遗落在了人潮熙攘的大街上,过往的行人尽皆视而不见。”虞红叶面带微笑的道,“前面的人错过,因为他们不识货;后面的人错过,因为他们看到前面的人没有弯腰去捡,所以也就臆断那件珍宝只是别人随意丢弃的废弃之物,一文不值。” 说到这里虞红叶停顿了一下,婉尔一笑看向薛绍,“这世间许多的珍宝,就是因为遭遇了太多不识货的人和太多盲目跟从的人,从而沦为了平庸。” 月奴有点愠恼的剜了虞红叶一眼,你是在拐着弯骂我是个没眼光、不识货的平庸之辈吗? 薛绍微笑,“你这样看着我,是在期待我是一个识货的人?” “是的。”虞红叶微然一笑道,“郎君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就不是那种平凡庸碌之人,定有自己的眼光与主见。” “这个马屁拍得不错,我很喜欢。”薛绍笑道,“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会做生意。但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怎么说?” “我打算在这里先住上一段时间,然后趁这段时间寻找更加合适的住处。”薛绍说道,“到时候我再搬出去,你认为这样可行吗?” “非常可行。”虞红叶丝毫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想这么做。到时郎君若有差谴,红叶一样会不遗余力的帮郎君寻找新的住宅。总之,一直要到郎君满意为止!” “有意思。”薛绍说道,“月奴,准备搬家!” 月奴略微一惊,但薛绍既然已经下令,她不再多说,深看了虞红叶一眼后她应了诺,“是,公子!” 虞红叶拍了下巴掌,“来人,将东西搬来!” “是,掌柜!”几名随行而来的车夫杂役应了声,很快搬来几大包随马车一路运来的东西。 “郎君,这里有两套全新的床褥棉被,奢华贵丽谈不上,但绝对暖和与舒适。”虞红叶说道,“天色渐晚,郎君就不必车马劳顿的赶回邸店住宿了。今晚,就可以入住此宅下榻。小女子让手下这些人先把卧室收拾打扫一番,茶水沐汤一应足备。郎君权且住下再说,意下如何?” “你还真是想得周到。你这样的人,不发财都没天理了。”薛绍不由得笑道,“好吧,我先住进来再说!” “日后郎君若要搬家或是购置家私、装簧新宅,一切尽管吩咐。”虞红叶如同男子那样抱拳推手一拜,“红叶竭为效劳,定让郎君满意!” “有劳虞掌柜!”薛绍回了一礼,尽管心里还有许多的疑惑,但也犯不着跟虞红叶婆婆妈妈的问个没完。 一栋房子而已,她不怕亏本贱卖,我还怕占了便宜吗?薛绍淡然处之的如此认为。 虞红叶的手下人办事很利索,很快就将二进院的主宅打扫了一个干净,方便薛绍今晚入住。 长安的皇城与宫城坐北朝南,因此长安的民居房屋都是坐东朝西,不可冲撞了帝王龙气。薛绍选了二楼东头的一间房做为自己的房间。 房内有几样简单的家具。月奴亲自进去收拾打扫,前主人睡过的床公子是肯定不能睡的,改日再要去买新床。今天她便理好了睡榻铺好了被褥,将就先睡一晚。 收拾停当后,虞红叶前来辞别,“一切简陋,只好委屈郎君暂且住下了。从明天起,红叶每天都会派一个人来联络。郎君若有差谴,只管开口!” “好说。” “告辞!” 虞红叶带着她的手下人,驾着马车走了。 薛绍看着一脸狐疑的月奴有点好笑,“你好像有很多的疑问?” “公子,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月奴憋了好久,终于可以说出来了,“这栋宅子和蓝田薛府差不多大。但若论价值,至少是两倍!……如此奢贵的一处住宅,那个虞红叶何以判定公子能够买下,以至于她能如此放心的先让公子住进来再说?” 薛绍笑道:“你都当着虞红叶的面叫了我好几声‘公子’了。她就算不知道我的确切底细,也多半猜到了我的家世来路。” “呃……”月奴连忙捂了一下嘴俏脸儿一红,“月奴疏忽,真是该打!” “商人的眼光和嗅觉,历来都是最为灵敏的。就算你不说漏嘴,她也能发觉。”薛绍说道,“那个虞红叶虽然年纪轻轻,但聪明过人思维敏捷,行事干练口才出众,显然是在商场之上摸爬滚打已久,查颜观色的功夫非比等闲。” “月奴惭愧!”月奴羞愧的低下了头。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必惭愧。”薛绍笑道,“我敢打赌,她没有你这样的警觉与身手。” 月奴斗然眼睛一亮,“公子,方才打扫房间之时,月奴有所发现!” “说来听听?” “这处宅子,恐怕……”月奴的脸色有点略微发白的难看,生怕说错话,因此生生的停住了。 “不干净,闹鬼,对吗?”薛绍淡然笑道。 【求收藏!】 ------------ 第19章 凶宅魅影 更新时间:2014-01-07 月奴惶然一惊,“公子早就知道了?!” “和你一样,进了宅子里我才知道的。”薛绍满不在乎的道,“虽然经过了事后的清理,但是宅子四处仍然留下了不少的痕迹。这里曾经,不止一次的做过驱魔镇魂的道场法事。” 细心谨慎观察入微,这是一名特战队员的基本要求与入门功课。要是这一点眼力都没有,前世的薛绍恐怕早就死过一万次了。 “对,月奴也发现了!”月奴略有一点紧张的道,“正堂、主宅和别院的许多地方,都有烟火薰烤的痕迹,肯定是燃烧黄纸之后留下来的!在马球场的杂草丛中,月奴也发现了没被清理干净的纸钱和香烛残梗……那个虞红叶好不可恶,将这样一处死过人、还闹鬼的宅子,卖给公子!” “长安是一座历时数百年的古城,兵乱都发生了无数次,哪处地方没有死过人?”薛绍不以为意的道,“至于闹鬼……月奴你见过鬼吗?” “没有……”月奴虽然习武而且胆大,但毕竟是生活在大唐时代的人,还是个姑娘家。说起这个,还是多少有一点心里犯怵。 “那我们,就捉个鬼来玩一玩吧!” “啊?!”月奴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公子,这……” 薛绍笑道:“这里景色宜人环境幽静,我很是喜欢。不管它是闹鬼还是闹贼,总之,我在这里住定了!……月奴,你若是害怕,就回蓝田去!” 月奴深呼吸,娇挺的美峰慢慢的隆起,又慢慢的回落,“月奴不怕!!公子在哪里,月奴就定要跟到哪里!休说是闹鬼,就是上天入地月奴也定要跟在公子左右!” 薛绍看着她的丰满美胸,波动拳,这可是绝活儿! 月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又不好躲闪,于是避开薛绍的视线,低下了头。 薛绍微然一笑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雾色山丘与朦胧的芙蓉园,说道:“天色渐晚,早点歇息。记得关好门窗。” 关好门窗?……月奴嘴上说不怕,仍不由得汗毛直竖。 “你慌什么?我只是看这天色觉得,今晚可能会有雷雨大风。”薛绍道。 月奴轻吁了一口气,“月奴知道了!公子也请早点歇息!” 夜间,果然春雷滚滚,下起了一场大雨。 太平公主所住的大明宫蓬莱殿里,也是一片电闪雷鸣! “朱八戒,你竟如此无能,真是一条吃泥巴的蚯蚓!”太平公主指着胖宦官的鼻子骂,“本宫早该把你埋掉了!” “公主殿下千万息怒。小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殿下气坏了身子却是得不偿失啊!”朱八戒两条大腿都在哆嗦了,仍旧壮着胆子来哄太平公主。 “那个薛绍也是当真可恶,答应过本宫要去射猎的,居然躲了起来!”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你们当真寻了一天,也不见他的人影?” “回殿下话,小人岂敢怠慢?当真是在长安城里寻了一天,就连李仙缘也不知他的去向。”朱八戒小心翼翼的答道,“薛公子在李仙缘家中留书一封就走了。长安之大,要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哪!” 太平公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转,突然诡奇的笑了起来,“有一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兵分两路,一路去蓝田寻人,一路堵在光禄寺府衙门口守株待兔!我就不信了,薛绍受了官职还会不去上任的!” “如此妙计,公主殿下果然睿智过人、英明神武!”朱八戒连忙笑眯眯的拍起了马屁,“可是小人若是找到了薛公子,该用何样明目去跟薛公子说,让他进宫来面见公主呢?” “呃!……”太平公主不由得愣了一愣,是呀,此前还可以用探望伤病为由,现在我该要以何样名目让他来见我?我堂堂的公主,漫天遍野的去找个男人进宫来陪我玩儿,传将出去可不好听呀! 朱八戒耐心的等着,可不敢催。 “就说……”太平公主踱着步子拍着小脑门儿,眼睛湛亮湛亮的寻思了一阵,嘻嘻一笑,“就说本宫要去射猎,召他引马相随――此前他自己答应过的!” 朱八戒顿时眉开眼笑,“公主殿下当真睿智,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噢,那你投一个给本宫看看!”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 “呃……”朱八戒轮了几下眼睛,趴到了地上四肢和脸都贴着地,“公主殿下请看,小人投得好是不好? “公主殿下?” “……咦,人呢?” 朱八戒抬头一看,太平公主早就走了,就剩一群小宫婢和小宦官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怪笑。 …… “咔嚓嚓――” 闪电撕破夜空,瓢泼大雨。 薛绍小练了几手形意拳,对比于前世的那副身体,显得有些脚底虚浮下盘不稳,明显是纵欲过度导致有些亏虚。 按照中医与古武的观点,精、气、神为人之三宝。精为生气之源,气为养神之所,神乃生命之主宰。精足则气足,气足则神充,神充则阳刚外溢;若精枯则气竭,气竭则神无,神无则命休。形意拳就十分注重“养精”,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由内而外的强壮体魄,增强体质。 虽然薛绍绝对不是那种把男欢女爱视作洪水猛兽的封建老夫子,但出于健康与生命安全的考虑,眼下也不得不清心节欲了。他习惯了前世的那一身腱子肉,虽然不像健身房里提炼出来的青蛙肉那样具有观赏性,但是匀称强健而且充满永不枯竭的体能与惊人的爆发力。 趁现在还只有二十岁,练! 薛绍住进这座偏远幽静的庄院里,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觉得这里够僻静不会有太多人的打扰,依山傍水空气好有益健康而且适合野外煅炼。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薛绍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初步的健身计划,就像当初入伍后在新兵连一样的先来个体能特训。 拯救身体强健体魄,刻不容缓。 练了一轮八段绵之后,薛绍正准备躺下入睡,冷不丁的听到户外传来一个“叭嗒”的脆响,像是树枝被踩折了的声音。 窗外雷雨交加,可是薛绍凭借出众的听力洞察到了这一声响动。心下一想,月奴睡在第三进的别院里,大半夜里不至于跑到这里来。 莫非闹贼? 一个翻身,薛绍像狸猫一样的翻身而起摸到窗边,透过纸糊的窗户缝隙朝楼下观望。 一个闪电破空而过,将整个漆黑的雨夜照亮了几分。倾盘大雨,主宅二进院的天井里,杨柳树的树枝疯狂飘飞,如同群魔乱舞。 没有什么发现。 这雷电交加暴雨倾盘的,若大的古宅里一片冷清寂寥寒意森森,若是换作胆小之人,还真会有些胆战心惊。 薛绍前世在军队里的时候,为了煅炼胆量什么训练没有经历过,后来成了雇佣兵经历的凶险与恐怖更是数不胜数,夜宿坟场都是小儿科了。眼下此景,当然是不以为意。 观察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薛绍正准备离开,又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惊雷滚滚而下。 二进院的长廊拐角之处,闪现出一道白色的人影,往三进院别院而去! 薛绍习惯性的双眼一眯,还真有人! 莫非是什么采花大盗,冲着月奴去的? 虽然薛绍对月奴的身手有信心,但要是那贼人使上“下迷药”这类的旁门左道,万一真的伤到了月奴可不好! 无声无息的溜出房来,薛绍像是回到了前世一样,化身一个隐藏在黑夜中的幽灵,悄悄的朝三进院而去。 迅速,轻盈,静默无声,潜伏侦察这门功夫薛绍早就练到了炉火纯青。虽然现在这副身体还不是特别的强健,但要执行这种简单的“任务”,也是游刃有余。 薛绍很快跟上了那条白影,它走得很平稳,但是并不快。夜色之中看得不是太清楚,只知道白影好像还打着一把伞,将肩部以上都遮挡着。 白影已经走到了月奴所住的仆房附近,房里熄了灯,月奴应该是早就睡下了。白影似乎知道那屋里住了人,于是小心翼翼的拐了个弯,从廊道的另一边慢慢走过,朝马球场的方向而去。 薛绍有点好奇,看来这个白影还对宅院的分布挺熟悉,也不是冲着月奴来的――那它是想干什么? 为了一探究竟,薛绍悄无声息的跟着那条白影,穿过了三进院的天井,来到了后院马球场边。 白影站在马球场的观战席回廊下站住了。打着一把伞,定定的看着回廊边的一堵墙,一动不动。 薛绍更是好奇,大半夜的闯进来一个人,顶风冒雨的盯着一板墙看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薛绍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缩身一藏,躲进了黑暗之中,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伪装隐藏,这门技术可是特战队员的基本功。薛绍现在缩在墙角极暗之处、一般人的视线很难注意的地方,浑身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毫无生命特征本身就是墙的一部分。 【求收藏~~右侧的“书签”按钮点一下就ok,谢谢!】 ------------ 第20章 墙中之鬼 更新时间:2014-01-08 片刻之后,回廊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轻盈如野猫的身影,同样是摸着墙角悄无声息的来,目标,好像是也是那个白影。 薛绍不由得暗自一笑,习武之人目明耳聪,月奴的警惕性果然蛮高,她也跟出来了! 就和薛绍一样,月奴同样没有打草惊蛇,或许她还有一点点的害怕。毕竟大半夜的雷电风雨交加,家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全身白衣来历不明的人,任谁都会三分胆寒,更何况还是一个非“无神论者”的年轻女子。 月奴远远的就停了下来,静观其变。 “哧——啦”!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那个白影仿佛还被吓了一吓,手中打的一把油纸雨伞晃动了几下。 紧接着,滚滚春雷落了下来,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白影死死盯住的那板墙上,像放投影一样的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象——好像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朝天举起高仰着脖子,像是在痛苦的呐喊! 没有声音,影像持续的时间也极短,差不多只有两秒钟。 薛绍顿时瞪大了眼睛——还真的闹鬼了吗?! “啊!——”白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但很快捂住了嘴。 “女人?”薛绍更加吃惊。 藏在不远处的月奴估计也是吓了个够呛,如同一阵疾风飞快的闪走。身如飘絮的几个起落,她踏着房梁屋檐轻盈如狸猫,跳到了薛绍所住的主宅二楼卧室门前,狂喘粗气神情恐惧,果断的拔剑而出当起了门神。 “恶鬼凶灵,休想伤到我家公子!” 与此同时白影手里的油纸伞吓得仓皇掉落,她惊慌失措急忙将伞捡起转身要跑,脚下湿滑一个趔趄,惊叫一声就朝前摔倒下来。 薛绍如同一匹扑食的猎豹猛然蹿出,在那条白影倒地的瞬间将她稳稳托住。 白影的额头双眼,正对着回廊扶手的一处尖突之处,相隔不过一寸之远! 电光火石之之间,白影仿佛是吓懵了,全身绷紧如同拉紧了的弓弦,眼睛几乎要瞪得爆出眼眶来,连呼吸都凝滞了。 薛绍只觉得怀里一阵温香暖玉的,双手还握住了一对丰满又柔软的肉肉。下意识的捏了一捏。 大唐女子可不会戴上加衬了厚实海绵的胸罩,货真价实,手感绝对一流。 薛绍阅女无数的这一双手,早已把撩拨女人的技艺练到炉火纯青。 “嘤……”白影发出了一记浑然不觉的娇羞呻吟,吐气如兰身子一软,全然落在了薛绍的怀里。 薛绍双臂一用力将怀中之人完全抱起,站直。 “白影”先被闹鬼吓了个够呛再又仓皇摔跤,电光火石之间被人救住抱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仓促了,她的脑子里像是完全空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连呼吸都要忘了,瞪大了一双宝石般的美眸怔怔的看着薛绍,像是刚满月的小猫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样,好奇中带着迷茫,好奇中带着恐惧。 脸上,一片吓坏了的煞白。 薛绍无比绅士的微然一笑,“虞姑娘,你没事吧?” “承、承郎君,怎么是你?”虞红叶恍然回过神来,眼睛仍是瞪得很大。说完这句方才醒悟,脸刷的一下变作通红。 “请放我下来!” “小心。”薛绍将她放下。 虞红叶双脚触地,惊吓之后腿脚发软险些再次摔倒。薛绍伸手一扶,虞红叶却下意识的双手往胸前一护。薛绍不禁心中暗笑,只是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夜寒雨湿,虞姑娘不妨到我婢女的房间里来坐一坐,喝杯姜茶驱驱寒气,定一定心神。”薛绍微笑道,“顺便,承某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虞姑娘!” “好……吧!”虞红叶无可奈何的应了一声,终究是瞒不下去了。 二人结伴往月奴的房间而走。走到一半月奴从天而降落在二人面前,再度把虞红叶吓得惊惶大叫一把扑进了薛绍的怀里。 “公子,你怎么……虞掌柜?”月奴看到他们二人拥作一团,很惊诧。 薛绍脸一板,紧紧抱着虞红叶,“姑娘莫怕!——月奴,你大半夜的突然一下跳出来,是想吓死人吗?” 手感真赞。虞红叶拥有一副传说中的女人最高境界的身材——看起来瘦,摸起来有肉! “月奴该死!”月奴慌忙跪下来,心说我可没见到公子你被吓坏啊,反而是在美美的怀抱佳人! 片刻之后。 连受惊吓的虞红叶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缩着身子坐在月奴的床榻之上,身上披着一床棉被,仍在轻微的瑟瑟发抖,眼神也有点发直。 月奴站在一旁咬着唇拧着眉双手紧紧拽着手里的剑,表情严肃到肃杀,脸也也略有一点发白。 只有薛绍像个没事人一样悠然的坐在一旁的大椅上,茶盖子刮着茶杯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嗞嗞的喝着茶水。 “嘭——嚓嚓!” 闪电裂空,惊雷滚滚! 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的发出轻微颤抖,虞红叶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 “别慌,有本大仙在此,任何妖魔邪祟也伤你们不得!”薛绍慢条斯礼的放下茶杯,大义凛然的道。 大仙? 虞红叶与月奴相视苦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那种会捉鬼的道人神汉呢! 不过听了薛绍这一句话,她们心中都没来由的塌实了不少。出于人类的天性,一但面临危险,女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希望有个男人在身边提供保护。就算是武艺高强的女汉子月奴,也概莫能外。 薛绍站起了身来慢慢走到虞红叶身边,说道:“虞姑娘,你深更半夜偷偷的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被鬼吓?” 虞红叶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郎君莫要口不择言,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你还嫌我吓得不够吗?” 月奴胆子也算是很大的了,此时也不由得浑身一阵汗毛倒竖,小心的道:“公子,那是何方妖魔鬼怪?” 薛绍凝眉正色道:“以我的经验来判断,那是一只——” 话说一半,他故意卖关子停住。两个女子都瞪大了眼睛,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墙中鬼!” “啊!” 薛绍随口编造的一个词,效果却是很不错,把两名女子都吓得一齐惊叫了一声。 “公子你当真认得?你何时有了这样的修为?”月奴惊讶的道。 薛绍神秘兮兮的微微一笑,很有大尾巴狼风范的来回踱了两步,“你难道不知我朋友众多涉猎广泛?在我的朋友当中,什么样的奇人异士都有。闲来无事学一些奇门遁甲阴阳术数,也不足为奇嘛!” “公子当真懂得这等法门?”虞红叶惊讶的脱口而出。 听她这叫出“公子”月奴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我真是粗心,又当着虞红叶叫“公子”了! 薛绍不以为意微笑道:“这墙中之鬼定是蒙冤而死,因此阴魂不散附在那墙中。但凡雷雨交加阴气浓郁之时,就现身出来泄吐阴冤之气!如若不出所料的话,那人该是此前的屋主。虞姑娘,我说的对也不对?” “对极、对极!公子当真是高人!”虞红叶惊诧无比的瞪大眼睛,“此前我还请了许多声名远扬的道人和高僧先后在此做了法事,都未能将这冤灵驱逐或者降伏!不知公子能否……” “你让我驱鬼?”薛绍不由得笑了。这就高人了?要是这点分析推理能力也没有,我还活个什么劲! 虞红叶满怀惊奇甚至带着一丝崇拜的点了点头。 月奴也惊奇不已的看着薛绍,仿佛第一天刚刚认识他一样。 薛绍“呵呵”的一笑,慢条斯礼的踱了几步走回大椅上坐下,拿起茶杯来慢慢的饮。 “公子若能驱鬼……”虞红叶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此宅半价售与公子!” “成交。” 虞红叶一时愕然,怎么有点上当了的感觉? 薛绍笑眯眯的放下了茶盏,说道:“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除非虞姑娘如实相告,否则,这宅子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会出手驱鬼!” “公子请讲!” “好。”薛绍笑眯眯的道,“第一个问题,虞姑娘是否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了?” “没错,我的确知道。”虞红叶并不否认,如实道,“虽然邸店里的伙计不认得公子尊颜,红叶却是有幸远远的见过公子一两次。蓝田公子薛承誉的大名,如雷贯耳。公子不认得红叶,红叶却认得公子。这应该不奇怪吧?” “是不奇怪。”薛绍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继续道,“今晚雷雨大作,你不露声色的悄悄潜进府里,究竟所为何事?” 虞红叶面露一丝惭愧之色,略显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说来惭愧!原本红叶以为,请了和尚道士做过法事之后,那墙中鬼就不会再作祟了。逢巧公子刚刚入住就遇上电闪雷鸣。红叶放心不下怕吓到了公子与月奴姑娘,因此壮着胆子偷偷跑进府里一观。初时还好,那墙中鬼并未现身。正当红叶稍稍放心准备离开之时,岂料它就……” “于是你吓坏了?”薛绍笑道。 虞红叶的俏脸儿微然一红,下意识的避开了薛绍的视线。吓坏自然是吓坏了,但你的手却摸在了我的…… 偏偏薛绍还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这让虞红叶的心里不禁暗暗有些羞恼。 月奴想起那面墙上的诡异图像也有些心有余悸,深呼吸,胸前波澜起伏。 【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是我保持写作激情的唯一动力啊!请收藏,多多投票、多发书评!】 ------------ 第21章 公子捉鬼 更新时间:2014-01-08 薛绍看到两名女子都吓得不轻了,挺有一种邪恶的成就感,呵呵的笑了两声,“虞姑娘,你可知道那墙中鬼,生前是何人?” 虞红叶被问得娇躯微微一颤,“薛公子不是可以通灵么,奈何还要问我?” “通灵和驱鬼是两回事。”薛绍的言语表情就像是一名教授在讲课一样,专业又严肃,“如果不问清那墙中鬼的来历,我也是无从下手。” “好吧……我告诉你!”虞红叶喝了一口茶,用深呼吸来壮胆,“其实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毕竟,那是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十几年前?月奴不由得感觉得身上一阵阴冷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真想凑到了榻上和虞红叶挤到了一起,再披上了那床棉被。 “有本大仙在,不用怕!”薛绍信誓旦旦的道。 虞红叶壮着胆子,小声说道:“薛公子可曾听说过,十几年前龙朔宰相上官仪之事?” “略有耳闻。”薛绍点了点头。 上官仪,当初安小柔经常和他一起讨论这个人。龙朔年间他成为高宗李治的宰相,因仇视武皇后嚣张跋扈把持朝政,于是劝谏李治废后。当时李治也同意了,就由上官仪草拟废后诏书。结果事泄,武皇后向李治苦苦哀求,李治又心软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由此,始作甬者倡导废后的上官仪,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宰相做了没两年,他和他儿子几乎满门被诛落了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不过,上官仪之所以能被一些后人津津乐道,更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场政治风波,而是因为他的孙女! 上官仪的这个孙女在家族事发之时还十分年幼,因此只是被抓进宫里配没掖庭,成了一名奴婢使儿。谁也没有想到在之后的一千多年里,这个复姓上官的奇女子再也没有被人们所遗忘,她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史话评书与诗文集著之中。 她就是――上官婉儿! “此处宅子最初曾是上官仪修建的,后来传给了他的儿子上官庭芝。”虞红叶说道,“上官仪父子被诛之后,这处宅第被罚没朝廷所有。马上朝廷将它赐给一名卓有战功的将军,岂料那将军住进来之后发现屋中闹鬼,于是急忙甩卖转手……由此十几年来,这栋宅子很少有人敢住被转手了无数次,价钱却是越卖越便宜。于是我就,将它盘下了!” “你满以为请了道士和尚做了法事,赶走了恶灵就可以大赚一笔?”薛绍呵呵的笑道,“没想到,那墙中鬼偏就赖着不走了是吧?” 虞红叶略有一点紧张又尴尬的点了点头,“既然薛公子有这门绝技,看来就是这宅子既定的主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赚钱做生意!”月奴没好气的道。 “薛公子若是不买,红叶自然不会强求。若要另寻他处,红叶必当效劳!”虞红叶自知有点理亏,讪讪的苦笑道,“不管怎么样,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薛绍呵呵的笑道:“如你所言,这宅子从上官庭芝被抄家之日起,就开始闹鬼了是吗?” “是的。” 薛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个墙中鬼,可能就是上官庭芝了。” 虞红叶顿时筛糠,“不、不会吧?!他都死了十几年了!” “我是说,可能。”薛绍淡然的笑道。 “请公子三思!”月奴也觉一阵周身发寒,急忙抱拳道,“此处凶宅,公子万不可入住!就算不被厉鬼所伤,阴气太盛也可伤人魂魄或是霉了运程!” “无妨。别人怕了,我却未必。”薛绍不以为意的笑道,“天亮之后你二人去市集买些应用之物来。记住,千万不可声张,不可对任何外人道说我要驱鬼之事。否则,那可就不灵了!” 天亮之后,大雨稍停。两名女子满腹疑惑、心惊胆战的乘了马车,去市集上买薛绍要的那些东西,顺便也要采办一些柴米油盐和家中的闲杂东西。 薛绍独自一人,站在了马球场边的那块墙壁之前。 一片红色的土砖泥墙,普普通通,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之处。薛绍伸手在墙上用力抹了一把,手上沾上了一些红色的泥灰。 “这有什么可怕的?”薛绍冷笑。 …… “二百零一!” “二百零二……呼、呼!” 月奴与虞红叶回来的时候,双双看到薛绍趴在马球场边的廊台下,呼哧哧的做着俯卧撑。 “嘘,不要吵!”虞红叶小心的道,“说不定薛公子是在进行驱鬼前的准备动作!” “……”月奴没有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跳大神这类的事情,她们总归是见过。那些巫婆神汉的动作可稀奇可夸张了。相比之下,薛绍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算是“低调”的。 “月奴姑娘,你跟随薛公子多久了?”虞红叶闲来攀谈。 “两年。”月奴答得既不冷漠也不热情。 虽然月奴对虞红叶这个行为古怪的商女颇多戒备,但昨晚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场,加上年龄相若彼此之间颇多话题。相处了半日,也算有了几分融洽。 “二百零七!” “呼呼……三百零八!” 月奴性情耿直,“公子,该是二百零八!” “啊,不行了、不行了!”薛绍一下瘫到了地上,“还不快扶我起来!” 二女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将薛绍从地上扒拉起来。 薛绍只觉一阵头昏眼花双臂发麻抽筋,脸上更是涨得通红。 “薛公子,你没事吧!”虞红叶不由得有点慌急,“大白天的,那墙中鬼也敢出来伤人吗?” “公子我们还是不驱鬼了吧?”月奴担忧的道,“大不了换一处地方来住!” “我没事……”薛绍了一阵儿粗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甩了甩胳膊,“叫你们买的东西,买来了吗?” “买来了!” “挺好。放在这里,月奴去安排午饭吧!”薛绍说道。 “我去帮忙。”虞红叶很识趣的一同走了,心说但凡有“这方面”本事的人都有忌讳,我还是不要围观的好。 薛绍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这副身体真是够虚的,才做了两百个俯卧撑就不行了。我已经打磨了身体这么多天,现在这体格比起常人来或许还算可以――但我以前做俯卧撑,那都是以“小时”而论的! 必须要加强煅炼! 趁着月奴和虞红叶准备午饭的空当,薛绍手脚麻利的用她们买来的材料做了一个挺大的布偶,布偶表层涂了一层姜黄水染料。然后调了一瓮碱水,将布偶立在那面“闹鬼”的墙前面,再把月奴买来的弓箭箭头泡进了那碱水之中。 一切就算准备妥当了。 少时过后二女准备好了午餐,三人草草的吃过,然后就聚在了马球场的那一堵墙边。 二女全神贯注的略显紧张,看薛绍将要如何捉鬼。 薛绍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面墙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辞,“南无阿米豆腐,东无阿米豆腐,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齐天大圣三打白骨精……” 二女隔得稍远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薛绍神神叨叨的念的一些啥,估计应该是他的“独门口诀”了。 随后,薛绍烧了一张自己随手乱画的黄纸扔进那碱水之中,一切就算准备妥当了。 “好,首战告捷!”薛绍拍了拍手,“我已经将上官庭芝的冤魂捉拿归案囚于这布偶之中。月奴,拿起箭来,射它!” 月奴惊讶的挑起了眉梢面露一丝难色,“公子,月奴不懂法术!” “放心,箭矢已经涂上了我的神符之水!”薛绍自信满满的微笑道,“你箭术精准,必然行的!” 虞红叶已是一副吓到了呆萌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一眨都不眨,“月奴,你就听薛公子的,赶、赶紧射吧!” “说得倒是轻松,要不你来?”月奴没好气的闷哼了一声,骑虎难下的拿起了弓箭站得稍远对着那布偶,嘴上不说害怕,箭尖却略微有点抖。 “月奴,你可是习武之人,居然如此胆小!” “公子,我射!” “嗖――” 一箭飞出,箭矢插在了布偶之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布偶……流血见红了! “啊!!!”虞红叶吓得大声惊叫。 月奴飞快的扔了弓箭拔剑而出,如临大敌的一挺身拦在了薛绍面前,“公子小心!” “慌什么!”薛绍轻轻的拍了拍月奴的肩膀示意她把剑放下,“有本大仙在此坐镇,万事莫慌!” 虞红叶已是瑟瑟发抖的躲在了薛绍的背后,偷偷伸出半张脸来瞅着那个布偶,结结巴巴的道,“薛、薛公子,那个布偶流了血,是、是不是,就是已经杀死冤魂了?” “还没有。” “啊!!!”这一下,二女一同惊叫出声来。 “都叫你们别慌了。”薛绍背剪着手,十分大尾巴狼的踱了几步,像个大将军指挥作战一样的猛一挥手,“月奴,继续!” “是……”月奴小脸儿有点发白了,拿起弓箭的时候手哆嗦的更厉害了,“公子,你站远一些!月奴手抖,怕误伤了你!” “你不会站得近一点吗?” 月奴绷着脸咬着牙,死活不肯把那一句“月奴害怕”说出口来。 薛绍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站得稍远了一些,“好了,射!” “嗖嗖嗖――” 月奴壮着胆子连射了三箭,还都中了。如同之前一样,全都见了血! 【求收藏!】 ------------ 第22章 贵族风范 更新时间:2014-01-09 两个女人的脸都吓白了。 “可以了!”薛绍笑眯眯的走到布偶边,拿起一个画着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奇纹怪符的瓷饭碗,高高举起,神模神样的大声吼道,“上官庭芝,你已身受重疮,还不躲到本座的法器里来,等着魂飞魄散吗?” “什么,你竟敢怀疑本座的修为?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法器厉害――我叫你三声,你敢答应吗?” 月奴和虞红叶这一对落难姐妹惊愕不已,瞬间抛弃了前嫌肩并肩的挤在了一起,无比紧张的瞪着薛绍和那个布偶――冤鬼真的会说话吗? “上官庭芝!”薛绍真的喊了。 “唔……”还真的有人答应,而且是男声。 “说、说话了!说话了!”月奴和虞红叶这下真的吓坏了,慌忙抱在了一起死死的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薛绍连喊三声,连着有男人的模糊声音答了三声。 看到那两个女人吓得魂不附体,薛绍心里很有一种邪恶的快感,嗯,还行,当初出于任务需要特别练习的“腹语”这门技术,没有完全落下。虽然换了身体,但简单的音符还是能够发得出来的! “收!!”大喝一声,薛绍拍着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瓷饭碗,“打完收工!” 月奴和虞红叶紧紧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像是一对儿刚刚被一阵狂雨冰雹摧残了的小麻雀。 “好、好了吗?” 薛绍举着那个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打个响指,“我都已经将他超渡了!” “这、这样就行了?”虞红叶惊诧无比的道,“薛公子,你这是道家的法门还是佛门的修为?好生奇怪啊!” “咳!……我是佛道合壁,天下无敌!”薛绍把那个碗递给月奴,“拿去洗洗干净,还能吃饭的!” “公子,这可是你的法器!”月奴的手直哆嗦,不敢接这碗。 事实证明,女汉子再胆大,也终究是怕鬼的。 “拿着!”薛绍将碗往月奴手里一塞,“修炼到了我这样的程度,飞花摘叶皆是法宝,无妨无妨!” 月奴的脖颈上都冷汗直流,一双素手瑟瑟发抖,仿佛手里就抓着上官庭芝的冤魂。 “好了,接下来我们再铲了这块寄生冤魂的阴墙!”薛绍拿起一把铁锹对着墙上的红色墙粉就一顿猛铲,就当是煅炼体能了。 “公子,不如我来吧?”月奴哪里会让薛绍做这种事情。 “只能是我来!”薛绍一本正经的道,“你有法力吗?” “……没有!” “那你收拾房间去!”薛绍说道,“虞姑娘,麻烦你去帮我请一些杂役来,我要对这宅子进行一番修缮和整理。” “乐意效劳。”虞红叶拱了拱手,心有余悸的看着布偶和那面墙,“薛公子,当真没有问题了么?” “当然。”薛绍板起了脸,“你是信不过我吗?可别忘了,以后要住在这里的是我自己!我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红叶不敢!若能降伏了恶灵,当然是最好!”虞红叶略略吁了一口气,满怀奇异与崇拜的深看了薛绍两眼,抱一抱拳,“红叶这就去帮薛公子招募杂役!” “有劳!” 虞红叶走了。 月奴紧张兮兮托着那个碗,寸步不敢离。现在她感觉,非但不是自己要保护公子,而是需要公子来保护她才是。若是离他远了,万一再要撞到什么冤魂恶灵,如何是好? 薛绍看到月奴这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 其实今天发生的事情,无非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化学与物理现象而已。岂不说薛绍前世曾是一名理科生、大学选择的是生物化工专业,后来他身为一名特战队员,也不是身手好、枪法准就可以的,还要学习许多实际应用的数学、物理与化学知识。再加上那么多年的走南闯北,薛绍什么样的江湖骗术没见过,什么样的奇闻异事没听说过? 布偶流血,不过是简单的化学反应,中学的课本上都能学到的“酸碱指示剂”的作用。这都算不上是特战队员的专长,是个21世纪的中学生都能懂。 墙上留有影象,是一种比较特殊少见的“大自然录影机”现象,但也不难解释。这面墙上刷着红色的涂料含有大料的四氧化三铁,雷雨夜闪电放了电能下来,让这面墙充当了“录影带”的作用,刚好将某人跪地疾呼的样子给“录”了下来。至于那影象是不是上官庭芝,就真的是只有鬼才知道了。 然后,以后但逢雷雨之夜空气之中弥漫了电能,这个影象就有可能像放映电影一样的,再度出现。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高,四氧化三铁的含量、电场与磁场的强度、空气的湿度都要恰到好处,人体本身也带有电场与磁场……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巧合,形成了这面墙上的特殊影象,如同闹鬼! 这样的事情薛绍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说过,据说故宫里就曾有过一群宫女在墙上走过,他了解过其中的原理,当然是见怪不怪了。只需铲了这面墙上的红泥再重新粉刷一次,破坏了原有的四氧化三铁含量,定然能把“闹鬼”根绝! 之所以装腔做势的吓唬了这两个小姑娘一回,薛绍一是图个好玩,二是房子直接打了五折,也算是值回蓝田公子的出场费了! …… 午时左右,虞红叶率领一批身强体壮的杂役和匠人,浩浩荡荡的杀到了薛绍的新家。 搬家从来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修葺墙院整理屋瓦、洒扫卫生添置物件,大小的事情多如牛毛十分琐碎。不过这些事情都用不着薛绍亲自去过问了,月奴本来就很能干现在还多了虞红叶这个精明利落的生意人竭力相助,薛绍顶多是偶尔的“指手划脚”提一些自己的要求,比如在马球场上添置了练箭术的靶垛、前世在军队里练体能要用的独木桥和垂直障碍物这种东西。 包括虞红叶在内,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去看那一面被铲得坑坑洼洼了的红墙。 于是薛绍索性把虞红叶带到了这里,“虞姑娘,我们该谈一谈价钱了。” 站在这一面红墙面前,虞红叶当然知道薛绍的意思。她强作镇定的婉尔笑了一笑,说道:“薛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红叶向来雷厉风行不喜欢绕圈子。诚然这处房宅是有一些异恙,但你不可否认,这是一座极好的庄院吧?” “你直接开价。”薛绍比虞红叶还要单刀直入的直接。 “一换一。” “怎么说?” 虞红叶说道:“我想拿此宅,跟薛公子在蓝田的府第交换。” 薛绍不由得一笑,“看来你是早有打算。” “不瞒公子,确实如此。”虞红叶并不隐瞒,直言道,“据我所知,薛公子在蓝田的府第无论是规模与辉煌都不输此宅。但若论价值,此宅的卖价至少是两倍有余。当然我们有言在先,此宅我愿半价卖与公子。红叶虽是一介女流,但向来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薛公子以为如何?” 薛绍不由得笑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做生意的高手。如果光是从地段、面积与豪华程度来比较两栋房子的市值,眼前这栋长安豪宅当然抵得上两个蓝田县的薛府,可能还不止。但是,这栋宅子因为“闹鬼”几经转手,已经大大贬值;相反,出于“名人效应”,蓝田的薛府虽然地处偏僻,但却是远近小有名气的一处风流去处,其潜在价值岂是一般民宅可比? 一换一,虞红叶甩掉手上一颗日渐贬值的烫手山竽,接手一个颇有升值空间的“名人故居”,其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薛绍微然笑了一笑,“成交。” 虞红叶虽然竭力装作沉静,但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愕与喜出望外的“微表情”,没能逃过薛绍那双阅人无数火眼金晴一般的毒眼。 “薛公子,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下?”虞红叶甚至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早已做好了准备要进行一番长篇大论的讨价还价。万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不必了。”薛绍淡然道,“我不是生意人,赚或者赔,对我来说不重要。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迁居长安。你若赚了,是你的本事;你若赔了,是你无能。” “……薛公子,果然好风采!”虞红叶不由得有点对薛绍刮目相看,食禄之家不与下人争利,这才是名门贵公子该有的风范!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是很多时候舍得“吃亏”并且吃得漂亮,那就真是一门学问了! “过奖。”薛绍淡然一笑,“我举家来迁人生地不熟,大小的事情还要麻烦虞姑娘多多帮衬。” 虞红叶不由得深看了薛绍两眼,原来,蓝田公子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轻佻浮浪;相反,他给我一种深如古井、静巍如山的深邃与伟岸之感!……真是个妙人! “薛公子乔迁之事,全都包在红叶身上了!事无大小,红叶必然竭力做到尽善尽美,让公子满意!” “那就有劳虞姑娘了。”薛绍不由得释然一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尽快在长安安顿下来并且摆起烧尾宴、正式步入仕途,这才是我如今最在意的事情。摆宴不难,新官上任也不难,但如果在长安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处都没有,出门怎么跟那些当官的打招呼?――李仙缘这个九品小官,还打肿了充胖子的租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院落呢! 时风如此,薛绍目前还不能免俗。相比于当务之急,买卖房屋的一点差价已是不足挂齿――实际上这都已经是半价买入了,还待如何? 【貌似红票有点不给力,伤感中……】 ------------ 第23章 捕风捉影 更新时间:2014-01-09 真要细算下来,薛绍买房的这一笔生意其实是双赢。虞红叶把烂在手里的“鬼屋”脱了手而且换回一套颇有赚头的蓝田公子故居。薛绍有了一处上佳的长安房产,还从此多了一个对本地无比熟悉、十分精明强干的“准管家”帮忙打点所有的搬迁琐事,这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何况,虞红叶是个美女。 虽然在大唐世人的眼光看来,虞红叶这个商女想要结交身份高贵的蓝田公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攀龙附凤,但薛绍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21世纪职场女性的影子。这个干练洒脱绝不花瓶的漂亮女子,给薛绍的印象还算不错。以后,说不定就还有很多地方要用上她。 更何况,她手感也还挺不错的! 府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薛绍骑上一匹马独自出了家门,直奔李仙缘家。时辰掐得恰到好处,到他家时正当天晚,李仙缘刚刚回到家里。 “薛兄这两日去了哪里,害我好找?”李仙缘迎到他惊讶的道,“太平公主也正四处派人寻你,你可知道?” “我可不会掐指一算卜卦问仙,于是刚刚才知道。”薛绍笑了一笑,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李司历,给本官上茶!” 九品司历,李仙缘的官职。唐人惯以所授官职相称呼,大多数的时候是为了表示尊重。 但是李仙缘分明就觉得薛绍是在调侃他,给他倒了一杯茶来没好气的道,“薛太官,请慢用!” “嗯,李兄还算贤慧。”薛绍嗬嗬的笑,慢条斯礼的喝起了茶。 “薛兄你今日就是专程来取笑我的吗?”李仙缘往门外瞟了两眼,“月奴姑娘怎的没有跟着你?” “她有别的事情要办。”薛绍放下茶盏,说道,“我已决定举家迁往长安,从此定居于此,今日就是打点居所去了。” “哦?”李仙缘多少有点意外和惊讶,“薛兄何以如此突然的下了决定?” “人往高处走。”薛绍淡然道,“整日窝在蓝田县那个小地方风花雪月混吃等死,也该有个尽头。等我的新居所安顿好了,我就准备摆个烧尾宴。” 李仙缘一下来了兴趣,“不知薛兄准备宴请哪些人?” 薛绍轻拧了一下眉头,“近日我左思右想,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以为,眼下我必须、且只能,请我们薛姓本家的一些人,来参与我的烧尾宴!” “……”李仙缘听后眨着眼睛沉思了片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薛绍笑道:“何样的道理?” “还须问我?” “我今日特意前来,就是听一听你的意见的。” 难得薛绍如此看重又给面子,李仙缘也就不矫情了,说道:“如果我是薛兄,我大概也只会请薛姓本家之人赴宴。时下,前太子李贤刚则被贬废,朝廷之上一片风声鹤唳,私下聚众本就不妥。再者,薛兄虽然初入仕途,但许多人对薛兄却是早有耳闻并不陌生。薛兄若是只请张三,李四必然心中忿忿;若是只请李四,张三必然暗生不悦,当然也不能把满朝文武都给请来!――那么薛兄只请薛姓本家的几个人,便是无妨了,谁也没有话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初来乍道,我可不想落下一个厚此薄彼的名声,从入仕的第一天起就得罪人。”薛绍接过话来,说道,“怪只怪我姓薛,薛家人生来就树大招风。” “凡事,皆是有利亦有弊。”李仙缘说道,“薛兄虽然入仕容易,但却比一般的为官之人多了一些忌讳。” 薛绍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说道:“现如今河东薛氏大旺,在朝为官、在军为将和封疆大吏都不少。我不可能将他们所有人都请来,薛某自忖,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思来想去,我觉得有两位薛姓族老我是必须要去请上一请的!” “薛兄所言,莫非是当朝宰相中书令薛元超,和户部侍郎薛克构?”李仙缘道。 “对。”薛绍点头,“此二人位高权重,都是我的父辈族伯。虽然薛某不巴望他们的提携与照顾,但至少要给他们几分颜面。” 李仙缘沉默了片刻,面露一丝难色的摇了摇头,“怕是难于请到。” 薛绍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请不请在我;来不来,在他们。” “言之有理!” “另有两人,我必须要请到!”薛绍突然话锋一转。 “谁?” “他们是一对亲兄弟,薛仁贵之子,薛讷与薛楚玉!”薛绍道,“据悉这二人都在长安,你可知他二人各在何处所居何职?” 李仙缘有些纳闷,“薛氏南祖这一脉曾经良将辈出大兴大旺,但至从十年前薛仁贵败走大非川,已然没落。现如今薛仁贵贬斥于象州穷山恶水之地,薛讷不过区区一长安城门郎,薛楚玉在皇家御率羽林卫中的官职更是卑微,兄弟二人同为浊官小将……薛兄为何定要请他们到场?” “世人皆好锦上添花,薛某独爱雪中送炭。”薛绍微笑道,“薛元超与薛克构这些大人物能来则是最好,不来则不强求;薛讷兄弟俩,我是非请不可!” 李仙缘深看了薛绍两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薛兄仍是心向军武?” 薛绍呵呵的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薛兄,小生觉得你想法太奇怪了!”李仙缘有点不解的道,“薛兄你不缺钱财不缺女人,连血统和门第都是凤毛麟角的人中极贵。要赢得这样的一副富贵是天下无数人的梦想,你却一出生就拥有这些。就算是不娶公主,你也大可以鲜衣怒马的安享一世荣华富贵,为何还要……立志从戎?” “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日子,我已经厌烦了。那种感觉,空虚到腐朽。”薛绍仍是呵呵的一笑随口答道。心说,难道你想要我给你讲解一下未来几十年的历史走向,从而分析一番我“立志从戎”的动机? 李仙缘不笨,眼看薛绍避重就轻也就不再追问了。 二人置茶闲聊了片刻李仙缘正准备更换新茶,有人来拍门,“李郎君可曾在家?”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是我府上的陈管家来了。”薛绍道。 李仙缘起身准备去应门,“你叫他来的?” “不叨扰了,我这便和陈管家一起走。”薛绍也起了身来。 李仙缘点了点头,“太平公主那处,你准备如何区处?”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薛绍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仙缘不好再多言,心说以往的蓝田公子总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如今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他今日来这里好像不是专程找我,而是为了等这个陈管家,竟把时间掐得如此精准。烧尾宴的宴客人选他早已思虑清晰,太平公主一事他更像是智珠在握……奇哉怪也,他何时长出了一颗这么清醒的脑子? 薛绍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笑道:“李兄莫非对我恋恋不舍?” “小生可没有龙阳之癖!”李仙缘浑身一寒苦笑起来,“薛兄好走,不送、不送!” 薛绍哈哈的笑了两声,“倘若公主催人来找你打听我的消息,你如实回答便是。” “好。”李仙缘应了声,却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埋的什么药,这是要和太平公主玩捉迷藏吗? “告辞。” 薛绍出了院门,薛府管家陈兴华立于门前,见了薛绍拱手就拜,“原来公子在此!不知公子急唤老朽前来所为何事?” 陈兴华年五十有余,生得精瘦,谨小慎为而且精善于理财,专给大户人家经营管理钱财租佃之类。不久前薛绍“炒掉”了原来的大管家而把他请来,一是图他远近的名气,二是,生人好办事免得露了什么破绽。就和谴散了那许多的姬妾一样的用意。 “即日起我将定居于长安,蓝田旧宅我已决议变卖。但有帐目收支全得由你来打点。个中详情,自有月奴跟你交待。”薛绍言简意赅的道,“现在跟我走,去新宅。” “是,公子。”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身为下人纵有千般疑虑,也不好多问。陈兴华来时日短,尚未摸清这位蓝田公子的脾性,当下只能言听计从依命办事。 这正是薛绍要的效果。 大小的事情都必须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按步就班,把一切不可控因素尽量降到最低,这几乎已经是薛绍的习惯。或许是在军旅当中生活时间太长的缘故,他的性格当中已经有了这种“一丝不苟”的严谨烙印。 薛绍骑马陈兴华上车,主仆前后错马而行。 陈兴华坐在马车里觉得甚是不妥,哪有主人骑马我乘车的道理,他更不应该亲自在此等我,派个下人前来或是留下书信一封不就妥当了吗? 陈兴华自然想不到,现在的蓝田公子刚刚爱上了“骑马”这项新运动,在这里等他也是“顺便”为之。薛绍此行的主要的目的不过是想在李仙缘那里现个身,好让太平公主“捕风捉影”一番。 当了那么多年的特种兵,薛绍早就习惯了一件事情――尽量摸清敌人的行踪和思维同时最大程度的隐藏自己。特种作战的精髓都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当中的每一个细节之中。 【求收藏,求红票!】 ------------ 第24章 巧舌如簧 更新时间:2014-01-10 薛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被他改了名的宦官“朱八戒”就跑到了李仙缘的家里。原本他是奉命去了一趟蓝田得悉薛绍并未归家,回来后抱着侥幸心里在进宫之跑到李仙缘家里来碰碰运气。得知薛绍前脚刚走,他直拍大腿。讯问了一番后,急忙跑回宫中去向太平公主覆命。 “置宅搬家?”太平公主得闻薛绍的消息之后,很是感觉莫名其妙,“他还真是不务正业!” 朱八戒有点迷茫,但是转念一想,公主英明,薛绍的“正业”就该是陪太平公主玩乐才对嘛! 身边的宫婢使儿也有一点替太平公主打抱不平了,“公主殿下,那薛绍好不托大,居然三番两次的躲着公主!” “他为何躲我?”一言挑起了太平公主的火气儿来,“难道本宫生相丑陋很是吓人吗?” “公主殿下貌若天仙,能让天下的男子都神昏颠倒!”宦官宫婢们连忙拍起了马屁,可不能惹得这位小姑奶奶发了脾气。 太平公主早就对身边这些人的露骨恭维免疫了,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不行,我得当面找薛绍问个清楚,他奈何要躲我?真正是岂有此理!” “殿下,不如明日派些个御林军将那薛绍捉来?” “馊主意!”太平公主年纪虽小但不代表她笨,恨恨骂道,“御林军可不是干这等事情的,你想让本宫挨上母后的臭骂是么?” 一群宦官宫婢再也不敢吭声,太平公主向来是嘴硬心软,但万一惹到了天后娘娘那可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了。 “哼,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太平公主银牙儿一咬,恨恨道,“可有查明他搬到哪坊哪处了?” 朱八戒怯怯的道:“殿下,这个……就连李仙缘也不知道!” 太平公主越加忿然,好你个薛绍,还真的成心躲着本宫!……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 回到家里,薛绍把搬家的事情交待给了陈兴华,让他去全权处理。月奴虽然能干又细致,但毕竟隔行如隔山,一些帐目和契约上的事情还须得陈兴华这个大管家去和虞红叶相商办理。月奴更多的是负责照顾薛绍的饮食起居。 天色渐晚,月奴打来热水,给薛绍洗脚。 最初薛绍不是太习惯这样的待遇,刚开始为了掩人耳目于是入境随俗的没有拒绝。后来让月奴洗了两次脚,薛绍还喜欢上了。 月奴会武识医,洗脚的时候按一按穴位很是舒服而且有益于气血畅行,这对薛绍的身体来说颇有好处。 “月奴,近几日你和陈兴华张罗一下,尽快完成搬家,那些厨子杂役也都早一些招来,各有用处。”薛绍一边享受着足浴,一边闭目养神的悠然说道,“车马人力有什么需要张罗的,就去找虞红叶。不必与她客气。” “知道了,公子。”月奴全神贯注的按着脚,力道大小恰到好处。 “明日,我得入宫一趟。”薛绍笑道,“堂堂的太官令,也该去上任了。” “公子,检校官不必每日点卯应职吧?”月奴说道,“不然的话这住处也太远了,天没亮就得出门,未免太过辛苦!” “不用。领了官凭告身就算完事,吃饷不干活儿的闲官。”薛绍微自笑了一笑,月奴还真是无时无处不在关心着我。 “那敢情好。”月奴释然的微笑,竟像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一样,美滋滋的。 难得女汉纸笑得这么温存,薛绍倒有点心猿意马的想恩宠她一番了。但一想还是莫要开戒了的好,目前应当修身养性固本培元,清心寡欲为上。 怪只怪以前的薛绍于床榻之间太过肆滥严重透支,都快要玩废了这副身体。再不补救,定然未老先衰阳寿不盛。薛绍可不想为图一时之快,而枉自断送了自己。 古有云,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光说月奴这身材,就已是个顶尖尤物。常言道食髓而知味,薛绍现在还真有点担心会把一身骨头枯在她身上了。 想着这些,薛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奇的笑意。 月奴身为习武之人洞察向来敏锐将其看在眼中,不由得俏脸绯红不敢再仰头直视,芳心如鹿的纷乱想道:公子方才为何笑得如此怪异,那笑容之中仿佛还透着一丝妖异和……淫|荡? 次日清晨,薛绍练过八段绵吃罢了早饭,骑着马儿去往皇城。因是新官上任,还颇费了一番口舌方才进到光禄寺太官署。吏部早有任命公文下达,只等薛绍来办理官凭告身。大唐的官凭告身可不是白领的,尤其是新授的官职或是升官换了“部门”,得交了一笔不菲的朱胶绫轴钱,俗称“官告费”,很多新入仕的人交不起这比钱。 手续倒是不甚繁琐,大约小半个时辰就算完了。 小小的七品检校官无足轻重,如若站在皇城朱雀门的门楼之上扔块板砖下去,随便砸中一个人就有可能是个五品以上大员。因此,薛绍的“走马上任”冷冷清清,想不低调都不行。 办完了手续离开署衙之时,薛绍却被一名宫中的婢女使儿堵住了。 主子后台硬,婢女的架子也就大,见了薛绍就没好气的道:“薛公子,你好不识趣!答应了公主殿下要去射猎的,三天两头不见人!你可知道,公主已是凤颜大怒?” “那就有劳姑娘带路,让薛某当面去向太平公主殿下,陪个不是了。”薛绍呵呵的笑,玩失踪,也得适可而止。万一真的惹怒了那个不讲道理的小女孩子,给我穿上小鞋可就有得凄惨了。 “哼,还不随我前来!”小宫婢神气活现的飞了个小白眼儿,一摇三晃的上了马车。 薛绍骑马跟随。 太平公主正在西内苑,看一群太监宫女拔河。场地上两方人马大喊大叫的热火朝天,太平公主的小脸色却是有些愁眉不展,一手支颐懒懒的坐在大椅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公主殿下,奴婢把薛绍找来了!” 太平公主闻言就坐直了,漂亮的脸蛋儿上像有一朵阳光绽放开来,瞬间眉开眼笑,但马上又将小脸色儿一沉,“哼!这个坏人,终究是落在了本宫手上!” 朱八戒连忙上前,谄媚的道:“公主殿下,今日该要如何整治这个坏人才好?” 太平公主俏脸儿一板,气乎乎的道:“看你如此痴肥笨重,就害他挖个大坑把你埋掉好了!” 朱八戒慌忙退下,“小的多嘴,罪该万死!” 薛绍站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瞟一眼她的神色,板着一张小臭脸,愠中带喜欲说还休,拱了一手道:“微臣薛绍,见过公主殿下。”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太平公主既不叫免礼也不正视薛绍,别过脸去冷哼哼的拽起了学问。 “公主殿下,莫非是在数落微臣?”薛绍似笑非笑的道。 “你以为呢?”太平公主学着她母亲的样子,用鼻子发着冷哼之音,这样或许会很威严,应该就能镇住眼前这个不讲信用的坏人了。 “那公主真是冤枉微臣了。”薛绍不急不忙的道,“微臣可是记得,从未在公主殿下面前,做过失信之事。” “你还狡辩?”太平公主正过脸来,很想凶巴巴的瞪上薛绍两眼,可是与他的眼神一触,又没来由的脸蛋儿一红将心软下心来。于是,原本预想之中的厉声斥责变成了嘟嚷的抱怨,“你可是答应过本宫,要陪本宫去射猎的!” “公主殿下容秉。”薛绍微笑道,“微臣确实记得亲口许诺过,要陪公主殿下去射猎,但当时并未约定时日。因此,那算不上是失信吧?” “……”太平公主略微怔了一怔,好像是这样子,于是无语。心说,这个坏人真是太狡猾了!你为何就不解释一番,这两日为何偏要躲着本宫?你难道不知道,本宫一直都在担心你的脖颈伤势吗? 薛绍拱了拱手,继续微笑道:“微臣得蒙公主恩典新授官职,今后便是一名京官了,如若继续偏居于蓝田小县想必多有不便。于是微臣近两日花了一番力气去搬家,只因这些俗事繁忙,因此无暇他顾。不出几日,微臣就能安定下来并从此定居于长安。公主殿若想射猎,微臣随时可以奉陪。” 太平公主闻言略微一喜,“如此说来,你并未忘却了之前的许诺?往后你若定居长安了,本宫可以随时召你一同前去射猎?” “公主有召,微臣定当奉命。”薛绍拱手道,“微臣一介检校官职其实并无多少公务要办,若非是为了便于时常听奉公主之召唤……微臣也就不必搬这个家了。” 太平公主闻言俏脸绯红,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原来他是为我搬的家呀! “亏得你还有着半点良心,本宫就暂且不予怪罪于你了。”太平公主心中虽喜,嘴上却不能软了去。从小听蒙母亲的教诲,她不能在下臣和宫人面前堕失了一个公主的威严,于是道,“本宫现在就想去射猎,如何?” 旁边的小宫女儿们忍不住偷偷的窃笑起来,瞧这薛公子真是巧舌如簧说出来的话儿就像抹了蜜一样,一下就把公主殿下哄得笑容满面了。如此也好,公主开怀我等的日子也便好过了。 薛公子,你再加把劲多哄哄公主! 【大家也加把劲,多收藏、多投票撒!】 ------------ 第25章 目的达到 更新时间:2014-01-10 太平公主满怀期待的看着薛绍,他当真会应允陪同本宫前去射猎吗?还是,仅仅是哄我开心而已? 薛绍微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若要射猎须得准备充分。大明宫后方的皇家禁苑结连终南山脉,方圆广袤丛林茂密,其中或许就有虎豹豺狼这等猛兽。公主若是想去射猎,须得多带甲士以为护卫,并事先将猎物圈围、阻止猛兽入侵。这大小的事情若是没有三五日时间,是无法准备妥当的。” “你竟了解得如此清楚?”太平公主略微有点惊讶,“本宫虽然从未去过禁苑射猎,但时常听到父皇与皇兄们议及此事。听来,倒和你说的差不了多少。” 薛绍呵呵的笑,这些我当然是从史书、从安小柔那里了解到的。 “公主殿下若是真想去禁苑射猎,还须得征同皇帝陛下与天后娘娘的同意。”薛绍说道,“若无二圣钧命之恩准并拨于甲士护卫,微臣纵然是有心相陪也是万万不敢擅作造次的。” “此事好办,我去求得母后同意便是!”太平公主已被勾起莫大的兴趣,很自然的就顺着薛绍的思路在走了,心情美丽的嫣然笑道,“薛绍,着你五日后陪伴本宫前去猎射,你可不许再行爽约噢!” “微臣向来守信。此前从未爽约,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薛绍拱手微笑道。 太平公主不由得心花怒放,小手儿在大椅扶手上拍了一拍,信誓旦旦道:“如此,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薛绍正色的拱手,又道:“公主殿下,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太平公主的心情更加美丽起来,这个坏人好像从都不怵怕本宫、也从未提及任何要求。今日他却会开口对本宫有所请求,真是难得。 薛绍道:“微臣有一同族兄弟,现于羽林卫当职,姓薛名楚玉,乃是名将薛仁贵之子。微臣久闻薛楚玉武艺精良弓马娴熟深得薛仁贵之真传,若去禁苑射猎,此人大可随行助兴。以他的武艺造化,到时定然收获颇丰,公主殿下必能更加尽兴。” “薛楚玉?”太平公主念叨了一声,“本宫记下他的名字了。如若母后恩准本宫前去禁苑射猎,必有此人从旁相随!” “谢公主殿下。”薛绍拱手拜谢。 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五日后辰时初刻,大明宫,玄武门。”太平公主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绍,“你可不许忘记了!” “微臣,定当准时赴约。” 看到薛绍答应得如此斩钉截铁,太平公主的心情不由得一片大好,早忘记了初时的怏怏不乐,“本宫赐你一席,来陪本宫一同欣赏拔河!” “公主殿下请恕罪。”薛绍拱手一拜,不可事事遂她心意,不然“调教”从何谈起?于是道:“微臣为了尽快安顿好家生,以便五日后能够准时赴约陪伴公主殿下前去射猎,微臣还得回家好生操持一番。还请公主殿下准许微臣先行告退。” 太平公主方才心情美丽了一点又被拒绝,不觉有些懊恼,“那些许的家务小事,还需得你亲自操持吗?你府里就没个管家下人不成?” 薛绍笑道:“微臣虽有三两帮随,但远不如公主殿下想像的那样人多势众。下人办事不力,诸多事务还需得微臣亲自操持。比如说,微臣的烧尾宴该要如何来办,需得要宴请哪些宾朋,就需得微臣亲历亲为,如此方显诚意。” “烧尾宴?”太平公主一听又动了好奇心,“本宫早已多次听闻,大臣将军们如若升官左迁了,便要摆起烧尾宴来宴请同僚以示庆贺,本宫却从未有幸参与过。薛绍,你敢请本宫去参加你的烧尾宴吗?” 敢? 太平公主的这个用词,让薛绍和在场的宦官宫女们都觉有些逗趣。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贵客,若能大驾光临微臣的烧尾宴,微臣当然是受宠若惊。”薛绍道,“只怕寒舍简陋饮食粗鄙,到时将要委屈了殿下。” 你也会受宠若惊? 太平公主心里美了一美,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笑容之中添了一丝诡奇神色,“本宫,需得考虑一下!” “微臣静候佳音。”薛绍不喜不忧的拱手而拜。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本宫也就不留你了。”太平公主好似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你且去吧!” “微臣告退。”薛绍也不多言,拜别之后转身而走,大步流云头也不回。 马球场中的拔河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可是太平公主全然无心欣赏,一双眼睛就盯着薛绍离去的方向,视线越过了热闹的马球场,眼神就像是粘在薛绍的后背上,一直目送他走出了宫墙的转角。 “殿下,薛公子已然走远了。”贴身侍婢小声的道。 “本宫看到了,要你来说吗?”太平公主倒也不怕在自己的心腹面前难为情,心情美丽的巧倩一笑,“你说――为何本宫一见到薛绍,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呢?本宫方才分明愁眉不展的,往日里最爱的拔河也提不起兴致来;现在却觉得看什么都顺眼了。这是何故?” “大抵是因为,薛公子长得特别好看。”贴身侍婢笑嘻嘻的答道。 “是吗?”太平公主连眨了几下眼睛,一双略带稚气的漂亮大眼睛里,灵气奕奕,“那他见了本宫,会否心情变好?” 也是难为太平公主了,在皇宫里长到这么大刚刚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除了自己的父皇和皇兄,就没怎么见过两条腿的大活男人。 “奴婢分明看到,薛公子离去之时面带笑容步履轻盈,想来是心情颇佳。”贴身侍婢拐着弯的拍起了马屁,这话可比直接称赞“公主殿下貌若天仙”管用多了。 太平公主果然喜笑颜开,“赏!” …… 薛绍出了宫,骑上马直接去了西市,当然不是去花街柳巷寻欢买醉,而是去了马肆。 大唐尚武,民间不禁兵器准养马匹,二者经常是同在一处贩卖。 过几日就要去打猎,薛绍总得置一身合适的行头。横刀汉剑这些倒是漂亮,但是目前薛绍完全用不趁手;弓,以往喜好风流的薛绍倒是练过,但论其水平不过中等,比起一般的军队士卒来说或许都有差距,至少是比不上月奴。 既然早已立志从戎,薛绍打算趁这次应付打猎的机会,现行打造一套自己能够用得趁手的兵器。 马肆占了西市的很大一块,有很多卖马的商户,远远就能闻到浓厚的马粪与料草气味。这里有许多的胡人做生意,最多的就是来自于关陇一带的突厥、铁勒与回纥人。各式的语言与民族服装在这里交相辉映,偶尔还能看到碧眼高鼻大胡子的西域昭武九姓胡人和来自于遥远大食的阿拉伯人。 大唐实兴开放的国策,对各民族的宗教信仰都予以承认和肯定,对他们的服装、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都保持尊重的态度。长安这里常年聚集了大量的胡人定居,如果能够取得大唐的“居民资格”穿上大汉民族的服装,对诸国胡人来说将是莫大的荣耀。很多前来大唐求学、经商甚至代表国家来担任使者的外国人,都孜孜以求的想要定居长安――这比现在谋求一张美国绿卡还要困难,并且光荣。 薛绍先在卖马的商家马厩里逛了一圈,还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来自于西域大宛古国的汗血宝马。不过他没有买,太贵了身上带的钱远远不够。一匹汗血宝马卖到二百两黄金,就算是对薛绍这样的贵族来说,也是不菲的价钱。 如今的大唐以开元通宝制式的铜钱做为交易货币,因为铸币成本过高加上近年来经济飞涨、胡商外贸兴旺导致铜钱大量外流,铜钱变得供不应求。于是也用绢帛或盐做为中间物,实兴以物易物。做为贵金属的金银虽然不直接参与流通,但也具有货币功能。就目前的长安来说,一两银子可抵一贯(一千文)铜钱,一两黄金可抵七两白银。 一匹大宛马卖到二百金,那就是一千四百贯,换作开元通宝是一百四十万枚,得拖好几车! 长安物价本就较贵,粮肆标价“斗米十文”,大唐的一斗米约有十二斤,折算下来一个铜板相当于三元左右人民币的购买力。 大唐时代的名马就像是现在的名车一样,薛绍牵着一匹价值六七十贯的突厥三花马招摇过市,已经算是够“拉风”的了。毕竟马匹是军用物资,大唐虽然准许民间养马,但薛绍所骑的这种突厥良马更多的是出现在军队里。一匹大宛马卖到一百四十万钱,相当于四百多万人民币――这还不是纯种的汗血宝马。 有句话拿到这里来说也算相宜,不到长安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去西市不知道自己有多穷。逛了一圈马肆下来,薛绍真心觉得――原来我是个穷人! 【求收藏!请多多支持!】 ------------ 第26章 神仙哥哥 更新时间:2014-01-11 在马肆过了一回眼瘾后,薛绍逛进了一家武器铺。刀剑弓匕,这些不受管制的兵器全都有。 武器铺的店主人四十多岁,微胖,三绺长髯穿一身白衣。看到薛绍入店一瞟他那样行头装扮,店主人将伙计一把扒拉开,亲自迎了上来拱手长拜,“贵客盈门,小店有失远迎。” “主人家客气了。” “不知道郎君想要何样的兵器?”店主人取下一把琉璃装饰的佩剑递了上来,心想这样的饰剑应该是符合眼前这位青年郎君的身份,说道:“这是敝店的镇店之宝,郎君且看,如何?” 薛绍接过来看了一眼,漂亮倒是漂亮,多半是书生仕子拿来做装饰用的。大唐天下佩剑的书生没有八成也有一半,朝臣大员和达官显贵也个个佩剑,这是一种风尚。 “不堪用。”薛绍将剑还回给店主人。 “再看此刀。”店主人将一把刀鞘装点为金灿色的横刀递上来。 薛绍看了一眼,很漂亮也挺实用。如今大唐的铸刀工艺已是独步天下,横刀更是唐刀中的精粹,后来传至日本,被他们将刀身改弯变成了“日本刀”引为国粹。步骑两用的横刀原本是直的,刀身狭长湛亮像是一件艺术品,是大唐将士人手必须的装配。 但是薛绍家里已经有了好几把横刀了,月奴此前兑了字画古玩买来的。 “我不缺此物。”薛绍再将横刀还回给了店主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我要定制这三种独门兵刃。” 店主人拿起图纸看了一眼,不由得拧眉,“小的像是飞刀,大的形状甚是怪异,有点像楼兰弯刀,但又不全像。这另一样……却是从未见过!” 薛绍想笑,21世纪天朝特种部队所用的虎牙军刀和三棱军刺,你见过才有鬼了! “飞刀要十套,其他各两枚。务必要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艺。你开价吧,要多少钱?”薛绍道。 “郎君几时要用?”店主人知道是来大生意了,激动又小心的问道。 “今日。最迟明日。” “那不可能!”店主人连忙大摇其头,“最少三天!东西虽然小,但却因为是新样式现定做的物件,须得反复的回炉与打磨。小店至前隋年间就一直在长安做生意了,历三世而不倒,靠的是信誉。若不能让郎君满意,便是砸了小店的招牌!” “那就三天。”薛绍再拿出一张图纸来给他,“另外,我还要定制一把这样的兵器。” “弩?”店主人看了图纸,当场脸色一变,“郎君莫要说笑,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 大唐尚武民间不禁兵器,但也只限“刀剑弓匕短矛”,诸如弩、甲、马槊和陌刀这样的“重兵器”,却是严禁管制的。 两三米长的大陌刀是唐刀的一种,威力赫然。大唐的陌刀步兵面对胡人的骑兵,一大陌刀下去人马辟易砍作几截,这样的兵器怎么可能让民间私铸? 单兵用的弩相对于弓更容易射得准。要把弓术练到出众少不得要些年头,弩却不用,就是个良家妇人也能用弩射杀强壮的男人。因此,弩也是管制兵器只有军队专用。 大唐律法明文规定,每私藏一张弩,流放一年到两年。 薛绍也不跟他废话,拿出一块金饼直接放到了他柜台上的小铜称上,提起来一称,刚好一两。 “这是定金。”薛绍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块。如若满意,另有打赏!” 大手笔! 店主人的眼睛岂止是发亮,简直都瞪圆了。这一块金饼子就够得上七千钱,都足够买下号称“镇店之宝”的饰剑三把有余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拿起那块金饼子,店主人狠咽唾沫的小声道,“郎君切莫要泄露出去才好,不然小店着实担待不起!” “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亲自来取货!”薛绍说罢就扬长而去。 店主人连忙就朝后门走,对伙计道,“你看好店门,我现在就去私坊。这位豪客的兵器丝毫马虎不得,需得我亲自监工!” 出了武器铺子正当日中,薛绍觉得肚子有点饿。旁边不远就有一个茶竂卖些茶水和糕点馒头,薛绍过去拴好马要了一盘大肉馒头一碗羊骨老汤,随意的吃些,但求填饱肚子就行。 生活上的饮食衣着这种细节,习惯了军旅生活的薛绍并不讲究。但是店主人和旁边的食客看到这样的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公子,牵着一匹上好的三花马跑到了小茶寮里来吃午饭,却着实有些惊奇不时有人斜眼看他。 薛绍淡然处之,心说谁规定了骑马穿锦衣的公子哥儿就必须要去豪华酒肆里用餐?我这叫行为艺术,你们不懂! 片刻后,茶竂外走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补巴加补巴的青灰色右衽长衫直接搭到了脚背上,显然是大人的衣物修改来的并不大合身,套在身上她瘦瘦的身条儿上飘飘荡荡的。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气色焦黄嘴唇干裂,一双大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怀里抱着一个老旧斑驳的琵琶,瑟瑟发抖的走到了茶寮的中间。 “各位叔叔阿伯,婶婶大姐。小女子不是乞丐,只是前来长安投亲却未有寻到人家,花光了盘缠回不得乡去。”小女孩子的胆子很小,说的这套话都像是大人教她的,她拨动了一下琵琶弦边说边在发抖,接着道,“小女子身无所长,只会弹得一手琵琶。今日就在宝地献丑了,只求好心人能够赏个馒头吃!” 茶寮里并不大,来这里吃饭的要么是马肆里的商人脚夫,要么是路过的普通人家。什么地方都有富人和穷人,长安也不例外。升斗小民们自己不富大抵也是见多了这样的行乞小丐,因此见怪不怪懒于搭理,店主人也并不驱赶。 小女孩儿紧张兮兮的拨动琴弦弹奏了起来,说实话弹得并不十分动听,曲调晦涩而零乱,显然她并不是太熟练。 薛绍吃完了第四个馒头,小女孩儿刚好弹完了一曲。众食客直接把她当作了空气一般的无视了。 “各位好心的叔叔阿伯、婶婶大姐,求求你们赏口吃的吧!”小女孩子细心细气的哀求。 店主人上前来道,“小店本小利微,养不起这许多每日前来行乞的人。你还是到别处试试吧,莫要吵到我的客人。” 小女孩子一下跪倒下来,泪雨涟涟的哭诉起来:“好心人,求求你们发一发善心,赏我两个馒头吧,我娘就快要饿死了!” “快走吧、快走吧!”店主人轻拍小姑娘的后背,好似也有点狠不下心来轰她走。 小姑娘抱住店主人的大腿,“主人家你行行好吧,我以后每天来给你洗碗扫地擦桌子行吗?求求你打赏两个馒头,我娘真的快饿死了!” 薛绍敲了一下桌子,“小姑娘,你过来。” 小女孩儿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膝盖擦着地面爬行了过来使劲的给薛绍磕头,“求求你了,赏我两个馒头吧!” 额头撞得砰砰作响。 “起来。”薛绍连忙将她扶住,抹了抹她额头上的砖灰,好在没有受伤。他对店主人道,“主人家,包十个大肉馒头来给这位小姑娘,一并算到我的帐上。” “嗳,好嘞!”店主人马上应了诺,欢天喜地的包了十个馒头来塞到小女孩儿怀里,“还不快谢过这位郎君大善人!” 小女孩儿感激涕零的跪了下来,又要磕头,“多谢神仙哥哥!多谢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薛绍将她的额头托住,不禁笑了,“这是哪处的俚语称呼?”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郎君哥哥就像是画上的神仙一样,长得好看又大慈大悲!”小女孩儿眨着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给神仙哥哥磕头!” “好了,快起来。”薛绍笑呵呵的将她扶起,细下一打量,小姑娘其实长得挺眉清目秀的,若是生在大户人家,好吃好喝的营养到位再加以打扮,将来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 “神仙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薛绍,鞠躬行大礼,“好人有好报,以后我和我娘每日都为神仙哥哥祈福!” 小姑娘挺淳朴挺乖巧的,薛绍心中略生一股怜悯与疼爱之情。拿起钱袋倒出一叠儿铜板来,约有三十余个,叠成了一摞儿放到小姑娘身前的桌子上,“拿着当盘缠,和你娘一起回乡去吧!” 这三十余个铜板,可不是开元通宝,而是大唐王朝近年新发行的一种铜板货币,名叫“乾封泉宝”,一枚可抵十文钱。 “我不是小乞丐,我、我不要钱,我只要馒头回去给我娘吃!”小女孩儿双手抱着琵琶和馒头,连连摇头。 旁边的食客发出了一片低声的惊哗,惊异的看着薛绍纷纷议道:“真是个好心的郎君啊!如今像他这般的富贵人家可是不多了!” “这小姑娘还真不是乞丐,乖巧孝顺,怪可怜的!” “拿上,快走吧!”薛绍将钱塞到她的小手儿上,“不是说你娘已经很饿了吗?别再耽搁了。” “傻孩子,你今天遇到活菩萨了,赶紧收下这些钱,带你娘一起回乡去吧!”店主人笑眯眯的帮劝。 小女孩儿当场泪如决堤,扑通又跪了下来,“给神仙哥哥磕头!” 【求收藏】 ------------ 第27章 血色獠牙 更新时间:2014-01-11 小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食客们啧啧称赞,薛绍一笑置之。喝完了一碗热乎乎的羊骨老汤,薛绍结了帐骑马走人。 出了马肆离开西市转道延康坊,薛绍骑着马正准备加速,远远看到四个青壮男子鬼鬼祟祟的小跑前行,一边交头结耳。 在特战行业混了那么多年,薛绍的“危机意识”远比一般人强了百倍,扫一眼便可知道,这四个青壮男子没打算去干好事。 原本薛绍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马上发现四个男子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瘦小的小姑娘在仓皇的逃跑,一路掉下了两个馒头,怀里抱着一个琵琶。 薛绍不由得眉宇一沉,这四个壮汉在追那个弹琵琶的小姑娘?! 可怜那小姑娘哪里跑得过四个青壮的男子,三两步就被追上了。 “钱!拿来!!”其中一个壮汉沉声怒吼并动手去抢。 小姑娘吓得呜呜直哭,“别抢、别抢,这是我娘要吃的馒头!” 哭求无用,四个大汉不由分说的瓣开小姑娘的手将钱抢了个干净,琵琶掉到了地上,馒头也滚落了一地。 小姑娘无助的哭泣,爬到地上去捡馒头。 “兄弟们,这小丫头虽然瘦小但生得眉清目秀的,应该尚未破瓜啊!”其中一个男子嘿嘿一笑,众人会意,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倒拖着小姑娘,往里坊间的胡同旮旯阴暗角落而去。 薛绍策马跑过来跟着拐进了那个小旮旯,沉喝一声:“住手!” 四个壮汉被吓了一弹齐齐扭头一看,见到一个锦衣贵公子骑着高头大马。 看那身板体型定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四个壮汉顿时放下了心来,各自吁了一口气。 小姑娘当场大哭起来,“神仙哥哥,他们糟蹋了馒头,我娘要被饿死了!” 薛绍不由得心中略微一疼,眼看着就要被这四个畜生凌辱了,却还惦记着馒头! “兄弟们,肥羊撞刀口了!”当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盯着薛绍和他的马匹,眼冒精光,“这可是上好的突厥三花马,牵到马肆去至少能卖五十贯!” 络腮胡子显然是他们的首领,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三人一并扔了小姑娘,腰间一摸手上都拽起了斧头刀子,前后左右的将薛绍包围了起来,“下马,饶你不死!” “马给你们,放过这个小姑娘。”薛绍不急不忙的下了马,小姑娘急忙跑到薛绍身边藏着,浑身发抖。 看到薛绍这么识相,四个男子更加有恃无恐。 薛绍对小姑娘道:“你快走吧!” “神仙哥哥,我怕……他们是坏人,他们要拿斧子伤你!”小姑娘怯怯的小声道。 “不怕。他们不会伤我的。”薛绍拍了拍她的肩膀,对那四人道,“你们无非是求财。我说话算数,马给你们,卖了钱去平康坊任凭挥霍,那里多的是风情万种的女人等着伺候你们。你们就不要再为难这个小姑娘了。” “好!看你如此上道,我们放这小娘们走!”络腮胡子沉吼一声,“还不滚!” 小姑娘吓得浑身直筛糠。 薛绍连劝带推,“快走、快走!千万不要回头!” 小姑娘犹豫又惊怕的跑出了弄堂小旮旯,捡起之前掉落的琵琶,又捡了几个沾了泥土水浆的馒头,回头担心又害怕的看着薛绍,泪雨婆娑可怜巴巴的撇着小嘴儿。 “再不走,我可生气了!”薛绍大喝了一声。 小姑娘这才心惊胆战的急忙奔去。 “好了,小娘们儿已经滚了。”络腮胡子扬着一把自行打造的尺许长刀指着薛绍的鼻尖,“把你身上的钱货通通交出来!” “我需要考虑一下。”薛绍云淡风清的应了一句,环顾一眼,地处僻静四下无人。 小姑娘渐渐跑远。 很好,这样就不会吓到她了! “少废话!我等兄弟身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不愁多你一条!”络腮胡子沉声厉喝,一扬刀,其他三人就准备上前。 薛绍猛然双眼一眯,眼中精光绽闪! 瞬间,四个男人同时感觉到周身一寒,空气都似乎变得压抑与阴沉了几分。 薛绍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煞气,只有杀过人、舔过血、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才会有那种恐怖气息,让眼前这四个横行市井的流氓打从心眼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彻骨恐惧! “我考虑清楚了。”薛绍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你们几个,还是死了的好。” “混帐!”四个流氓惊吼。 话音未落,薛绍出手了。 擒贼擒王,首先其冲的是那个拿刀指着薛绍的络腮胡子。手起掌落,络腮胡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被薛绍切中手腕,咔嚓一声脆响手腕骨碎刀子脱手。 薛绍一把接住刀子,快如闪电的反手对着络腮胡子因惊诧而张大的嘴里,猛然一戳! 直入没柄,从脑后穿出! 电光火石,前后一秒钟,络腮胡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轰然倒塌在地。 “啊!!”剩下的三个流氓惊呼一声,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刀斧并起朝薛绍砍来。 薛绍反身一个鞭腿,后发而先至的踢中了一个流氓的脖颈,咔嚓嚓的碎响如同折断了干蔗一般,那个流氓猛然栽倒在地一头撞上了青石地板,头胪破裂脑浆迸出! 同样,不到一秒钟。 剩下的两人当场傻了眼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在本能的驱使下挥动刀斧来砍薛绍。 薛绍一闪身躲过一斧,错身的一瞬间左肘肘尖对着那人的太阳穴一个怒冲撞击,那人闷哼一声躺地就开始猛烈抽搐。几乎是在出肘的同一瞬间,薛绍右手化掌切中了最后一人的喉尖,他当场倒地与先前那人脸对着脸的躺在了一起。 很快,这二人一同狂翻白眼嘴里喷起了白沫,如同遭受了高压电击一样在猛烈的抽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多年的军旅与佣兵生涯让薛绍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但出手,就绝对不让敌人还有机会爬起来对着他的后背开枪。 重重喘了一口粗气,薛绍有点气血翻涌的感觉手也在轻微的发抖。纵然是心境不会因为这种层度的格斗和杀戮而发生太多变化,但这副身体显然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站在四具尸体的中间,看着它们慢慢归于宁静,“血狼”再一次嗅到鲜血的味道,感受到敌人生命的剥离,心中泛起那股熟悉而残酷的杀戮快意。 他微微眯着眼睛,舌头在牙唇之间滑动了一圈,如同扑食得手了的饿狼在舔舐带血的獠牙,啐了一口吐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 那张脸因为极度的惊恐而表情扭曲眼睛瞪得很巨大,嘴里插着一个刀柄,刀身切碎了他的牙床碎落几颗牙齿,落在的鲜血汩汩的嘴里。 这样的人渣,死了也应该被唾弃。 呼吸渐渐平稳,表情渐渐沉寂,薛绍眯起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脸上泛起了诡异而冷厉的微笑。 像一个艺术家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一样,他睛静静的扫视了四具尸体一眼,骑上马整了整衣冠,从容缓步的走出了胡同旮旯。 “身手,真的是弱了不少。” 沿着小姑娘留下的脚印,薛绍找到了一座桥边,听到桥下传出嘤嘤的哭声。 “娘,你醒醒啊!醒来吃馒头了!” “娘,你快醒一醒,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薛绍下了马,从河岸边跳进桥下的桥洞。看到小姑娘正趴在一个衣衫破蔽的妇人身上号淘大哭。桥洞里铺着一丛乱草与破衣败絮,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缺碗烂盆,除此之外,只剩一个破旧的琵琶。 薛绍蹲到小姑娘身边,看了一眼那个妇人,面色黑灰眼眶深陷,嘴唇紧闭瘦得皮包骨头。薛绍探了一下她的脖颈,体温略存,但是已经没了脉膊。 “你娘已经去了。” “我不要!……娘啊,不要丢下我!!”小姑娘摇着她娘的尸体放声的哭号,手忙脚乱的撕去了弄脏的馒头皮儿,扯了一块带馅的馒头,用力要掰开那妇人的嘴,要往她嘴里塞。 “娘,你吃馒头,吃馒头!” “吃饱了,我们好回家” “……呜呜,娘!!” 薛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家住何方,还有什么亲人?” “我家在岳州,我就只有我娘这一个亲人了,呜呜!” 岳州,如今的岳阳洞庭湖一带。 这对孤儿寡母,还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薛绍轻叹了一声,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小姑娘扑在妇人的身体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几乎晕厥。 薛绍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依旧蹲下来柔声道:“跟我走吧,以后就留在我的府里生活。” 小姑娘惊讶的看向薛绍,怯怯的道:“那我娘呢?” “亡人为大,入土为安。我会叫人来收殓她,备上棺裹好生安葬。” “给神仙哥哥磕头!”小姑娘又大哭起来,膝盖在地上一挫一拧,转身就给薛绍拼命的磕头,砰砰作响。 “好了,不必如此。”薛绍道,“正好我府里有个丫环孤身一人,你去和她做个伴也好。” “给神仙哥哥磕头!”小女孩儿仿佛别的话都不会说了,呜呜的哭泣磕头。 “好了别磕了,额头都要流血了。”薛绍一把按住她,摇头笑了一笑,“你在此守着你娘的尸身稍等片刻,我去叫人来帮忙,安顿棺裹盛殓你的母亲。” “……给神仙哥哥磕头!” 薛绍骑马重返西市跑到虞红叶的邸店,刚好她在这里。将事情一交待,虞红叶二话不说亲自带着六七个身强体壮的伙计,推了车儿来到桥边,另有两人分头去买来了棺材。 人多力量大,妇人的尸身很快就被盛殓了起来,拖到了青龙坊的一户道观里操办丧事。 大唐崇道,李家尊奉老子为先祖。人死了能到道观里操办一场丧事,在外人看来那死去的流浪妇人真是积了福祉了。 至于那四个伏诛之人,想必也是在官府的辑捕名册之内,就让官府慢慢去料理好了,薛绍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丧事安排妥当之时,天色已然渐黑。虞红叶一直车前马后尽心尽力的帮忙操持,这时也有些累了,坐在了灵堂外的屋檐坐廊上揉了揉腿。 “辛苦你了,虞姑娘。”薛绍走过来,微笑道,“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伸出援手,你真是能干又善良。” “别夸我。商人唯利是图,我也是为了赚些辛苦钱。”虞红叶嫣然一笑道,“想不到,堂堂的蓝田公子还这般的悲天悯人侠骨心肠,倒让红叶开了一回眼界。” “换句话说,你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十足的恶棍?” “红叶不敢!” 薛绍笑了起来,“我敢断言,但凡那人嘴里说‘不敢’的时候,心里其实就是在那样想。” 虞红叶抿然而笑,话锋一转,“你真打算将那小姑娘收进府里?” “嗯,让她给月奴做个伴挡。” “据我所知,蓝田公子府里一向是美女如云风月无边,奈何如今只剩了一个月奴?”虞红叶问道。 薛绍呵呵的一笑,诡密的扬了一下眉梢,“我说实话,你敢听吗?” “有何不敢?”虞红叶挺好奇。 薛绍神秘的笑道:“原因就是,我好像和你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 虞红叶更加好奇,“什么爱好?” “男人。英俊的男人。” 【请大家多多投票,记得要收藏嘛!】 ------------ 第28日 独家买卖 更新时间:2014-01-12 两日后,晴。 薛府的下人已经从蓝田迁了过来,府里多了厨子、马夫、杂役和洗衣烧水的老妈子等六七个人。 晨炼过后吃罢了早饭,薛绍坐在主宅的书房里看一本《永徽律疏》,这是辅佐了两代天子的大唐名相长孙无忌编撰的一本律法著作,正是如今大唐刑律诉讼的法律依据,后世也称之为《唐律疏议》。 现如今只要有官府有断狱的地方就有一本《永徽律疏》,也有许多书生仕人专精钻研这本律法书籍以备应试科举之一的“明法科”,将来可以从事法律工作,譬如大理寺、刑部、县衙法曹的官员。 薛绍看这本律法书籍,主要目的是为了了解现在的“行为法则”,以便更能适应现今的生活环境。大唐的律法,说白了就是全力维护统治阶级与特权阶级的封建法典。比如说,男主人杀了家里的小妾,最多流放个几年,甚至缴纳一点罚金就可以免罪;而家里的丫环或是小妾要是敢打骂了主人,只要主人告发,轻则流放重则绞首;官员犯罪,可以用官职功劳来抵罪;奴婢犯罪,罪加一等! 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生存法则。唯一相同的是,没有哪里有着真正的公平可言。 薛绍每天都会花一点时间来看书,除了增加对这个时代的认识、更好的适应环境,另一个用意就是煅炼“速记”。 以前在特种部队时,速记也是一门必修功课。一张a4的纸上写满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杂乱字句或者是理科数据,需得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全部背颂下来。另有快速心算,也是同样必修的课程。这样能够训练出特战队员敏锐的观察能力与分析判断能力,如果是执行潜伏或者窃取情报的任务,这两项能力就更能彰显作用了。 人们印象中的特种兵就像是肌肉长到了脑子里的怪兽,除了能打就是能打。其实,敏锐的思维和发达的大脑才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 如果二者同样练到了出类拔萃,那就是薛绍的前世代号――“血狼”这种级别的“兵王之王”了。 今天的进展还算不错,薛绍已经差不多背下了三卷《永徽律疏》。大脑需要休息不可一下操之过急,正当掩卷之时,月奴在门外道:“公子,月奴回来了。” “进来。” 月奴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进门就跪,“给神仙哥哥磕头!” “起来吧,不必多礼。”薛绍道,“月奴,丧事已然料理妥当了吗?” “回公子话,她母亲已然入土为安,一切都料理妥当了。”月奴答道。 薛绍点了点头,“小姑娘,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月奴连忙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快告诉公子,你姓什名谁,都会些什么?” 看得出来,月奴倒是挺喜欢这个新来的伴档小姑娘。 “回公子话……”小姑娘学着月奴的腔调,搓着衣角小心翼翼的道,“我、我没有大名,我娘叫我幺儿,我除了弹琵琶,什么也不会!” “妖儿?”薛绍不禁笑了一笑。 “幺”同妖音。“幺儿”,是荆楚一带对家中排行最小的儿女的昵称。别地方的人一般都会听成“妖儿”。 “原来是一只小妖怪!”月奴摸着妖儿的脑袋笑。 薛绍微然一笑,“你会吃饭吗?” “会、我会!……”小姑娘有点紧张的连连点头。 薛绍呵呵的笑,“我这样的土豪,就是家里的粮食多的吃不完。你来帮个忙吧!” 月奴噗哧就笑了,“好了,公子收下你了。快谢恩。” “给神仙哥哥磕头!” 月奴笑道:“妖儿姑娘,你为何要叫公子神仙哥哥?” “因为公子长得像画儿上的神仙一样好看,大慈大悲好心肠!”妖儿一本正经的答道。 月奴笑得更乐了。 “好了妖儿,起来吧,别有事没事的就磕头。丧事操办下来,你定然困累之极了。”薛绍微笑道,“月奴,带她去梳洗更衣吃顿好饭,然后让她休息。以后就让她和你搭伴了。” “谢谢公子!”月奴倒是高兴,“妖儿,我们走吧!” “谢谢神仙哥哥!” “对了,公子!”月奴临走时又道,“虞红叶方才也与我们一同来了,正在正堂之上和陈管家商议一些事情。她说,有事想要求见公子。” “知道了。”薛绍心说,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 稍后薛绍下了楼来到前宅正堂,虞红叶和陈兴华刚刚谈完了事情,原来是将买卖契约给签好了,新宅的宅契也已经办好。这两个人都算是理财专家,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虞姑娘找我有事?”薛绍收下了契约书,问道。 “红叶是专程来向薛公子道谢的。”虞红叶满面笑容的拱手道,“承蒙关照,促成了红叶做成这一笔大生意。” “只是可惜了,没有你预想之中的赚得多。”薛绍呵呵的笑道,“半价抛售,心疼了吧?” “实话实说,没有。”虞红叶樱嘴儿一抿,巧俏的笑道,“原本我就是打算提个高价,再被公子砍到这个价钱出售的。红叶向来只赚良心钱,从未想过一夜暴富。” “你倒是实诚。”薛绍道,“就不怕我现在毁约,或是背底里骂你奸商?” “薛公子高风亮节不与下人争利,绝不会这样做的。”虞红叶笑道,“若非如此,红叶蔫敢实话实说?” “你别说,我还真的在乎。”薛绍撇了撇嘴,苦笑一声道,“日前在西市的马肆里逛了一圈,我发现,原来我是真穷。” “薛公子莫要说笑。”虞红叶道,“久闻蓝田公子大名,出门不带钱归家千万贯,你也会缺钱?” “那种钱无异于卖笑卖身,我不想再赚了。”薛绍摇了摇头,“其实我的家底并不厚实。十年前我们一家还在流放之地苦苦挣扎,等到父母双亡我们几兄弟才和二老的灵柩一起被朝廷召回来。所谓皇亲国戚,早已是徒有虚名。近年皇上顾念旧情给了我们一些封赏,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原来,个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虞红叶异讶的点了点头。在如今这样的一个时代里,皇家贵族们的事情,不是她这种升斗小米所能了解到的。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如你所知,现在我虽然有点名气,但都是轻浮虚名。以我的身份和家底在蓝田县来说兴许还算个人物,但要是到了长安京城里,就真的不算什么了。这里寸土寸金、遍地达官显贵。我一个徒有虚名的皇亲国戚、检校七品的芝麻太官令,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连一匹大宛马都不敢去问津。” 虞红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智光流转略微一亮,“薛公子是想发财赚钱?” “说得具体一点,我想经商。” 虞红叶惊讶的挑了一下柳眉,“薛公子莫要说笑。你堂堂的天潢贵胄、朝廷命官,岂能经商?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没那么闲,整天耻笑这个,耻笑那个的。”薛绍笑眯眯的道,“我是不方便亲自出面经商,但不是还有你么?” 虞红叶略微一惊,“薛公子是想提携红叶发财?” “应该说是,合作双赢,一起发财!”薛绍道。 虞红叶还真是有点喜出望外了。 哪朝哪代发了大财的商人,是离开了当官的?虽然“士农工商”四大社会阶层摆在那里,商人的社会地位向来不高。但是钱,却是一个好东西。就连皇帝,也不能离开了钱! 由此,官商勾结这样的事情,历来就是屡见不鲜。 不过,虞红叶惊喜归惊喜,却没有得意忘形,她按捺住心绪,冷静的道:“薛公子或许还不知道,红叶资历尚浅家底微薄,只是接掌了先父留下的一家破敝砥店,带着一群难兄难弟做了牙人,一天到晚的跑腿伺候人从中赚些辛苦钱。长安之地,像我家这样的邸店至少有三百家。红叶的小店子,顶多只能算是中流一类。” “你是想问,我为何选中你?”薛绍笑道。 “是的。”虞红叶看着薛绍,眼神深深,似有一丝奇异的神采。 薛绍呵呵的笑,“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嘛!” 虞红叶想起了两天前薛绍说的那个让她寒毛竖了半天的冷笑话,噗哧一下就笑了。 “好吧,薛公子打算,如何合作?”虞红叶忍住笑,问道。 “很简单,我出谋划策你负责经营,我们一同出资垫作本钱,然后制造一批世人从未见过的新物什。”薛绍神秘的一笑,“做独家的买卖,赚最大的钱!” “何样新物什?”虞红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天底下,没有比“独行”垄断更赚钱的买卖了,比如说大唐官府专卖的盐铁,比如说21世纪的移动通讯行业。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薛绍卖起了关子,我也还需要时间来琢磨嘛! “好,红叶静候佳音!”虞红叶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只是不知,该要多少本钱?” “多多益善。” “那红叶尽快将蓝田的宅子出手。”虞红叶嫣然一笑,“多谢薛公子照顾成全。红叶这一次,还是能够赚上一笔的。” “这是你应得的。”薛绍呵呵的笑,“你很聪明又很努力,发财是应该的。” “承公子吉言,红叶三生有幸!” 稍后虞红叶拜辞而走,老管家陈兴华上了前来对薛绍道:“公子,这虞红叶机敏过人、精明强干,老朽做了三十年的帐房,未有见过有谁把账算得像她那样清楚明白又迅速精准的,真是个奇女子!” “所以,千万不要小了看女人。”薛绍似笑非笑的道,我就从来不小看女人。上了战场,我眼里只有生死与敌我,从来就没有性别和年龄这样的概念。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思维,生活当中我也从来不会小看女人。 尤其是两种女人绝对不能小看,一种是敢上酒桌的。有些女人体内有一种特殊的化学酶能够迅速的分解酒精,喝酒如喝水,那是天生的酒神;还有一种是敢上战场的,有一种女魔头杀人如麻比男人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曾经在一场战斗当中,亲手狙击了309个纳粹匪徒的女神枪手,帕夫利琴科! 商场如战场。 虞红叶这么年轻就带着一群男人,在号称天下第一集市的西市混饭吃了,还能从我薛某人的手上把钱赚走――她能是等闲之辈吗? 【求收藏】 ------------ 第29章 独门绝技 更新时间:2014-01-12 搬迁伊始百废待兴,薛绍的家里一片忙碌。好在手下这些仆役都算能干,曾是薛绍“千挑万选”的大裁员之后留下来的几个精英,再加上有陈兴华这个能干又负责的管家理事,一些家务事并不用薛绍过多的操心。 薛绍也不出门,就在家里读书练武,修身养性煅炼身体。他和月奴在后院练了半日的骑术与箭术,又进行了一些力量与体能的训练,渐渐感觉,这副身体在逐渐的恢复生机,日渐变得强壮。 毕竟是二十岁的年轻人,生机蓬勃的年岁。最近薛绍一直在养精蓄锐固本培元的保养,加上药膳的调理与修习八段绵、形意拳,并逐渐的增加了体能训练,总算有所收效。 学无长幼,能者为先。薛绍很谦虚的向月奴讨教起了箭术、马术与武术。虽然“血狼”的实战能力拿到这个时代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变态”,但是薛绍认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古代武术自有它的独到之处,原本薛绍在前世就从小习练形意拳,对此颇有心德。再加上马术和箭艺这些在大唐时代颇为重要的技能,恰好就是薛绍的弱项,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好老师,为何不学呢? 月奴摇身一变成了公子的亲密陪练,她的受宠若惊是显而易见的。只要薛绍有所问求,月奴必然悉心解答毫无保留的尽心传授。当然,她同时也从薛绍那里学不少的东西,虽然她想不通公子为何会这么多“绝技”,但一想,公子交友极多涉猎极广,连捉鬼都会这又算什么?也就释然了。 一来二去,主仆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与融洽。薛绍把月奴当作了自己的心腹和影子,月奴则把薛绍视作了……自己的一切! 日暮西沉之时,薛绍与月奴各自大汗淋漓的从马球场上下来。方才最后练了一轮体能,薛绍自行定制的那批悬索、独木桥、障碍墙与攀越楼之类的专有设施派上了用场。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成功越过所有的障碍,中途还有举石锁、穿针线、背一段书这样的奇葩任务,可是半点也不轻松,对智商、体能、速度、敏捷、弹跳、爆发力等等身体的各方面素质都是一个很大的综合考验。 从小习武、轻功尤其出色的月奴,身体素质非是一般的出色。就目前而言,除了背书她居然完成得一点不比薛绍差。 薛绍感觉压力不小,这要是让以前的战友知道了,他们肯定都会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不过薛绍也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比起一个月前刚来大唐那会儿,现在这身体已经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的健康强壮了。月奴可是十几年的武功底子摆在那里,但是假以时日,要远远的胜过她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从马球场走过三进院,途经月奴的房间,月奴道:“公子,我去叫醒妖儿,该要吃饭了。” “嗯。”薛绍应了一声自顾前行。 月奴推门而入,马上惊叫了一声,“咦,人呢?” 薛绍回头走进她房间,只见到桌上放着一面破旧的琵琶,“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呀!”月奴挺惊讶,“我让她和我同住一屋,走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得好好的!” “找一找。” 月奴马上满房间的找了起来,打开一个衣柜,发现妖儿蜷缩在里面,抱着膝盖耷着头,睡得正熟。 月奴愕然,“公子,找到了……” 薛绍走过来一看,顿时无语。 “妖儿、妖儿。”月奴轻轻拍打她,唤道。 叫了好几声小姑娘才清醒过来,看来是累到了极致睡得极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月奴和薛绍,妖儿一骨碌从衣柜里爬出来,“给神仙哥哥磕头!” “好了,不用。”薛绍连忙将她扶住,“你为何不睡床上,要睡在衣柜里?” “我……”妖儿怯怯的眨巴着眼睛,低下头,不敢说。 “说吧,妖儿。”月奴柔声的道,“是我的床睡得不舒服吗?” “不是,月奴姐姐的床很舒服,就是太干净了。我怕我身上太脏,弄脏了月奴姐姐的被褥。”妖儿小声的道。 薛绍和月奴各吁了一口气,又同是心生怜悯。 “妖儿,你不脏,你很干净。你洗过澡去过虱子了,身上穿的也是新的干净衣裳呢!”月奴双手抚着妖儿柔弱的肩膀轻声说道。因为月奴的身材很是高挑,与瘦小的妖儿站在一起,看上去倒像是妖儿的长辈了。 “我不敢,我怕弄乱了月奴姐姐的床,我睡衣柜里就好了。”妖儿小声的怯怯道,“衣柜里很舒服的,没有冷风吹进来,比桥洞里舒服多了!” “唉……”月奴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 薛绍呵呵的笑了一笑,上前拉住妖儿的小手,“过来,坐下。” “在神仙哥哥面前,我不能坐!”妖儿惶恐不安的道,“我、我还是站着,或者跪着吧!” “傻孩子,让你坐,你就坐吧!”薛绍稍用了两分暗力,将她按得坐在了一张舒适宽大的红木椅上,自己也搬了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 妖儿耸起双肩、小手儿紧握、瘦小的身体也蜷缩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薛绍,眼睛湛亮如同初生的小猫,懵懂好奇中透着不安与胆怯。 薛绍拉着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轻轻的抚摩,“妖儿,你很怕我吗?” “不怕,神仙哥哥是好人。”妖儿果断答道,“我要弹琵琶给神仙哥哥听!” “咳,现在不用!”薛绍暗笑,你那琵琶真弹得不怎么样,另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里?或者是不习惯,心里害怕?” 妖儿犹豫停顿了片刻,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薛绍呵呵的一笑,“妖儿,你信得我过吗?” “信得过!”妖儿认真的点头,表情和眼神都无比真挚。 “那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好吗?”薛绍的声音很轻柔。 “好!”妖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声音虽是稚嫩又细小,但语气可称得上是“斩钉截铁”! “月奴,关上门窗,取一根丝线系在一枚铜钱上,交给我。”薛绍吩咐道。 月奴马上办妥,将东西交给薛绍。然后薛绍让她站到了一边去,切不可发出任何声音。 “妖儿,现在你往后躺下去,背靠着大椅,肩膀不要用力气,双手搭在扶手上也不要用一丝的力气,全身都不要用力气,什么也不要想,慢慢的呼吸,好吗?”薛绍的声音变得轻柔又缓慢。 妖儿照做了。 “看着这枚铜钱。”薛绍将铜钱悬在她的眼前,慢慢的左右摇晃,“眼睛盯着铜钱的钱眼。” “只管盯着看,不要说话,心里也不要想任何东西。”薛绍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柔。 妖儿如言照做。不久,她的眼皮打起架来。 “现在,你闭上眼睛。想像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边有盛开的野花,旁边有缓慢流过的小溪,阳光很温暖。你很喜欢这里,觉得很舒服。慢慢的,你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想睡觉……” 妖儿很安静的躺在大椅上,之前有些拧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表情变得很柔和,嘴角漾起了一丝笑容。 “你感觉你的身体很轻,很轻……你的手臂,慢慢的就会飘起来,飘起来。” 薛绍的声音无比的柔和,如同有魔力一样,声声传入妖儿的脑海之中。她的一条瘦弱的手臂在薛绍勾着衣袖轻微的牵引之下,慢慢的抬了起来,定住不动。 催眠成功了。 薛绍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至从来了大唐,几乎忽略了这门手艺。 环境很安宁,妖儿很信任薛绍,心思也很简单,小孩子的想像力总是很丰富、戒心很低再或者她的智商很高,所以很容易就被催眠了――这些,都是成功催眠的一些要素。 薛绍正准备再给妖儿发出指令,不经意的用眼角余光看到月奴仰面躺在床上睡着了,也没盖个被褥。 呃,还真是殃及池鱼,女汉子居然也被我催眠了?! 定了定神,薛绍开始向妖儿灌输“潜意识”,用温柔又缓合的声音说道:“我从一数到十,数完之后我会打一个响指,然后你就会沉沉的睡下去,很放松很舒服的睡下去。” “一,二……” 数到十的时候,薛绍的右手姆指与食指交错一弹,“啵”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至关重要,在心理学上叫做“心锚”,就是打开潜意识之门的钥匙。日常生活中我们也经常见到“心锚”。通俗来说,就是引发某种条件反射的东西。比如说听说“酸辣汤”就会有人下意识的咽口水,这个酸辣汤就是一种“心锚”。 眼下,妖儿的潜意识之门已经被打开了。薛绍开始灌输―― “你慢慢就会忘记以前伤心的事情,你不再害怕,不再难过;你会很喜欢神仙哥哥带给你的这个新家,你会很喜欢月奴姐姐,很喜欢和她一起住。这里的人都是好人,他们都很喜欢你。” “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 两个女子都沉沉的睡着了,薛绍各取了一床被褥给她们盖上。 【请收藏,请多多投票!读者大大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 ------------ 第30章 有血有肉 更新时间:2014-01-13 【新的一周了,请求大家多投红票,多多支持!】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薛绍再说道:“现在我从一数到十,听到我打个响指的声音,你就会醒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你都会不记得了,只记得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二,三……” “啵!” 两个女子同时清醒过来。 “咦呀,我怎么会睡着了?”月奴惊讶的翻身而起,“我、我身上怎么还盖了被子?公子……” 妖儿的反应稍慢,她睁开眼睛迷茫又懵懂的四下一看,见到了薛绍,马上就咧着小嘴儿露出一对小虎牙,脸上如同阳光绽放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神仙哥哥!” 看到她笑得这么释然又开怀,薛绍轻吁了一口气,“妖儿乖!以后你就和月奴姐姐同住一房,睡在床上,不要睡在衣柜里了,知道吗?” “知道了!”妖儿欢喜的点头,“我很喜欢月奴姐姐,姐姐是好人!……月奴姐姐,我弹琵琶给你听吧!” 薛绍不禁笑了起来,又来了! 月奴惊讶的走过来,嘴巴都变成了一个圆圈惊讶的合不拢来,“公、公子,方才我们是怎么回事?我就盯着那个铜钱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扯哈欠,然后就躺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 “没什么,你可能是太累太困了,所以就睡着了。”薛绍笑呵呵的道,“睡得舒服吗?” “好舒服啊!”月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感觉就像是睡了一整夜连梦都没有做。方才在马球上我分明累极了的,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困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黄金睡眠的效果嘛! 人的睡眠分为几个阶段,真正能够补充“精气神”的只有深度睡眠,也称为黄金睡眠。一个成年人,每天只需要两小时的“黄金睡眠”就足够了! “那就好。”薛绍笑眯眯的往门外走,“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 “是,公子!” 薛绍走出了房间,手里掂着那枚铜钱,心情也挺不错。 催眠,可以算是薛绍的“独门绝技”,可就不是每个特种兵都会的了。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这一切,都要从安小柔之死算起! 前世的时候薛绍身为一名特种队员,长时间生活在紧张与高压的环境之中,再加上经历真正的战争与杀戮,很容易就患上“战后心理综合症”,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英文缩写简称为“ptsd”。 有几类人容易患上ptsd,比如儿童时代遭受过非人虐待,经历过战争、暴力、性侵、地震海啸与车祸,或者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在眼前惨死,等等。 当时薛绍在特种部队服役时,就必须要经常接受心理治疗缓解压力。安小柔被暗杀之时就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距离……薛绍从此患上了严重的ptsd,只要发作,就会产生无法控制的暴力冲动,或是偏执的患上某种瘾癖——有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在回归生活之后都会吸|毒或者酗酒,很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后来的几年佣兵生涯中,薛绍接受了很多的催眠心理治疗。常言道久病是良医,薛绍渐渐的开始熟悉催眠,并对催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和两个女性催眠师成了床上的“好朋友”,颇费了一番工夫从她们那里学了这门手艺来。 其实他当时学习催眠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够经常进行自我催眠改善睡眠质量、缓解压力、治疗ptsd,同时也是为了“反催眠”以免被敌人用上这一招,从而暴露自己被人所害。几年的苦练与实践下来,催眠这门手艺薛绍倒是练得比较精熟了。 如今拿到大唐朝代来试了一下居然也能成功,薛绍多少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惊喜。这门手艺在现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家专利”,如果练精了用好了,说不定能够发挥许多意想不到的用处。 薛绍一边吃饭,一边预想着下一个实验对象。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太平公主——这丫头年纪小,心志单纯想像力又丰富,再加上智力应该也不低,如果能够让她对我产生信任,多试几次应该能够将她催眠。 催眠了干什么?薛绍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有点邪恶了。 话说回来,薛绍觉得“催眠”这种事情最好是保密不可张扬,万一被别人当作邪恶的“厌胜之术”,说不定就要被吊起来给烧死掉,那可就大不妙了。 厌胜之术,一般来说就是打小人、诅咒之类的方术巫术。其实,贴门神、画桃符、焚香祷求平安这些也属厌胜之术,只不过一般说起“厌胜”二字,人们就下意识的想到邪恶的诅咒。 想当年,薛绍的母亲城阳公主,就是因为卷进了皇宫里的“厌胜”案件而举家被流放,直到十年前夫妻双双亡故,灵柩才被送回长安——也就是说,他们被流放之后到死也没有再回长安。 父母双亡的那一年,薛绍十岁。 皇帝李治对着妹妹和妹夫的灵柩大哭了一场,赏了一批金银田产给薛家后人,还把薛绍的大哥薛顗封为河东县侯与济州刺史,算是对亲妹子一家人的补偿。 田产就在蓝田县一带,薛顗外出为官,家业留给薛绍,这便成就了后来的“蓝田公子”。 城阳公主可是太宗皇帝的嫡女,长孙皇后所生,当今皇帝李治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卷进了厌胜之案尚且是这个待遇,可见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厌胜之术”是何等的忌惮与憎恨。 所以薛绍,不得不谨慎从事。催眠这手绝活儿,绝对不可轻易外露。 晚饭过后,薛绍在府里随意的走走散一散步,不经意的又走到了月奴的房间这里来。刚捡回来的小丫头妖儿,身世可怜又单纯善良,倒是挺让薛绍惦记的。从军那么多年,又在佣兵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很长时间,很多的时候薛绍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头真正的冷血恶狼。那天遇到妖儿,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不经意的被她触动,这让薛绍感觉原来我还是有血有肉的。 月奴的房间门关着。薛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来应门的是妖儿。她见到薛绍就展颜而笑,笑得无比舒畅,“神仙哥哥!” “乖!”薛绍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头。妖儿很瘦小很羸弱,十二岁了仍像个小孩子一样,此前肯定是因为营养不良而影响到了发育。 “月奴呢?” “月奴姐姐睡着喽!”妖儿笑嘻嘻的摊开双手,手上托着一枚丝线穿着的铜钱,“是我把她弄得睡着的!” 薛绍愕然吃了一惊,“你……你如何做到的?” 妖儿被吓了一跳,马上缩起了肩膀睁大了眼睛,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麻雀缩成一团,怯怯的道:“我就像神仙哥哥做的那样,让月奴姐姐躺好了然后让她看着这枚铜钱,晃了几下,她说困,就睡了。” 薛绍顿时一拍脑壳,不是吧,这么容易就学会,怎么可能!……催眠师需要扎实的心理学基础、需要经过严格与系统的学习才可以的,我当时可是费了好大几年的苦工夫才算略有小成! 这才十二岁的妖儿,不过是看过一回,怎么可能就学会?! 薛绍走到床边一看,月奴还真是睡得极香极沉。她可是刚刚经历了一个小时黄金睡眠的,怎么可能又困了? “月奴,月奴。”薛绍轻唤了几声,居然没反应。 “月奴姐姐,听到我数三声再拍一下巴掌,你就要醒来,因为神仙哥哥来啦!”妖儿稚嫩的声音在薛绍身后响起,“一、二、三!” “啪!” 月奴瞬间睁开眼睛,惊讶道:“我怎么又睡着?……啊,公子来了!” 月奴连忙爬下床来,不停的赔罪。 薛绍当场瞠目结舌,我当时对妖儿催眠可是下达了“遗忘”指令的,居然失败了?妖儿居然拥有这么强的学习能力和轻松就能感染别人的强大精神力,还能抗拒我的催眠指令,难道她是个大脑异于常人的……天才吗? 为了不吓到妖儿,薛绍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把妖儿叫到一边,心平气和如同闲聊一般的说道:“妖儿,你识字吗?” “神仙哥哥,我从小就学认字呢!”妖儿天真无邪笑嘻嘻的道,“我外公曾是学馆里的算术博士,他教我认字还教我算术。不过他老人家两年前过世了,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了。” 算术博士,即是教数学的老师。大唐的所有州县都有设立官办学馆,老师被称为博士或者助教,也算是吃公粮的士人一类。 薛绍笑呵呵的道:“闲来无事,你背一段书或者一两篇诗作来给我听听?” “好呀!”妖儿天真又干脆的应道,“神仙哥哥想听一段呢?我会背《论语》、《孝经》和《诗经》噢!” 月奴噗哧一下就笑了,“妖儿,在公子面前,不许吹牛!” “月奴姐姐,我没吹牛!”妖儿有点委屈的认真说道,“我真的能背!我十岁的时候就能背了!” 薛绍更加惊愕,因为妖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吹牛。在大唐的学府里妖儿说的这三本书都是“官方指定教材”。论语和孝经是所有学子的必修之课,另有大、中、小三类经书让不同层次的学子选修。妖儿所说的诗经,属于中经。 要学通这三本书,成年的学子都要花费几年的时间;如果要全篇的背下来,那就……称得上玄幻了! 【记得收藏,请多多投票!】 ------------ 第31章 天生妖孽 更新时间:2014-01-13 眼见为实。 妖儿当着薛绍和月奴的面,分别把《诗经》里的一些篇章和《左传》里的一些段落背颂了一些。 月奴目瞪口呆,“不会吧?” 薛绍当然也很惊讶,笑眯眯的道:“妖儿,你背这些书花了多长时间?从几岁开始?” “我不记得了……”妖儿有点愣愣的道,“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外公就喜欢抱着我背诗给我听。我一听,就记住了。后来我外公就教我读书,教我算术。好多时候,他说一遍我就能记住了。” “说一遍你就能记住?”薛绍很不可思议。 “是呀!”妖儿认真真的点头。 月奴无比惊讶,“我不信!” “我真的可以噢,月奴姐姐!”妖儿一本正经的道,“那一日在道观里给我母亲办丧事的时候,道士们念的经文我全都给背下来了!” 薛绍和月奴面面相觑! “不信我现在就背那些经文给你们听噢!”妖儿嘟着小嘴儿说道,被人“不信任”她好像还有点不开心了。 月奴连忙摆手,“别,晦气!” “妖儿,你读过《永徽律疏》吗?”薛绍问道。 妖儿迷茫的摇头,“我都没有听说过噢!” “月奴,去我书房,将那本书取来!” “是,公子!” 现炒现卖,薛绍让妖儿把那本厚厚的《永徽律疏》随手从中间翻开读了几页。薛绍同时练起了“速记”,用自己常规的阅读速度和妖儿一起把这页书读完了。 薛绍记忆完成之后,问道,“妖儿,你能记住了吗?要不要再读一遍?” “不用了,我能记住了!”月奴天真无邪的笑道,“神仙哥哥,你读书好慢噢!” “……”薛绍不禁愕然,嘴角也隐隐的抽动了几下,“那你背颂给我听!” “是!”妖儿站得直直的,摇晃着脑袋开始背颂,“卷十九,诸盗大祀神御之物者,流二千五百里。谓供神御者,帷帐几杖亦同……” 薛绍也在内心和她一同在默念背颂,发现她居然背得一字不差! 月奴拿着书一行一字的指认看过来,居然还没有她背颂的速度快,心中惊讶万分! 待妖儿背完一整卷的永徽律疏第十九卷,薛绍和月奴的表情都已是惊诧到了极致。 妖儿看到薛绍和月奴这样的表情,有点被吓坏了,慌忙跪倒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神仙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赶我走,呜呜!” “你没有做错什么,快起来!”薛绍将她扶起来,执着她的小手柔声道,“妖儿,从明天起,我教你读书识字!但是我教给你的东西,你不可以对外人泄露!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神仙哥哥!”妖儿马上又破啼为笑了,“我每天都弹琵琶给神仙哥哥听!” 小妖孽的琵琶弹得不行,她在音乐方面倒是好像缺点细胞……薛绍先是无语了一下,转头吩咐道,“月奴,今日之事,不可丝毫外泄。” “是,公子。”月奴好奇的看着瘦弱的妖儿,心中可谓是震惊不已。 薛绍笑吟吟的说道:“妖儿,你要听话。以后除非我允许,这个铜钱你不可以再玩了,也不可以随便就把别人弄得睡着了,知道吗?除了我和月奴,不可以再让别的任何人知道这回事,记住了吗?” “妖儿记住了!神仙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听话的!很听话、很听话的!”妖儿信誓旦旦的乖巧点头。 薛绍暗吁了一口长气,“妖儿”,难道还真应了这名字,是个天生智商爆表的妖孽?……好吧,我满肚子超越这个时代的理论知识,慢慢的教一点给她试试看! 次日,薛绍从西市武器铺里把定做的兵器拿到了。总的来说铁匠的手艺还算过得去,虽然无法和后世的军工技术相提并论、不可能真的达到薛绍预想中的水准,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店主人还不惜本钱的用鲨皮做了刀鞘,弩的用料也很结实,按照薛绍的要求更多的采用了钢铁材质,而不是像这个时代一般的弩那样多用竹木,弩矢也是纯铁打造。飞刀、虎牙和三棱刺,都还算顺手。 薛绍大致满意,支付了剩下的一半款项还多打赏了十个乾封泉宝。店主人自然是高兴但也有些胆战心惊,反复叮嘱说“郎君切莫拿着这弩四处招摇现世,如若被人告发那可是天大的祸事了!” 薛绍不置可否的微然一笑,提起弩箱和兵器盒子大步就朝店外走。 武器铺的老板直吸凉气儿,慌忙拉住薛绍,“郎君千万留步!不如且从后门走,待小店用马车送你回家?” “呵呵!”薛绍扔给店主人一个流行于后世网络的主流笑声,绕开他径直走出了店外,将弩箱和兵器盒子往马货上一架,骑上马扬长而去。 店主人长吁一口气,这下反倒是不怕了! 有恃,方能无恐。 商人识人的眼光向来敏锐。一般私藏了弩,按律是要被流放的,不可能不害怕。但是那位买家既然敢于扛着一把弩在长安招摇过市,那就意味着只要他没去谋反、杀人,那就半点风波也不会有。那么现在看来他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贵族,说不定还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贵族。 何谓贵族? 《永徽律疏》上明明白白的引用了《礼记》的原话:“刑不上大夫”,并写明了“犯法则在八议,轻重不在刑书”。也就是说,一般的法律对皇亲国戚、门阀贵族和功勋名仕等等这八类人不太实用,不能完全根据律法来对他们定刑。就算他们犯了死罪,一般的官府也都不得私自审讯定刑,必须要报知皇帝来亲自裁夺。美其名曰“重亲贤,敦故旧,尊宾贵,尚功能”。 这就是史上有名的“八议”。 大唐实兴的就是门阀贵族政治。“贵族”两个字不是白叫的,就连法律都是为之服务、积极包庇的。 那么,薛绍这样的皇戚贵族持有一把弩这样的小事,还会有人拿去报官吗? 就算报了官,又有哪个官员会将这种事情上报到皇帝那里? 就算真有这样的“事儿逼”官员干出了这样的奇葩事情,薛绍也不会真的被流放。因为他是贵族还是七品官,这些身份都可以拿来减刑,到最后不过是交一点赎铜了事――罚钱而已! 反而干出了这种奇葩事情的官员最后还讨不到好,因为他得罪的将是整个薛氏贵族和一切与薛绍交好的人。等待他的,将是一群敌人的孤立排挤和打击报复,“不识时务”的骂名也将很有可能让他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这官场,他也就不用再混下去了。 所以,历史上屡见不鲜的都是横行的权贵,却很少有“包青天”这种真正不畏权贵的铮官。偶尔有几个,也是仗着背后有皇帝这个最大的“规则掌控者”做最大的靠山。 而且,仅仅是“几个”而已。 说白了,贵族就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权阶级。 这既是规则,也是潜规则。 …… 回到家里,薛绍急不可待的跑到马球场上,把弩箱拆开,将弩拼装起来。 这把铁弩,是店家按照薛绍绘制的现代军工弩的图纸,现行定制的。虽然这手艺比起现代军工科技来说还有差距,也不可能配备红外锚准镜,但也算不错了。 月奴正在这里练箭,一见薛绍弄出一把弩来,当场惊喜的叫道:“弩!公子,这兵器甚是好玩!” “你玩过?”薛绍笑问道。月奴倒是半点也不怕,虽然她不是贵族,但却是贵族的家婢,这种“打擦边球”的事情她早就司空见惯了。 “月奴早前曾经跟随义父的时候玩过弩。”月奴点头道,“相比于弓,弩的射速稍慢、箭道更为平直,但是射得比弓准了很多!” “所以军队里的弓兵都是集体攒射,只要求密度与射速一般不要求精准。弩兵,却是要射得很准才行!”薛绍准备试射,这铁臂弩还真是硬,至少要一般的军用长弓两倍的力气才可以拉开。薛绍手上套了铁皮指扣用了很大力气,才将它拉上弦。 弩身很沉至少二十斤,薛绍将它端平了瞄准,射试出去,略偏红心。 准心需要校对。 月奴跑到靶边一看,惊讶道:“公子,箭剁被铁矢射穿了!这铁弩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必须的。”薛绍笑眯眯的道,“等我练上两日,再与你比箭就不会输了!” 月奴嘻嘻的笑,“月奴拭目以待哦!” 居然不信! 薛绍撇了撇嘴,玩弓我是肯定不如你,玩弩,可就未必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弩”做为一门特战武器我也是苦练过的。就算是在枪炮横行的热兵器时代,做为冷兵器的弩,在很多特殊的作战场合里却能够发挥出枪也无法取代的作用。比如说在一个充满了易燃易爆化学物质的环境里要狙击歹徒,枪弹就有引爆的风险,用弩的安全系数就高了很多。 试射了几枚之后,薛绍反复的校准了铁弩的准心。然后连续六发,每发皆中红心。 月奴惊愕不已,“公子的箭术,为何如此突飞猛进?” 薛绍冷笑,“就像妖儿背书很快一样。” 月奴顿时赧然失笑,好吧,公子多才近乎妖! 接下来的两天里,薛绍几乎把弩带在身上形影不离,甚至背着它进行那些体能训练连睡觉都放在床边,目的就是要让身体尽快的适应弩。 肌肉要形成记忆需要成千上万次的反复训练,比如打篮球的人要反复练习投射才能形成自己独特的投篮手感,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把手中的剑练到无比熟悉像手臂一样伸缩自如,才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俗称……剑人。 【本章算加更,晚上六点例行更新。记得收藏,请多多投票!】 ------------ 第32章 并蒂琳琅 更新时间:2014-01-13 和太平公主的五日之约到期了。 皇城玄武门上的日晷精准的指到辰时初刻之时,薛绍的马刚好在玄武门前停下马蹄。虽然现在没有手表,可是出于职业的习惯薛绍早就养成了极强的时间观念,就像是脑海里有着一块永远不会停摆的钟。 可是有一个人却比薛绍更有“时间观念”,她明显是早到了。 “你怎么才来,本宫等你许久了!”太平公主劈头盖脸的道。 薛绍微然一笑,“微臣一向守时。殿下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日晷。” “哼!”太平公主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本宫知道你没有误时,但你就不能早一点来吗,莫非你半点都不想见到本宫? 还真是有点小孩子气,薛绍不禁心中赧然。细下打量了太平公主一眼,这小丫头恐怕也是难得出来打一次猎,真是做足了行头。她坐在凤辇之上却身着胡衣猎装、头戴男儿武弁,腰上还悬了一把漂亮的宝剑。看那架式真像是准备亲自上阵去打一场好猎。 这个二圣的掌上明珠要出行射猎,排场不可能小。随行有百余铁甲护卫,数十名宦官使儿和厨子杂役这些伺候。 早在三日前,天后就派出了大批皇宫禁军羽林军圈围猎场。三天的时间之内,他们要把尽可能多的猎物赶进猎场里,还要防范猛兽的入侵。 羽林军是李治上台之后新组建的一支军队,有左右羽林卫的两卫编制共计六千人马,专职守卫皇城禁宫,是离皇帝最近的一卫御前兵马,因此又称“御林军”。羽林军的前身追溯到最早的建唐初期,就是守备禁宫玄武门的北门营屯,号称“元从禁军”;太宗李世民将北门营屯分为左右营屯两部,号称“飞骑”;到了李治手上,又从飞骑当中挑选精锐组建了新的左右羽林卫,所领军士称为“羽林郎”。 但是,人们更习惯用“飞骑”来称呼羽林军,它独立于传统的大唐兵马十二卫之外,其中的每一个成员无不是精挑细挑的精锐中的精锐,由国家高薪俸养而且一般只招收士族子弟,很少有平民。 羽林军的主要任务是宿卫禁宫,偶尔也奉皇命出征,是皇帝的直嫡心腹部队。当然,陪公主打猎也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大唐有诗人留下诗句,“猎犬谙斜路,宫嫔识认旗。马前双兔起,宣尔羽林儿。”就是描述羽林军陪皇族打猎的情景。 薛绍之所以主动陪太平公主出来打猎,其一是自己想过一把这个瘾,其二,就是想借机结识,供职于羽林军当中的,薛楚玉。 “薛绍,本宫今日再要与你比个高低!”尚未正式出发,太平公主又出招儿发难了,“你我各领一支人马,各用不同的箭矢标记,看谁打的猎物多!” “微臣乐意奉陪!”薛绍笑嗬嗬的道,“不知今日,公主殿下准备了什么样的彩头?” “哼,你又想赌官吗?本宫才不上你当呢!”太平公主心直口快,“那一日与你打赌,本宫可是被母后臭骂了一顿!” “原来如此,微臣真是惭愧!”薛绍笑眯眯的道,“不如微臣把这官职辞了吧!” “你敢!”太平公主小脸蛋儿一板,俏生生的翻了个小白眼儿,“那可是本宫挨了一顿臭骂才换来的!” 此言一出,薛绍和近前的一些人都忍俊不禁想笑。太平公主当真是天真单纯。 “不许笑!”太平公主的脸上稍微红了一红,连忙岔转话题,“你听着!你要的那个薛楚玉,本宫替你找来了。就让他带上几名军士与你一伙!” “谢殿下。”薛绍笑眯眯的道,“那,薛楚玉人呢?” “把他叫来!”太平公主对左右道。 少顷过后,一骑落停到太平公主的凤辇之前,马上跳下来一员金甲红袍的青年将军,抱拳一拜,“微臣薛楚玉,参见太平公主殿下!” 薛绍打量薛楚玉一眼,年龄大约二十上下,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一到一米八三之间,体魄雄健不胖不瘦,隐隐有一股雄浑阳刚之气外泄,可以想像他那一身漂亮的铠甲下面,该是长了一身结实又强壮的腱子肉。薛楚玉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柄精铁打造的战枪稳稳的插在了地上,颇有几分英武霸气。此外他长得也还挺帅,浓眉大眼五官周正,皮肤也挺白晰,不像一般的军士那样古铜黝黑。 “薛楚玉,本宫命你今日带上八名军士,与薛绍共组为一火,与本宫的人马比试射猎!”“火”是大唐军队里的最小编制,一火有十人。太平公主神气活现的道,“如若胜了,你与薛绍各赏好马一匹;如若输了,各罚白水三杯!” 好马一匹?薛绍顿时心花怒放,我开始有点喜欢太平公主这个败家子儿了!这天底下最有可能拥有纯种汗血宝马的地方,当然就是皇家的御苑监了! “微臣遵命!”薛楚玉大声应诺,转身走到薛绍面前抱拳一拜,“见过薛公子!” 薛绍笑嗬嗬的回礼,“将军不必客气,我们可是同族兄弟。” 薛楚玉在皇宫当差最是懂得礼法森严,施礼之时一直看着薛绍的脚下,听闻薛绍言语略微抬了一下眼睑飞快的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仍是一抱拳,声音如同cctv的播音员一样官方,“在下不敢。” 倒是有几分傲气。薛绍不以为意的抱拳回了一礼也没有多说,转头对太平公主道:“公主殿下,你的人马呢?” 太平公主嘴角儿一翘,挺骄傲的拍了拍手掌,“琳琅何在?” 一对儿身着白色猎行胡服、头戴皂罗折上巾的男装宫女,负剑背弓,从一群同样装束的宫女中间骑着马走出来到了驾前,双双落马整齐一拜――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众人顿时都有一点眼花的幻觉,这两个宫女怎么像是镜子里面映出来的,一模一样?不光是长相、身高和打扮一样,就连动作和说话的语速声调都完全一样! “双凤胎?”薛绍也觉得挺有意思,这两个宫女的年纪差不多都在十七八岁,一样的体态婀娜、妩媚娇艳,像是两朵并蒂的莲花。 “薛绍,天后娘娘专程派给本宫十名射生手,本宫就用这一火射生手与你们比试!”太平公主满面春风的笑道,“这对同胞姐妹就是射生手的首领,本宫刚刚给她们新取了名字,姐姐叫琳儿、妹妹叫琅儿。你能分辨出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吗?” 薛绍微然一笑,“这有何难!” “吹牛!”太平公主将手对着琳琅一指,“你若能分辨得出,本宫有赏!如若错了,罚你白水三杯!” “好。”薛绍笑道,“公主殿下,微臣只肖问上一个问题,就可以分辨出她们谁长谁幼。” “你问便是。”太平公主甚是好奇,说道,“但她们肯定不会回答。” “那是自然。”薛绍下马走到那两名,被称为射生手“首领”的宫女面前。 射生手,就是皇宫之内专门培养的一批习武的宫女,主要用途就是在围猎之时骑马陪在皇族身边伺候,同时也参与射猎,因此必须具备过硬的弓马功夫。唐人有诗句“射生宫女宿红妆,把得新弓各自张。临上马时齐赐酒,男儿跪拜谢君王。”描述的就是射生手宫女做男儿扮相,陪伴皇族打猎时的情景。 出于职业的敏感,薛绍早就从双胞胎琳琅的身上发现,有一股让他感觉似曾相识的熟悉气息――煞气! 毫无疑问,她们的身手绝对不弱,很有可能曾经杀人见血,杀的还不少。她们绝对不是一般的“射生手”,而是武则天派给太平公主的贴身保镖。 薛绍绕着她们姐妹二人前后转了一圈,身材真不错,臀部尤其一流,丰满、浑圆、翘挺而不肥硕,配上修长的美腿很能让绝大多数男人想入非非。 如此香臀,唯“后入式”最销魂。 薛绍在心里发表了一下感慨,然后站停在气质殊艳的双胞胎小美人儿“琳琅”的身前。 琳琅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神都是略为空洞的,就如同薛绍是并不存在的空气。 显然,训练有素。 薛绍微然一笑,指着左边的那个道:“你是姐姐,对吗?” 琳琅仍是面无表情,宛如两尊冰雕美人。 但不代表,她们没有露出“微表情。” 薛绍呵呵的一笑,转身走到太平公主面前拱手一拜,“殿下,微臣大概知道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 “快说!”太平公主好奇的道,“你若猜错了,本宫可要罚你饮上三大觥!” 薛绍呵呵的笑,“公主殿下,方才微臣指认过的那一个,是妹妹琅儿!” “呃!……”太平公主有点愕然,本宫也不知道他猜的对也不对……“琅儿,你且上前一步来!” 被薛绍指认过的那个宫女上前一步,“是,殿下。” 果然猜对了。 四周发出一片不小的惊嘘声,大家不约而同的想道,这应该是蒙混的吧?! “殿下,看来微臣的运气还算不错!”薛绍笑呵呵的道。 “你笑得好讨厌!”太平公主气鼓鼓的好像有点儿不服气,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突然嘿嘿一笑,“本宫说了赏你,却未尝许诺赏赐为何物!――好,就赏你白水三杯!” 【今日三更完毕,一万字。求收藏、求红票!】 ------------ 第33章 傲气凌云 更新时间:2014-01-14 白水,酒也。 薛绍苦笑,“殿下,微臣身体欠恙,听奉医嘱正在服药戒酒之中……” 四周一群羽林军士和射生手人等无不冷笑,主上有赏你还挑三捡四?真是不识抬举! “啊,你生病了?”太平公主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面露一丝忧急之色,当着众人之面又不好过分表现,于是道:“来人,将本宫的琼香蜜露取来,给薛绍满上三杯!” 薛绍拜谢,“谢公主殿下!” 事先不明情由的众军士与射生手不由得震惊当场,同时心中已是了然……太平公主对待薛绍,显然是别有用心,不可等闲而论! 薛绍喝完了三杯琼香蜜露,大概是宫里的秘方调制的花蜜饮品,香而不稠甜而不腻,温和芳醇沁入心脾,甚是解渴。 “绝好滋味,公主殿下真会享受!”薛绍赞道。 “那是自然!”太平公主闻言心情也挺不错。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这不就是在夸她“有品味”么? 薛绍抹了抹嘴骑回马上,笑道:“公主殿下,你让这群射生手和我们一群男人比射猎,莫非是要逼着我们以男欺女?” “嘿嘿,你若是能胜了,再说这话不迟!”太平公主胸有成竹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不必多说了,赶紧出发吧!本宫都等不急了!”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除了事先圈围猎场的有数百名羽林军,太平公主的车驾前后还各有一整队(五十人)编制的羽林军铁甲护卫。居中伺候的是太平公主的宦官使儿和射生手。 琳琅骑着马,在太平公主的车辇左右紧密跟随。至始至终,薛绍没有见过她们多说过一句话,有一个多余的表情或者动作。姐妹俩眸子里的神彩都是一模一样的清冷而淡漠,只是偶尔绽出一抹机警又冷冽的厉芒。 皇宫之内,一向卧虎藏龙。 薛绍凭着职业的警觉认定,这对姐妹花的身手绝对不俗。那一日月奴入宫取走了太平公主的头上金钗,这件事情兴许就曾引起过某些轩然风波,只是宫中密而不宣。 随即,武则天就加派了琳琅来给太平公主做贴身保镖。 能够入得了朝廷中枢最高层的法眼、被天后亲自指派来给太平公主做贴身侍卫的琳琅,岂能是等闲之辈? 所以薛绍现在都有点庆幸,那一日月奴闯宫之时,没有撞到琳琅这一对双胎胞姐妹! 稍后人马进入了猎场之中,早有一处简易行辕搭建在此。太平公主进了行辕坐在了伞盖之下,畋猎开始。 古时的围猎尤其是皇家的畋猎,可不是一群人拿着弓箭骑着马,追着猎物一顿瞎射就行的,它有着严格的章法与套路。根据猎物的不同围猎的章法会有所区分,有虎围、狼围、野猎围、黄羊围、狐狸围、野兔围、野鸡围等等;不同的猎物围法规模也各不相同,有五段长围、四段长围、三段长围等等;根据围猎的性质,参与围猎的人采取的分工也各不相同,有合围、放围、轰围、整围、推围、紧围等等。 就像是进行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样,皇家畋猎井井有条分工明细。 不过,太平公主来射猎只是图个好玩打一打野猎没有特别的讲究,因此采取了三段长围的紧围之法,在一片并不十分宽广的地域里,圈起了许多小型野兽,或许还会特意放进一批豢养的猎物进去,让两方人马争相竞射。 “薛绍,你过来一下!”太平公主在行辕伞盖下唤道。 薛绍下了马走过去,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本宫今日也是头一次出来畋猎,临行之时可是向父皇母后讨教过章程的。二圣言说,畋猎方才开始的时候将要拼比双方的骑射之能。这样吧,你把你那一火人当中骑射最厉害的两个人叫出来,我们先比一轮――射野兔!” 薛绍挺好奇,“如何比?” “你看!”太平公主朝前一指,那里已经有几名预先出来做准备羽林军士,提着两个大笼子等候。太平公主说道:“少时本宫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笼子里的十一只野兔放出来。两队各派骑手奔入场中施以骑射,谁射中得多算谁赢!” “好!” 薛绍应了诺回到自己那一方,薛楚玉已经挑好了八个飞骑卫士整装待命。 “薛将军,请你选两个善长骑射的卫士,与公主那一队的人上场比试。”薛绍如此道。 薛楚玉淡淡的看了薛绍一眼,回答既不冷漠也不客气,“我等皆是越骑出身。”外行之人,肯定一下听不懂薛楚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在薛绍曾经恶补过这段历史的相关知识,对大唐军队里的建制称得上是了解。不然,还真是要被薛楚玉这句话给活活呛死。 越骑,乃是大唐军队里的兵种之一。众所周知骑兵代表冷兵器时代的最高战斗力,而越骑就是大唐骑兵中的精锐,是居于金字塔顶端的高级兵种。 很显然,薛楚玉对薛绍并无多大好感,他这一句回答无疑是在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擅长骑射的越骑骑兵,不然怎么有资格被选入羽林卫?” 薛绍不以为意淡然的一笑,“那就请薛将军发号施令,点选两名将士出列比试。” 薛楚玉随手在身后的八名军士当中点了一点,“你、你,出列,准备骑射!” “是!”两名金甲红袍的骑兵军士按马出列站在了前方。 皇家御林军的装备,自然是顶尖一流的。薛绍看这些军士骑的马,就没有一匹是比自己那匹突厥三花马差的;铠甲尽是清一色的唐十三甲之首明光甲,论其价值可不输给跨下的宝马多少。就连身上披的战袍大氅,也是上好的锦绣面料。 光是一名羽林军普通军士的这一身装备,就已是价值菲然。 薛绍不禁对那铠甲有点眼馋,还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可不是电影电视里的简陋道具能比的! 罗伞盖下的太平公主扬了扬手,她身边的号令官就敲响了大鼓,以示射猎开始。前方准备就绪的军士扯开笼子放出了野兔,它们马上就四下跑了开来。 “出击!”薛楚玉沉声一喝,布列于前方的两骑如飞似电的猛然启动,朝前飞奔而去。 对于骑兵而言,最精深的战斗技巧莫过于“骑射”。 首先,弓术就不那么好练,要在狂奔起伏的马背上松开双手骑稳,也不容易。如果要将二者合而为一,骑在狂奔的马背上双手开弓,当然更难。 所以,越骑是千里挑一的精锐骑兵。 有句成语叫“动若脱兔”就是形容灵巧与迅速的,可见兔子满地乱跑起来真心不好逮。 要在疾奔的马背上双手开弓击中奔跑中的兔子这么小的目标,那不是“绝技”是什么? 两名羽林军骑士飞奔开去,太平公主那一方却未有动静。军士以服从为天职,既然已经出击,就没有停顿犹豫的道理,跑得稍近二人一同开弓,但都落了空。 没有人笑话。 这么渺小又一阵乱跑的兔子很少有人保证一定能骑射射中,偶有失误就像远距离投篮不中一样,很正常。 两名军士也不气馁,勒马调整方位再次搭弓上箭射了出去,这次中了一只兔子。 羽林军士们开始叫好。 薛绍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要是我上场,不骑马的话光用弩射还有几分把握;如果是骑上了马那就难说了。首先我的骑术不是太过硬,其次,这弩也特别的沉。站在平地上瞄准尚且需要强大的臂力支撑,如果是在马背上,得了,休想瞄准。 薛楚玉面沉如水表情十分的淡漠,就像眼前所有的事情都与他完全无关。 薛绍就站在他身边,斜瞟了他一眼,轻笑道:“将军以为他们射得如何?” “尚可。”薛楚玉淡淡的回答,模棱两可。 “如若薛将军亲自上场,将会怎样?”薛绍故意问道。 薛楚玉的嘴角轻微往上一扬,第一次转头深看了薛绍一眼,又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谁都能看得出来,薛楚玉很傲慢。 他的微表情告诉薛绍,他不仅傲慢,还不屑,甚至厌恶。 薛绍不以为意的呵呵笑了一声,“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有那么几分傲气。” 薛楚玉充耳不闻,仍是平静的看着前方。 薛绍仍是微微一笑,“但真正有大本事的人,却是半分傲气也没有。” 薛楚玉浓眉一沉,扭头看着薛绍,眼神之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敌意。 薛绍还是淡然一笑,“比如说,令尊薛仁贵。” 薛楚玉的表情终于是略微变了一变,眉头轻拧深看着薛绍,“薛公子说这些话,所为何意?” “令尊也是我的族叔。我生平仰慕他的威名,仅此而已。”薛绍淡然道。 薛楚玉正待追问一句,有军士喊了一声“射生儿出马了!” 众人一齐朝射场那一方看去。 一骑雪白,白衣白马、白金雕鞍、虎纹角弓,如一道白光飞掣而出。 仅一骑? 羽林军可是派出了两骑! 【求收藏,求红票!】 ------------ 第34章 托塔天王 更新时间:2014-01-14 白衣射生手宫女在策马疾奔当中手起弓落,刷刷刷连发三箭,三声弦响箭啸之音,接连射中了三只兔子! “哗――”满场惊叹! 薛绍深吸了一口凉气,牛逼!比之前的羽林骑兵厉害多了! 不等众人惊叹声落定,那一白骑突然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凌空一个勒马回踏,前蹄落地之时猛然踏地,如弹簧一般再次飞掣而出,人马浑然如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一手骑术,堪称霸道。 刷刷刷,白衣宫女还是三箭连出,三兔受毙。 六箭射出,六兔在手! 满场欢声雷动,鼓点不绝。太平公主兴奋不已的拍着扶手大叫,“琳儿真是太厉害了!快快回来,本宫重重有赏!” 薛绍眉头微沉,琳琅果然身怀绝技!……大唐尚武,果然名不虚传。就连后宫的女流之辈,也这么厉害! “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杜甫的这首诗描述的是,唐明皇李隆基的后宫嫔妃之一“才人”的箭术,都有一点成吉思汗弯弓射大雕的风采了。无巧不成书,当今天后、后世所称的武则天,也曾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当初也曾陪伴太宗皇帝打猎,箭术出手亦是不凡。 与之相比,射生手琳儿的箭术,过之而无不及! 满场或惊叹或叫好,唯有薛楚玉仍是之前那副淡定到死的表情,好像完全是见怪不怪。 “将军以为,琳琅的箭术如何?”薛绍故意问道。 薛楚玉的嘴角略微向上轻轻一扬,不轻不重的吐了几个字,“止于嬉戏。” 言下之意,琳琅的箭术也就只能是玩一玩小孩子的“过家家”。 薛绍道:“将军何不露一手?” 薛楚玉目视前方,双眼微然一眯,“在下武艺得自家传,非是用在这等地方!” 将军三箭定天山,将士长歌入汉关――这句民谣说的就是薛仁贵阵前三箭射杀了铁勒族的三员大将,然后十万铁勒军一溃千里,大唐军队兵不血刃得以凯旋。 很少有正史会描述哪位将军的武艺,但是薛仁贵的武艺、尤其是他的箭术,却在正史的史册之上多处留名。有时候,正史会比演义小说还要夸张并富有戏剧性。薛仁贵戎马一生所创造的无数传奇,就是其中的典范。 如果薛楚玉的箭术当真是得到了薛仁贵的真传,那他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我薛家的武艺是用来阵前杀敌,不是用来射猎表演、取悦于人的! 薛绍呵呵的连笑了几声,薛楚玉现在的样子,就像自己当初刚刚参军时一样。 傲气凌云,桀骜不驯。 薛楚玉看到薛绍如此发笑,好似既惊且恼,“你为何发笑?” 薛绍笑了一笑正欲回答,太平公主那一方有宦官拖长了嗓门叫道:“薛公子,公主殿下有请参驾!” “来了。”薛绍笑着看了薛楚玉一眼,信步朝伞盖走去。 薛楚玉面无表情的眨了几下眼睛,心说,想不到我河东薛氏一族当中,“轻佻”之名早已四下远扬的蓝田公子薛绍,却有几分容人的胸襟,似与传言不符…… 太平公主小胜了一阵心情颇佳,看着薛绍走过来心里就在美滋滋的想,你不是一向嚣张么,如今终于是输在本宫手上了吧!上次玩樗蒲本宫略有作弊胜之不武,这回你终归要口服心服! “公主殿下。”薛绍走到驾前,参礼。 “薛绍,你输了哦!”太平公主满面春风的笑嘻嘻的道:“如何,可曾心服口服?” “服。”薛绍微笑道,“射生手琳儿的箭术出类拔萃,微臣输得心服口服!微臣喝!” “又要喝?”太平公主连眨了几下眼睛,忙道:“不行!本宫带来的琼香蜜露会被你喝光的,到时本宫口渴了喝什么去?” 众皆赧然而笑,太平公主还真是挺孩子气。 “咳,好吧!”薛绍忍笑说道,“那公主殿下,是想让微臣喝酒了?” “酒……也不行!”太平公主一手托腮表情挺是玩味的看着薛绍,大有一点胜拳在握扬眉吐气的成就感,笑嘻嘻的道:“那就先让你欠着!本宫何时想起该要如何罚你,或是让你替本宫做些事情的时候,再行兑现!” “可以。”薛绍笑了一笑,就让你多一些惦记好了。 “好啦,本宫拔得头筹!”太平公主兴致昂扬的将手儿一挥,颇有一点武则天挥云袖而惊天下的风韵影子,继而高声道,“接下来,逐猎!” 说罢,太平公主就坐座椅上走了下来,兴致勃勃的要去骑马。 逐猎,就是两方人马各自组队,冲进山林里追捕猎物。需要彼此的配合先把猎物惊出树林然后堵死出路圈围出来,再竟相射杀最后比拼成果。 “殿下,不可!”琳琅一同上前抱拳一拜,挡住了太平公主的去路。 “为何不可?”太平公主不满的道。 “天后娘娘早有吩咐,公主殿下不可以亲自骑马参与逐猎!”琳琅说道,“若有差池,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好不烦人!”太平公主怏怏不乐的撇了撇嘴,“本宫好不容易出来打一次猎,难不成让本宫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玩?” 琳琅齐声道:“天后钧令,奴婢不敢违抗!” “岂有些理,尔等惧怕天后,就不怕本宫吗?”太平公主发了一顿脾气,眼珠儿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显然是在想些馊主意。 “奴婢职责所在,公主殿下请恕罪!”琳琅拜倒下来。 太平公主已经将眼神落在了薛绍身上,嘻嘻一笑,“如此也罢,本宫不为难你们!天后娘娘不让本宫亲自骑马,本宫就搭乘他人的马匹,总算是碍不着了吧!” “……”琳琅愕然无语,难不成还和太平公主争辩一番? 太平公主一见琳琅没敢反驳顿时喜上眉梢,葱葱玉指对着薛绍一指,“本宫就与薛绍同乘一驹!” “殿下,不可!”琳琅连忙叫道。 “有何不可?!”太平公主的灵动美眸俏生生的一瞪,“尔等三番五次阻拦本宫,是想讨罪吗?” “奴婢不敢!”琳琅连忙低下了头。 “嘻嘻!”太平公主奸情得逞的笑了起来,“薛绍,就命你与本宫同乘一驹,前去逐猎!琳琅,命你二人左右护卫!” “是……”琳琅只得应诺。 薛绍笑了一笑,抱拳道:“微臣遵命!” “那你还不牵马过来!”太平公主兴致勃勃,心花怒放! 薛绍把自己的三花马牵了过来,并把弩箱从马鞍上解下放到了一边。看这情况,今天是没什么机会用上这把弩了。二人同乘一驹,与其说是射猎,倒不如说是陪太平公主出游踏青打情骂俏来得准确。 “请公主殿下,上马。”薛绍牵着马说道。 “好。”太平公主兴高彩烈的走到马的旁边,仰头一看,“这马如此高大……朱八戒!” “小人在!”朱八戒连忙跑过来,四肢着地跪在了马鞍旁边。 好机智! 薛绍看到这个大胖子就笑了起来,“八戒,最近胃口好吗?睡得可香?” 朱八戒趴在地上嘿嘿的笑,“托薛公子鸿福,一切都好!你看小人又长肉了!” “别吵,跪稳了!”太平公主喝斥了一声,一脚踩在了朱八戒的背上,一手抓着马鞍,另一只手果断的朝薛绍伸了过来,“还不快扶着本宫!” 以往她也曾多次骑马,只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下了令。薛绍比她更自然,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纤纤素手,微笑道:“公主殿下,请。” 太平公主生平第一次这样被陌生的成年男人握住手,指尖仿佛有一股电流传了过来,一直传到心里。她不由得芳心一乱脸上发红,身子就犹豫的停住了。 朱八戒在下面咬着牙,肥硕的大屁股一阵抖,“公、公主殿下,可曾上马了?” “闭嘴!”太平公主总算找到一个可下之阶,借着这一骂化解了尴尬,足下一发力就踩了上去,一脚踏进马镫另一脚准备翻身跨上马鞍。或许是因为有点紧张魂不守舍,太平公主脚下略微一滑就脱离了马镫,上马的动作有所迟滞眼看就有摔下来的风险。 薛绍眼疾手快,另一只手使了个“托搭天王”的手法,对着太平公主的芳臀稳稳一托,然后平稳的往上一送,太平公主就如同飘絮一般落在了马鞍上。 “呀!” 太平公主被人在屁股上摸了一把,娇躯一弹下意识的发出了惊叫,脸上已然红作一片。 “大胆!!!” 琳琅同时拔剑出鞘,两把剑尖同时指到了薛绍的咽喉。 薛绍摊开双手,冷静而淡漠的看着她们。 太平公主本是有些羞恼,但一见琳琅都拔剑出鞘、剑尖都指着薛绍的脖子了,心中顿时慌急又惊恼,“大胆琳琅,竟敢放肆!还不快将兵器收了起来!” “奴婢奉天后娘娘钧旨,严惩一切敢于冒犯殿下之人!如有冒失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恕罪!”琳琅慢慢的收剑回鞘各自抱了一拳,两双眼睛仍是十足警惕的盯着薛绍,如同四把冰刃扎在他的身上。 【求收藏,求红票!】 ------------ 第35章 一吻免死 更新时间:2014-01-15 既然搬出了天后,太平公主也不好去怎么责怪琳琅了,很小声的说道:“薛绍,你不要生气噢!她们也是奉了母后的钧命要保护本宫。” 听这语气,仿佛是在赔礼。 “无妨。”薛绍淡然一笑踏镫翻身上马,双手朝前握住缰绳,很自然的就将太平公主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太平公主顿时浑身躁热紧绷缩成了一团,“不、不行,这样不行!你且下去,本宫乘坐在你的身后!” “也好。” 薛绍便下了马,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几寸,薛绍再一次翻身上马,为了避免自己的脚踢中公主,使了个体操鞍马“单腿摆越”的动作骑上马鞍,颇为轻盈灵巧。 “好利落!”太平公主惊讶道。 琳琅姐妹同时双眼一亮,好身手,此人居然会武! “公主殿下请抱住微臣的腰,小心不要摔下去了。”薛绍拉着缰绳说道。 “呃……”太平公主张开了双臂,有点犹豫……不是吧,让本宫主动去抱你? “你、你挡着本宫,本宫什么也看不见了!算了,还是你在后面,本宫在前面吧!”太平公主讪讪的道,她好像也感觉到,自己仿佛有那么一点麻烦和无理取闹了。 薛绍眨了眨眼睛,怎么听着像是老汉推车的体位……是我想太多了吗? 两人只好又换了座位。太平公主双手紧紧抓着马鞍的鞍环,大气儿也不敢喘。感觉周身都落在了一片温暖与强壮的怀抱之中,芳心如鹿一阵乱撞,再如何也按撩不得。 薛绍在她耳边道:“公主殿下,可以出发了么?” 小公主的身上,可是真香。薛绍下意识的咂了咂嘴,这可不全是脂粉之香,其中有一股天然的处女之香,近似于奶香味又不全是。 “嗯嗯……出发!”太平公主紧张兮兮,发出的声音都有点带颤。 羽林军和射生手的两火人马,一着红一着白呈“v”形奔跑开来,薛绍和太平公主这一骑落在后面。 琳琅双双上马,左右紧跟在薛绍一骑旁侧,如临大敌的紧紧相随。 马匹发蹄刚刚跑起来,太平公主就浑身绷紧了。因为双脚没有马镫可踩只是双手抓着马鞍上的鞍环,太平公主坐不太稳多少有点害怕。再加上马匹一颠簸,薛绍只能用双臂和身体将她抱得越紧,以免她摔下去。 太平公主,实际上已是完全落在了薛绍的怀里。从后面看去,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太平公主几时和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鼻息间尽是闻到男人阳刚的气息,感觉到薛绍强健的双臂和结实的胸膛,太平公主的脑海里都有一点空白了,像是有点麻木了一样任由薛绍骑着马,将她带进了树林之中。 琳琅紧紧相随,半步不离。身前身后还有三四十名羽林军卫士从旁护卫。 红白两队人马已经骑着马在山林里穿行,不时发出大声的叫喊或是射响鸣镝彼此响应配合。树从里的獐鹿、野鸡、野兔这些小动物受了惊吓四下乱蹿,有不少被箭矢所杀成了猎物。 “公主殿下,请在此观战便好,不可再进入。”琳琅左右拦住薛绍一骑,抱拳道,“飞矢无眼,恐为其所伤!” “好啦,本宫知道了!”太平公主红着脸蛋儿悻悻的道,“本宫就在此地观战便是!” 琳琅姐妹同时眨了眨眼睛,那你为何还不下马? 太平公主却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虽有点紧张尴尬但却十分固执的继续窝在薛绍的怀里,心思早就没在射猎上了。起初她绷着身子不敢轻易挪动,渐渐的大概是有些疲累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挪。 薛绍在她耳边小声道:“殿下,微臣下马。” “不准……”太平公主声如蚊蚋的说了一声,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是。”薛绍忍笑应了一声,双臂稍稍发力,将太平公主抱得更紧了一些。 太平公主娇躯轻微一颤,稍稍的缩了一缩身子似要躲避,却又忍不住将后背往薛绍的胸膛上靠了一靠,就像是往薛绍的怀里钻了一钻。见薛绍未有退避,她两边的嘴角儿微微一翘,芳心窃喜又略感满足的露出一抹迷醉的微笑来。 树林里的战况,可谓激烈。 红白两队,红方的薛楚玉和薛绍没有投入战斗,白队这边少了琳琅这两个主力,八对八恰好是平分秋色。羽林军是军人,天性好斗,岂会甘心输给一群宫女;射生手以此为职业,当然也不想输,于是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一时间,树林里箭矢齐飞,野兽纷纷倒地受毙。 “嗖――” 冷不防的有一枚流矢,朝太平公主射来。 薛绍眼疾手快猛然抬手一接,一枚箭矢赫然在手,离太平公主的脸不到二十公分距离! “啊!”太平公主吓得惊叫了一声。琳琅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一片惨白,慌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薛绍也是暗吁了一口气,好险! 如果不是我在部队里经历了那么多的应激快速反应,站着躲避战友近距离扔来的飞刀都是家常便饭……加上这一枚流矢的速度也不是太快,否则,还当真说不好会不会伤到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正芳心纷乱又有些陶醉的感受薛绍的温暖怀抱,冷不防被这一箭飞来一吓,差点一下魂飞天外,吓得一时都忘了喘气,憋着气小脸蛋儿都涨得通红了,身体轻微的抽搐起来。 “公主殿下勿惊,没事了。”薛绍小声道,“飞矢无眼,我们还是退出树林为妙。” 离此不远的薛楚玉显然也发现了此番异恙,任他稳如泰山此时也无法再淡定下去,惶恐的快步上了前来单膝一跪,“微臣护驾不力,罪该万死!” 公主如果出了事,琳琅当然是非死不可,薛楚玉这个驾前近卫将领,也是罪在不赦! “何、何人敢对本宫放箭!”太平公主大喘了一口粗气儿回过神来,“来人、来人,将那放箭之人速速捉来,本宫要诛他满门!” 此言一出,薛楚玉和琳琅当场脸色大变,脖间都流出了冷汗!……放箭之人要诛灭满门,他们这些首领与将领以及随行护驾之人,岂有不究罪责之理? “殿下息怒。”薛绍在太平公主耳边轻声道。 “都有人要弑杀本宫了,要本宫如何息怒?”太平公主显然是被吓坏了,皇家之人的跋扈本性在这等刺激之下挥洒了出来,恨恨道,“把那枚箭交予本宫来看上一眼,本宫倒想知道,何人如此大胆!” 双方射猎比试,箭矢都是做了标注的,非但是红白双方分别刷了油膝轻易就可以区分,箭矢之上都还刻有姓名,以便分拨猎物与例行封赏。 薛绍手上稍一用力,箭头折断,他将剩下的一枚没有箭头同时也没有标刻姓名的残箭,递给了太平公主。 “你!……”太平公主拿到残箭,有点惊恼的回过头来,瞪着薛绍。 薛绍微微一笑,“公主殿下,难得今日如此开怀,莫要动了血光,坏了兴致。” 两人的脸,相隔近在咫尺。薛绍说话的时候,太平公主几乎能感觉到他唇鼻间的气流。 薛绍的这话说得柔软又温和,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将太平公主心中的惊惶与忿愤很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暖昧情愫在她情窦初开的心湖之内悠悠荡漾,层层涟漪已是叠起反复。 太平公主的表情一时凝滞了,略略紧张又有些迷茫的看着薛绍。 马前跪着薛楚玉与琳琅三人,他们可不敢在这时候仰头来看太平公主已然发怒的凤颜,所以都很迷茫……怎么突然一下没声了? 薛绍与太平公主四目相接,眼神越来越柔和,隐隐还流露出缠绵悱恻的丝丝温情,因为他脑海里不自自主的想到了安小柔,回忆起以往和安小柔静谧相处的二人世界温馨时刻……深爱,浪漫,温情,刻骨铭心! 鬼使神差的,薛绍微微往前一倾身,在太平公主的芳颜玉面之上,轻吻了一口。 太平公主浑身一个激灵颤抖,芳心大乱,慌忙扭过了头去。 深呼吸! 粗重的深呼吸! 太平公主的柔嫩娇躯,激烈的发起抖来。 薛绍也一下回过神来,我靠,一不留神,居然把太平公主当成了安小柔! “殿下恕罪……”薛绍在太平公主耳边小声的道。 他口中吐出的轻微气流,让太平公主觉得耳根一阵发痒,竟似痒到了心里去,娇躯又是一阵发抖。 “回……行辕!”芳心大乱,太平公主也不知怎么努力,才按撩心神发出这样一个指令。 “殿下,薛楚玉与琳琅还跪在马前呢!”薛绍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又道,“不如就赦免了他们吧,他们必然感念公主之恩德,誓死报效!否则,今后还有谁敢再陪公主出来射猎?……反正,微臣是肯定不敢了!” “罢了!恕尔等无罪!都起来吧!”太平公主显然是被薛绍说动了,长吁了一口气下达了钧命。虽是努力装作沉寂与威严,她心中仍是有点忐忑慌乱,怎么掩饰不了这言语之间的恍惚悸荡。 薛绍略微吁了一口气,好嘛,我这倾情一吻,你们全都免于一死了! 行,也算是值回蓝田公子牺牲色相的票价了! 【俺也牺牲色相……求个收藏,行不?】 ------------ 第36章 这是谎话 更新时间:2014-01-15 薛绍调转马头往行辕而去,对太平公主道:“多谢公主殿下恩典,你真是心地善良,令人仰慕敬佩。” “好啦,你休要油嘴滑舌!”太平公主被薛绍的这个并不高明且又明显露骨的马屁拍得心里美美酥然,紧张又纷乱心情的总算是放松了几分。 “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薛楚玉与琳琅姐妹一同站了起来,每个人的脖颈后面都已被冷汗淋湿。树林中寒风一过,他们禁不住打起了个寒颤。 方才薛绍与太平公主在马背上暖昧调情略显销魂,他们三人却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都快销魂到要命了。如果太平公主当真发怒使起公主性子,他们三个人包括那树林之中竟相射猎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今天来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就像那天,陪着太平公主去龙首池游玩的宫女宦官们一样! 伴君如伴虎,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时间,薛楚玉与琳琅的心里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三人都不由自主的深看了薛绍两眼,心中况味甚是复杂……方才,分明就是他出口求情,方才免了我等一死! “殿下,我们这就回行辕了。”薛绍若无其事的微然一笑,掉转马头朝树林外走去。 太平公主一言不发闷声骑在马上,小脑袋瓜子飞快的盘算,方才他好像是……亲了我一口? 他居然亲了本宫一口? 他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的,轻薄了大唐王朝的太平公主! 好可恶的登徒浪子! “薛绍,你好大胆!”太平公主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薛绍正骑着马,很迷茫很无辜的道。 薛绍没被吓着,可把薛楚玉和琳琅给吓了一弹,差点魂不附体――难道小姑奶奶改主意了吗? “你!……你居然还敢装作不知!”太平公主很恼火,柔弱无力的手肘儿往后朝薛绍的怀里顶了过来。 “哎呀!”薛绍惨叫一声表示非常之疼,还勒停了马捂住了肚子。 “怎么啦!!”太平公主叫得更惨更大声,“我、我又伤着你啦?” “御医!” “快宣御医” “快宣御医赵秉诚!!” …… 已经在皇宫里干了二十八年的老御医赵秉诚,又提着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红木小药箱,出现在了薛绍的面前。至从上次他给薛绍治好了脖子之后,就深得太平公主的信赖,这一次出行射猎他被带了来,以防公主有个三病两痛随时从旁伺候。 却不料,又叫来给薛绍瞧伤了。 不过这一次,赵秉诚就没有上次那样轻松,敢于装腔作势了。因为,太平公主亲自在一旁监督! “赵御医,薛公子伤势如何?”赵秉诚刚刚把完脉,太平公主就急急的问道。 “无甚大碍。”赵秉诚再如何老奸巨滑,也不敢当面欺瞒公主,当然也不能点破了真相,于是道,“薛公子只是受了些许皮肉之伤,待老臣用独门密制的伤药给他揉上一揉,便可无恙!” “如此甚好……”太平公主如释负的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薛绍,表情有点古怪的嘿嘿笑了一笑,“薛绍,你不会怀恨本宫吧?” “哼!……”薛绍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公主的行辕帐蓬里仅有他们三人,薛绍这一冷哼,可是差点没把赵秉诚吓得魂飞天外……苍天,你竟敢对太平公主殿下吹胡子瞪眼? 谁料到太平公主就像是个邻家小媳妇一样,还偏就吃了这一招,自责又带一丝焦急的挪到了薛绍脸对着的那一方,自知理亏的嘿嘿笑道:“薛公子,你就不要生本宫的气了嘛!” “野蛮、暴力!”薛绍再度冷哼了一声,又转过了脸去。 赵秉诚一个趔趄差点倒翻在地……这、这,反了,反了! “嘿嘿,本宫方才是稍微的野蛮了一点,稍微的暴力了一点,本宫给你赔不是,行吗?”太平公主再度转了半个圈挪到薛绍的脸所朝的一方,讪讪的笑道,“你可是大男人,岂能跟我一介小女子斤斤计较呢?” “那便……原谅你罢了?”薛绍一脸鄙夷的神色。 “原谅,原谅!赶紧原谅本宫!”太平公主嘻嘻直笑。 “严肃一点!”薛绍把脸一板,“不许嬉皮笑脸!” “呃……”太平公主猝不及防的一愣,马上又佯作一怒,“你竟敢对本宫发号施令、大呼小叫?” “微臣犯上了对吗?那公主殿下就赶紧下个令,杀了薛绍吧!”薛绍又把头扭了过去,“反正我做了鬼,也不会原谅你!” 赵秉诚真抹冷汗,老朽还是赶紧退下吧! 于是他放下了药瓶,灰溜溜的退到了帐篷外面。 琳琅急于要进到帐内,赵秉诚连忙将她二人拦住,“想死的话,你们就进去!” 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琳琅姐妹惶然一怔,两双脚生生的定在了地上。 “嘿嘿……嘿嘿!”太平公主古怪的讪笑了两声,“本宫与你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薛绍,你当真是对本宫怀恨在心了吗?” “那是自然。”薛绍仿佛真的很生气,板着一张臭脸,“此恨绵绵无绝期,薛绍怕是永远都会记着你了!” 太平公主骤然一记深呼吸,小脸蛋儿刷的一下就红了,“你说真的?你会永远……记着我?” 薛绍看到太平公主做出这副紧张、羞涩又忐忑不安满怀期待的神情,不由得心里发笑,小丫头,真不禁逗! “跟你一样,我随便说说而已。”薛绍漫不经心的道。 “什么?!”太平公主顿时惊愕、失望,恼羞成怒,“薛绍,你好可恨!” “殿下,微臣做错了什么?”薛绍迷茫又无辜的看着太平公主,“难道公主殿下真的巴望着微臣,对殿下恨之入骨?” “你!……”太平公主瞬时气结,好讨厌的男子啊,你为何这样狡猾? “你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那微臣是怎么说的?”薛绍很傻很天真的眨着眼睛,满副迷茫与无辜。 “你、你说,你不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的!”太平公主咬着嘴唇,失落又气愤的撇起了脸儿,斜睨着薛绍。 “哦。”薛绍嘴角一咧,用上了一个流行于后世、大杀器式的憨笑,“呵呵!” “好可恶,你居然傻笑!”太平公主很恼火,“难道本宫说错了吗?” “没有啊!”薛绍很淡定。 “那、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的?”看来太平公主今天是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咳!”薛绍干咳了一声,表情好像十分正经,“公主殿下,你要……矜持!” 矜持? 难道本宫很丢脸很放荡吗? 太平公主恍然一愣,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表情就像是石化一般的僵硬了! 薛绍走到太平公主身边,略略拱了一下手,“公主殿下,微臣告退了。” 方才走出两步,太平公主冷喝一声,“站住!” 薛绍停住了脚,“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薛绍,本宫就那么令你讨厌吗?”太平公主的声调冷了很多。 薛绍转过身走到太平公主面前来,微然一笑,“公主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本宫……都想听!”太平公主的嘴角儿一翘,好像很是忿然,“你先说谎话!” 果然女人都是爱听谎话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薛绍不由得笑了,“谎话就是,微臣非但不讨厌公主,还很喜欢公主!” “真的吗?”太平公主的脸色就像是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马上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好,本宫恕你无罪了!” “殿下,微臣都说了这是谎话!再说了,微臣何时又有罪了?”薛绍愕然,太平公主这脑子里面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奇葩逻辑? “哼,不许说真话!本宫说你有罪,你就有罪!”太平公主恨恨道。 薛绍哭笑不得,“殿下明知道是假话,却又问‘真的吗’?你让微臣如何是好?” “这个……反正,本宫……哎呀,头怎么晕了!”太平公主自己也乱了,脑子里面好迷糊好迷糊啊! 薛绍哈哈的笑了起来。 “不许笑!”太平公主羞恼不已,“你笑得好讨厌!” “哈哈哈!”薛绍笑得更厉害了。 “你、你再笑!你再笑……”太平公主急了,“本宫就哭给你看!” 薛绍马上把脸一板,“好,微臣不笑了。” 太平公主愕然一愣,十分呆萌的连眨了几下眼睛,“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快,说不笑就不笑了,如何忍住的,好神奇!” “……跟殿下学的。”薛绍忍俊不禁的又笑起来。 “有吗?”太平公主更是好奇,笑嘻嘻的道,“你居然也会向本宫偷师学艺?” “嗯!”薛绍一本正经的道,“公主殿下神形百变武艺高强,歪脖子拳和金刚小铁肘尤其厉害,微臣甚是仰慕,很想请求殿下教我两手。” “你好讨厌!”太平公主一下被逗笑了,想起前事多少也有点理亏,讪讪的道,“你当真对本宫怀恨在心了吗?” “殿下,我们又兜回这个问题了吗?”薛绍苦笑道。 “好吧,本宫不问了!”太平公主拍了一下小手,双手一摊,“反正本宫已经知道,你喜欢本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薛绍很惊愕。 “岂有此理,你竟敢赖账?”太平公主很羞愤,脸又给涨红了。 【记得收藏投票啊,不许赖账!】 ------------ 第37章 技术活儿 更新时间:2014-01-16 薛绍很无语,很无辜,用打量火星人一眼的眼神看着太平公主,说道:“微臣没干过的事情,干嘛要承认?微臣早就事先说明了,方才那些都是假话!” “明明是真话!”太平公主气急败坏的跺起了脚来。 “假话……” “真话、真话!就是真话!” “好吧,你赢了。”薛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真话!” “你终于还是承认了吧!”太平公主嘿嘿的笑了起来,志得意满,畅快无比。 薛绍一脸黑线的叹了口气,感觉脑仁都疼了……太平公主这小奇葩,满脑子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神逻辑,哪里逼着人说喜欢自己的? “薛绍,你方才在马背上……”太平公主说了一半停住了,俏脸儿菲红,似喜似羞有些吞吐,“你偷偷的,亲了本宫一口!” “有吗?”薛绍很是迷茫与无辜,“微臣怎么不记得了?” “你居然又赖帐,真是讨打!”太平公主恼羞成怒,粉拳儿高高扬起,“不怕本宫打歪你脖子吗?” 薛绍把脸一板,表情有些鄙视的斜视着太平公主,摇了摇头,“你不是太平公主。” “什么?”太平公主愕然,“本宫就是太平公主,这还能有假?!” “至少,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太平公主!”薛绍仍是摇头,表情很是失望。 太平公主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慢慢放下了小粉拳儿,“本宫……确确实实就是太平公主呀!” “嗯,这样子还可以。”薛绍呵呵的一笑,“方才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平公主,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 “……”太平公主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既苦恼又欢喜,既失望又开心,“薛绍,你好讨厌!” 薛绍正儿八经的拱手一拜,“微臣不敢有辱公主视听,这就告退了!” “不准!”太平公主有点小霸道的闷哼了一声,“在这里好好的陪着本宫!” 薛绍倒是没有走,倒是脸色很淡漠,还带着一丝鄙夷,也不去正眼瞧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的脸色一下就苦了起来,甩着手儿急急的嚷道:“哎呀,本宫这样子你又不喜欢了吗?……我生来就是这副样子的,薛绍,你想要我怎么样嘛!” 薛绍微微一笑,“其实公主殿下十分美丽,也十分可爱。如果不随便杀人、随便动粗、随便欺负人,那就更加受人敬重、更加招人喜爱了!” “我可从来没有干那些事情!”太平公主信誓旦旦的道,“方才你也看到,本宫都饶他们不死了!……你可知,行刺公主那是十恶不赦之罪?” 薛绍点头微笑,“所以,虽然微臣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太平公主,但是,却很喜欢宽宏大量的太平公主。这就是微臣想要说的真话。” “真的吗?”太平公主展颜而笑,俏脸儿菲红,眼睛湛亮。 “真的。”薛绍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没有骗人,那一刻,薛绍的心里还真是有那么一丝动情……或许是有错把太平公主当作了安小柔的原因在内,但前提是,终归是太平公主触动了他心中的那根,荒废已久的心弦。 太平公主定定的看着薛绍的眼睛。虽然她幼不经事情窦初开,但并不代表她笨。女人都有一种直觉,与生俱来,或许她分辨不出甜言蜜语中的谎言,但却能品读出“真诚”。 太平公主的心,突然毫无征兆扑通通的跳了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怪手,触动了她心中的某根心弦。 两根心弦,似乎发生了某种共鸣。 薛绍对着太平公主拱了拱手,“殿下,微臣该告退了。” 多了一个字,“该”。 太平公主恍惚的点了点头。孤男寡女的长时间共处一室,若在私室倒也无妨,可这里是野外行辕,帐篷外面就有上百军士和宦官使儿,太平公主也是知道一些忌讳与轻重的。 薛绍退出了帐篷外。 太平公主长吁一口气,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胸口好像害怕心脏从这里跳着出来,咬着嘴唇喃喃道:“他方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琳琅看到薛绍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同时上前一步齐齐对着薛绍郑重抱了一拳。她们一向清冷淡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直挚的感激之情。 薛绍微笑点了一下头算是回了礼,提步走了。 三人都没有多说话。只是隔着一层布帘,太平公主能够听到。 琳琅姐妹俩不约而同的看着薛绍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一同走进了帐篷里去。 薛绍慢慢的走向羽林军所在之地,边走边想道,当驸马真是个技术活儿!好吧,貌似今天进行的“调教”第一课,勉强还算成功! 薛楚玉等人已经扎下了行军帐篷,准备今晚在此安营扎寨。皇家畋猎一般都会有个三五日,长的十天半月也有,有的游牧皇族甚至整个冬天在野外打猎度过。 在外野营其实也是畋猎的一部分,就像现在的驴友们去郊游一样,本也就是一项娱乐。 飞骑将士给薛绍扎了一个单独的行军帐篷,马匹也已经喂过了草料。薛楚玉,亲自在帐篷前等着薛绍。 “楚玉,欠公子一条性命。”薛楚玉对着薛绍抱起拳来,正色道。 薛绍微笑回了一礼,“救人即是救己。公主若有个闪失,我也不能幸免。因此,将军不必介怀。” 薛楚玉眉宇微沉深看了薛绍两眼,说道:“公子能否,将那枚折断的箭头送给楚玉?” “可以。”薛绍微然一笑,拿出那枚刷着朱漆的箭头递给他,“不知将军,有何用处?” “大丈夫行于世,恩怨分明。”薛楚玉将那枚箭头握在了掌心,正色看着薛绍,突然单膝一拜,朗朗抱拳道:“薛公子救了我们全队的飞骑兄弟,救了此人满门上下――楚玉身为队正,拜谢!” 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于生活在儒家教化根深蒂固的大唐时代的男儿来说,更是如此。 薛楚玉这一跪一拜,称得上慷慨凛然。 “将军不必如此,请起。”薛绍微笑道,“我说过了,真的只是救人救己,举手之劳。” 薛楚玉站起身来,微拧眉,凝眸深看着薛绍,“楚玉欠你一条性命,欠你若大的一份人情。早晚,必当偿还。公子若要索还,随时恭候。楚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好吧,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义”的理解可能与21世纪大科技时代的人不大相同。 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一饭之恩甘为结草衔环,这就是薛楚玉这一类人心目当中的――义! “将军的好意,我领下了。”薛绍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报恩。” “公子请讲!”薛楚玉严肃,正色。 薛绍微笑道:“数日后,我将摆一桌烧尾宴。将军如若不弃,就请赏个脸光临寒舍,把酒一欢。” “啊?”薛楚玉愕然,“这算哪门子报恩?” 薛绍笑道:“实不相瞒,我初入仕途,少朋寡友。将军若能光临我的烧尾宴,就是给了我莫大的面子。绍,感激之至!” 薛楚玉深呼吸了一口,“如此,楚玉必当亲临贵府,为公子举庆!” “好。”薛绍点头微笑,又道,“令兄薛慎言,如今也同在长安为官么?” 慎言,薛讷的表字。薛绍当着薛楚玉说薛讷的表字,是为一种尊重。 薛楚玉点点头,“公子是想让家兄也一并赴宴?” “是的。”薛绍微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既入仕途,就免不得要有人帮衬。我薛氏一族英杰辈出,朝堂之上不乏薛姓族人位鼎宰相名列三公。但是,绍并不指望去巴结讨好他们,他们也不会乐于搭理我这个声名在外的纨绔膏粱。所以,我只盼着能有三两知己、真诚好友,与我齐头并进共襄荣辱。绍,本意即是如此,现已和盘托出。将军不如思量清楚或与令兄细作商议之后,再给我一个答复。” 薛楚玉认真的看着薛绍,慢慢的点了点头,“公子好胸襟,够坦承。” “你我,皆男儿。”薛绍绍呵呵的笑,我也曾是一介武夫嘛! 军人,耿直。和军人打交道,一五一十直来直去就是最好,否则人家就会觉得你人阴险狡诈不可深交。 “好。”薛楚玉抱了一拳,正色道,“公子这些言语,楚玉会一字不差的告知于家兄。长兄如父,楚玉一向唯家兄马首是瞻。一切,但凭家兄定夺!” “好。”薛绍抱拳回礼,“我静候佳音!” “公子早歇,楚玉告辞!”薛楚玉拜别而去。 薛绍深看了薛绍的背影几眼,稍稍的轻吁了一口气。心说,薛楚玉等人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这个怂恿太平公主前来射猎的始作甬者,又何尝不是? 万没有想到今天会发生“公主遇袭”这样的突发事件。这件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如果扩散开去,又不知道该有多少人头落地。 话说回来,诚然太平公主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资深公主病患者”身上还有不少的毛病,但至少就目前来说,她的本性还是称得上是纯真善良。 【收藏】 ------------ 第38章 上佳战略 更新时间:2014-01-16 薛楚玉带上一火飞骑,去了公主行辕附近戒严戍卫。看着太平公主的瑰丽行辕,薛楚玉浓眉深锁细作寻思,暗忖道:关内传言蓝田公子酒色无度轻佻纨绔,今日一见,却不像传言说的那般。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太平公主迟早与他共结连理,他仰仗薛氏西祖之望、驸马之尊、皇族之便,何愁结交不到朋友。至从十年前父亲大人在大非川一役战败之后就被贬到了岭南象州,至今未归。我薛家已然家道衰落多年,再也不复当年之雄。薛绍却为何……偏偏选中了我们兄弟二人? 薛楚玉百思不得其解。 按现在的话来说,薛绍将是一支“潜力股”,他主动对官居微末的薛楚玉兄弟抛出了橄榄枝,薛楚玉没理由拒绝,那是一般人盼都盼不来的提携助力。可是薛楚玉的心里偏就扎着一根刺。 这根刺,就是行辕之中,那个集天下娇宠于一身的太平公主。 借裙带关系而上位,这在许多标榜清傲的贵族和儒生们看来,当为不耻;薛楚玉年纪轻轻傲气凌云,更有一腔天生武者的慷慨热血,更是看轻此等行径! 诚然薛绍给薛楚玉的印象不错,初一见面就施予了救命之恩,举止言谈也不像传言中的那样轻佻浮浪,胸襟器量也颇能让人折服。但这不代表,薛楚玉一下就能拔出心中的那一枚刺。 “如何是好?”薛楚玉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罢了,兄长一向颇有见识,一切就请兄长去定夺便是!” 夜幕降临。 太平公主的畋猎营地里,升起了许多的篝火烤制猎物。这是畋猎的既定程序之一。一天的围猎结束之后,该要比算成就论功行赏,同时分享猎物把酒言欢。不过白天发生了“公主遇袭”这样的事情,整个营地的上空都笼罩起一层阴云。虽然这件事情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太平公主一直躲在行辕帐篷里不出来,领头的薛楚玉和琳琅这些人也不发号施令,众军士和射生手自然不敢私自庆宴。 本该充满欢乐气息的畋猎营地里,一片清冷。 薛绍安之若素的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随意吃了一些军士送来的饭菜,秉烛读书。 读的一本贞观名相魏征与虞世南、褚亮等人合编的《群书治要》。这本书取材于六经、四史和诸子百家的前人著作,上始五帝下迄晋朝,从中引经据典,为匡正太宗皇帝李世民治世理政,而提供谏言和理论基础。 读史以明智。这部书,对于贞观之治很有意义。 薛绍读这本书的用意,在于更多的了解大唐朝代的政治体制,和人们的行为观念。虽然他从史书和安小柔那里了解了许多关系这个时代的知识,但是历史从来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对于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历史人物,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不同的看法。大唐的历史流传一千多年下来,很多史实都会随时时代的迁移和人们价值观的转变,发生一些偏离。 所以,真要了解这个时代、尤其是了解如今的政治|体制,薛绍就有必要多看一点对这个时代来说,意义重大的政治书籍。 除了《群书治要》,薛绍的书房里还摆着《永徽律疏》和武则天的私人智囊团北门学士等人所编撰的《臣轨》、《官僚新诫》、《乐书》和《少阳正范》等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战胜敌人,至少需要先了解敌人。薛绍一点也不相信,单凭一个颗来自于21世纪的脑子就可以在这个时代纵横捭阖无往不利,这种念头只应该存在于一些不了解历史的“空想家”的脑海里。 了解这段历史、融入这段历史并超脱于这段历史,这才是上佳的战略。 夜色渐深。 薛绍练了一遍八段绵正准备脱衣睡觉,帐外传来一个女声,“薛公子,公主殿下有请!” “来了。”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大半夜的,小公主想干嘛? 来请薛绍的,是琳琅。一眼之间,薛绍还无法分辨她是姐姐还是妹妹,只是感觉她投过来的眼神有些异恙。 “琳琅姑娘为何如此看着我?”薛绍索性对她用上了这个“统称”。 这宫女也未在意,抱了一拳低眉颌首道:“琅儿拜谢薛公子救命之恩!” “哦,原来你是妹妹。”薛绍笑了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走吧!” “公子请!”琅儿也未多说,在前引路,将薛绍带到一摊篝火边。 太平公主拿着一个木叉子在烤野兔,已经烤得焦黑,脸上也糊上了黑灰,模样甚是滑稽。 “薛绍,你来了?”太平公主看来心情不错,笑嘻嘻的举起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本宫烤了兔子,请你来吃噢!” “呃……公主殿下确定,这是只兔子?”薛绍苦笑,这分明就是一块木炭! “嘿嘿,是烤得难看了一点,不过也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呀!”太平公主有点难为情的笑道,“你快接着!” “好吧!”薛绍接了过来,愁眉苦脸的看了几眼,“着实不能吃。” “你怎能这样!”太平公主忿忿的嘟起了嘴儿,“本宫可是烤了一个时辰!” “还是微臣给公主烤一只兔子来吃吧!”薛绍笑呵呵的道。 “那这个怎么办?”太平公主指着那一团焦炭,很是不舍的道,“本宫真的烤了一个时辰!” 贵为一国之公主,花一个时辰给别人烤只兔子,倒也难得。薛绍笑了一笑,撕开表面一层焦黑的东西,扯下一小块兔肉扔进嘴里嚼了一嚼。 这……已经不是难吃就能形容了。 “味道还不错。”薛绍笑呵呵的道,“但是微臣此前已经吃得大饱了,这只烤兔,就让微臣留着做个纪念吧!” “好呀!”太平公主总算开怀,嘴角儿一咧就笑了起来,还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儿。 薛绍一时有点恍惚,她笑的这个样子,尤其是那两个小酒窝,真的很像安小柔…… “你……你为何这样看着本宫?”太平公主被薛绍直直的盯着,盯得有点心如撞鹿,脸上映着篝火的火苗,越发显得红艳艳了。 “公主殿下,你很漂亮。”薛绍微笑道。 “……”太平公主愕然怔了一怔,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之感,偏过头去眼神慌乱的四下环顾,拿起一根烤肉的木叉,“你说的,给本宫烤只兔子来吃!” “好。”薛绍呵呵直笑,太平公主害起羞来,倒也别有一番生趣。 “不许笑!” “为何?” “你笑得好讨厌!” 薛绍拿起串好的野兔,席地坐在了宫女们铺好的软锦坐榻之上,开始在篝火上烤。以往十多年的军旅生涯,野外生存都几乎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烧烤这门手艺,不说独步江湖至少已是轻车熟路了。 只是可惜了大唐没有辣椒,少了许多的风味。 太平公主也取了一块坐榻挨着薛绍坐了下来,一双灵动的美丽大眼睛里映着篝火的火苗,熠熠生辉。 平起平坐。宫女宦官们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言……公主自己主动的! 对于从小在宫庭里长大的太平公主来说,瑰丽磅礴的皇宫就像是一个精致的鸟笼,她这个公主再美丽再尊贵,也只是一只被关在囚笼里的金丝雀。难得今日飞出了鸟笼来到这一片自由的沃野之中,围着篝火头顶星月,看身边一个男人烤兔子。这对许多寻常女子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对太平公主来说,却是一种奢侈。 更为难得的,是一种心灵的释放。皇宫之内禁令森严规则林立,就算太平公主是二圣的掌上明珠,也要受到许多的束缚。 站在什么样的高度就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同时也就意味着无法享受到行走在平地的轻松与惬意。 “薛绍,你烤兔子的手艺倒是十分娴熟。”太平公主盯着那只渐渐流油的野兔,禁不住咂了咂嘴儿,“你以往经常出行射猎吗?” “偶尔。”薛绍微笑道。 “你……经常和女子一起,出游踏青,远行射猎吗?”太平公主又问,这一次她转过了脸来,认真的盯着薛绍。 薛绍依旧平静如水,淡淡微笑,“偶尔。” “你就不能多说一句话吗?”太平公主仿佛有点忿忿,“本宫知道,你、你身边定然有许多的女子围绕!” 嗬,这就吃起醋来了? 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转头迎着太平公主那一对异光闪烁的乌黑眸子,“公主殿下从何而得知?” “你别问,反正……本宫就是知道!”太平公主撇了撇嘴,转头盯着篝火,双手抱住了膝盖,好似生起了闷气。 薛绍微自笑了一笑,转动着烤兔的木叉,说道:“以往,微臣身边的确是有许多女子围绕。但是现在,没有了。” “为何?”太平公主总算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八卦”话题。 “因为,我认识了太平公主。”薛绍转过脸来,微笑的看着一脸迷茫与惊喜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时失语,被薛绍这样看着,居然有点心慌意乱,于是连忙转过了脸去,“你小心一些,莫要烤糊了!”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转过起木叉。 “不许笑!” “哈哈!” “你笑得好讨厌!” 【记得收藏,投票啊!】 ------------ 第39章 无需解释 更新时间:2014-01-17 许久,兔子烤熟了。 “吃吧!”薛绍将烤好的兔子递到了太平公主的面前。 香气四溢,打猎后了惊吓又与薛绍斗嘴后一直无心用膳的太平公主,已是食指大动。身为公主,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她都已经是吃腻了,唯独打来的猎物然后亲自烤制的兔子,太平公主还真是生平头一遭吃到。 “哇,好烫!”太平公主伸着小手儿摸了一下,马上缩了回去都要跳了起来。 “我来。”薛绍哈哈的笑,撕了一小块肉递到太平公主面前。 “你不烫吗?”太平公主有点心惊胆战。 “微臣皮粗肉糙,不怕烫。”薛绍笑道,“快吃吧!” “公主不可!”琳琅双双从旁边闪了出来,“先让奴婢来试!” “你们退下!”太平公主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一拂袖就将琳琅给挥走了。 薛绍笑了一笑,将兔肉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琳琅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却抱拳对薛绍拜了一拜。 “公主别怪琳琅,她们也是职责所在。”薛绍另撕了一块递给太平公主,“无毒,吃吧!” 太平公主伸手想接,又缩了回去,“本宫……怕烫!” “来,张嘴。”薛绍将兔肉递到了她面前。 太平公主愕然…… “不吃是吧?那微臣可就不客气了!”薛绍笑哈哈的要将兔肉往自己嘴里塞。 太平公主急了,连忙双手抱住薛绍的手腕,“吃,我吃!” 就像鱼儿咬食一样,太平公主对着薛绍手上的那块兔肉咬了上去。 一口吞没,还将薛绍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要不要这么销魂?薛绍不禁滑动了一下喉节,太平公主的小嘴儿和小舌头,倒是灵活。 “好吃,本宫还要!”太平公主仿佛是尝到了甜头,神彩飞扬。 好吧,薛某人今晚要化身饲养员了。薛绍脸上的笑容好似有点难堪,饲养员没问题,问题是你能不舔我手指吗? 你这样舔来舔去,很容易舔出问题的! 琳琅像两尊门神一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愣了,然后自觉的转过了身去。近旁的宦官使儿也都识趣的转过了身或者是把头抬了起来,像精研天文的方士或者满怀诗情画意的文人墨客一样,去仰望大唐的璀璨星空了。 太平公主挨着薛绍坐在篝火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薛绍递过来的烤野兔,渐渐的将身子靠在了薛绍的身上,小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星月当空,夜风习习。 太平公主的心情,就像这团篝火一样在尽情的跳跃和飞舞。 “薛绍,以后你会经常这样,陪着我吗?”太平公主的声音,当得起“柔软”这两个字。 “公主有召,微臣必然如命。”薛绍将吃了一半的兔子放回火堆上烤,保温。 “我不要听到你这样的回答。”太平公主悄悄的抬起小手儿,轻轻的拉住了薛绍的衣袖。 “那微臣该要如何回答?” “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不许你说微臣!……我也不说本宫!” 薛绍笑了,“兔子还吃吗?” “你休要避重就轻,回避我的问题!”太平公主仿佛有点羞恼,轻轻的拽了拽薛绍的袖子,“快说,你以后会经常这样陪着我吗?” “会。” “一言既出?” “兔子要糊了!” “你讨厌!”太平公主羞愤交加抱着薛绍的手臂使劲摇了起来。 薛绍扭头看了看太平公主,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什么时候,她就这样挽上了我的胳膊? 太平公主连忙松开了手,左顾右盼眼神闪烁,“这个……本宫要喝,琼香蜜露!” 薛绍嗬嗬直笑。 “不许笑!” …… 次日,清晨。 薛绍练过了八段绵,走出帐篷。薛楚玉已经带着人集结完毕,只等太平公主起床之后下令再作行动。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围猎是否还要继续,还是个疑问。但是上头既然没有下达钧令,薛楚玉这些人就不能不做准备。 “公子早。”见到薛绍,薛楚玉上前来抱了一拳。 “将军早。”薛绍看了那些军士们一眼,说道,“军威甚壮。” “承蒙夸奖。”薛楚玉神色平静,说道,“公子昨日所言,楚玉思之再三,今日可以给公子一个,我自己的答复。” “请说。”薛绍饶有兴味的看着薛楚玉。 薛楚玉抱了一拳,正色道:“楚玉不知家兄是否会去公子的烧尾宴。但是楚玉,必当亲至。” “好,欢迎之至。”薛绍也不多说,笑着抱拳回了一礼,“我会再下请贴,将具体时日告之将军。” “楚玉期待。”薛楚玉深看了薛绍一眼,走了开去。 薛绍微然笑了一笑,薛楚玉的眼神告诉我,他对我心存芥蒂,但是又撇不下我施予过恩惠的这个情面。 其实薛绍很清楚薛楚玉心里在想什么。早在之初,他自己何尝愿意去当这个驸马?还没从蓝田县出发来长安的时候,薛绍的心里就已经想得很清楚。 但是现实玄妙有如戏剧,薛绍终究是和太平公主走到了一起。 今后会如何?没有人知道。 此时薛绍的心里只清楚一件事情,“我绝不会让太平公主与薛绍的故事,成为历史上的那个版本。” 至于旁人的眼光、议论与看法,无需过多的理会,更不必去解释。 薛绍的心里也很明白,以太平公主的特殊地位,做她的驸马就像是一把双刃之剑。随之而来的,有许多的便利与条件,也有许多的掣肘与不利。 就拿眼前来说,薛绍不过是想结交一下薛楚玉,却难免让他思前想后心存芥蒂,从而误会了本意。 裙带,在许多人看来是一种便利和优势;在另一些人看来,却是一种尴尬和不耻。 纵然薛绍坚持本心,自己可以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会不在乎。 但是,解释从来就不是薛绍的擅长,也不是他的行为习惯。 “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薛绍淡然微笑的自语。 太平公主昨天在篝火边玩到很晚,日上三竿了仍未起床。营地里数百人只能是静静的等,没人敢去吵扰公主的清梦。薛绍闲来无事就邀了薛楚玉和几名羽林军士一起,在行辕外的不远处练起了弓箭。 薛绍的箭术本是平凡也无意显露他一身武艺的独到之处,鹰立如睡虎行似病,很多的时候他都秉诚着这样的宗旨。 不过他自行打造的那把铁弩,倒是让识货的薛楚玉等人好生赞叹了一回。薛楚玉也清晰的记得薛绍在马上,一把抓住飞过来的那一枚流矢。 那样的身手,绝对非比等闲! 薛楚玉当时颇有惊艳之感,但公主遇袭事大,所以他一时没作多想。回头,他自然也不好再去打听薛绍这一身武艺的来历,探人隐私未免太过不敬。 快到中午,太平公主才睡了个足饱醒过来,慵懒的翻了个身,第一句话就是,“薛绍呢?” “殿下,薛公子正在行营外的校场之上,和薛楚玉等人练习箭术。”榻前伺候的琳琅答话道。 “大早上的练什么箭嘛,快将他叫来和本宫共进早膳!”太平公主扯了个大哈欠。 琳琅小心的道:“殿下,此时已是日中时分,该用午膳了。” “啊?”太平公主吃了一惊,双手捂到了脸上把脸都挤扁了,“坏了、坏了,母后只许我三日游玩之期,我却平白的睡了半天过去!……快,快与本宫更衣!” 太平公主今天花了很长的时间,梳妆打扮。 或许太平公主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这一说法的真正意义所在,但她实际上已经在这么做了。 以往的太平公主,在穿着上并不十分讲究。或者说,在遇到薛绍之前她都还像个孩子不明白打扮的真正意义所在,一直疏懒于打扮,最多是出于宫庭礼仪的而“被打扮”。 离开皇宫之时,太平公主和那些射生手一样,做一身猎行男子的扮相。实际上,太平公主一直喜欢身着男装,因为她觉得男装穿起来洒脱随意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再或者就是穿一些大唐女子常穿的襦裙和多褶裙袍。 薛绍此前与太平公主初会的几次,她就穿的多褶裙袍。这种束腰高至腋下、下摆多褶而呈圆弧形的长裙,后来引至朝鲜半岛成了他们的传统民族服装。和这种裙袍一样流传到海外成为他国民族服装的,还有中华的“吴服”,是江南吴越一带的传统服饰,流传到日本后被他们称作“和服”。 大唐的服饰百变多样而色彩瑰丽,“粉胸半掩凝晴雪”的低胸女装更是封建保守时代的一朵异花奇葩。大唐诗人们貌似挺喜欢这种女装,留许了许多诸如“二八花钿,胸前如雪脸如花”这样的诗句。 到了宋代程朱理学开始盛行,女子服饰渐渐趋于单调与灰暗,就像她们被压抑与束缚的个性。 太平公主今日穿上的,就是这种低胸的宫庭盛装。金灿灿饰以紫罗的丝裙长摆及地,有如凤凰展翅、孔雀开屏。内里一件紫色的抹胸,酥胸半露雪白诱人。贴花钿,抹朱唇,挽帔帛,梳了个高雅玲珑的双环望仙髻饰以金钗玉坠,左右双臂各戴了一枚乳白色的玉臂环。临出帐篷之时,太平公主感觉胸口处一片瓦凉凉的似乎不大习惯,于是又在天鹅般修长而白晰的美颈之上,戴上了一幅七层珠花点缀的宝石项链,如一张华丽的小鱼网慵懒的搭在她高耸而白晰的胸脯上,最下面的一颗掉坠刚好落在小乳沟儿里,时而埋没时而跳脱,还好似有些顽皮。 【大家收藏起来慢慢看,我安心的写。不说打造经典,至少要写出我的最好水平!】 ------------ 第40章 还不快跑 更新时间:2014-01-17 太平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小脸蛋儿有点发红。她很少穿上这样正式又性感的宫庭盛装在人前招摇,更何况这行辕外面还有许多的羽林军士。 “琳琅,本宫这样出去……妥也不妥?” “妥。”琳琅姐妹异口同声回答了一个字。 琳琅不像太平公主身边的那些宦官和使儿,极少会对太平公主吹须拍马阿谀奉诚。正因如此,太平公主听到她们的一个“妥”字就放下了心来,信心十足的走出了帐篷。 太平公主一出现,帐篷外面的那些宦官使儿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太平公主。 “大胆,你们为何如此看着本宫?”太平公主感觉好像有点不自在。 “公主恕罪!”两名贴身侍婢笑嘻嘻的道,“实在是因为公主殿下太过漂亮美艳。奴婢一介女流见了,也未免动心!”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朱八戒等一群宦官也跟着附合。 “你们闭嘴!”琳琅没好气的喝道,你们这群宦官内侍跟着起什么哄! “真的吗?”太平公主脸上微然一红,心情甚是美丽,不由得想道:那个坏人见到我这样,该会如何? “去把薛公子请来!” 侍人们心中一动,公主昨天还是说“把薛绍叫来”,今天这说法可就不同了。 稍后薛绍来了。离公主的伞盖还有十几步距离时,薛绍远远的看到了太平公主今日这番扮相,不由得眼前一亮。 贵气逼人,仪态万方,美艳不可方物!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薛绍上前施了礼,怪大叔的眼神下意识的往她胸前一瞟,不由得暗道,想不到年仅十六七岁的太平公主稍一打扮,竟能如此惊艳。此前我一直都只关注她的长相,因为她的五官神似安小柔。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原因单论太平公主的长相,诚然就如李仙缘说的那样,已是美到了无可比拟。我也因此而一直都忽略了她发育良好玲珑有致的绝好身材。瞧这深深的小沟儿,该是c杯有余,说不定还是d杯罩。 反应再迟钝的女性,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男人扫过自己敏感部位的眼神,更何况太平公主一点也不笨。 被薛绍在胸前看了几眼,太平公主脸上泛起了红韵,左右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还提了提内里的那件绣了凤纹的紫色抹胸。 薛绍差点一下笑出声来,看来太平公主并不习惯这种偏向于成熟与美艳的打扮。大唐的女子果然比较早熟,虽然太平公主的身体已经发育足够良好,但她的心里年龄,还相对比较幼稚。 “不许笑!” “是。”薛绍如此应声,但仍是笑了起来。 “你好讨厌!”太平公主感觉更是尴尬,“琳琅,与本宫更衣!” “公主,还是别更衣了。”薛绍微笑道,“公主做这样的打扮,甚是美丽。” “噢,是嘛……”太平公主故作漫不经心的叨了一声,却是一阵心花怒放,也就不提更衣之事了。 “诚然如此。”薛绍认真的点头,心中却道:只是可惜了那一对儿娇挺的雪白美峰,被那件紫色的抹胸压制与束缚都快勒出痕了,虽是有些美感却不利于血液循环,也没有聚拢、托衬与保护的作用。将来生了孩子上了年纪,这样饱满的美峰是很容易下垂的。 太平公主,需要一件文胸做内衣。 薛绍不由得心中一动,对,她很需要文胸!大唐的女子,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喜欢穿这种低胸装的女子,都需要在没什么科技含量的抹胸和肚兜里面,加一件文胸。 既养眼,又实用。 这何尝又不是一条,生财之道? “薛绍,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平公主看到薛绍自顾寻思眼神闪烁一个人闷着乐,不由得有些羞恼。好你个薛绍,难道见到本宫如此扮相,你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男欢女爱之事吗? “微臣在想,该要送一件礼物给公主殿下。”薛绍正色的拱手一拜,表情要多正人君子,就有多正人君子。 “噢?”太平公主意外的惊喜了一下,“是何样的礼物?” “请容微臣先卖个关子。”薛绍微笑道,“这件礼物,微臣还要等几日再送给公主殿下。” “为何?” “关子。” “哼!”太平公主嘟了嘟嘴儿,“本宫饿了,你来陪我共进午膳!” “微臣遵命。”薛绍笑呵呵的道,“公主殿下真是体恤微臣,正好微臣也饿了。” “是嘛?”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朱八戒,将膳食搬到本宫的帐蓬里来,为薛公子添置一副食几坐榻!” 等到入席之时,薛绍不由得有点惊诧。身为一名贵族,好东西不是没有吃过,但他没有想到,太平公主到了野外行猎,一餐饭也会如此讲究。 一共二十四道菜,原本都是太平公主一个人吃的,现在每道菜各分了一半给薛绍。君臣分食,这在大唐宫廷里是君王对器重臣子的一种特殊招待。 二十四道菜,至少有一半薛绍叫不出名字。太平公主便叫朱八戒像个解说员一样,一一道来: 光明虾炙,虾仁摆成了灯笼图案,和醋生吃; 红罗丁,用奶油与血块制成的冷盘; 甜雪,蜜糖慢火烧炙太例面而成,其味甜,状如雪; 小天酥,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 浑羊殁忽,这一道菜最是不简单,先将鹅洗净,用五味调和好的肉、糯米饭装入鹅腔,然后宰羊,剥皮,去内脏,再将子鹅装入羊腹中,上火烤制,熟后取鹅食用; …… 主食叫御黄王母饭,是用肉、鸡蛋、油脂调佐料的盖浇饭,有点像蛋炒饭;桌上甚至还有后世被称为世界三大奢侈美食之一的鱼子酱夹饼。 大唐的宫廷美食,技艺堪称一绝。这二十四道菜,还只是太平公主日常生活中的寻常一餐。 “薛绍,这些菜你喜欢吗?”太平公主笑吟吟的很好客的样子,“如若不喜,本宫再叫御厨去做你喜欢的!” “菜已经够多了,根本吃不完。”薛绍苦笑,大唐的菜肴偏向于肉食与油腻,这或许也是大唐“以胖为美”的一个诱因。 “殿下,你应该吃一点素食。”薛绍道。 “为何?”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本宫可不是吃素的!” 薛绍不禁赧然而笑,“这是为了殿下的健康和容颜。多吃水果与蔬菜,公主殿下会更加健康和美丽。吃太多油腻的肉食,容易长成一个大胖子,也容易生出许多的疾病。” “胖一点,岂非更美?”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 薛绍摇了摇头,“适当丰满,还算可以;太过痴肥,可就不讨喜了。公主殿下如今的样子,恰到好处。殿下切莫因为贪嘴偏食,而误了这仙女般的婀娜体态。” 仙女? 太平公主心里很是美了一美,笑容马上就浮现到了脸上,喜气洋洋的小手儿一挥,“朱八戒,叫御厨添两个素菜来!叮嘱御厨,即日起本宫用膳一律不可少了素食;时常也要备些新鲜的水果,本宫随时要用!” 真是个吃货!薛绍暗笑不已。 “是,殿下!”朱八戒愣愣了应了诺,心说公主殿下今日真是着了魔了,以往皇上和皇后还有御医们,都曾多次劝过公主殿下要吃些时鲜的水果与蔬菜,奈何公主殿下从来不听,一向偏食挑食得紧。谁料薛绍三言两语,公主殿下便鬼使神差般的采纳了他的建议! 这个薛绍,难道还会了迷惑于人的妖术么? …… 太平公主的所谓“围猎”,成了彻头彻尾的挂羊头卖狗肉。除了第一天刚来的时候表示了一下,基本上再没有动过人马和箭支围猎过野兽。更多的时候,太平公主是穿着一身儿华丽袭人的宫廷盛装,让薛绍骑马载着她在山林草场之间踏青游玩。 薛绍偶尔技痒,就用铁弩射几只鸟雀獐兔来玩。太平公主贪玩也跟着用弩射了几次却一无所获,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到了第三日的下午,天后许给太平公主的三天围猎时间已经到期。太平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违逆了她母亲的意思。 羽林军和射生手在收拾营地打点行装之时,太平公主再次央求薛绍骑着马,带她到四周走一走。 二人一同骑上薛绍的那匹突厥三花马,在行辕营地四周随意漫步。 太平公主有些闷闷不乐。 “殿下怎么了?”薛绍问道。 “我不想回宫……”太平公主轻轻的拽着马鬃,咬着嘴唇怏怏的道,“回到宫里,好生无趣。没人陪我打猎,没人陪我骑马,我都见不到你了。” 薛绍笑了一笑,“来日方长,微臣已经迁居长安了。” “反正,我就是不想现在回宫,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太平公主说得很小声。 但刚好能让薛绍听到。 薛绍不由得笑了,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道:“公主殿下,不如我现在快马加鞭突然狂奔跑出禁苑,带你私奔而去远走天涯?” 太平公主的眼睛斗然一亮,扬起小粉拳来兴奋的喊道―― “那还不快跑!” 【求收藏!】 ------------ 第41章 巍巍磅礴 更新时间:2014-01-18 薛绍不禁愕然,我倒是忘了这丫头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不能这样逗她,不然她得当真了! “殿下,我说说而已,你可别当真啊!”薛绍笑道。 “不许笑!”太平公主很是忿忿,手下用力的扯了一下马鬃。 三花马猛然昂了一下脖子打了个响鼻,太平公主吓了一跳,“这马好讨厌!” “殿下就别怪罪它了。好歹它也驮着我们玩了三天。”薛绍笑道。 “就是讨厌。”太平公主心情不美丽看什么都不顺眼,碎碎念的道,“你看它,个头又矮,毛色又差,筋骨不壮,眼睛不亮,还剪了个难看的三花!本宫以往最是讨厌三花了,以后你别再骑这匹大笨马!” 大唐时兴剪马鬃做装饰以为时尚,剪成三瓣的就叫三花马。李白有一诗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个五花马指的就是马鬃剪作了五瓣的马匹,后来成为了良马的代称。 薛绍哈哈的笑,“殿下,微臣倒是有那么两三匹马,唯独这匹还勉强能够骑出来见人,其他的都只能用作驾车或是驮马。” “那你也不会多养几匹好马?”太平公主心情不好,越说越郁闷了。 薛绍苦笑,“殿下,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好马要么贵得吓人要么有价无市,岂是说养就能养的?” “你是在数落本宫不懂事吗?”太平公主忿忿的道,“下马,不骑了!” 薛绍无所谓的笑了笑跳下马来,用托塔天王的标准技术动作把太平公主抱下马来。这几天来,太平公主仿佛都有点习惯,也不会特别的脸红在意了。 “琳琅,你们速去挑选两匹上好的宝马来,把薛绍的这匹大笨马换了!”太平公主心情不美丽,凶巴巴的道,“本宫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匹大笨马!” “殿下何必为一头牲畜而动怒?”薛绍知道她并非是真的生了这匹马的气,而是想到要回宫了心情压抑。 “本宫就是生气!就是不高兴!”太平公主翘着嘴儿皱眉头,闷闷不乐。 就像现在的许多学生一样,结束了一段假期想到要去上学,心情自然不爽;何况,太平公主这就要离开薛绍,回到那个囚笼似的皇宫里了。她的心情,怎么美丽得起来? 薛绍微然一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真的?”太平公主有点喜出望外。 “殿下莫非忘了,微臣还答应过要送你一件礼物。”薛绍微笑道,“最多三五日,微臣自会前来求见公主殿下。” “真的吗?”太平公主脸上的苦闷神色一扫而空,马上眼睛都发亮了,“你可不许食言!” “真的。” “好!”太平公主喜上眉梢,“到时候你直接到大明宫龙池首附近的龙首殿来,本宫每天都会派人在那里等你!” “一言为定。”薛绍点头微笑。要进皇宫求见公主,那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太平公主,想得倒是周到。 “那我等你噢……”太平公主的声音软了下来,小声的道。 “我会来的。” 稍后琳琅牵了两匹大马过来,一样的毛色通红,身上如同有一层火焰笼罩。见那个头,都比薛绍的三花马高了一截。骨架奇大头胪却是又尖又小,脖子修长毛皮发亮,马眼如宝石般湛亮。 难能可贵的是,这两匹马的身上还都有几块类似虎斑的花纹――这可是纯种野生马的标志。 “殿下,这是两匹西域进贡的上品纯种,汗血宝马。”琳琅姐妹抱拳道。 薛绍不由得睁大一眼睛,上品纯种?汗血宝马?……该比那天我在西市上见到的杂血大宛马贵多少倍? 这都不是价钱的问题的,问题是有钱都买不到! “薛绍,它们归你了!”太平公主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两匹马换你那匹大笨马,怎么样?” 薛绍愕然,你这不就相当于用两辆布加迪威龙,换我一辆夏利么? “殿下,一匹够了。” “两匹给你换起来骑。以后就用这样的高头大马来驮本宫出去玩!” 高头大马? 薛绍和琳琅差点同时额头冒出了黑线,这是纯种的、上品的、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好不好! “你们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本宫?”太平公主看到一旁那些宦官宫女都准备好了车驾在等她,心情有点低落,悻悻的道,“不就是汗血宝马么,又不是没见过!” 三人都露出了一个略为尴尬的表情,好吧,是我们没见过…… 薛绍牵了其中的一匹,说道:“殿下,微臣不贪心,真的一匹足矣!” “都说了让你牵走两匹,你这人,为何如此讨厌?”太平公主忿忿的甩了一下手,朝那一方车辇走去。 薛绍呵呵的笑,摇了摇头。太平公主,仍是小孩子脾气。 无奈,薛绍只好忍痛和三花“大笨马”说了拜拜,牵上了两匹汗血宝马。 人马开动,望大明宫玄武门而去。 行进途中,太平公主不停的吩咐“走慢一点,走慢一点”,还把薛绍叫到了车辇旁边,抓紧一切时间和他多说几句话。 “殿下,我把其中一匹汗血宝马,送给薛楚玉怎么样?”薛绍说道。 “为什么?”太平公主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我特意送给你,你为何又要转赠他人?” 薛绍笑了一笑,小声道:“殿下莫非忘记了三日之前曾经许诺的赌约?虽然围猎没有比出个结果,但是殿下既然破格赏了我,就不能不赏薛楚玉。不然传了出去,会有人说公主殿下赏罚不明。” “借口。”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何用意。反正这两匹马都送给你了,你要如何区处都是你的事情,那就随你好了。” “谢殿下!”薛绍呵呵的笑,其实太平公主还是挺明理的,也挺聪明。她早就看出来我有意结交和照顾薛楚玉这个本家兄弟。 “不许笑!” …… 薛绍将薛楚玉叫到一旁,指着一匹汗血宝马道:“将军,这是公主赐与你的。” 薛楚玉是识货的,因为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或许他胸怀傲气视金钱如粪土,但是马匹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无上至宝,不是金钱可以衡量。 因为他是一名大唐的骑兵,上了场战,战马或许就意味着生命。 将士三宝“兵马甲”,兵器和铠甲或许还好办,但一匹成色上好的战马对将士们来说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这种纯种上品的汗血宝马,更是有价无市。当年吕布都能因为一匹赤兔马而弑父背叛,可见马匹在冷兵器时代的重要性。 “这……这宝马太珍贵了,楚玉无功不受禄!再者说了,公主遇袭楚玉护驾不力本还有罪!公主不罚已是天恩浩荡又岂能再受赏赐?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薛楚玉很是有点惶恐,不仅仅是因为受之有愧,这样的宝马,就算是当朝三品大将军也未必骑得上。 薛绍微然笑了一笑,“收下吧!” “这……楚玉着实不敢生受!”薛楚玉都喘起了粗气,动心不已,又碍不下情面。这样贵重的礼物,如何接受得起,又如何偿还得了? “宝马赠英雄。你是上阵杀敌的将士,配得上这样的好马。”薛绍微笑道,“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或者那些射生手宫女拿去骑着玩,才真是暴殄天物。至于遇袭之事……公主殿下从来就不是一个器量狭窄的人。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现在公主如此厚意,你又岂能一再推脱?” “那……那楚玉,就愧受了!”薛楚玉犹犹豫豫接过了马缰,突然郑重一拜,“请公子代楚玉,谢过公主殿下!” 这一拜,倒有点神似于《三国演义》里面,关羽拜谢曹操赠与他赤兔马。 “好。”薛绍呵呵的笑了一笑,以后,你还会对太平公主有那么多的成见么? 玄武门到了。 太平公主叫停车驾,迟迟不肯进宫。 薛绍策马跑到车辇附近。汗血宝马就是牛,跑起来如同飘一样,平稳而迅捷,如同一团跳动的烈火,极是引人注目。 “怎么办呢,薛绍?我要回宫了……”太平公主厥起了嘴儿,怏怏不乐的小声哼道,“你什么时候来见我?” “尽快。”薛绍答道,那处决于文胸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好。 “尽快是多快嘛?”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明天行吗?” 薛绍笑了,“怕是不行,估计要等个三五天。” “好讨厌,又说三五天,你都顺口了吗?”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不行,三天!” “好吧,三天就三天。”薛绍呵呵直笑。 “不许笑!” …… 在一群羽林军士和宦官宫女的簇拥之下,太平公主的车辇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大明宫。 薛绍骑着一身火炭似的汗血宝马,立在玄武门前目送公主车驾进了宫,高大的城门缓缓掩合而上。 隆隆声中,震落一片历史的尘埃。 大明宫的玄武门,虽然不是李世民发动政变的那个太极宫玄武门,但它在历史上也同样发生了多次政变,见证了许多震烁古今的历史时刻。 薛绍站在玄武门前,仰头看着高大的城门、巍峨的城墙和城楼之上飘扬的大唐龙旗,湛亮的金铮与牛皮蒙的巨鼓,还有身着明光甲手执大马槊的大唐士兵。 金乌西沉,残阳似血。 薛绍微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 大明宫,巍巍磅礴;玄武门,高高在上。 我,需要一直仰视于它吗? 【有书友问,小暖昧的情节要持续多久?我回答说,我从来就不喜欢琼瑶剧。其实从根本上讲,我是个有着军武情节的粗人,喜欢大气磅礴的东西。请大家收藏,慢慢看。这本书就像是熬一锅汤一样,文火慢炖,保证它出好滋味。】 ------------ 第42章 后果自负 更新时间:2014-01-18 一路策马而行,薛绍绕着若大的皇城跑了半个圈,目的地却不是家之所在东南城角的青龙坊,而是要去西市。 心想、眼到、手动,这是薛绍一惯的风格。既然想要给太平公主送件文胸,就得早点动手开始打算。与之同时启动的,应该还有一个发财致富的计划。 无论任何时代,有钱能使鬼推磨都是不破的真理。更何况是律法都明说了,犯了某些罪行可以用“赎铜”脱罪的大唐时代。 钱是男儿胆,薛绍不缺钱花,但仅限于混吃等死花天酒地。今后谁也无法预料将要发生什么,有钱总不是坏事,多一手准备多一层底气,一切尽在自己掌握,总好过出了什么事再去临时抱佛脚的四处求人。 刚刚抹过皇城的宫墙转角准备踏上通往西市的大街,薛绍听到身后有人唤道:“薛兄、薛兄请留步!” 薛绍回头一看,稍远处李仙缘骑着一匹马正小跑过来,对他挥手。 薛绍勒马停住等他。 “薛兄何处寻得这样一匹神骏良驹?”李仙缘跑上前来,双眼瞪大如同探照灯一样对那匹汗血宝马来了个全身大扫描,一边念叨,“耳如撇竹麟腹虎胸,擎目如鹰龙头高举,臀负虎纹腹生逆毛,前看如鸡鸣,后看如蹲虎,立如雄狮,辟兵万里——薛兄,这是一匹千里马啊!” “你这半吊子神棍,倒也识货。”薛绍笑道,“它叫威龙,纯种汗血宝马!” “威龙?……薛兄莫要说笑,小生的相马之术可是师承名家,世间岂能当真有如此宝马?”李仙缘貌似有点不相信,凑近了一些在汗潺潺的马脖子上伸手一摸,抬手一看,汗液还真是黄褐之色,隐约泛红! “当真是……有价无市的汗血宝马!!”李仙缘直吸凉气,“薛兄从哪里得来?” “捡的。”薛绍笑道。 “那有劳薛兄,指点小生也去捡上几匹吧!”李仙缘鄙夷又气愤的直翻白眼,“小生这一世也就不用辛苦操劳的去做那九品小官了。” “行啊!”薛绍笑道,“皇家御苑监里好像还有那么几匹,李兄赶紧去捡!成功的要诀只有一条,骑上就跑,越快越好!” 李仙缘真咧牙,“罢了、罢了!薛兄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处?” “去西市,找个人说些事情。”薛绍道,“你若没事,就跟着一起来吧!” “好。薛兄请!”李仙缘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小官,干完了公职就无所事事,正是求之不得。 二人并马而行,一路聊些闲话,不紧不忙走到了西市,到了虞红叶的邸店附近。远远看到,今天这邸店里仿佛很是热闹,店门口围了一大批的人挤作人山人海,店里好像还传出大声的吵骂之声,还有摔翻桌椅的声响。 “好似有人在闹事!”李仙缘道。 “我去看看,那家店主人就是我要找的人。”薛绍跳下马,“李兄在此稍候。” “去吧,马匹交给小生看管。” 薛绍挤进人群里往里钻,还没有见到店里的实情,就听到一个嗓门极是粗重的汉子在大声吼叫,“虞红叶,你这婆娘好不识趣!明明是我店里的客人,你却要从中截道横插一手抢了过来,让他转投你的店里!如何,你还看上那个满脸胡子一身羊膻味的昭武蛮子了不成?” “哈哈哈!”一群男人猥琐的大笑起来。 “赵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一群男人的大笑声中,传来虞红叶并不高亢的女声,她道,“生意各自做,人家愿意改投我家小店,自有他的道理。想必是你伺候不周或是收取的牙钱太厚,红叶又未尝结识于他,更没有横插一手!全是他自愿前来!” “胡说八道!”赵老三怒吼一声,紧接着传来“咣当”一响,好像是踢翻了桌椅,他怒道:“昔日你父亲在世之时,我等相安无事,赵某也曾敬他三分!如今你这臭婆娘接掌了家业,却不顾规矩屡屡截夺他店的熟客,我等早已忍你许久!今天你务必给个说法,否则,我们就拆了你的黑店!” “就是,拆了她的黑店!!”一群男人跟着起哄。想必都是赵老三纠集来的一群市井流氓,或者是附近同开邸店的人。 “赵老三,诸位同行坊邻。”虞红叶大声道,“红叶从未出手截夺谁家的熟客,全是他人自愿上门,红叶岂有拒客于门外的道理?红叶至从接掌先父家业,带着一群苦难兄弟夙夜操劳,从未干过任何有违行规之事,赚的都是一点辛苦良心钱!今日你们聚众而来欺负我一介弱小女子,岂是道理?” “老赵,这个臭婆娘出了名的牙尖嘴利,那些往来的客商都被她说得晕头转向,个个都像丢了魂似的都住进了她家店里。巧舌如簧的商人尚且如此,我等嘴拙岂能说得过她?”有人大声喊道,“休要跟她废话了,冲将进去砸个稀巴烂,也好出了这口恶气,看她以后还敢乱了规矩、抢我们饭碗!” “兄弟们,上!”赵老三一声大吼,一群男人就往里冲。 虞红叶再如何机智终究是一介女流,当场慌了,“兄弟们,拦住他们!……赵老三,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你们休要胡来!” “砸!!!” 砰当当,店里乱作一团。 “住手!!” 一声雷霆大喝,宛如惊天霹雳。 近帝的几个人骇了一弹,定睛一看,有个锦衣玉带的俏公子踏进了店里来。 好些壮汉正在大肆打砸,哪里有那个耳朵去听门口的声音。薛绍这一声大喝虽是镇住了门口的一些人,里面却是仍旧很乱。 虞红叶被几个忠心的伙计挡在里面,透过纷乱的人群朝门口一看,当下愕然,薛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些莾汉伤到啊!! 薛绍大步踏进店里,左右开工扒开两个人,抡圆了膀子将一个正在高举茶几将要砸下去的人一把提起往外一甩,随即来了个凌空抽射,那人惨叫一声飞身而起摔出店外。 店外围观的人吓得发出一片惊哗之声,往外退了一大圈。 这下,赵老三这一群冲进来打砸的人才算是彻底被镇住了,全都住了手站到一起,惊骇的看着薛绍。 虞红叶更是惊愕无比! 被薛绍一脚踢到了屋外的那个汉子,横躺在大街上扑腾了几下,头昏眼花干呕了一阵直抽搐,差点爬不起来。围观众人不由得惊道:“那个年轻后生好重的脚力,定是个练家!” 其实薛绍已经手下留情了,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而当街闹出人命。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说过了,叫你们住手。” “你、你是何人,为何要管此间闲事?”为首一个高大壮硕的坦胸汉子,愤怒又惊诧的瞪着薛绍。 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从薛绍的服饰气度上判断,他的来历必然不凡,再加上这一踢之威,定然是个有功夫的人。既然赵老三也是商人,眼力当然要比一般人还要好那么一点。因此,一时间他不敢再轻易造次。 薛绍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群男人,“我是虞红叶的朋友。” 众人一下把眼光投向了被一群伙计拦在里面的虞红叶。 虞红叶推开众人走了出来,对薛绍一抱拳,“多谢郎君为红叶解围。但这是红叶的私事,郎君就不必招惹麻烦了。” 显然,虞红叶很有分寸,当众只称呼薛绍为“郎君”而没有点破他的身份。 “我这人向来不嫌麻烦。”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提步,朝赵老三等人走过去,直到走到了赵老三的面前也没有停的意思,都要和他面贴面、胸顶胸了。 四目相对,薛绍的眼神骤然一寒,杀气微露。赵老三如同触电了一样浑身一颤,后退一步踩中了身后一人的脚尖,那人也只好匆忙后退。 薛绍亦步亦趋,上前一步。 赵老三一群人推推攘攘的接连后退,有点狼狈的退出了店门。 “你、你想做甚?”赵老三既恼火又害怕的吼道。 “今日,这家店我包了。从现在起,这里是我的私人地界。”薛绍站在店门口,提脚,用脚尖在店门口三尺之外划了一条线,“赵老三,还有你们这些个刚刚闯进来闹事的人听着。如果你们还敢闯进来半步,后果后负!” “你……休想吓唬人!”赵老三被众人推为首领,顿觉面上无光骑虎难下,强提胆气怒吼道,“某在西市混了二十多年,从未怕过谁!” 薛绍不由得笑了,“西市?” 果然是,站在山顶的人和站在山脚下的人,看着彼此都是一样的渺小。 虞红叶上前走到门口来,“你们最好是听他的。” “凭什么?”赵老三等人见了虞红叶分外来气,其中有人叫骂道:“臭娘们,你别以为找来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帮腔就得意忘形!我等岂是吓大的!兄弟们,就这么一个绣花枕头的废物何必惧怕,我等一拥而上揍扁他!” 薛绍眼睛一眯,盯住了方才骂人的那个家伙,抬手一指,“是你骂的?” “郎君莫与他争!”虞红叶心里一慌伸手拉住薛绍的衣衫让他退后,心里惊叫道:坏了坏了,那人是西市里的恶霸头目,专好呈强斗狠一对铁拳怕是有千万斤的力气,凡在西市做生意的人无不惧他,被他打伤甚至打残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无妨。”薛绍淡然微笑,轻轻一甩肘将虞红叶的手斗落。同时上前半步,将虞红叶挡在了身后。 只是这半步,虞红叶分明感觉,眼前就如同有了一道岿如泰山的铜墙铁壁! “是我怎样?老子偏就不信你的邪!”一条黑壮无比的大汉站了出来,气势汹汹走到薛绍面前至少比他高了半个头,瞪大了一对牛眼声如奔雷的怒吼道:“绣花枕头你看清楚没有,老子踩过了你划的线!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虞红叶下意识的去捂耳朵,感觉耳朵都被震得生疼! “叭”!! 一声大响! 薛绍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了黑壮大汉的脸上。这个比薛绍高了半个头的黑壮大汉一头栽倒在地,当场吐出两口碎牙和一嘴污血。 “哗!!”一群人发出了惊叫,顿时骚动起来! 黑壮大汉如同负伤被激怒了的野兽,猛然弹起哇哇怪叫满嘴鲜血乱喷,扬起一个斗大的老拳对准了薛绍! 【自动发布出了点问题,所以这一章稍晚了。求收藏】 ------------ 第43章 不凡之处 更新时间:2014-01-19 人群吓得发出一片惊呼许多人开始四下躲逃,唯恐殃及池鱼。 薛绍身后的虞红叶吓坏了,浑身发抖! “大乌牛,你别乱来!赵老三无非花了几个钱请你来闹场,我出十倍买你停手!”虞红叶也算是急中生智了。 十倍? 大乌牛的拳头猛然一停瞪向了虞红叶,看来他还真是在“为钱卖命”。 “虞姑娘,这钱我帮你省了。”薛绍不慌不忙不退不避,指着自己的脸,“大乌牛,往这儿打。赶紧。” “作死!”大乌牛喘着粗气睁大了一对牛眼瞪着薛绍,猛然抬起钵盆大的一个拳头,拽得骨骨作响。 “啊!!”人群发出一声惊叫,许多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捂脸,像是害怕看到薛绍被大乌牛一拳打了个稀巴烂! 薛绍反而是扬起了脸来,冷笑,睁着眼睛看着大乌牛。 目光清寒! 大乌牛瞪大瞪圆了眼睛,拳头发抖,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永徽律疏卷二十一,条三零二,斗殴谓以手足击人,下手即便获罪。”薛绍不屑的摇了摇头,背剪着双手像个教书先生一样的朗诵了一起来,“条三一三,殴贵议者,主犯徒刑三年,流三千里” “贵议”,就是指八议中的贵族。 薛绍停顿了一下,双眼略微一眯,“致伤残者,绞!” 大乌牛浑身一抖如同遭了雷击,赫然一下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那种“见鬼”的神色,瞬间像是一个被放空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二话不说收起拳头扒开人群,他像一条刚刚被剁了尾巴的狗仓皇逃蹿而去。 赵老三这些人的脸色都变了,如临大敌惶恐不安。现在是傻子都知道,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不光是个底气十足的贵族,还是个对国家律法了如指掌的――官! 薛绍淡淡道:“从犯者,徒刑两年,流两千里。” 赵老三慌忙道:“我等可没对你动手,连拳头都未曾扬起过啊!” 都说民不与官斗,不是不想斗,而是斗不过啊!――人家当官的随便搬一条律法出来,小民就死得妥妥的了! 薛绍冷笑:“方才我已经说了,从现在起这家店是我的私人地界,不欢迎你们这些闹事的人进入。你们要是心怀不轨恶意擅闯,我便有权制裁或是交由官府严惩。需要我再背两条律法条文给你们听吗?” “不、不用了……”赵老三等人慌忙后退,连连远离薛绍用脚尖划下的那条“三八线”。 “如此甚好。”薛绍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抬手指着赵老三一群人,“你们都是生意人,难道不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尔等聚众前来打砸他人财物,理当获罪。现在,你们要么自去衙门领罪,要么将打坏的东西十倍赔偿,并当众向虞姑娘致歉保证永不再犯。二选其一。” “赔、我们赔!马上就赔!虞掌柜,是我们的错!你大人大量,莫要和我们这班无理粗莽的蠢汉子一般见识,我们以后绝对不敢再造次了!”赵老三等人脸都快吓白了,七嘴八舌的喊道。 薛绍回头看了看虞红叶,“你怎么认为?” 虞红叶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对赵老三等人抱拳道:“诸位,我们大家都是同行、邻坊,此前想必都是误会。冤家易解不易结,红叶希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好、好!”赵老三等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一群男人同是抱起拳来,“虞掌柜好气度,我等拜服了!惭愧、惭愧!” 虞红叶轻吁了一口气,抱拳,“公子,他们也没犯下大恶,不如高抬贵手就此饶了他们吧?毕竟是同行邻坊,抬头不见低头见。” “公子?”赵老三等人傻了眼,虞红叶你个坑人娘们,为什么不早说?! “饶可饶,赔偿一文不能少!”薛绍摆了一下手,“滚吧!” 赵老三等人如同一群受惊了的鸟兽,连滚带爬的仓皇逃散了开去。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虞红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薛绍的侧脸几眼,眼神很复杂,心里更是百感夹杂。 再如何精明能干,虞红叶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天生就会对男人的照顾与保护有所期待。 今天如果不是薛绍出现,虞红叶无法想像,接下来将要演变成什么样。 生平头一次的,虞红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强大”的男人做为支撑,对女人来说居然是如此的重要! 其他的店里伙计们如释重负瘫坐下来,个个都在抹着冷汗大喘气儿。 “虞姑娘,你没事吧?”薛绍笑眯眯的,像个没事人。 “真是多亏了薛公子及时出手相肋,否则,今天的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虞红叶低眉弯腰抱起了拳,“大恩不言谢,薛公子,虞红叶又欠你一份大大的人情了。” “举手之劳。”薛绍笑道,“其实我都没有仔细想过,英雄救美之后会不会有美人以身相许?对了,施恩不望报,古之圣贤好像是这么教导的。” 虞红叶脸一红“噗哧”一下笑了起来,连忙岔开话题,“薛公子今日是方巧路过,还是……”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薛绍往门外瞟了一眼,李仙缘那个半吊子神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薛公子还有同行之人么?” “我出去看看。”薛绍走到了店外,看到斜对街不远处,李仙缘正牵着两匹马,在一个“铁口直断”的相卦摊边,和那个四十来岁留着长髯穿着长衫的的摊主人说话。 薛绍不禁笑了起来,“这个神棍,到了哪里都不忘记老本行!” “薛公子,那位是你朋友吗?”虞红叶站到他身边,问道。 “算是吧!”薛绍笑道,“不着调的,狐朋狗友一枚。” 这时,那个摆摊的长髯男子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上了一包东西,李仙缘半点没客气的伸手接过,牵着马转身朝店子这边走来。长髯男子对着李仙缘的后背拱手长拜,如同恭送前辈师长。 “你都干了一些什么好事?”等李仙缘走到面前,薛绍问道。 李仙缘嘿嘿的笑了一笑,掂了掂手里的一个红布包,“那人技艺不精,还学人在此摆摊算卦相面。我怕他误人子弟,于是指点了几句。他便给我封了一些酒钱当作是谢师之礼!” “薛公子,你这位朋友还真是个妙人。”虞红叶不禁笑道,“能从江湖骗子的手里把钱骗来,不简单哪!” “哈哈,过奖过奖!”李仙缘对着虞红叶拱手来拜,“小生李仙缘。这位姑娘好生面善,小生可曾在哪里有幸目睹过姑娘芳颜?” “别套近乎了,她怎么会见过你这样的骗子?”薛绍鄙夷的摇头,“李仙缘,你还真是仗义啊!我在这里被一群人围殴,你不帮手却跑去骗钱了!“ “薛兄莫要说笑,就小生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顶多帮倒忙。小生远远避开,是为减少伤亡。”李仙缘讪讪的嘿嘿直笑,“再说了,要是那些市井蛮汉都能欺负到你,除非是日从西升、河水倒流了!” 虞红叶赧然失笑。 “看到没,这就是朋友!”薛绍鄙夷的冷笑了两声,再道:“虞姑娘,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谈谈。” “红叶真是失礼怠慢了!二位,快请!” 李唐以道教为国教,但佛教也同样盛行。长安的居民当中就有许多人崇尚“过午不食”的佛陀饮食习惯。如果要请客吃饭也一般都只在中午,那样才显得够尊重。 所以,虞红叶置茶款待薛绍和李仙缘这两个当官的贵客。 茶,真正到了大唐时代才开始正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不管是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皇宫之内的天子皇后都喝茶,各自的喝法不同,还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茶文化”。 薛绍记得很清楚偏爱喝茶的安小柔曾经像个教授一样给他上课脱盲,告诉他说,世界上第一本全面记载与研究茶的著作《茶经》,就是唐朝的“茶圣陆羽”所作。《茶经》从茶叶的起源与用途,到煮茶的技巧与茶具的选择,都有详尽的记载。可以说,世界茶文化从唐朝开始发源;《茶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切茶道的理论鼻祖。 当薛绍与李仙缘进入虞红叶的私人茶室,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没有人会想到,虞红叶一介商女,居然会专门准备一间格调高雅、满室古香的独间用来饮茶。黄铜色蔑席铺就的地面,锦织方格的坐榻,自行设计与定做的茶几颇具匠心宛如艺术品。四面墙壁只刷桐油保留了木质的原色与纹路,正中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端端正正有如人形大小的“茶”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饰物。 将两位贵客请到茶室里安坐下来,虞红叶去更衣。 李仙缘在房内四下观瞻了一阵后,啧啧道:“想不到混迹于商肆的虞姑娘,还是个婉约精致而颇具内涵之人。” “不然你以为呢?”薛绍微笑。 “哦,我早该想到了。”李仙缘呵呵的干笑,“能够配上蓝田公子折节相交的商女,定有不凡之处嘛!” “闭上你那张破嘴。” 稍后虞红叶来了。她换下了平日里习惯的一身便于活动的男子胡服,穿上了一身极为传统的素色汉服。 右衽中衣和对襟襦衫,峨袍大袖长裙及地。发挽螓首素面朝天,入室之后虞红叶跪坐下来,双手舞动大袖铺展开来然后搭在身前,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上放于膝前,舒缓拜倒下来,额头触到了手前的地上。 这是大汉民族传统的“九拜之礼”当中的“稽首”,是最为恭敬的礼节。 时下,“士农工商”的观念深入人心,虞红叶一介商女要款待两位当官的人,尤其是还有薛绍这样一位贵族公子,礼仪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既然虞红叶搞得这么正式,薛绍与李仙缘点了点头也就算是回过礼了。 “虞姑娘不必多礼。”薛绍道,“你我当以朋友论交。” “薛公子虚怀若古折节相交更是红叶的大恩人,红叶不敢丝毫怠慢。”施罢礼后,虞红叶面带微笑的走到茶几边来,湿巾清手,然后徐缓从容的展开了茶具。 这是薛绍第一次看到虞红叶穿女装,虽然是一身素净又传统的常见襦裙汉服,却给虞红叶添上了几分柔美与妩媚,举止言谈与一笑一颦中,又透着干练与洒脱,整个人的气质显得颇为优雅与知性。 她这样的扮相,谈不上惊艳,更不及妖娆,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舒服。 女性天然的柔美从她的一言一行与一颦一笑中自然流露,让人有一种很放松、很舒适、很恬静也很安心的感觉。置身于她的身边,仿佛有种如沐春风的轻松与惬意,毫无压力与约束之感,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身心都为之放松了下来。 【求收藏!】 ------------ 第44章 肚兜之下 更新时间:2014-01-19 居室简约古朴幽静,格调清新佳人相伴,薛绍感觉很是悠闲和放松,同时对虞红叶也多了一些新的认识。 与之相处,如沐春风。 李仙缘这个登徒浪子仿佛也感觉挺惬意,脱口而赞道:“虞姑娘淡雅如荷行容洒脱,睿智机敏俊逸内敛,实在不像是商家之女,倒像是高雅出尘的名门闺秀。” 薛绍顿时笑了,“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少两句。” 李仙缘直轮眼睛,“怎么,小生说错什么吗?” “你这不就是在特意贬低虞姑娘的商人身份么?”薛绍笑道,“在我看来,商人倒是没什么不好。实际上,商人是这世上最机敏也最勤劳的一批人。” “咳……虞姑娘,小生并非此意!”李仙缘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薛公子不厚道,故意贬了小生来抬高自己,还有意往小生身上泼脏水!” 薛绍哈哈的笑。 “李郎君不必在意,红叶虽是一介商女,但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虞红叶嫣然而笑,茶具已然一一摆开,居然二十四种之多。如风炉、茶釜、纸囊、木碾、茶碗等等,无一不精致非凡古意盎然。 “真没想到,虞姑娘对饮茶居然如此讲究!”李仙缘细细打量那些茶具,禁不住赞道,“这是桃木裹银的竹筴,一尺长短不差半分,上品!” “此茶碾是用橘木为之,径三寸八分,内厚一寸边厚半寸,恰到好处!” 虞红叶微笑道:“原来李郎君也深黯茶道。” 薛绍笑道:“他是三教九流无所不知,但无一能精。” “咳,二位取笑了。”李仙缘干笑了两声,一眼瞟到了那几个茶碗,当下惊叹道:“此碗如玉似冰,必然产至越州瓷窑。洪瓷茶黑、寿瓷茶黄而邢瓷茶红,唯有用越瓷碗盛茶,茶水方能是青色。唯青色,才能益于茶味。虞姑娘,高手啊!” “李郎君才是真正的行家,一眼即可认出这是越瓷来!”虞红叶也多少有点惊叹,“红叶失敬了。” “不敢、不敢!”李仙缘干笑了几声,“如若没有薛公子在此,小生倒是敢于愧领虞姑娘的这一番赞赏。但是,小生这一点微末见识,还都是在薛公子府上学来的。若论茶道,薛公子才是个中高手。” “原来如此。”虞红叶微笑道,“看来红叶今日是要,班门弄斧了。” “别听他胡说。”薛绍笑道,“虞姑娘,请!” “请!” 虞红叶从火盆中夹起无烟的红旺火炭,升起古鼎型的紫铜小风炉,架上铁铸的十字交床,再于交床上架放生铁所铸的三足鍑,倒入清泉开始煮水。同时取出茶饼用白厚的剡藤纸包裹起来,放在炭火的火焰五寸之上,细细蒸烤令茶叶出味而不散味。待烤至茶叶舒卷的半熟再放入茶碾中慢慢碾碎。 蒸、捣、拍、焙,穿、封、煮、饮,这数道工序一样一样的做下来,没点耐心还真是喝不了这茶。 “此茶名为碧润明月,产于硖州。”虞红叶一边制茶,一边道,“一时匆忙,红叶也无暇去购置别的茶叶了。不知二位,可否喜欢?” 薛绍和李仙缘自然是都回答了“喜欢”。其实这样饮茶,都已经超越了“茶水”本身的意义。 薛绍心想,茶圣陆羽现在应该是还没有出生。他所总结的《茶经》,有许多应该就是来源于像虞红叶这样的“茶道高手”。虞红叶当之无愧的配得上这四个字。与其说她是在煮茶,不如说她是在表演一门独特的才艺。这样的饮茶,更大的意义在于欣赏虞红叶的茶艺。她娴熟与优雅的技艺,无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休闲享受。 “薛公子屈尊专程来找红叶,不知有何赐教?”虞红叶一边煮茶,一边道。 薛绍道:“日前我曾许诺虞姑娘,要一同发家致富。如今,该是可以起个头了。” 李仙缘一听就来了精神,“薛兄,小生是不是可以认为,见者有份?” “你若不插嘴打岔,或许有份。”薛绍继续道,“我有一个想法,将要新制一种衣物。如不出所料,定然走俏畅销。” “衣物?”虞红叶和李仙缘都有点没有想到。 “没错。”薛绍神秘的笑了一笑,“具体来说,是妇人穿在抹胸与肚兜下面的衣物。” 虞红叶脸上略微一红,抹胸与肚兜……之下? “抹胸与肚兜的下面?”李仙缘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薛兄真是个雅人,这些年来的心血全都倾注在妇人身上了,连她们穿的贴身衣物也如此关心!” “你闭嘴,不然没你茶喝了!”薛绍骂了他一声,继续道,“你们不必多想,这只是一门生意。世间什么样的生意都需得有人来做,不是么?” “诚然如此。”虞红叶略显尴尬的脸上稍稍红了一红,说道,“但是薛公子,据红叶所知……抹胸与肚兜之下,该是没有衣物的。” “嘿嘿!”李仙缘怪笑不已,还用你说,他怕是比你清楚多了! “你给我出去,休要败坏了此间的雅意!”薛绍对着李仙缘一指,又好气又好笑。 “抱歉得紧,小生错了。”李仙缘连忙忍住笑来拱手赔罪。 “我是想叫你去取一副纸笔来。记得不要笔墨砚台,要柳条炭笔。”薛绍直摆手像轰鸭子一样,“快去。” 李仙缘直撇嘴,“公子有命,小生去便是了!” 把李仙缘这个搅局的损货和“疑似汉奸”支使开去之后,薛绍道:“虞姑娘,实不相瞒。薛某是打算先将此件内衣赠送给太平公主,做为礼物。如果不出所料,公主必然喜欢。然后,薛某打算多制一批,赠送给皇宫的命妇、侍婢这些女子。此物相当美观、保暖且实用,特别适合那些喜欢穿低胸女装的女子。” 大唐民风开放,人们思想活跃乐于接受新鲜事物。文胸,完全符合大唐人民的道德观与审美观。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大环境,薛绍大概也就不敢施行此举了。假如是放在闭关锁国封建禁锢十分严重的明清时期,薛绍此举肯定臭名远扬被人口诛笔伐。 虞红叶的表情略有一点点尴尬,但她那颗精明的商人脑袋却没有停止思量。听闻薛绍一言,她顿时心头发亮:历来皆是上行上效,若是宫中传出来的东西,无论是饮食、服饰还是嗜好、用器,无不受到百姓尤其是仕族的效仿与追捧。比如宫中盛行的帷帽,比如皇宫传出的宫庭美食,再比如太宗皇帝深爱的王羲之的书法…… “公子,红叶以为,此事可行!”虞红叶相当的果断。 薛绍抚掌一拍展颜而笑,“这就是我找你合作的原因。果断,干脆,有眼光,有魄力!” “公子谬赞了!”虞红叶微然一笑道,“其实这天下最好做的生意,就是跟皇家沾边的生意;当然,这天下最不好做的生意,也同是跟皇家沾边的生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薛绍说道,“你放心,薛某懂得分寸,绝对不会触怒了皇家。这些内衣,最先只能在皇宫的命妇使儿这些女眷当中流传。慢慢再传入贵族,再由贵族传入民间。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大量赶货、囤货,创新款式更换各种不同的材料。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抢占尽可能多的商机,无论如何我也会先把皇宫里的这一大笔生意,先拿下来。这样,就能让人们先入为主的认定,我们生产的内衣才是正品、上品和皇族御用之品。到时他人若要仿制,也只是拾人牙慧。等到他们复制出来,我们又开始做新的东西了。要想赚大钱,就必须要有敢为人先的理念和勇气。我们可以被模仿,但绝对不可以被超越!” “薛公子好生睿智!”虞红叶不禁赞叹道,“这许多的经商秘要公子竟能了如指掌,其中有一些理念就连红叶也是生平第一次听闻,当真有醍醐灌顶之感。红叶真是太佩服薛公子了!” 薛绍笑了一笑,开玩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吗?我可是来自于21世纪的商业社会,广告无处不在,品牌效用无穷。在如今大唐的这个时代来说,“皇族御用”当然就是最牛逼的活广告、最顶级的大品牌。 一千多年以后的经商理念,能不先进吗? 稍后李仙缘回来了,取来了一摞纸,还有几枚柳条烤制的炭笔。 趁虞红叶煮茶的这段时间,薛绍这些年来缓画安小柔素描时练出的一点手艺,派上了用场。他用炭笔画了几个胸罩,款式略有不同,各个分开的部件都单独做了缓画并配有文字说明。 越瓷碗盛的青亮茶水担到薛绍桌上时,绘画刚好完成。虞红叶拿过稿纸来看了看,脸上不由得羞涩的红了一红……他把这内衣定名叫“文胸”,好生美艳和妖娆! 虞红叶一点不笨,她可以想像,如果穿上了这样的文胸,女子在活动时就不会有那些尴尬。尤其是像她这种时常往来奔走的商女,穿抹胸太紧了,一天下来胸口勒得疼;穿肚兜太松,如若走得太快太疾胸口上下跳跃,好生尴尬丢人现眼。 如果在抹胸和肚兜下面加上这种文胸,还真是颇得妙用。 东西虽小,但可谓独具匠心思虑周全,确实是妇人们迫切需要的。尤其是那些喜好穿些低胸装的女子,若有这件文胸衬在里面,还真是妙处无穷! 【求收藏!】 ------------ 第45章 刮目相看 更新时间:2014-01-20 虞红叶虽是想到了文胸的诸般好处,但不敢当面去夸奖薛绍。 因为,好像怎么夸都不是那个味儿。薛绍毕竟是一个男人,却能替女人设计出妙用无穷的文胸。难道要虞红叶去夸他了解女人身体结构、想女人所想思女人所思、是合格贴心的妇女之友吗? 但有一件事情,虞红叶不得不问。吱唔了几下,她红着脸道:“薛公子,此衣既然是先要送给太平公主,所选材料与做工,红叶都会精益求精。只是这、这……好吧,公子标注的这个‘杯罩’,该用多大?” “这衣服还有什么杯啊罩的?”李仙缘满头雾水,“难道要拿个杯子扣在身上吗?” 虞红叶噗哧一下就笑了,脸也更红了……他形容得倒是有几分贴切! 薛绍干咳了两声,我用“甲乙丙丁”这种传统的计量方法,代替了衡量文胸杯罩大小的“abcd”,但是怎么跟虞红叶说呢? “不如虞姑娘就先自己试穿,再依照你所试穿的衣服尺码,给公主定做。”薛绍尽量用“正人君子”的口吻说道,“或大,或小,或适中,多备几件。总有一件适合太平公主。” “如此……好吧!”虞红叶佯做淡定的应了一声,但是脸蛋儿一阵接一阵的发烫,不由得想到了那天晚上摔倒之时,薛绍的手托在了她的胸前……难道他觉得我和太平公主的身材差不多,胸也差不多大?难道他也摸过太平公主了? 不能想。 越想这事儿,虞红叶越尴尬越难为情,脸红得像是笼罩了一层霞云。 李仙缘很迷茫很好奇,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迷,一个在色眯眯的使劲憋笑,一个在红着脸儿拼命害羞。这两人难道是勾搭上了,有奸情了? “虞姑娘,此事务必保密。商机珍贵,如果泄露出去被人抢先一步,那可就亏大发了。”为了化解尴尬,薛绍正儿八经的说道,“如若可能,三天之内我要见到实物。” 虞红叶点了点头,“薛公子尽管放心,红叶必然严守机密。红叶不才,曾自幼跟随舅父大人学得一手裁缝技艺,当时还准备从事这一行业。于裁缝技艺,红叶虽不说出类拔萃,至少可以去开一个布坊衣局混口饭吃。既然是要赠送给太平公主的礼物,红叶亲自动手来做不敢有半份疏忽;三天之内,必然将贡品呈上!” 薛绍和李仙缘一同惊叹,虞红叶还会做裁缝?真是多才多艺! …… 夜幕降临。 薛绍与李仙缘喝完了茶离开邸店的时候,声色酒肆一带正是最热闹的时分。万家灯火歌舞生平,胡姬妖娆诗歌飞扬。 大唐兼容并包大开国门,礼待各国往来之客;长安汇聚四海文明与天下奇珍,若无特殊情况很少霄禁,是一座繁华而热闹的不夜之城。 民丰物阜,风月无边。 李仙缘有点心痒痒,“薛兄,不如今日就去西市或者平康坊喝些小酒寻个宿头?” 西市当中有酒肆无数,陪酒的饮妓和表演歌舞的歌妓舞妓,导演一片活色生香。平康坊则更不必说,那是官府划定的官妓集中居住之地,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红灯区”,时下被长安人称为“风流薮泽”。大唐的学子考取进士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光顾平康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看的不是牡丹芍药,而是平康坊的漂亮美媚。 薛绍笑道:“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戒酒戒色已有多日。” “男人若将酒色都戒了,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李仙缘怂恿道,“莫非薛兄见了太平公主就一往情深,当真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在认识太平公主之前,我就戒了酒色。只是为了身体着想,暂时需得修身养性。”薛绍道:“现在薛某府上已经没有了美姬美酒,你还去也不去?” “去,当然去。”李仙缘干笑了两声道,“不是还有月奴嘛!” “想都别想。”薛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已经戒了酒色,以后不会再和谁交换爱姬来玩了。月奴是我身边仅剩的得力助手并非玩物,你莫要再打主意。” “呃?”李仙缘愣了一愣,“薛兄当真?以往你可是最好此道,小生还是被你拉下水的呢!” 薛绍哈哈的笑,“我已经上岸了,你再慢慢的游一会儿吧!” 李仙缘讪讪的道:“那虞红叶,你是否也内定了?” 薛绍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行,小生明白了。”李仙缘直撇嘴,肚子咕咕一叫,“我吃惯了晚饭,饿了。薛兄府上总该有吃的吧?” “除了酒色,其他的管饱。”薛绍笑道。 “既然都没有了美姬……”李仙缘嫉妒的看着薛绍骑的宝马,咂了咂嘴,“那炖一锅汗血宝马的好肉,怎么样?” “你敢吃,我就给你炖!” “你敢炖,我就敢吃!” 二人骑着马不急不忙且聊且走,星月当空之时到了薛绍家门口。李仙缘还没下马,四下一看这大宅的位置,就啧啧的赞了起来:“山停水住负阴抱阳,白虎傍山青龙汲水,好宅!” “我可没有师父钱给你。”薛绍笑着上前去拍门,很快仆人来打开了门,叫道公子回来了。 月奴连忙欢喜的从里面迎了出来。妖儿乖巧,入夜就早早的睡下了。 李仙缘下了马走到门口,四下看了一眼,却是眉头一皱,“这大门却开得不太好!” “怎么了?”薛绍好奇的问道。 李仙缘的神色一下变得严肃了几分,“待小生进宅,细作察看之后再说。” “那就请便吧!月奴,叫厨房给这位风水大师做一点好吃的。”薛绍笑了笑,风水堪舆、相面批卦这种东西,总有那么一点玄之又玄的感觉。自己不是太懂,就不可妄谈信与不信,由他折腾吧! 李仙缘进了宅里四下走动观看,宅内的格局各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一一查验了正堂前宅与薛绍的主宅、围墙、厨房和后院,甚至包括仆房和客房都没有放过,前后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风水罗盘等一批道具,特别认真。 薛绍不禁好笑,这神棍还来劲了。 “薛兄,建造此宅的人家,必通风水,而且称得上是个高手。”堪察完后,李仙缘认真的对薛绍道,“阳宅借风水之便,加上阴宅祖坟之利,建造此宅的住户人家一门上下皆是聪明多智,擅文章,博才学。五十年之内,当出三辈宰相!” “哦?”薛绍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这房子是上官仪修的,然后传给他的儿子上官庭芝,然后上官仪自己去了洛阳定居。这父子二人先后还的确都是当过大唐的宰相。 至于他们的第三辈,就是上官婉儿了。 要说擅文章、博才学,上官仪曾以工于诗作而见著,称得上一代文豪。他的诗清绝隽永颇见风骨,被许多诗人效仿,以“上官体”流传于后世。而他的孙女上官婉儿将祖父的诗作风格发扬光大,成就更是不简单。 历史上的上官婉儿出了名的才思敏捷工于诗辞,她代朝廷主持风雅品评天下诗文,“称量天下士”,是整个中华文明史上都鼎鼎大名的才女。而且她执掌中枢诰令辅佐武则天多年,是现今这个时代仅逊于武则天与太平公主的一代名媛,素有无冤宰相、巾帼宰相之称! 博才学,擅文章,祖孙三辈宰相! 薛绍不由得有点对李仙缘刮目相看。 “只是可惜,屋主人建宅之时大借风水之利,依山傍水虽是取得好,却是忽略了风水可利亦可弊!”李仙缘说道,“就拿这门前的曲江水支流来说,如若水流平缓,则是一汪青龙好水;如若湍急,则成割脚之水,大不吉!加上修建此宅的主人太过心急于取水旺运,大门正对主宅犯了冲口之煞,一但水流湍急则易犯血光之灾――修建此宅的家主人,当有绝后之危!” 薛绍再度小吃了一惊,半吊子神棍,是有两下子啊!上官一家因为上官仪参与弹劾武后而被诛,家中男丁一个没留,仅留下上官婉儿和她母亲郑氏被罚没掖庭为婢。历史上,上官婉儿最后的结局也不好,她一生没有正式嫁人也没有生子,还因一场宫庭政变而死在了唐明皇李隆基的手上。 上官家还真是“绝后”了! “薛兄,你既然已经住了进来,小生就不能不说!”李仙缘越说越认真了,一向轻佻浮浪的表情一扫而去,满是严肃,“你这大门,必须改,不可正对主宅正厅,以免撞煞!依小生之意,你这大门理当左移三尺填高六寸,门前再立两尊九尺高的镇煞狻猊,大门两扇朱漆铜铆,门环当用狴犴兽头;门拱之上再雕刻十八座连环貔貅,辟邪开运,招财促姻缘!此外最为重要的是,薛兄所住的主宅屋顶之上,当采用‘五脊六兽’之法来镇压取运,分别加置狻猊、斗牛、獬豸、凤与押鱼的雕像!” 薛绍连眨了几下眼睛,“有必要这样大兴木木吗?” “薛兄,你最好是信我。”李仙缘非常严肃,“也亏得是薛兄,若是一般人等,奉上千金万银小生也未必肯多说一句。此宅虽然可旺官运财富,但犯太岁冲血光,不利平安与子嗣。若不改进,居之不利啊!” “好吧,看在你一番好意的份上,我听你的。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嘛!”薛绍不禁好笑,别说,这神棍兴许还是有两下子真本事的! 【求收藏!】 ------------ 第46章 我想吃奶 更新时间:2014-01-20 李仙缘平常总是调儿郎当没个正经,说到“老本行”的时候,这个神棍倒是兢兢业业而且十分严肃。 “薛兄,此宅聚阳,阳气大盛。薛兄本是阳刚男儿,府上应当多置女眷以调和,卧室之内不可再行摆放猛兽猛禽这些图画,也不要在墙壁之上悬挂宝剑刀弓。否则阳刚太盛,反而有损。” 薛绍笑道:“你是在拐着弯劝我,多往府里塞些美姬?” “小生说的是认真的!薛兄不妨在卧室里贮一瓮水,养两只龟。”李仙缘继续道,“另外,此宅负阴抱阳金带环腰,虽然利在官途平步青云,但未免太过刚急容易大起大落甚至飞来横祸。凡事过犹不及,宅内肯定有聚煞之地,小生要将它找出来,镇上一镇!” “那你先吃东西,然后再慢慢去弄吧!”薛绍如此道,看来半吊子神棍今天真是动真格的了! 吃过了一些饭菜,李仙缘拿起风水罗盘,又在宅里四周走动开来。薛绍派了两个男仆给他掌灯,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薛绍都要睡觉了,李仙缘才算妥当。 “煞口就在这墙下。”李仙缘把薛绍叫到了那日曾经“闹鬼”的墙边,说道,“薛兄不妨将此墙推倒重建,挖地六尺,待小生埋碑而镇之!” 薛绍苦笑,“你还真是不嫌麻烦啊!” “薛兄,不过是花费些许土料工钱,你别嫌麻烦。”李仙缘苦口婆心的劝道,“若是化解得好,对薛兄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好吧,听你的!”薛绍无可奈何的笑道,“明日天亮之后,我叫人来拆墙!” 当晚,李仙缘就在薛绍家里住了下来。他倒是上心,第二天一大早薛绍方才起来和月奴一起练箭之时,李仙缘就到了后院那堵墙边,坚持说今天不赴公职了就在薛绍家里“亲临指导”,改造阳宅风水。 薛绍见他如此认真,且不说信也不信,不可枉费了人家一番好意。于是就叫管家陈兴华去请了一批泥水匠来,听由李仙缘摆布。 那一堵曾经闹鬼的墙被推倒了,仆人们听了李仙缘的话要挖地六尺,忙得不亦乐乎。这时李仙缘就亲自去弄了一块四方的青石板来,在那上面刻画了一些奇文怪符,并取了几枚铜钱,说要摆了卦象再用青石板掩埋盖住,双管齐下用以镇煞。 仆人们挖到六尺之深时,大惊说,在下面挖到一块青石板! 薛绍本来在房里看书任由李仙缘捣腾,听闻此事更加惊奇,亲自跑来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仙缘叫人将那青石板抬上来,恍然大悟的道,“建宅之人深通风水,他用青石板画纹镇煞,却不懂像小生这样摆卦加镇,于是建了围墙以镇之,那岂能奏效?如今看来,此宅最初的主人,家中十有八九已经兴出了血光之灾!” 仆人和泥水匠们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薛绍没有说话,心说李仙缘还真是蒙对了,上官仪一家已经被抄家灭斩了! “主人家,那这围墙该要如何来建?”泥水匠们问道。 薛绍指了指李仙缘,“听他的吧!” 李仙缘正色拱手拜道:“薛兄,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是说,把围墙内移?” “正是。”李仙缘道,“日中则昃月圆则亏,凡事不可矫枉过正。小生镇了这一口煞气,如果再在上面修建围墙,恐怕动土之时又会有所惊动。所以,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薛绍苦笑的看着若大的一圈围墙,“这可真是一个莫大的工程啊!” “薛兄,这是一劳永逸助人利己的大好事情,何乐而不为?”李仙缘道,“此宅以后不仅利于薛兄,修建此宅的那户人家若有后人,也当从中受益否极泰来。这无疑是为薛兄积下了一笔功德!” 否极泰来? 薛绍闻言心中一动,李仙缘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上官婉儿的历史命运也会因此而改变了? …… 搬迁之后刚刚结束了一轮“装修”的薛府,马上又砰砰当当的忙活上了,比上一次的略作修缮和整理的工程大了不少,就连薛绍住的主宅都要从屋脊瓦梁到卧房装饰来个大改动。 如此一来,烧尾宴又得延后了。吵闹喧腾,薛绍也无法在书房安心读书,于是索性带着月奴和妖儿去了附近的芙蓉园里游玩。 芙蓉园虽是皇家园林,但也对普通的百姓开放,当然那些皇族的宫厥殿堂除外。这两日,薛绍带着两个女子或走马观花或泛舟垂钓,再不就是在柳林花间煮一壶清茶品茗读书,倒也自得其乐。 李仙缘在太史局不过是个官居微末可有可无的九品司历,但因为他的族叔李淳风曾是前任太史令,在太史局和方术的“圈子里”都极具威望,因此李仙缘和官长的关系倒是处理得不错。至少请上几天假,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这几天李仙缘就赖在了薛绍府里,当起了名符其实的“监工”。他这个监工不是一般的负责,大小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亲自把关,围墙和大门的高度精确到寸,雕塑的位置和摆向需要经过罗盘的丈量,所有家具的摆放位置包括花草的种植全都有他严格的标准,可谓挑剔苛刻之极。 只是苦了那些泥水匠和家里的仆人,被李仙缘整得焦头烂额。好多汉子都私下的嚷嚷要弄个麻袋将这神棍装了起来,扔到曲江池里沉了他的底,方能解恨。 薛绍只管当着自己的甩手掌柜,才不会管这些事情。以他的理念来说,项目已经承包给了李仙缘这个项目经理,自己只要等着要结果就行了。 于是薛绍在芙蓉园里很是轻松与逍遥了两天,抽空还教妖儿学了一点数学知识,至少先将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现代数学运算符号教会了她。 妖儿果然相当的聪明。她小时候跟她那个在学馆里当“算术博士”的外公学过《九章算术》,虽然学得不是太多,但已经有了一些数学基础,《九章算术》的第一章“方田”她大概能够掌握。 方田,是跟丈量田土的面积有关,里面有关于长方形、等腰三角形等等一些几何图形的面积计算方法,还系统的讲叙了分数的运算法则。 妖儿学习了薛绍教习的阿拉伯数字表达法和现代数学符号,十分好奇又非常上心,举一反三的将整本《九章算术》来了个重新誊录,将繁复的汉字计算法全部更换成了简约方便的现代数学表达方式。计算面积时的长度单位的换算倒也简单,因为薛绍记得大唐的一尺,相当于30厘米。 出乎薛绍的预料之外,妖儿的字也写得挺漂亮。薛绍让先她习惯用鹅毛削制的点水硬笔,然后私下里慢慢的琢磨如何制作更加便于快速书写的――铅笔和钢笔。这种小东西在21世纪不值一提,到了大唐时代没有相应的配套技术,要自行制作还真是着有不小的困难。 薛绍时不时的给妖儿出几个简单的几何题来做,或是教她加减乘除的快速心算,妖儿全都解答得不错,学得津津有味。 月奴这个女汉子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但是对“数学”完全是一个头、两个大。每逢薛绍教月奴数学,她倒是想在一旁跟着学一点儿。但是这玩艺对她来说就像是催眠的悬丝铜钱一样,用不了五分钟她就开始头昏脑胀昏昏欲睡,于是干脆跑到稍远的地方自顾练剑或是游玩去了。 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下午时分,阳光晴好。薛绍按例在芙蓉园曲江池旁的柳林里,教妖儿学数学。 “嘻嘻,神仙哥哥,我总算是算对了!”妖儿做对了一个“求圆面积”的题目,忍不住拍手而笑,“我太高兴了!” “不错,值得表扬!”薛绍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是不容易,这么快就学会了运用圆周率。这种简单的公式应用与乘法计算,对于后世的学龄孩子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阿拉伯数字与现代数学符号都刚刚接触的大唐小女孩儿来说,可就是真不容易了! “嘻嘻!我得找一些圆来测它们的直径,然后计算它们的面积!”妖儿举一反三的道,“对了,月奴姐姐的胸脯儿最圆了,我去找她!” “回来、快回来!”薛绍哈哈大笑的拉住她,“那不好计算面积!” “为什么呀?”妖儿眨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好奇,这么多问题呢?薛绍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好吧,就算要计算,也得是计算体积。” “神仙哥哥,何谓体积,又该如何计算?”妖儿一听说新问题就眼睛冒光,聚精会神。 薛绍想了想,拿起茶杯来指示给她看,说道:“你看这茶杯,杯底下盖住桌子的这一块儿,是一个圆,这个可以计算面积。但是杯子里装的水,立体的,就是那些水的体积!” 妖儿飞快的眨动着她乌溜溜的眼睛,“神仙哥哥,妖儿姐姐的胸脯儿真的很大很圆的哦,我一看到她的胸脯儿,就想到了我娘,想到了吃奶!……我突然好想吃奶噢,不知道月奴姐姐有没有呢,她肯不肯给我吃呢?” 薛绍很无语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这小妖孽,想像力太丰富了一点吧! 【求收藏!……好吧,貌似我这几天只求收藏,红票就变得相当不给力了啊,呜呜!】 ------------ 第47章 内衣模特 更新时间:2014-01-21 正当妖儿咂着嘴说得起劲的时候,月奴走过来了,“妖儿,你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嘻嘻,月奴姐姐你来了!”妖儿欣喜的道,“我想……” “专心上课!”薛绍低喝一声打断了她,正了正色说道:“你明白什么是体积了吗?” “我懂了哦!”妖儿天真无邪的笑,连连点头道,“神仙哥哥可以教我如何计算体积吗?” “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一下不能学太多,要慢慢的练习和巩固,循序渐进。”薛绍点头笑道。 “好,等我学会了公式,就给月奴姐姐的胸脯计算一下体积!”妖儿笑嘻嘻的道。 “什么?”月奴一愣,随即脸一红,“你这臭丫头,真是胡说八道!” 薛绍哈哈的笑,好奇的道:“妖儿,你打算如何来测量然后再计算?” “呃!……对哟,又不能将月奴姐姐的胸脯儿给割下来!” 月奴顿时又羞又恼,哭笑不得。 妖儿呆呆的愣住了,咬住了左手的食指飞快着眨着眼睛,不停的在月奴身上扫来扫去。她一思考就是这样的习惯动作,薛绍曾经试过纠正,但屡次失败也就由得她了。 “别这样看着我!”月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想起来了。”妖儿突然一拍小手儿,欣喜的道,“我外公曾经给我讲过曹冲称象的故事!我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计算月奴姐姐胸脯儿的体积!” “啊?”薛绍很是一愣,“曹冲称象?” 月奴怒了,“我有大象那么痴肥吗?” “哈哈!别吵,听她解释!”薛绍大笑,“妖儿,你打算如何来做?” 妖儿笑嘻嘻的道:“神仙哥哥,我可用两个大碗里面盛满水,然后叫月奴姐姐弯下腰把胸脯儿完全埋进去。溢出的水用东西盛着。如果能算出溢出之水的体积,差不多就是月奴姐姐的胸脯儿的体积喽!兴许一次算得不会太准,但可以多试几次然后用除法计算一下平均值嘛!以往我外公教那些匠人制作升斗器具时,都是用的平均除算的法子!” “……”薛绍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这绝对是个妖孽级的天才! “神仙哥哥,我这个法子可行吗?”妖儿挺认真的道。 薛绍直挠头,“那得问你月奴姐姐答不答应。” “月奴姐姐?” 月奴又羞又恼真是有点牙痒痒,想在妖儿屁股蛋儿上来那么几下,“我才没那么憨傻,任由你来摆布!” “噢,那我去找别的东西去计算体积……”妖儿略略有点失望,眨了眨眼睛看向头顶,突然一指枝条上的麻雀,“神仙哥哥,为什么鸟儿能飞,而人不能飞呢?” 薛绍笑道:“这时面有很多复杂的物理学原理。等你学好了数学,我再慢慢的教你。” 妖儿继续眨眼睛,“神仙哥哥,那为什么女人能生孩子,而男人不能呢?” “……这得更后面教!”薛绍干咳了一声,其实关于生殖这一块,我也只会实践不懂太多理论! “神仙哥哥,为什么春暖花天夏日炎热,秋季叶落而冬季寒冷呢?” “……”薛绍无语。 月奴直摇头,公子好可怜! “神仙哥哥,为什么日出东升,星星只在夜晚出现,雨水会从天上落下来呢?为什么米饭一煮就熟,熟了就能吃,吃了就不会饿死呢?为什么石头就煮不烂也不能吃呢?为什么鸡蛋里面能孵出小鸡,而桃子是长在树上的呢?为什么……” “妖儿,这些问题我们以后一个一个的慢慢来讨论。现在我有点头疼起来了,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 这一刻,薛绍有点敬仰从事教师这一行业的人了。该有多坚强,才会不被许多像妖儿这样好奇的学生给打败和弄死呢? 正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府里一名仆人来找到薛绍,说虞红叶来访有事求见。 薛绍一想,对,她是该来了。我明天也该去见太平公主了。 回到家里,府里刚刚收了工正在准备晚饭。这些干活儿的工人可就不能像士大夫一样崇尚“食不过午”了,不然得饿成孙子。李仙缘正陪着虞红叶四处观摩神棍的“丰功伟绩”,并宣扬他的那一套关于风水地气的歪理邪说。 薛绍满怀恶意的对见了美女就心怀不轨的李仙缘说,你这妖道,迟早被人放火烧死! “红叶姐姐,你来了!我好想你哦!”妖儿见了虞红叶分外亲热一把扑进她怀里。当初正是虞红叶主持操办了妖儿母亲的葬礼,出了很多力。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就很亲密了。 “我也想你呢,妖儿!”虞红叶很喜欢这个乖巧又聪明的丫头,给她一件新袄子,“我亲手做的,你穿上试试,喜欢吗?” “有新衣服了,我好喜欢!”妖儿穿上了新衣服欢喜的跳了起来。 虞红叶也挺开心,对薛绍道:“妖儿至从到了你府上,一天天的开朗和活泼起来了。” 那当然,都是我屡次进行催眠心理治疗的成果啊!薛绍笑了笑,说道:“东西都弄好带来了吗?” “带来了,还请公子过目。” “人多眼杂,来我书房吧!” 薛绍一边走一边直摸下巴,服装设计这这东西我还真不是太专业,光是拿在手上看能看出什么效果,要是有个模特试穿,估计还差不多。毕竟我以前也只见过、摸过最多是脱过文胸,还从来没有做过、更没有亲自穿过文胸啊! 虞红叶提着一个包袱进了薛绍的书房,打开一看,各式各样的文胸做了有七八个。虽然和现代女性穿的文胸还有点区别,但不得不称赞虞红叶这个女子当真是心灵手巧。她尽可能多的用了布质材料,个别需要弹性延展的地方巧妙的用布套包裹熟牛皮取代了橡胶和皮筋,托杯的小铁圈一时无法应工到位,她就用烤制加工变形之后的坚韧蔑竹来暂时替代,杯罩里面用的纯天然的棉花做了内衬以便达到收拢的效果。丝绸、棉花和苎麻这些纯天然的面料,透气、保温和吸汗的效果未必就比现在的一些化工材料差了。 难能可贵的是,她采用了大唐最为著名的江南特产的上品丝绸“缭绫”和“八蚕丝”做的包裹和表层,并且加上了精美的手工刺绣,看起来还真有点高档蕾丝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这些文胸既充满了现代科技的实用元素,又不失大唐风格的古典味道,还真是古今结合了! “很好!”薛绍忍不住赞道,“就是不知道上身的效果怎么样?” “这个……”虞红叶羞得红了脸,“不如就叫月奴姑娘试穿一下给公子看看?” 在虞红叶看来,月奴就是薛绍的贴身侍婢和“通房丫环”,彼此应该是相当“亲密”没有任何隔阂的。 薛绍不由得笑了,“你觉得这样的杯罩,月奴……她能穿得进去么?我得保证能让太平公主满意,不找一个身材与她类似的人来试穿,不看到上身的效果怎么行?” “那怎么办?”虞红叶的脸上红作一片,眼神闪烁躲避起来。 薛绍眨了眨眼睛,“你说呢?”不就是做个内衣模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唐的女人穿的开胸装未必就比文胸“保守”多少了。 虞红叶下意识的双手往胸前一抱,“薛公子,这、这不好吧?” 薛绍一本正经,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很有学术风范的认真道:“虞姑娘,我们只是为了生意,你别想多了。要敢为人先嘛,你自己都不敢穿,不去切身体会文胸的利弊所在,又怎么说服别人去穿?再说了,我只是纯粹的见证和校验一下文胸的实用效果,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如果你觉得难为情,我把月奴叫来给个壮个胆怎么样?” 虞红叶干咽了一口口水使劲给自己打气壮胆,仍是摇了摇头,“不好。月奴姑娘如果在,我会更加尴尬!” “那我叫妖儿来吧,她年纪小,不懂这些男女之事。”薛绍苦笑道,“你看怎么样?” 虞红叶好一阵心慌意乱,脑海里却升出了一些挺诡异的念头:蓝田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我一介商女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又何必矫情扭妮?那一日我都被他摸过了,再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了?再说了,又不是脱光光也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那……好吧!”凭借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打气,虞红叶总算鼓起了勇气,最终决定要为“事业”而献身一回。 这就对了嘛,爱拼才会赢! 薛绍暗笑不已,叫来了妖儿让她在里面陪着虞红叶,自己走出了书房站在门外等着。 没过一会儿,听到妖儿在里面笑嘻嘻的道:“红叶姐姐,你的胸脯儿好圆哦,等过一段日子我学会了新公式,我要计算一下你的体积!” “啊?什么?”虞红叶的声音里透出无限的迷茫,明显是满头雾水。 薛绍的脸皮抽动了几下……坏了,妖儿的奇想症和嗜奶症又发作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48章 公子巧思 更新时间:2014-01-21 薛绍可以想像,虞红叶表情很快就会要窘到极致。 “嘻嘻,这件衣服好羞人!”妖儿又笑了起来,“我看到红叶姐姐的肚脐眼了!好圆的肚脐眼哦!这个可以计算面积!” “哇,红叶姐姐穿上了这件奇怪的羞人衣服,胸脯儿更圆了,白花花的让我想到了大肉馒馒,想到了我娘、想到了吃奶!” 大肉馒馒? 薛绍一巴掌拍到了额头上,小妖孽不来还好一些!现在,虞红叶的模特工作还干得下去了? “妖儿,不如……你先出去玩吧?”房间里的虞红叶明显也是无法淡定了,尴尬无比的道。 “噢……那我去找月奴姐姐掏蚂蚁窝玩了!”妖儿倒是听话。 门打开了,薛绍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妖儿的头,“乖,去玩吧!记得不要把这里的事情跟别人说。” “好的!我很听话的,神仙哥哥!”妖儿天真烂漫的笑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薛绍看着妖儿这样子摇了摇头,无奈又怜爱的笑了。大唐的女子早熟,十二岁嫁人的都有,著名的长孙皇后十三四岁都当娘了。妖儿也有十二岁了,可是身体发育不是太好、心智也还停留在七八岁的孩提阶段。这个小妖孽智商无敌想像力极其丰富,但身体和情商好像不怎么样。 或许上苍对待每个人,真的是公平的。 薛绍在屋外等了良久,也不好去催虞红叶。 “薛公子……你,进来吧!”虞红叶的声音里都透着犹豫和尴尬。 薛绍笑了笑,推门而入,掩上门。 屋里,虞红叶背对着薛绍站着,身上仍然穿着那一身窄袖胡服长衫,但没有系腰带,双手护在胸前。 “好了吗?”薛绍尽量平静的道。 “好、好了!”虞红叶都有点不敢转过身来,两手瑟瑟微然发抖,稍稍松开了一些衣襟。 丝滑的胡服缓慢滑落,露出一截光滑的香肩。 薛绍苦笑,你越是这样慢慢的脱,越显得暖昧诱人,容易出问题啊! 一个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女人,远比一个见面就脱光光了躺在床上劈开双腿女人的更有魅力和吸引力,这是广大男性同胞公认的。 可是薛绍又不能去催虞红叶“你脱快一点”,那多让人误会啊! 所以,只能是无语的等着。 胡服缓慢的滑落,总算是露出了背部的文胸痕迹,然后很精准的停住了。 “薛公子请看,就是这个样子。”虞红叶慌忙的说了一句,连忙又将衣服扯了回去。 薛绍哭笑不得的直摇头,“我根本就没看清楚。再说了,主要效果……是前面!” “……”虞红叶低下了头,羞涩无比的沉默着。 “算了,我去找几个舞伎来试穿。”薛绍无奈的道。 “不用了。”说到底虞红叶是个好强的人,要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薛绍花钱到外面去请那种女人回来帮忙,怎么让他信服自己有这个胆魄和能力,做好这一道生意? 胡服干净利落的滑落了下来,停在了腰部。 虞红叶的背部很白,很匀称,有着天然的润洁光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曲线呈标准的纺缍形充满了女性的柔美与天然的诱惑。 那个真丝所制的刺绣文胸穿在她的身上,更添几许妖绕魅力。 薛绍走上前,细细的看了几眼,后面的小搭扣倒是处理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弹性怎么样。太紧,会影响血液循环穿久了憋得难受;太松,失去了文胸的本来用途。 于是薛绍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一根文胸的肩带提起来,松手,一弹! “叭”轻微的一声弹响,虞红叶浑身都打了个颤,下意的惊叫了一声,“啊!” “弹性还可以。”薛绍用官方的口吻说道,“转过来,让我看看。” 虞红叶双手捂在胸前,转过了身来。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薛绍的眼睛。 白。 真的很白。虞红叶的皮肤非是一般的好,近乎于牛奶色泛着天然的红韵。 “手拿开。”薛绍淡淡的道。 虞红叶深呼吸了一口,双手放下,转过了脸去,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身体在轻微的发抖。 就如妖儿所说,虞红叶穿上了这件羞人的衣服,白花花的胸脯儿显得特别圆。 薛绍好像也想到了吃奶。 好吧,这或许是人类的天性。 “杯罩的大小,恰到好处。但是聚拢效果还不是太好。”薛绍拿起了另外一个文胸,来给虞红叶正儿八经的讲解,“其实可以做出多种款式,比如在两个杯罩之上再加一层八蚕丝刺绣。那样的话,似露非露,更加漂亮又诱人。” “哦,我知、知道了!”虞红叶慌乱的答道。 “杯罩里面的边侧可以再加一点衬托物,达到更好的收拢效果。”薛绍道,“这样的话,会让胸部看起来更加丰满。” “嗯……”虞红叶尴尬得不行了,“薛公子,我可以穿上了么?” “穿上吧!”薛绍笑了笑,真是难为这姑娘了。 虞红叶连忙转过身去,将衣服穿了起来,腰带系上。 薛绍坐了下来,仔细的检查其他的几个文胸,在其中挑了两件认为做工还不错的,准备拿去献给太平公主。 虞红叶毕竟是个经历过商场风浪的女子,很快平复了心情。虽然脸还是红成一片,但穿上衣服以后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和尴尬。她说道:“薛公子,不如我回去再返工修改一次,做一批更好的拿去献给太平公主。” “来不及了。”薛绍道,“我明天就要进宫去见公主。这两件,还算不错。虽然还有改进的空间,但短时间内不可求尽完美。相信,它们能让太平公主满意。” “那暂时也只能如此了。”虞红叶道,“回去后我会将文胸反复的钻研和改进。其实红叶也觉得,文胸对于女子来说颇有实用价值。无论是田间劳作的农妇,还是喜欢穿上低胸装的华贵妇人,还有平常会要骑马出行的女子,都能用上。针对不同需要的人,红叶打算选用不同的布帛来制作,售卖的价钱自然也就有所差异。红叶希望文胸能够被大多数的女子所接受。” “有头脑。”薛绍点头称赞,“看来我的确没有找错合伙人。” “公子谬赞了!”虞红叶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微笑道,“都是公子点拨得好!” 薛绍笑道:“就目前来说,文胸针对的人群是宫中的女眷和显贵的命妇,因此材料和做工务必精益求精。而且,之前的一批货物都是没钱可赚的,要免费的赠送出去。因此,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稍后你去陈兴华那里领些钱用作成本,多采购一些上好的丝绢。等太平公主收下了我的礼物,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开始向皇宫里献贡了。” “不打紧,些许的本钱红叶还是有。”虞红叶微笑道,“公子莫非忘了,红叶方才出手了公子那一套蓝田的府第?” “话是这样没错。但既然是合作做生意,就得亲兄弟明算帐。”薛绍道,“无论是本钱还是利润,我们都要平摊。你现在既要采购材料又要辛苦制作,怎么还能让你独自承担开销?” “平摊?”虞红叶连忙摆手,“不可、不可!红叶一介商女,得蒙公子提携已是万幸,能够赚些辛苦钱就十分满足了。到时如果赚了钱,公子抽八成,红叶只取二成!如果亏了,红叶独自承担!” “傻,这还叫合作吗?”薛绍笑道,“别多说了,但凡所有的开销你都登记在册,我们一共分摊;以后无论是赚了钱还是赔了钱,一样的平均分摊。既然是生意,我们不妨把它们当作是条款写下来,你我双双签字以为凭据!” “无论如何,红叶不敢与公子均摊利益!”虞红叶坚持道,“说到底,是公子想出了这个点子,还凭借自身尊重的身份请到太平公主这样的天潢贵胄代为鼓传,红叶不过是做了一些人人皆可胜任的体力活儿,不配与公子平享!……公子七成,红叶三成,足矣!” “好吧,我占五成五,你占四成五,就这么说定了,不必再争了。”薛绍道,“帐目方面的问题,你去找陈兴华相商,你们两个我都信得过。近几日,你就尽量多做一些文胸,为进献皇宫做准备。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需要大量生产与囤货了。” “红叶知道了!”虞红叶有点欣喜和鼓舞的点头,“万事开头难,只待过了太平公主和皇宫的这一关,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办了!红叶准备下一笔本钱,多聘一些手艺好的裁缝来做帮手!” “暂时不必。等以后赚了钱,再开作坊、养工人。”薛绍神秘的一笑,说道,“你今天回去之后,就去找几个衣局,将文胸的各个不同的零部件,在不同的衣局分开定制。相信他们的手艺都不错,就算做得不好,你也可以挑剔让他们返工重做。需要的小铁扣子和熟牛皮带子,你可以找首饰作坊和皮革作坊的人定制,他们都是熟练的工手,有模具有经验,肯定做得又快又好。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之人,把这些零部件自行缝制拼接起来。这样的分工,远比自己亲手去做要省时省力省本钱。同时,也不用担心泄露了我们的商业机秘!” 虞红叶愕然惊喜,“公子真巧思,红叶万分佩服!” 薛绍哈哈的笑,这有什么巧思的,不就是分工协作与流水作业嘛,21世纪无数的工厂里都这么干的! 【求收藏,求红票!】 ------------ 第49章 二轮政审 更新时间:2014-01-22 薛绍拿着一个文胸仔细端详,回忆以往见过的文胸式样,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对,没有标签! 心中如此一亮,薛绍对虞红叶道:“除了这两件献给太平公主的礼物,后面你再制作的文胸务必要加上一个标签。一个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标签。” “这个,红叶倒是想到过。”虞红叶点头道,“西市有几家生意兴旺的衣局和鞋店,在自家卖出的衣服鞋子的内衬当中都有布签标号,写着衣局的店名或是店主人的姓氏。” “我们的文胸要特别一点,要有一个图案。”薛绍笑着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片叶子,说道,“标签的名字要简单好记,我觉得就用‘红叶’不错;另外再配上这样的一片红色的叶子做为标志,让人家一看到这个图案就想到‘红叶文胸’。多好!” “啊?……”虞红叶愕然的怔了一怔,用我的名来做标签? “相信我,这样做准没错!”薛绍笑道,“我们一定要做出名牌效应!相信用不到多久,红叶二字和这个图案,必将名扬天下!” “名牌……效应?”虞红叶听着这些新鲜的词儿,心说薛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怪想? “好吧,一切全凭公子吩咐!” “这个红叶的图案和文字务必要精致漂亮而且打眼,必须要形成固定的式样。具体你自己多去参详参详,我只是做一个提议。”薛绍呵呵的笑,这个logo的出现,必将有它划时代的意义! 现在先做文胸,以后还可以做内裤、丝巾、围巾、腰带、鞋子甚至是羽绒服。钮扣和拉链这些实用元素都可以古今结合,拿来大作文章;一切服饰都可以做起来,包括皇族御用品、军队专供品! 可以被模仿绝对不会被超越,走在时代的前沿才是赚大钱的节奏。“红叶”必须成为一个超级大品牌,一个比古奇、阿玛尼和耐克都要早一千多年诞生的,中国超级大品牌! 日暮西沉,月奴来书房请薛绍和虞红叶去用晚膳。 “月奴你来得正好。”虞红叶说道,“我打算亲手做两件小衣给你做礼物!” 小衣,大唐的人们对内衣的习惯称法。一套完整的汉服,有小衣、中衣和大衣之分。虞红叶倒是会做人,来的时候送了妖儿一件亲手做的袄子做礼物,就不能不送给月奴,否则可就厚此薄彼了。 “小衣?”月奴不以为意的道,“不必麻烦了吧,我有的是!” “这种的你有吗?”虞红叶拿起一个文胸笑道。 “这是什么东西?”月奴很愣很好奇,“这难道是衣服,这莫非能穿吗?” “你们两个谈吧,我先去吃饭了。” 薛绍不禁好笑,甲乙丙丁戊,abcde……好吧,一只手大概握不住月奴的一个咪咪,也无法将她的杯罩大小数得过来! “月奴,你将衣服脱了,我需要测量一下你的……尺寸!” “什么尺寸?……啊,你干嘛摸我胸脯?” “如此丰盈!――月奴,相信我!你每日都要骑马练武忙上忙下的,太需要这种文胸了!” …… 次日上午,薛绍带着两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文胸,进了皇宫来到龙首殿。太平公主没有如约派人在这里等他。 而是,亲自来了。 琳琅依旧面无表情的立在太平公主的身后,如同两尊门神。 “薛郎,你来啦!”见到薛绍,太平公主禁不住满面春风神彩飞扬。不知不觉之间,称呼已是亲昵的“薛郎”而不是再直呼他的姓名。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四周还有旁人,薛绍可不能像她那样不顾礼数。 “不必多礼。”太平公主仿佛才想起来现在并非二人世界,看到薛绍手里捧的一个丝绢包裹的锦盒儿,欣喜道,“薛郎,这就是你送给本宫的礼物吗?” “正是。” “嘻嘻,是什么东西呢?”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本宫要先猜上一猜,是香酥的点心,还是漂亮的首饰呢?” “都不是。”薛绍笑道,你猜得中才有鬼了,“是衣服。” “衣服?”太平公主挺意外,也挺高兴,“那快些拿来,让本宫试穿一下!” 咳! “公主殿下,此衣不便当众试穿。”薛绍将盒子递上,说道,“不如请公主殿下回到寝宫之后,避人耳目私下换穿。” “哦?难道是……”太平公主脸蛋儿稍稍一红,难道他送我小衣,是抹胸还是肚兜呢?……历来,只有情郎才会给自己喜爱又亲密的女子,送这样的贴身衣物吧? “公主殿下不必猜了,猜不中的。”薛绍神秘的笑道,“微臣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喜欢。” “既然是薛郎送的……”太平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下半句说出口来,本宫自然会喜欢! 她旁边的心腹侍儿倒是好奇了,“公主殿下,既然是薛公子专程献给公主的衣服,必有其独到之处。不如公主现在就去试穿一回,如何?” “好,本宫现在就去试穿!”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薛郎,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哦!” “好。”薛绍忍着笑,还好我先在里面留了纸条当作“使用说明书”,不然太平公主和这些婢女很有可能不会穿这种奇特的“小衣”! 太平公主带着几个婢女兴冲冲的躲进了龙首殿的寝宫卧房里。薛绍在外面稍等了片刻,一名陌生的宫女径直走到薛绍的面前,“薛公子,天后娘娘召见于你,命你即刻前去见驾。” “哦?”薛绍略感意外,对一旁太平公主留下的侍婢使了个眼色让她代为说明去向,然后拱了下手,“请姑娘朝前引路!” 薛绍跟着那名宫女走了不近的一段路,来到宣政殿御书房入见武则天。 武则天会知道薛绍今天要来龙首殿,倒是一点也不奇怪。薛绍只是好奇,她这一次召见有何用意? 进了御书房参礼之后,刚巧一名年轻女子雍荣款款的从侧门走进了书房。她略略给武则天施了一礼也不正式参拜,静静的走到了武则天身边的另一副坐榻矮几边坐下。伏案,提笔,她开始在一批卷宗上写写画画。 显然这个女子和武则天不是一般的熟,应该是武则天的心腹女官,方才不过是稍稍离开了一下,然后继续回来帮武则天处理案牍公文。 薛绍看到那个女子心中略微一醒神……她不是那天,我在龙首池雾月亭见过的那个,“湖心葬诗”的女子么? “薛绍,你为官上任已有数日,做何感想?”武则天如同闲话家常一样,拉开了话闸。 薛绍感觉有点意外,我一个检校官上任个毛啊,她干嘛要问起这一茬儿呢?肯定另有用意! “回天后娘娘话,微臣感觉……尚可。”薛绍答了个模棱两可,也算是滴水不漏。 武则天似笑非笑,“那你的烧尾宴,筹备得如何了?” “微臣方才举家迁到长安来定居,家中宅院都未料理妥当,因此,微臣打算过些日子再办烧尾宴。”薛绍如实答道。 这时,武则天身边的那名女官抬了抬眼睑,飞快的扫了薛绍一眼,眼神当中也不知是何等意味,然后,她又自顾去写写画画了。 薛绍被武则天这样盯着,自然不好分神去注意她,只是心中略微有点好奇。 “那你打算请哪些宾客,来参加你的烧尾宴?”武则天问道。 薛绍心中一亮,这就对了,这才是她想问的!原本臣子的一顿饭该要怎么吃,皇后哪里会有闲心去管?但是入仕烧尾宴的意义不同,它有在很大程度上体现这个官员的背景和立场。也就是说,武则天是在拐着弯,打听我的“政治立场”! 看来,今天又是一轮新的丈母娘政审。相比于上一次的“考三观”,这一次的“考立场”要重要得多,甚至可以说,还透着几分凶险! 以武则天的秉性来说,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敢于和她做对的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她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未来女婿,站在对立的阵营当中? 想清楚了这些,薛绍答道:“微臣初入仕途也没什么官场上的朋友,因此,只打算请几个薛姓的本家来凑个热闹,象征一下草草了事。” “不妥。” 武则天说出的这两个字,略带鼻音语气稍重,她身边的那名女官笔下都顿了一顿。 显然,那女官的注意力也在二人的谈话之上。 “还请天后娘娘指教。”薛绍拱手道。 “你身为皇族外戚,烧尾宴怎能如此草率办理,岂不令人笑话?”武则天没什么表情,也不知她是喜是怒,“至少,得有你的兄长来给你亲自主持!” 薛绍略微怔了一怔,拱手道:“天后娘娘,家兄远在济州数千里之外,担任刺史州官。律法有言,刺史县令擅离治下边界者,杖刑一百。因此,微臣不敢私自去请家兄回京!” “你竟还熟知大唐律法。”武则天略微有点意外,上下打量薛绍一眼,说道,“你平常都看些什么样的书籍?” 薛绍如实回答,《群书治要》、《永徽律疏》、《臣轨》和《官僚新诫》、《少阳正范》,等等这些。 其中有一半的书籍,是出自武则天的手笔! 【总需要那么几章铺垫,大家稍安勿躁。收藏起来慢慢看吧!】 ------------ 第50章 黑山老妖 更新时间:2014-01-22 听薛绍说了这些,武则天既没夸奖也没有贬损,只是淡淡的道:“想不到你身为薛氏子孙,不事孔儒不治家学,反而研习律法与政论。薛绍,你当真是想在仕途之上,一展拳脚吗?” 薛绍心说废话,当然想了!难道你一直以为我的终极理想就是娶公主、当男花瓶,然后等着被你摔碎吗? 不过,这些话要是说了出来,应该会是一个提前被摔碎的下场。 “天后娘娘,微臣以为,做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务必尽力做得好一些。”薛绍如此尾婉的答道,也刚好是契合了武则天的“行为准则”而去的。 武则天仍是不置可否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道:“本宫听闻你略通武艺,可有此事?” 话题怎么切得这么快? “是,微臣喜好武艺,略微识得一招半式。”薛绍干脆的答道。这种事情不必隐瞒了,无论是初次入宫时的角抵还是那天去射猎时的表现,都足以落入武则天无处不在耳目之中,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武则天突然道:“比薛楚玉,如何?” “微臣花拳绣腿,肯定比不上将门虎子!”薛绍回答道,心里却有点好奇,她怎么又突然提到了薛楚玉? “薛楚玉……”武则天意味深长的拖长了一点音调,“倒像是个人物!” 没说到自己,薛绍选择了不插言。现在还有点摸不清楚,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居心和态度,她今天的谈话方式真是有点行为艺术。 “太平好不贪玩,居然央求本宫带她一同前去,参加你的烧尾宴。”武则天突然说道。 “哦?”好像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薛绍这次挺意外的小吃了一惊,那小姑奶奶还真能闹腾! “烧尾宴历来只是同僚相庆,岂有皇后携公主到场的道理?本宫已然拒绝她了。正因为听说了,本宫也就随意过问了一句,你不必多想。”武则天的言语表情好像轻松了一些,说道,“既然你初入仕途,就需得一个稳妥的引路之人。令兄薛顗为官多年老道持重,又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来主持你的烧尾宴了。需要宴请哪些宾客,你也可以多听他的意见。” “天后娘娘点拨得极是。”薛绍拱了拱手,心说我总算是稍稍弄明白一点了。这位老太太都成人精了,她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旁敲侧击说了半天绕了若大的弯子,她是想一次性的把我们兄弟俩、包括薛楚玉兄弟俩、甚至我们整个薛家的立场都给弄个清楚! 武则天将头一偏看向身边的那名女官,“婉儿,起草一份制令,召济州刺史薛顗,即刻动身赴京面圣!” 帝王的命令称为“制”、“敕”“诏”或者“旨”,天后临朝称制,意思就是暂时代替帝王的名义来发布命令。 “是,天后娘娘!” 薛绍双眼一眯,上官婉儿!! “薛绍,你兄长不日即将到京。到时,你便可以开始操办烧尾宴。”武则天道,“近些日子,你不妨先去拜访一下你的薛族长辈。这也是礼数。” 薛绍拱手,“微臣即刻着手去办。” “你可以退下了。” “微臣告退!” 退出了御书房,薛绍连着苦笑了好几声。跟武则天这位奇葩老太太聊天实在是太费脑力了,她机锋不露绵里藏针,时时挖坑步步设伏,一不小心就要在她面前露馅。 要比智力、比伪装、比见识还有真人pk比武力,薛绍都不怵了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唯有比“阴险”拼政治智慧”这一项,薛绍觉得还真是差了她一筹。武则天十四岁进宫,年轻的时候各种表现就已经够传奇够“妖孽”的了,她在全天底下最阴暗最复杂最凶险的地方扎挣拼搏了四十多年,当年的妖孽都已经修炼成了黑山老妖! 她历经风浪百劫余生奇迹般的幸存下来并且混到了今天的地步,凭的是脑子、智谋和那股子狠劲! 这就像养蛊一样,武则天可是硬生生的干掉了无数的对手才活到今天,她的“毒性”显然已是强到了令人发指! 抹了一把冷汗,薛绍暗说古人或许有太多的地方不如现代人,但是“政治智慧”这一项,他们真是不输给现在人。要与“黑山老妖”博弈而不落下风,我还真是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要学,还要经过很多的考验和磨练才行! “薛郎!”一声清脆的呼唤从稍远处传来。 薛绍想得正入神,听到这一声下意识的全身一绷眼神骤然一眯,做出了一个临战应激反应,定睛一看不远处的龙尾道下方,是黑山老妖的女儿、黑山小妖在叫他。 薛绍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拜托能不叫“薛郎”吗?乍一听起来像是我以前的代号“血狼”,这个代号简直就是我的一个“心锚”! 太平公主在一群宦官使儿的跟随之下,提着裙裾有点焦急的朝龙尾道上奔来,气喘吁吁,“薛郎,我母后把你宣进书房,都说了一些什么呢?” “大概问了一下烧尾宴的事情。”薛绍微笑道,“黑……公主殿下为何如此紧张?” “黑公主?” “臣口误!” “本宫……没有紧张呀!”太平公主故作轻松的眨巴着眼睛左顾右盼,“就是好奇,我随便问问!” 薛绍一看她这表情心里就大致明白,这对黑山母女私下里肯定有过什么“秘密协定”,太平公主大概知道她母亲今天会召见我。所谈之事,对太平公主来说应该还比较重要。 薛绍回头琢磨了一下,貌似今天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提到太平公主,黑山老妖顶多提了一下她拒绝了太平公主要去烧尾宴的事情。 “薛郎,我要骑马!”太平公主眉飞色舞,笑嘻嘻的道。 女上位吗?……难道我又想多了? 薛绍笑了笑看着太平公主,“公主殿下,微臣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你说!” “殿下可以不称呼我叫——薛郎吗?” 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是不是,我还不配这样叫你?” 郎君,算是如今一个挺普遍的称呼。但如果是单个的“郎”,如果是从年轻的女子嘴里喊出来,就别有一番亲昵和爱慕的意味了。 “并非此意。”薛绍看到太平公主变了脸色,微笑道,“我只是有一点,听不大习惯。” “那我偏要这样叫你,听多了你就习惯了!”太平公主嘴角儿一撇,“薛郎、薛郎、薛郎薛郎……” 连着喊了有十几声,她一口气差点没接上。 “你赢了,骑马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宣政殿,杀回了龙首池。 托搭天王式,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骑上了高头大马。薛绍翻身骑上去将太平公主护在怀中,“公主,我送你的衣服穿上了吗?” “你好讨厌噢!”太平公主的脸蛋儿一红,忿忿道:“那样的衣服如何能穿,羞死人了!” “穿在里面的怕什么,旁人又无法看到?”薛绍一听她这样说,完了,穷忙活了,她居然不喜欢没有穿! “那件古怪的衣服,当真是要穿在……抹胸与肚兜之下么?”太平公主有点羞于启齿的感觉,脸蛋儿越发红了,“那有什么用嘛,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要是不穿就算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呢?”薛绍做失望状的叹了一口气,“真是白费我一番心血了,你还给我吧!” “不还、不还!谁说我不穿了?”太平公主有点急了,“莫、莫非还要本宫,当众掀开来与你看吗?” 薛绍一想,好像有道理,大唐的女子虽然开放,但犯不着这样奔放。 双臂略微一紧一夹,薛绍还真是感觉到了太平公主穿在胡服和抹胸下面的那件文胸,咪咪的触感也似乎更挺了。 “你、你好讨厌,好浮浪哦!”太平公主羞急的低骂了起来,拍打薛绍的手臂。 “驾!” 高头大马奔驰了起来,薛绍得让太平公主切实的体会到“文胸”的实用价值——骑在马上颠簸起来咪咪也不会上下乱跳,多好啊! 一群宦官使儿像那天公主落水时一样,在后面发足狂奔,“薛公子,你慢一些,慢一些!” 唯有琳琅很淡定的站在原地没有追。双双抱着剑面定定的站在原地,连表情和姿势都一模一样。她们仿佛,对薛绍的身手很是有信心,完全不担心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嘻嘻,薛郎,我好开心噢!”迎着疾风,太平公主满心欢喜的大声道。 不就是挂了这么多年的空档终于穿上胸罩了么,值得这么开心?薛绍在心里好笑。 “你以后每天都进宫来陪我骑马,好不好?”太平公主说道。 薛绍讪笑,“你方才不是还在大骂我讨厌、浮浪吗?” “……我,说说而已嘛!”太平公主一时辞穷。 “文胸喜欢吗?”薛绍笑眯眯的问道。 太平公主娇憨的窃笑,羞答答的低声道:“你送的,我自然喜欢。” 薛绍一听这话汗毛都竖了一竖,娇滴滴的好像有点过头了,明显不对劲儿!今天总感觉太平公主对我格外的“亲热”,几天没见非但没有疏远,仿佛距离还更近了。 这是为什么呢? 莫非……黑山老妖已经动了真格准备招我为驸马,太平公主知道内情,于是就已经把我当作是她的丈夫来看待了? 心头猛然一亮,薛绍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我怎么这么笨!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母早已双亡,当然就是长兄如父,婚事将由我大哥来操持。 黑山老妖已经让上官婉儿下了一封诰令,把我大哥从济州召回来,这么说我和太平公主的婚事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 ------------ 第51章 冰冻三尺 更新时间:2014-01-23 陪太平公主在龙首池玩乐了一阵,太平公主玩得有些累了,拉着薛绍坐在雾月亭里歇息,一起喝着琼香蜜露吃些点心。 薛绍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显得有些心不在蔫。 太平公主见到薛绍有些闷闷不乐,担忧的道:“薛郎,你可是身体不适,或是别有心事?” “没有。”薛绍微然笑了一笑。 “别骗我了,我可不笨。”太平公主拂了一下袖让下人退远,小声道,“是不是我母后为难你了?” “真的没有。”薛绍微笑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太平公主略显苦恼的抿了抿嘴,“薛郎,为何我总感觉你对我心怀戒意,若即若离?是不是我不够好,让你讨厌?” “公主殿下,我没有。”薛绍无奈的笑了一笑,“只是,毕竟主臣有别。” “哎!……”一向天真活泼的太平公主像个老夫子一样的,幽然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怎么了?” “薛郎,难道生在皇家也是我的错么?”太平公主的声音,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轻声道,“其实我很渴望像那些寻常女子一样的,爱哭就哭想笑就笑,能够自由自在的在野外游玩踏青,能有真正知心的好朋友,能够遇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男子,彼此纯粹的相爱,然后成亲,生子,一辈子就这样简单的过下去。” 薛绍略微有点愕然,这实在不像是以往认识的那个太平公主,说出来的话。 “听起来是不是很荒谬?”太平公主淡淡的笑了一笑,“世人都道皇家好,荣华富贵坐拥天下,我却并不留恋这些。我只想早日离开这座皇宫,去过属于我的生活。平静,安宁,踏实,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矣!” 薛绍沉默,倾听。 “那一次和你出去打猎,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太平公主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绍,“你知道为什么吗?” 薛绍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这么简单。 太平公主微然一笑,笑容当中居然有几分复杂的神色。 看到她这个笑容,薛绍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高坐在宣政殿里的那个黑山老妖。太平公主这一抹笑容,真的很有她的神韵。 “因为,我离开了母后的视线。” 薛绍不由得略微有点吃惊。 “你很惊讶?” “诚然。” 太平公主略带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离他们最近的琳琅都站在那一日被马踩碎之后,重新铸起的石荷叶边。 可见,就算她是公主,有些话她也不敢说得让别人听到。 “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母后。”太平公主如话家常的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我安排好了的。以前小的时候,只要离开了母后一天,我就会哇哇大哭不吃不喝闹得后宫里天翻地覆,因为我根本离不开她,我已经无法想像离开她以后,该要如何生活。” 薛绍轻轻的点了点头,太平公主和她母亲之间的感情,应该还是蛮深的。无论历史上的后来她们这对母女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就眼前来看,武则天把太平公主视为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对她的母亲有着深深的依恋。 她们既是皇后与公主,也是血亲的母女。 “可是后来,我渐渐的不想呆在母后的身边了,我不喜欢每件事情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想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我想拥有自己的生活。”太平公主秀眉微颦,苦恼而无助的看着薛绍,“薛郎,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难道我开始讨厌我的母亲了吗?” “不是。”薛绍微笑,说道,“人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主见,这很正常。” “是这样吗?”太平公主眨了眨那双灵动而乌黑的大眼睛,仿佛若有所思。 薛绍肯定的点头,青春叛逆期,每个人都会经历。 “薛郎,你有朋友吗?”太平公主突然问道。 薛绍略微点了点头,“好像有。但不多。” “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太平公主清澈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忧伤,“我好羡慕宫外的人,他们可以四处结交朋友。有朋友的感觉一定很奇妙。” 薛绍微笑,“当然。人活在世上除了珍贵的亲情和爱情,也需要友情。” “可是我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不配拥有友情……”太平公主轻轻的抿了抿嘴,表情似乎更加忧伤,“无论是谁,只要知道了我是太平公主,就会用另类的眼光来看我。他们要么心存敬畏,要么心怀企图。总之,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够不把我当作太平公主,而把我当一位朋友。” 薛绍说道:“可能是因为你从小长于宫中,很少接触到外界的缘故。宫里,除了皇族就是宦官使婢,再不就是你父皇的妃子命妇。因为主臣有别身份的差异,他们是挺难和你交朋友。” “是呀!就连你也说……主臣有别!”太平公主再度幽幽的轻叹了一声,“薛郎,现在你知道我那几天出去与你射猎,为何那么开心了么?” “大概知道。”薛绍笑了一笑,“离开了皇宫,策马于野外,让你暂时忘记你的身份,没有了许多的束缚。” “我从未感受过那样的自由。就像是一只离开了牢笼的鸟儿,飞到了蓝天之上!”太平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太过短暂,我马又回到了宫里。今天虽然也骑了马,我也很开心,但只要身在这个皇宫里,我就无法抛开我的身份,抛开那些森严的皇家礼法与宫中规矩。我无法真正的释然和开怀。再看到你也闷闷不乐……薛郎,其实我很不开心!” “抱歉,是我的错。”薛绍苦笑了一声,“我心里想着一些杂事。” “可以跟我说吗?”太平公主很认真的问道,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薛绍。 薛绍想了一想,太平公主倒是挺渴望能够有个“知己”,对我也够坦承的。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对她母亲都没有说过。 但是我心里想的这些事情,又怎么能跟她说?难道要我告诉她,为了以后不被你母亲弄死,为了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和结局,我得去做很多的事情?我得凭一己之力去改变眼下的这段历史? 看到太平公主这样真诚又渴望的眼神,薛绍又不忍心去骗她,于是,苦笑。 “薛郎……”太平公主轻唤了一声,伸出双手,很自然的将薛绍的一个手掌握住了,“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你很苦恼,却不肯说。是不是因为我是公主,你就不能说?” 薛绍稍稍用力回握了她一下,微笑不语。 “你可以不把我当作太平公主吗?”太平公主轻声的道。 薛绍呵呵的一笑,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不许笑!” 薛绍仍是呵呵的笑,毕竟是没有说出口。 “我不勉强你了。”太平公主慢慢的松开了薛绍的手,表情略有一点失望。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勉强。心与心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深浅和信任程度,就如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薛绍早就懂得了这样的道理。 现在,太平公主仿佛也懂得了这个道理。 “薛郎,不出八个月,我就将拥有自己的府第,我就要搬到宫外去住了。”太平公主突然说道。 “哦?”薛绍略微感觉有点意外,“八个月?” “母后已经派人去给我修建府第,限期八个月完成。”太平公主平静的说道。 薛绍点了点头,他听出了太平公主的话外之音,并非是武则天突然准许了她的宝贝女儿搬出去单独住,而是……太平公主要嫁人了! 嫁了人的太平公主,自然不可能再住在宫里。 太平公主站了起来,默默的朝石甬道走去,轻轻的默念,“八个月……”薛绍也站了起来,诧异的看着一反常态的小公主。这一刻,她仿佛比以往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八个月……” 薛绍皱了下眉头,她究竟想说什么? “八个月的时间里,我能让你喜欢上我么?”太平公主突然转过身来,隔了有六步之远,双眸之中如同贮满了一汪清泉,水汪汪,灵气奕奕。 薛绍深呼吸了一口,这样的问题,如何回答?……言下之意,太平公主认为我现在并不喜欢她? “你送的衣服很漂亮也很好用,我很喜欢。”说罢,太平公主转身朝前走去。琳琅和一群宦官使儿前赴后拥,一群人渐行渐远。 这一次,太平公主没有再嘱咐“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之类的话语。 薛绍终于知道,原来太平公主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样幼稚与单纯,她很聪明,她心里的想法很多,她一点都不笨,她成年了,她都可以嫁人生子了! 她对我满怀期待,将心事和盘托出;我却一直有所保留,像她认识的“其他人”一样只把她当作是太平公主,而不是一个需要友情和爱情的,女孩儿。 我今天,似乎有点伤了她的心…… 【求收藏,请多多投票^_^】 ------------ 第52章 麒德庆功 更新时间:2014-01-23 不经意的闹出了一点不愉快,实属预料之外。但薛绍并没有特别在意。 薛绍觉得,如果眼前的历史已经改变,薛绍和太平公主不会再走到一起,那今天的事情当然是没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了。 如果今生仍是要和太平公主成为夫妻,那么彼此了解与磨合是必须的过程。无伤大雅的吵吵嘴闹一闹别扭,是增进彼此了解的最佳途径。 因为每当吵嘴的时候,往往说的是真话。太平公主,今天就对薛绍说出了许多的心声。 太平公主情窦初开少不经事,再加上是个集万千娇宠于一身、从来无人敢于忤逆的天之娇女,偶尔有点小情绪实属正常。薛绍却是一个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岁了的大叔,早已经过了因为情侣间的一点别扭而惴惴不安郁闷一整天的年龄。 给太平公主一点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待她这一点小性子使过了再去哄一哄她,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薛绍没有去追上太平公主急于赔罪哄逗,而是和她背道而行准备出皇城而去。 太平公主闷闷不乐的锁着眉头走出了一百来步,突然一下定住,猛然转过身来。 倒把她身后的宦官侍女们吓了一跳。 “薛郎……走了?”太平公主睁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很远的地方,薛绍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背影。 “为什么本宫的心里,突然变得好难过?”太平公主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远方薛绍的背影,喃喃的自语。 “公主保重!”身边的宦官使儿整齐刷刷的跪倒下来,以头贴地惶恐不安。 唯有琳琅左右站在太平公主的身边,仍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目光湛亮表情清冷,如同一对监视领空的苍鹰。 “琳琅,本宫是不是很傻?本宫好不容易和薛郎见一次面能够相处片刻,却又使起了性子抚袖而去?”太平公主迷茫的左右看了看这对娈生姐妹,呐呐的道,“本宫是不是让薛郎不开心了?他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理我了?” 琳琅姐妹俩同时露出一的迷茫之色,还真是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姐妹俩心意相通,异口同声道:“回殿下话,奴婢不知!” “本宫真是急糊涂了,居然问你们这种问题!”太平公主越发郁郁不乐,“你二人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后宫掖庭之中,连男人都没怎么见过,又哪里会懂男女情爱之事?” “殿下英明!”姐妹俩仍是异口同声,连声调都是一样,整齐得像是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这有何英明!”太平公主忿忿的一拂袖,“身边就没有一个知事之人,全是无能之辈!” 琳琅低眉顺目拱手弯腰而拜,不声不语。 “殿下恕罪!”趴在地上的一群宦官宫女直叫苦,殿下啊殿下,你以为我们不想“懂”男女之事啊!……问题是,想懂也得有个先天条件啊! “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太平公主扭头看了一眼薛绍远去的方向,已是没了人影。心中越加急恼与忿然,跺了跺脚,“移驾宣政殿,本宫去找天后问策!她终归是懂的!” 薛绍刚刚走出东内苑时,突然听到前方不远的含元殿附近传来三声“嘭嘭嘭”的巨大鼓响,仿佛将整座宫殿都震动了。紧接着,是一阵高亢又厚重的金角冲天响起,震荡苍穹声势喧天。 含元殿前有钟鼓楼,一则用来宫中报时所用,二则,用来宣请百官上朝或是突发大事之时,临时宣召皇城里各省各部的重朝于宣政殿面君。现在快要临近中午鼓楼却意外的响起,薛绍不禁有点好奇。 一群身着绯袍的文武大臣,成群结队的往宫内步行而去。看他们彼此相谈甚欢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好像并不担心朝堂之上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时薛绍看到,有两名身着绿袍的官员站在不远处,于是上前拱了手问道:“二位同僚,不知朝堂之上突发何事,如此擂鼓鸣角召集大臣?” 那二人回了礼,其中一人答道:“阁下甚是面生,想必方才得授官职不久吧?” “正是。” 那人答道:“钟鼓楼擂鼓鸣角,是为凯旋归来的出征将帅庆功,遍示群臣昭告天下。” 另一人说道:“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北上平定突厥部落的叛乱,于黑山大破敌军、敌酋泥熟匍授首,大军方才凯旋班师。二圣闻讯大喜,将裴行俭一行作战有功的将弁召入朝中授予嘉奖,并于麒德殿设宴庆功令群臣作陪!”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惭愧、惭愧!”薛绍恍然大悟并且心中斗然一亮,我怎么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裴行俭?! 那两人不约而同的上下打量薛绍,同是有点同命相怜的苦笑道:“阁下既然不知此事,想来也是未有受邀参加麒德殿的庆功宴了?” 薛绍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是自然,否则在下又何必多此一问?” “哎,二圣设宴,只请五品以上通贵。我等绿袍末进,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看了。” 通贵,平常来说即是通达显贵之意。在大唐的官僚体系中,五品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五品以上官员可以穿红色官服,五品以下则是绿色青色一系的官袍,在面对律法和荫及子孙方面,“通贵”的意义就更加非凡,意思就是大致等同于贵族并拥有特殊的待遇了。 “二位不必叹气,早晚必成通贵!”薛绍笑呵呵的和这二人寒喧了几句然后拱手拜别,径直去了太史局。 今日来皇宫之时,承接薛府风水改造工程的“部门经理”李神棍,也与薛绍一同来了皇城。消失了多日他来官署点个卯,二人约好了一同回去。 正到太史局门口,薛绍看到李仙缘悠哉游哉的正和两名同僚从里面走出来,正在那儿吹牛,说当年跟随他族叔李淳风在川蜀仙山之中如何修炼道法、如何参悟天机,云云。 “哟,李仙长这是赶着去麒德殿赴宴吧?”薛绍笑道。 李仙缘旁边的两个同僚倒也认得薛绍知道他二人交好,一同哈哈的笑了起来,“薛公子所言正是、一猜即准!李仙长可是唯一一名受邀赴宴的九品官员,了不得啊!” 李仙缘摸了摸脸,好像感觉有点烫,讪讪的道:“小生乃是方外之人,饥食仙霞渴饮天露,受不惯那麒德殿的荤腥饮食。因此虽是受邀,尤是拒绝了!” 那二人哈哈笑了一阵,先行告辞去用午膳了。 薛绍笑道:“李仙长连皇家宴席都嫌弃,想必是更加忍受不了寒舍的粗劣饮食,这就打算辟谷了?” “咳……今日有酒吗?” 二人结伴出了皇宫,刚刚上马,李仙缘两眼冒精光的道:“薛兄,难得今日消闲何必急于归家,不如且去西市喝两杯?” “不去!”薛绍脸一板,这个酒囊饭袋色中饿鬼,怕是有段日子没有去鬼混,熬不住了。 李仙缘一脸菜色的苦笑,“薛兄戒了酒色,害得小生也出家成了清水道人。” 以前李仙缘就是傍着薛绍这个风月场上的大名人沾光,哪些高档的酒肆莺苑消费可算不菲,不是李仙缘这个九品小官轻易能玩得起的。但只要薛绍一去,那些店家见了蓝田公子就两眼发亮,漂亮姑娘们五迷三倒,非但不会收取蓝田公子的花费,还经常能有一笔回赚。李仙缘自然跟着沾光。 “非是薛某自命清高或是不近人情。”薛绍道,“近几日我将异常忙碌,又何来空暇和心情光顾声色之地?” 李仙缘好奇的道:“薛兄有何忙碌?” “三件大事。”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其一,天后下诏,命我兄长回长安面君,估计跟我的婚事和烧尾宴有关。” “好事啊!看来薛兄真的快要当驸马了!”李仙缘喜道,“不过,这有何忙碌?” 薛绍道:“长兄如父,兄长一来很多的事情我都不好着手去办了,能不忙吗?” “哦,薛兄是指和虞红叶协同经商一事?”李仙缘笑嘻嘻的道,“此事好办,就让小生代劳吧!” “你省省吧,虞红叶对你没兴趣!”薛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再者,这件事情只有我亲历亲为,任何人都无法代办。经商一事我自会紧锣密鼓的暗中进行。府里必须尽快修缮打理好了以便接待兄长入住,这件事情才是你应该帮我操持的。此外另有两件事情,才真是棘手。” “何事?” 薛绍皱了皱眉头道:“今日天后突然过问我的烧尾宴,并让我在兄长抵京之前,先去主动拜访薛姓的族老。” “哦?”李仙缘好奇的应了一声,“此事蹊跷。历来二圣不会过问臣子的这等琐事。薛兄可曾想到,天后此举是何用意?” 薛绍想了一想,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李仙缘会将我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情汇报给武则天知道。不是李仙缘要当汉奸,而是他本来就是武则天派来做这个“婚姻中介人”的。以武则天的个性,肯定要对我进行多方位的监控与考察。 李仙缘固然算是我的朋友,但他也有他的立场与职责所在。天后,不是他这个九品小官敢于诓骗与得罪的。 所以一直以来,薛绍都有意识的既用着李仙缘,也防着李仙缘。 经商之事让李仙缘知道无伤大雅,武则天自己还是商人之女。至从她执政之后大肆鼓励商业,朝堂之上暗中参与行商的王公大臣不在少数。从戎之志、戒酒戒色、搬家置宅、读书练武、绝迹于烟花柳巷之地这些更是不必隐瞒,让武则天知道了反而是好事。 除此之外,一些有可能犯忌的话,还是不对他说为好,比如妄揣圣意这一类的话。 活在这个祸从口出的时代里,防人之心不可无。 【求收藏】 ------------ 第53章 微妙利害 更新时间:2014-01-24 李仙缘满怀好奇的等着薛绍的答案。 薛绍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上旨已然下达,我只能着手去办。你也知道的,我一家人很多年前就被流放在外,加之我父母双亡已有十年。所谓人走茶凉,那几个位高权重的薛姓族老未必会把我看在眼里。就算是我那个贵为候爵的兄长,也只是一介外官刺史在京城之内并不闻达,在薛族之类的名望也不甚高。加之薛某此前名声不佳,我怕我会吃了他们的闭门羹!” “薛兄所虑,不无道理……”李仙缘若有所思道,“薛兄是担心,此事如若办不妥当,天后那一处不好交待?” “那是自然。”薛绍苦了苦脸,说道,“天后交待下来的这一点小事我都办不好的话,我还有何面目让她信任于我?再者,如若族老们给我吃了闭门羹,我反正寡谦鲜耻的不要紧,天后娘娘那边,颜面上过不去啊!” “言之有理!”李仙缘恍然道,“二圣意欲择选薛兄尚配太平公主一事,虽然大多数的朝臣仍不知晓,但薛元超和薛克构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中枢重臣,是肯定知道的。天后娘娘让薛兄先去拜访薛姓族老,大概就是想知道薛氏一族对于这一次联姻的态度。如若薛氏族老态度生硬或是给薛兄吃了闭门羹,那可就……” 薛绍直摇头,“那我薛氏一族就真会把天后得罪得不浅了,那将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对啊……”李仙缘也仿佛意识到了这一层利害,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众所周知太平公主是二圣最后一个嫡亲的孩子、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是武后唯一一个亲自将她从小带大的孩子。二圣尤其是武后,一直都把太平公主视为天之娇女、掌上明珠。 在武后看来,谁娶了太平公主都该是天底下最大的荣耀。 可是薛族的人未必会这么想,近些年来名门望族的人对于娶公主一事,大多都是比较抵触甚至是敬而远之的。 尤其薛绍的父亲本就是驸马,因为公主卷进厌胜之祸而举家流放那么多年不得还朝,夫妻双双客死异乡,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薛姓的族老不可能会对这一次的联姻有多大兴趣。再者武后执政,朝堂之上有许多人明着不敢说,心里却是很反感的――中书令薛元超就是其中一位。他和武后的关系一直有点僵,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 武后在这时候特意让薛绍去拜访薛姓族老,说不得,有那么一层“凶险”的用意在里面。如果薛元超表现得不那么合作,那就有可能激发早就潜在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了。 薛元超身为当今薛氏一族在朝堂之上的旗帜和领袖,他一但和武后撕破脸皮,后果可想而知――就如薛绍所说,将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薛绍没有跟李仙缘多说情由,而是让他自己去琢磨其中的利害,到时他如果要向天后汇报情况,也会知道个轻重。这远比薛绍去吩咐他求他,要来得有效得多。 李仙缘这时反而有点紧张了,“那薛兄打算如何行事?” “我必须要有个稳之又稳的方法见到薛元超和薛克构,而不是冒冒失失的跑到他们府上去碰运气。”薛绍说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件重要的事情了。” 李仙缘有些满头雾水的感觉,“第二件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怎么又来了第三件?”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必须找到一个足够有份量的人,把我引荐给那两位族老。”薛绍道。 李仙缘眼睛一亮,“薛兄睿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们不念及同族血亲,也该给那个引荐之人一点颜面――可问题是,找谁引荐呢?” “裴行俭。” 李仙缘双眼一睁,随即苦笑,“那薛兄还不如直接去那两位族老的府上,碰运气!” “怎么说?”薛绍问道。 “薛兄初入官场,不知朝堂之上的微妙利害。小生就为薛兄稍作讲解。”李仙缘倒也耐心,说道,“裴薛柳三家并称‘河东三姓’同为当世豪门,如今尤以裴薛二族最为旺盛。朝堂之上,裴薛两族既齐头并劲也暗中较劲。现如今的中枢宰阁政事堂里,有中书令薛元超、同中书门下三品裴炎、侍中郝处俊和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堪称当朝四大宰辅。” “郝处俊素与天后不和日渐失威,朝野皆知。刘仁轨早年平灭百济军功著卓颇受二圣信任,但他出身寒微文治失缺而且年岁已是极高,根本不足以比肩薛元超和裴炎。如此一来,朝堂之上便呈现出薛裴‘二相相争’的局面。裴行俭乃是裴炎的族兄,文治武功非比等闲,近来飞升蹿起令人刮目相看。这次黑山大捷凯旋归来,裴行俭定获嘉奖与重用,出将入相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朝堂之上很有可能出现‘二裴一薛’的局面。薛元超将要落到下风。”李仙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当此之时,薛兄如果去请裴行俭代为引荐,小生估计薛元超可能会要……吐血而亡!” “言之有理,薛某险些唐突了。”薛绍点了点头,虽然自己在史书上了解了许多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但朝堂时局当中的一些微妙的东西,的确只有“局中人”方才能够切身体会。别说,半吊子神棍这官虽然做得不大但毕竟是一名在皇城里就职的京官,他的这一番讲解还是很到位也很有参考价值的。 但是薛绍,仍有自己的想法。 “就算不引荐,我也必须要结识裴行俭。”薛绍说道,“就算薛裴两族暗中较劲,那也与我薛绍无干。反正那些个薛氏族老没把我当族人,这些年来从来没和我有过任何往来。” “薛兄,不可。”李仙缘苦口婆心劝道,“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姓薛。这等时候要去结交裴行俭,会被族人视为出格。恐怕,于你不利!” “笑话,哪来那么多的门户之见?”薛绍道,“前些日子我还刚刚把一个河东裴家的姑娘送回家呢,那该如何说?” “呃……”李仙缘愕然一怔,随即嘿嘿的怪笑:“如此说来,薛兄和裴家还多少有点沾亲带故了?” “至少是混了个脸熟。”薛绍也呵呵的笑了两声,“反正,就算得不到薛元超的认可,我也一定要结识裴行俭!” “就因为裴行俭掌兵?” “你总算开窍了!” 李仙缘恍然大悟,“如此,小生总算是明白了。薛兄认为,薛氏的族老必然对你有所成见,如此,还不如结好裴行俭?” “对。”薛绍点头,“你也知道,我一直心向军武。薛元超、薛克构和裴炎那样的当世大儒、宰相名臣,满肚子儒家学问、锦绣文章,我再花三十年去苦读诗书也未必能和他们聊得投机。虽然裴行俭也是一代儒帅满腹经纶,但他毕竟是带兵之人。为将者胸怀宽广性情豁达没那么多书生意气、门户之见。我要与之相交,反而容易得多!” 李仙缘听了薛绍说的那些话,双眉微皱寻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薛绍瞟了他一眼,赶紧把我说的这些话去向天后汇报,赶紧!你要不说,我跟你急! 其实这其中有一层重要的用意薛绍没有跟李仙缘说,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 薛绍记得史书有载,薛元超在高宗李治过世、武后正式全掌朝政之后,他就以年老体弱为名辞官退隐了。无论薛元超辞官的真正动机是什么,单从他的立场来看,他这一举措就难免让人想到,他是在对武后表示不满。 因此,别看薛元超别现在贵为当今大宰辅之一,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退出这个朝堂大舞台,还有可能被武则天所忌恨――摆明了就是一只垃圾股。 在一支即将暴跌的宰相垃圾股,和一支即将堀起的帝王潜力股之间做个选择,脑子没抽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如果非要站在私心的立场上做个比较,未来丈母娘和老婆一并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互通往来的族叔吗? 于是,薛绍不动声色的给李仙缘传递了一个信息――我跟薛元超不来电!与之相比,我倒宁愿去亲近裴行俭! “那薛兄打算如何去拜访薛氏族老?”李仙缘复又问道。他仿佛比薛绍更关心这件事情了。 究其原因倒也简单,薛绍不想薛氏一族得罪武后,李仙缘也不想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薛氏一族惨了薛绍可能会跟着惨、要是吹了这门婚事就更是大不妙――到时李仙缘这个九品小官,还到哪里去傍薛绍这种好哥们去? 所以,李仙缘一直都在积极的撮合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婚事。薛绍要是成了驸马,他这个蓝田公子的老朋友和“婚姻中介人”还不等于就是从此抱上了大腿? 薛绍闷哼了一声,“既然裴行俭不能做为引荐人,那我只好出狠招了!” “什、什么狠招?”李仙缘突然有点紧张起来,薛兄你可别乱来啊! “我要找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连二圣也要让她三分的狠角色,和我一起去拜访薛氏的族老!”薛绍恨恨的道。 “啊?”李仙缘没回神的恍然一愣,“薛兄,太宗皇帝已经龙驭殡天多年了,如今正和长孙皇后一同在昭陵元宫里面静静的躺着呢!” “憨货!我是说,太平公主!”薛绍没好气的骂了起来,“就算薛元超和薛克构再不待见我,也不敢拒太平公主于门外而不见吧?” “呃!”李仙缘愕然,“这的确是……太狠了一点!” “说说而已。”薛绍哈哈的大笑起来,“我与太平公主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关系也还不是特别密切,哪能这时候带她一起去拜会薛氏族老?――放心,我另有办法!” “薛兄,你!……”李仙缘的表情很无语很羞愤,简直就是在被活活的调戏嘛!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54章 传家之宝 更新时间:2014-01-24 太平公主心事重重的跑到宣政殿,远远听到含元殿那边的鼓角之声,小眉头一皱,莫非朝中发生了大事? 她跑到御书房一看,天后已然不在这里,只剩上官婉儿和另两名女官和宦官在这里整理一些书笔文案。 众人见了太平公主,连忙上前来参拜。 “婉儿,我母后呢?”太平公主问道。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躬身施礼,“回公主殿下话,天后娘娘陪皇帝陛下一同去了麒德殿,宴请黑山大捷凯旋归来的裴行俭等一干将士。” “噢!”太平公主悻悻的应了一声,居然扑了个空! “公主殿下可有事情吩咐?”上官婉儿轻声的问道。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看了上官婉儿两眼,心说我母后数次当着我的面儿夸上官婉儿聪明,她以一介奴婢之身坐到了我母后身边来成了贴身女官,倒也的确是挺神奇的! 无论哪朝哪代,皇帝的后宫这个“小社会”里从来就不比外界平静,草菅人命、污秽淫靡、自相残杀、黑暗血腥,这似乎已是历史公认的。大唐的后宫建制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是皇帝皇后与公主宠妃们住的“内宫”,太监们住的内侍省,和后宫的主体――殿中省。 就像一个等级相当森严的金字塔。 殿中省,仿造朝廷的尚书省六部而建立了“六尚局”,如尚宫局、尚食局、尚药局等等。每局各有分工明确的下辖四司,习惯称为“六局二十四司”。 内宫、殿中和内侍省加起来有数千人、多的时候上万人。居于这个小社会最底层的,当然就是宦官和宫女这一类贱籍奴婢。“奴婢”二字,在大唐时代来说几乎是相当于牲畜,基本上没有多少人权可言。尤其是后宫里的奴婢,死了都难得有人挖坑去埋。 上官婉儿当年因为祖父上官仪弹劾武皇后一事,尚在襁褓之中就和她母亲一起被罚没成贱籍奴婢,在掖庭接受“劳动改造”。但她奇迹般的在掖庭里活了下来,而且天资聪颖下笔成文,一次机缘巧合被武皇后发现了她的“异材”,从此免去奴婢之身一跃而成为女使,并成为皇后的贴身女官。 女使就是差派到宫外去跑腿办事的外官,官不大,在整个后宫来说有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但上官婉儿这个女使却是皇后的贴身女官,许多的圣旨制诰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天后甚至时常让她代为批示朝臣奏折――这样的女使,恐怕一般的妃子和宰相都惹不起! 上官婉儿的这一段经历,就像是一夜之间从泥淖之中飞到了彩云之上,在后宫之中已然成为一段传奇。这远比寒门学子一跃成为高官宠臣都还要神奇和励志,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除上官婉儿外,余等全都退下!”太平公主下令,心说既然母后都夸上官婉儿聪明,她又与我年龄相若,我何不问一问她呢? “是……”宫人尽皆退散。 “婉儿,本宫要问你一些问题。”太平公主端端的坐了下来,气度非凡颇有她母亲的几许神韵。 上官婉儿谦恭的侍立于旁,“请公主示下。” “嗯……”太平公主眨着眼睛略作寻思,“告诉本宫,你可曾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 上官婉儿神不改色,“没有。” “你竟敢欺骗本宫?”太平公主突然一下提高了声调。 上官婉儿慌忙弯腰拱手,“奴婢不敢!” “奴婢?”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婉儿,你非但不是奴婢还是女官,还是一个连我父皇的嫔妃都怵你三分的女官,你比那些王公大臣都更受我母后的宠信――是否正因如此,你便不把我这公主放在眼里,敢于信口雌黄的随意欺骗了?” “奴……婉儿万万不敢!!”上官婉儿慌忙跪倒下来,以额贴地十分惊慌。 主臣有别就如同天堑鸿沟不可逾越,上官婉儿再如何受宠得势,也终究不敢在太平公主面前有半点的放肆和托大。要是连这点觉悟也没有,上官婉儿绝不可能在后宫里活到今天,还堂而皇之的成为了天后的贴身女官。 “哼!”太平公主再度闷哼了一声,小手儿在矮几上一拍,“还敢欺瞒!――你的那点桃粉秘事,还以为本宫真不知道吗?” 上官婉儿浑身一颤这下真是被吓到了,冷汗直流低声急道:“公主殿下千万小声,隔墙有耳,莫要传将出去让外人知晓,否则婉儿百死莫赎!” “原来你也是懂得害怕的。”太平公主看到上官婉儿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稍稍满意的暗暗一笑,“起来罢!――现在本宫再问你话,你需得真心回话!” “谢公主殿下!公主只管来问,婉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官婉儿堪堪的爬起身来,娇美如花的脸蛋儿上布满了惶恐,鬓角有冷汗涔涔而溢。 “还是此前那个问题。”太平公主侧目看着上官婉儿,“你可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有。” 太平公主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奇怪,也没有问她喜欢的那人是谁,而是急恼的道:“那你快些告诉本宫,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我又该如何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我?为何喜欢一个人有时会很开心,有时又会很不苦恼?为何明明很想念,见了面却又三句不投机我还因此而十分生气?为何我生气之后又会很伤心、很害怕?我好想现在就跑去见他,又怕他生气了不想理我……本宫,究竟该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眨了眨她那双智光流转的奕奕美眸,愕然。 “你倒是快说呀!”太平公主急急的催道。 “殿下,此等事情似乎不大适合在御书房中讨论。事关殿下的私密,若被他人听了去,多有不妥。”上官婉儿乖巧恭顺的拱手拜道,“不如挑个僻静之地,婉儿再给殿下细下说来?” “好!”太平公主倒是爽快,“就去龙首池、雾月亭!” 上官婉儿略微一怔,雾月亭?……莫非那一日我偶遇薛绍时被他撞破的私密之事,太平公主已然知晓? …… 薛绍与李仙缘回到府中,茶饭早已备好。二人入宴边吃边聊,专聊了一些关于薛元超的事情。 虽然薛绍对眼下这个时代的大事件、大人物多少能记得一些,但他这颗脑子里面毕竟没有长一个“百度”,许多细节却是无法了然如胸。于是薛绍有意在李仙缘这里多打听了一些薛元超的子嗣与亲属情况,心中琢磨的那一条计策,渐渐就有了具体的实施办法。 匆匆饭罢之后,李仙缘还在那里美滋滋的喝着酒,薛绍已然回了自己的书房,开始翻箱倒柜。 月奴急忙前来伺候,“公子要寻物件何不吩咐月奴?” “我有一贴名有叫《虞摹兰亭序》收藏到哪里了?”薛绍问道。 “公子稍候,月奴这就取来!”女汉子挽起了袖子,轻而易举的搬开了两个贴墙而立的沉重大箱子。 这两口大箱子是近几日搬家时刚刚挪进来的还未及收拾摆放,里面全是装着一些薛绍以往收藏的书籍画贴和玉器古玩。 在两个大箱子后方,月奴几拨几弄打开了一个墙上的隐蔽暗阁,从中间取出了一个古朴厚实的竹筒,内装一精致画轴,说道:“此贴乃是先明府君留下的家传之宝,珍贵无比,月奴不敢怠慢因此叫能工巧匠在书房之内掏筑了一个铁质的机关暗阁,专门收藏此贴。因今日方才完成,月奴不及秉告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明府君”简称明府,是大唐对县令的尊称,也称呼尊贵的长辈和神明。 “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薛绍将画轴装回了竹筒里,在手里掂了一掂,“这一贴《虞摹兰亭序》的确是珍贵无比,乃是本朝最受太宗皇帝器重的著名书法大家虞世南,临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据闻真正的《兰亭序》已经被太宗皇帝带进了昭陵陪葬,那这一贴《虞摹兰亭序》的真迹,可就称得上是当世珍宝了!……我那身为落魄驸马和贬废公主的先父先母仙去之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给我,唯独留下了这一贴字画还算值钱,可算作是传家之宝!” 值钱? 月奴有点忐忑的看着薛绍,“公子今日特意将此贴取出,所为何用?” “放心,我还没那么败家。此时将它搬请出来,当然是大有用处!”薛绍笑了一笑将画轴交给月奴,“带上它,随我出门一趟。” “是,公子!”月奴小心翼翼的接过画轴,不再多问。 薛绍去了膳食厅,李仙缘仍在美滋滋的独酌痛饮,摇头晃脑的还在吟诗,活脱脱一个自得其乐的酒囊饭袋。 “李仙长,我有要事需得出门一趟。你只管在此好吃好喝便是。”薛绍笑道,“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劳烦你去帮我个忙!” “薛兄有事……只、只管吩咐!”李仙缘喝得舌头都有点大了。 “近日我必须要与裴行俭有一场偶遇。听清楚,是偶遇!因此不能在皇城内,也不能在他家中,更不能在军队营盘里。”薛绍说道,“你帮我安排。” “啊?”李仙缘本来有点喝高了眼神有些涣散,但这一下眼神瞬间又发直了,“小生一介九品司历,如何去安排裴行俭的行踪?休说是裴行俭了,这皇城之内的一个扫地的小宦官,小生也安排不了啊!” “叭嗒”一声响。 薛绍扔了一片金饼在李仙缘的面前,“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块。管叫你在平康坊能够逍逍快活一阵子!” 李仙缘双眼之中精光爆闪,飞起一爪将金饼收入囊中,“愿为薛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55章 天下文宗 更新时间:2014-01-25 残阳斜照,倦鸟归林。龙首池里的一汪碧水,被柔柔春风所吹皱。 “本宫听得头都疼了!”太平公主苦恼的皱着小眉头儿,“婉儿,情爱之事为何如此复杂难懂?一会儿如蜜甘甜,一会儿又如煎似熬!人莫非是生来就是要犯贱的么,明明如此痛苦,还纷纷趋之若鹜?” “公主殿下,追求情爱,是人之天性。”上官婉儿侃侃的答道,“其实,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份独属于自己的情爱,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方能品评,外人都不足以体会。旁人的经验与观点,也并非完全就能适合于自己。” “那本宫与你说了这大半天,都要口干舌躁了,岂非是白说?”太平公主更是郁闷了。 上官婉儿低眉颌首,“婉儿无能,未能帮到殿下!” “……”太平公主皱着眉头咬了咬牙,“你便直接告诉本宫,今日不欢而散之后,我是否应该主动去找他呢?” “这……”上官婉儿为难的犹豫了片刻,说道,“这等事情,没有什么应该与不应该。公主殿下觉得值得,就可以去做;如若觉得不值得,就不必去做。当然,前提是天后娘娘会准许。” “说了等于没说嘛!”太平公主不满的轻哼了一声,“婉儿,本宫对你和盘托出倚你为心腹,你为何时时有所保留,不肯对本宫直言相告?” “殿下误会了。”上官婉儿答道,“实在是,情爱之事没有道理可言,更没有对错可言。因此婉儿也不敢断言,如何做是对、如何做是错。这天底下,怕是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明断情爱之中的是非对错。向来只有……爱,或者不爱!” “哦?”太平公主眼睛一亮,“情爱之中没有是非对错,只有爱或者不爱?” “婉儿愚见,便是如此认为的!”上官婉儿答道。 太平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本宫决定了!――出宫,去找薛绍!”上官婉儿低眉颌首而拜,不置可否。 太平公主诡奇的一笑,“本宫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去请奏母后,并且,让你陪我同去!” “……”上官婉儿再度愕然,我可是天后的贴身女官,却要陪你出宫去……谈情说爱么? “你怕天后不允?” 上官婉儿点点头。 “嘿,本宫自有妙计!”太平公主神秘而自信的笑了起来,智珠在握。 …… 夜幕悄然降临。 薛绍与月奴远远的在一座府第之前翻身下马,正巧看到那府门大开,一辆马车驶入了府内。 “公子,时辰刚好,他回来了。”月奴道。 “很好。”薛绍微然一笑点了点头,心说薛元超之子薛曜身为朝廷五品正谏大夫,干的是监督帝王言行、匡正帝王得失的严肃工作,首要的职业操守就是自己品行端正,要有一身正气。再加上他有薛元超这个极重家教的严父在上,薛曜每日勤谨于公务之余必然早早归家,绝对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鬼混。 这一对父子都是出了名的为人师表,品行庄严。 “我去登门求见,你在此等候。”薛绍略整了一下衣冠,拿着竹筒画轴朝大门走去。 “是,公子。”月奴牵着马应了一声,颇为不屑的瞟了瞟那大门和围墙两眼,心说公子为何要屈尊携礼来拜访这个同宗的酸儒?那区区的大门和围墙岂能拦得住人?还不如让月奴将那老夫子生擒而来,再让他乖乖答话呢! 薛绍突然停步走回到月奴面前,“切忌不得无礼造次!” “呃!……是!”月奴的脖子都缩了一缩,心中慌道莫非公子能够听到他人心声?……啊,我居然忘了公子是有神通之人,连鬼怪都可降伏呢! 薛绍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你那脸上的微表情也太明显了! 他上前敲门,少顷就有门吏来应。 “郎君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赐教?”门吏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眼看去却半点不像一般的仆人,而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儒雅长者。 “请长者代为通传,就说汾阴薛绍,特意前来拜访族兄薛大夫。”薛绍拱手拜道,“汾阴”是郡望,河东薛氏望族的发源与聚居之地。 “屈折公子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前去通报。”一提汾阴,男子就算是不认识薛绍也心中明白了几分,于是口称公子甚是儒雅谦恭的拜了一礼,转身离去。 常言道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出什么样的狗,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话粗理不糙。单从这门吏的举止言谈来看,薛曜定然是个知风雅、重礼节的人。 河东汾阴薛氏一族,尤其是西祖一房,用后人的语来形容那是“礼乐流范、轩冕显荣”,意思就是门风严谨、家学昌盛,历朝历代都有名臣名仕源源辈出。 门风严谨与崇尚儒学铸就了许多仕族豪门的人文气象,也正是他们“代有人才出”的家族底蕴。河东薛氏就是一个极重风门、家学传世的大仕族,族内出了许多扬名当今、闻名于史的大文豪与大学者。 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河东三凤”。 从明朝起,但凡儿童启蒙开智都会读一本启蒙读物《幼学琼林》,其中就有一句是这样说的――“荀氏兄弟,得八龙之佳誉;河东伯仲,有三凤之美名”。 那“三凤”就是指成名于隋唐时期的薛氏三位大学者――薛收,薛德音与薛元敬。 其中薛收是三凤之首,乃是前隋名仕薛道衡之子。薛收早年曾在李世民的天策府担任记室参军,是李世民的十八学士智囊团成员之一。他为李世民出谋划策立下了许多奇功,文学才华也是名扬天下。如果不是因为年仅三十三岁就英年早逝夭折了,薛收的成就未必会低于房玄龄和魏征这几位贞观功臣。 薛收,正是薛元超的父亲。 薛元超以他才华盖世名扬天下的父亲为榜样,刻苦治学勤谨为官,如今已是朝廷仰仗的宰辅重臣、享誉宇内的一代鸿儒。他还举荐了许多德才兼备的寒门学子为朝廷所重用,堪称桃李芬芳、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士人学子尊他为――“天下文宗”! 有薛收这样一位祖父、薛元超这样一位父亲,薛绍不难想像薛曜的为人品性是个什么样子了。 片刻过后,府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方才应门的男子,另一人则是个三四十岁的儒雅文士,步态从容不急不缓,脸上的带着微微的笑容,既不生疏也不亲热,走到了门口来对薛绍拱手一拜,“承誉大驾光临,在下不及远迎,还望恕罪!” “大夫言重。”薛绍一板一眼的回了礼,“绍不请自来,若有唐突冒失之处,还请莫怪。” “你我族亲兄弟,不必以官爵论交。”薛曜微然一笑,“承誉,请!” “族兄,请!” 书香豪门、官宦之家,难免礼仪繁琐。 薛绍和薛曜好生寒暄了一阵后,方才拿出那个竹筒取出贴轴来,说道:“实不相瞒,小弟藏有一贴,据说是当年虞世南奉太宗皇帝之命,临募的一贴兰亭序。如今世上赝品纷纷,小弟才疏学浅无法辩识,因此特意前来肯请族兄,代为鉴定。” “哦?”薛曜一听这话,一直八风不动的神色略微有了一些起伏,“承誉所言,莫非是《虞摹兰亭序》?” “正是。” “取来我看!” 薛绍看他这副急不可待的样子,顿时心里笑了。像薛元超与薛曜这样的正人君子、道德楷模,既不会趋炎附势,也不会为财帛美色而动心。唯有投其所好,才能与之接近。 这对父子,都对书法有着痴迷的爱好。 至晋朝开始,王羲之的书法“王字”成为主流,太宗皇帝更是竭力将它推到巅峰。所谓“上若有好、下必甚蔫”,大唐的士大夫十有九成都习练并痴迷王羲之的书法。 虞世南,则是本朝最有王羲之风骨的大书法家,同时,他还是李世民的书法老师。虞世南去世之后,褚遂良凭着一笔“近似”虞世南的书法成了李世民的心腹近臣,继而成长为一代名相。而褚遂良则是薛曜的舅公――他还能不为虞世南的真迹而动心吗? 薛曜无比郑重小心翼翼的摊开了字贴,神情肃重而虔诚,宛如是在朝拜神明一般,细细的品鉴了许久,他深呼吸了一口,“承誉,此贴极有可能是虞世南的真迹!” “当真?”薛绍作惊喜状。 “应该是错不了。”事关重大,薛曜也没有一口将话说满,思量了片刻之后,他又道,“家父曾收藏有虞世南的几篇手稿真迹。他老人家,定能明辨直伪!” 薛绍不由得笑了,你也太配合了吧!……当然,这在预料之中。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权威的明辨此贴的真伪,定然是“天下文宗”薛元超! “不如,我将此贴留于族兄此处,待令尊大人有空了,再看上一眼?”薛绍试探的说道。 “不可、不可!”薛曜连连摆手,“此贴若是真迹,当属传世之宝、万金难求!” 薛绍笑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弟既然能把此贴拿出来专请族兄鉴别,无非就是仰慕族兄的才学见识和品行德操。至于令尊大人,天下文宗为当世儒生之表率,绍更没理由多虑了!” “话虽如此,此贴,万不可收!”薛曜很坚持,正色摆手。 “哎,那小弟……”薛绍苦笑,“只好另请高明了!” “承誉且慢!”薛曜面露一丝疑惑之色,“承誉为何只字不提,去请家父亲自鉴别呢?” 薛绍讪讪的苦笑了两声,“小弟不守门风不治家学,恐令尊不喜拒之于门外。因此……” “承誉,你多虑了。”薛曜的呵呵笑了两声,“若得方便,现在就请你与我一同前往家父府上,走上一趟吧!” 薛绍心中暗自一笑,居然比我还心急了! 一贴字画而已,送你行吗?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56章 为天下雄 更新时间:2014-01-25 稍后,薛曜乘马车而出府,薛绍骑了马从旁跟随,月奴从后跟得稍远。 行走了片刻,薛曜突然叫停马车并且下了车来。 “族兄为何突然叫停车马?”薛绍也只好下了马来。 薛曜拱手一长拜显然是在赔礼,一脸愧色的道:“方才我一时情急,竟然忘了一件事情。今日我曾在麒德殿上偶遇家父,见他老人家气色不佳,询问之下方才得知,他老人家罹患风寒已有多日。若非是陛下专程设宴款请功臣裴行俭,家父理应在家卧病歇息。此时天色已晚……你看……” 薛绍淡然一笑,拱手回了一礼,“既然如此,薛绍不敢前去叨扰了。” “实在报歉!” “无妨,小弟改日再来便是!” 又是一阵寒暄,薛曜再登马车调头回家去了。 薛绍摇头笑了笑,无聊。 月奴走到薛绍身边来,一脸愤愤之色,“公子,此人着实可恶!” 薛绍无所谓的笑了笑,“想看更为可恶之人吗?” “在哪里?”月奴义愤填膺。 “藏一藏,稍后就能看到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薛曜的马车去而复返,沿原路往薛元超家中而去。 月奴咬牙切齿真是脸儿都气白了,“公子,月奴当真看到了更为可恶之人!” 薛绍呵呵的笑,摇了摇头。岂不论薛曜的“正人君子”之名是否浪得虚名,他这个谎却是说得不大高明,也着实猥琐了一点。就从这一小小的举动就可以推测,这对父子私下里没少议论我,当然绝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好评,无非是骂我如何的不守门风轻佻浮浪、不治家学不学无术。 当然,他们父子也肯定早就知道,我将有可能被择选为太平公主的驸马。 薛元超的父亲曾是李世民的近臣,薛元超以父为楷模一直都在坚定的拥护李家皇室,对于武则天弄权是相当的反感。由此恨乌及乌的讨厌上武则天最为宠溺女儿的太平公主,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薛元超本就不喜欢我薛绍这个人,再加上我可能要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他能待见我吗? 这么一说,薛曜倒是个心机不重的厚道人。他见画动心一时忘情,既不想当面得罪我,又怕违逆了父亲大人的意思,因此玩了一出“半道折返”。然而他心里又实在太过惦记那副字贴,于是又急乎乎的跑回去见薛元超了。 “公子,月、月奴真是气极了!”月奴咬牙切齿的将手里的宝剑一扬,“我想杀了他!” “胡闹!”薛绍脸一板,“那可是我同宗兄弟!” “公子恕罪!”月奴抱剑拱手,一双柳眉犀利的飞扬起来,本就英气勃勃的脸上溢起了一层杀气,“公子天潢贵胄,奈何要如此屈尊去结好这等满肚子古怪心肠的酸儒?月奴想不通!月奴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怨气!” “你以为我愿意吗?”薛绍都翻起了白眼,心说要不是武则天用心深远出这馊主意,我八辈子不想去这种人家串门儿,光是那拜来拜去的就够让我蛋疼的了! “待月奴上前,一剑戳他两个透明窟窿!”月奴握着剑的手,都骨骨作响了。 “混帐!”薛绍喝骂。 “月奴该死!”月奴慌忙单膝一跪“公子教诲……鹰立如睡,虎行似病!” “那也不能一直睡、一直病啊!”薛绍顿时就笑了,“既然是族兄,两个窟窿怎么够——至少得四个!” “是!”月奴刷的一下就蹭了起来,像是百米赛场上的运动健儿听到了发令枪响。 “回来!”月奴一把将她死死拽住,哈哈的笑,“憨姑娘,这么不禁逗!” “呃!……”月奴哭笑不得又急恼不已,涨红了脸蛋儿直跺脚,“公子,究竟该要如何是好?” 薛绍笑道:“当街杀人是肯定不行的,何况还是族兄,彼此更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蔑视于我,我们也就给他个难堪,以牙还牙,怎么样?” “甚好!” “上马!” 薛曜这个儒雅之人所乘的马车向来都是从容缓步,哪里跑得过孔武之人的跨下宝驹。当他停车落在薛元超门口之时,赫然见到薛绍就立在他眼前。 “呃!……”薛曜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一弹双眼瞪大,瞬间那表情就像是生吞了一只臭虫一样的那么尴尬和难看。 “族兄,这么巧啊!”薛绍负手而立,笑吟吟的道。 “咳……”薛曜一时都不知如何回话了,自然也是无可搪塞,只好硬着头皮苦笑一声,“承誉,请吧!” 薛绍,终究还是踏进了当朝宰辅、薛氏领袖薛元超家的大门。 月奴抱剑斜倚在院墙之侧藏身于一片阴暗之中,一双眸子如同暗夜觅食的夜鹰熠熠闪亮,嘴角上叼着一枚狗尾巴草,冷冰冰的美人脸蛋绷得紧紧的。 “啐!” 一口将狗尾巴草吐掉,月奴极是不屑的闷哼一声,“酸儒!若非公子约束,今夜便要杀你全家!” 薛曜将薛绍请到了正堂客厅里坐下奉茶,自己先行入内,去主宅延请父亲。 薛元超年近六旬,家学渊远一生勤谨,三岁丧父九岁袭爵伴读东宫弱冠为官,数次被贬宦海起伏直到今天已是贵为当朝宰辅,他的一生可谓历经沧桑,养了一副沉稳如山威严内敛的大家风范。 听薛曜说明来意,薛元超喜怒不形于色的深看了他两眼。 薛曜慌忙跪倒在地,“孩儿寡智无能,竟落下如此难堪!辱及门风,请父亲大人赐罪!” “回家之后,面壁达旦。明日此时,将悔过陈情书亲手交来!” “是!父亲大人!”薛曜以额贴地屁股高高的蹶起,诚惶诚恐。 薛元超一抚袖,背剪双手提步朝客厅走去。薛曜匆忙从地上爬起,拍了拍泥灰,快步跟上。 薛绍坐在正客堂厅里喝了半盏茶,薛元超父子来了。 薛元超老归老,精神倒是很健旺,一身气度颇能彰显儒家中庸之意,既不张扬亦不含蓄,既不奔放也不猥琐,当得起“恰到好处”这四个字。 “族侄薛绍,拜见叔父大人!”薛绍上前,以子侄礼参拜。 “免礼,坐。”薛元超自行上前在主位坐下,薛曜这个朝堂之上的五品通贵大员,略微欠身目前不斜视的侍立在他父亲身旁,就如同一名仆婢似的谦卑。 这种人家规矩繁琐,不是让你坐就真的能坐的。 所以薛绍站在堂中,挺守规矩的目视薛元超的脚下,拱手拜道:“小侄近日偶得一贴,斗胆,敢请族叔鉴定一二。” 既然对方不想多说废话刻意保持距离,薛绍也就不绕弯子直接表明了来意。 “取来。”薛元超将手一扬,薛曜连忙小心翼翼的双手将字贴奉上。 薛元超双眼微眯看了片刻,“真迹。” 薛曜虽是惶恐,眉宇间露出一丝喜意。薛元超冷看他一眼,薛曜慌忙低下了头去。 “小侄愿将此贴,献于族叔。”薛绍突然说道。 这下,父子俩的眼神都同时略微变了一变。虽然这变化极度细微,但至少是没有逃过薛绍的眼睛。 关心则乱,谁也无可避免。这对父子再如何装腔作势,心里终究是很在意这副字贴的。 “无功不受禄,你拿回去吧!”薛元超淡淡的道。 “小侄愿将此贴献上,实则是有个不情之请。”薛绍继续道。 “既然是不情之请,更是不必说了。”薛元超端起了茶碗来,“曜儿,送客!” 薛曜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收起字贴送回薛绍手中,“承誉,请吧!” 薛绍接过字贴,微然一笑,“世上从来不缺千里马,缺的,只是伯乐。” 薛元超双眼略微一眯,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冷笑,千里马,就你? 薛绍将字贴举了起来细细的端详,“既然这匹千里马被他的伯乐所嫌弃,那还不如就此烟消云散,总好过将来明珠暗投、遇人不淑!” 什么? 薛家父子有些愕然的看向薛绍。 “嗞——啦!” 薛绍双手一挥,将《虞摹兰亭序》一撕为半! “你!……” 这下,纵然是快要修炼到了仙家心境,薛元超也是无法淡定了。 他嚯然站起,双目如炬的瞪着薛绍。 薛曜的脸则是快要白了,张大了一张嘴说不出话来,仿佛能塞进好几个煮熟的鸡蛋。 “嗞啦”! “嗞啦”! “嗞啦”!…… 一声声,如同是撕在了薛氏父子的心头,眼看着就要滴血了。 薛绍仍是面带微笑,仿佛撕的不是一篇价值连城的传世名作,而是一张擦屁股的草纸。 这一世历经沧桑,薛元超早已将忍耐的功夫修炼到了极致。他深呼吸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薛绍,手一挥,“还不送客!” 薛绍很是淡然的拍了拍手,“族叔勿催,小侄马上就走。族兄,可否借小弟文房四宝一用?” “……好吧!”薛曜看着地上的碎片,深是遗憾的摇头重叹了一声,就从一旁的书阁取来了笔墨纸砚。 薛绍一手负背,一手执笔,斜眼瞟了瞟薛元超,老头子真能忍,明明已经气得快要三尸神炸跳了,还能不动如松。 提笔,薛绍在那白花花的上好萱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放下笔,吹了吹墨迹,对折叠好。 薛氏父子一直静静的看着他。 薛绍捧着这一贴纸双手捧到薛元超面前,略一低头,平声静气道:“族叔既然不喜欢虞世南的真迹,那就请收下小侄这一贴拙作吧!” 薛元超一手剪背一手捻了捻胡须,眼神冰凉神情淡漠,完全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二十年之内,此贴必然要比《虞摹兰亭序》更为值钱!”薛绍双手往前一抛,也不管那薛元超接是不接。 薛元超下意识的一伸手将它接住,老眉一扬,“竖子,狂悖!” 薛绍不以为意的微然一笑,退后一步拱手一拜,“小侄无礼冒犯了!……告辞!” 转身就走,大步流云。 薛元超手一抖,原本对折的那张纸贴铺展开来,露出一行称不是上名家风范、但是绝对铁钩银划、驰骋贲张的字。 一向是临泰山之崩而不改色的当朝宰辅薛元超,终究是变了脸色。 七个大字—— “薛子当为天下雄”! 【求收藏!……红票,大力一点啊!】 ------------ 第57章 儒将之雄 更新时间:2014-01-26 夜色如墨。 薛绍走出薛元超的宰相府第,表情少有的带着一些沉肃与冷峻。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这世上没人会心甘情愿的去承受他人的轻视与嘲弄,薛绍也不例外。只是每个人的表现与发泄方式会有所不同。 薛绍前世进入军队以前,二十岁不到的年龄,像一头刚刚长齐了爪牙的幼虎,遇到不爽的事情就会怒发冲冠勃然反击。后来参了军受到部队的纪律管制与各种教育,尤其是进入特部部队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渐渐喜怒不形于色。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这八个字已经渐渐的融入他的性格之中。 但鹰不会总是昏昏欲睡,虎也不能老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于是今天在薛元超的面前,鹰睁开了他锐利的眼睛,虎发出了下山时的咆哮。 薛绍觉得,也只有薛元超这种级别的“对手”,才配让他亮出自己真正的锐气。 是的,锐气。 有句俗话叫做,莫欺少年穷。 一个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可以无钱无势一无所有,但唯独不能丧失了锐气! 月奴见到薛绍走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公子,如何?” “挺好。”薛绍淡然的笑了笑,“事情都处理完毕了,回家吧!” “公子,你的字贴呢?”月奴显然是对这个薛家的“传家之宝”特别的关注。 “我暂时存放在薛元超那里了。无妨,他日再行来取。”薛绍翻身骑上了马,“走!” “……是!”月奴不敢再多问,乖乖骑上马和薛绍返家而去。 薛元超府里,正堂客厅之中。 父子二人左看看地上那一摊碎纸,右看看薛绍留下的那一贴字,良久无语。 “薛子当为天下雄。”薛元超轻吟了一句,语调平静,不怒不诤。 “父亲大人,现下如何是好?”薛曜小声的问道,“我们显然是,已经得罪他了。” “你身为朝廷正谏大夫,连帝王都应不怕得罪,还怕得罪他吗?”薛元超道。 薛曜苦笑,“父亲大人,此一事,彼一事。薛绍以礼而来、有意结交,我们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于礼不合。毕竟是同宗同族,往日又无冤仇,孩儿不禁心怀愧意。” 薛元超不置可否的保持沉默,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薛曜为人忠厚老实没有太多心机,在朝堂之上做的也是正谏大夫,行为立场从来都是保持着严格的中立。朝堂之上的一些微妙利害他不是太懂;或者说,就算他懂也从来不会介入深陷。 薛元超在步步杀机的朝堂之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心细如发见微知著。从来没有互通往来的薛绍贸然来访,表面看来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同宗族人之间的拜访,但其中隐瞒之深意和凶险味道,薛元超岂能嗅不出来? 但是,就算明知道开罪了薛绍会有可能引来一场凶祸,薛元超也一定会拒之于千里之外。 因为在薛元超看来,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要比顶上乌纱、甚至项上人头都要来得珍贵。 比如身为一名士大夫的气节;再比如,心中高悬的那一面李唐龙旗! 如果就因为薛绍将要迎娶武后最为溺爱的公主成为当今驸马,就对他百般阿谀与奉诚,那薛元超就不是那个被天下读书人尊为“天下文宗”的薛元超了。 “将这一幅字装裱起来,悬于老夫的书房正壁之上。”薛元超将薛绍留下的那一贴字递给自己的儿子。 “啊?”薛曜愕然无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大人,薛绍如此无礼挑衅,你这是……” “老夫的胸怀之中若是连一个弱冠狂生都容纳不下,又何德何能忝居相位,容纳大唐之天下万物?”薛元超不以为意的淡然笑了一笑,笑容很是玩味,“久闻蓝田公子的雅号,以不守门风不治家学而扬名族内。老夫是曾一度深为不耻。但今日一见,却又觉得,此人有趣。” “有……趣?”薛曜声调都变得古怪了,一向铁面无私严厉非常的父亲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已经被人掳了虎须、气到快要吐血了,还这般谈笑自若的反过来夸赞人家? “曜儿,这《虞摹兰亭序》,你撕得下手吗?”薛元超突然问道。 “绝不可能!”薛曜看着地上的一片碎纸,简直痛心疾首。 “为父也不能。”薛元超轻抚须髯,“《虞摹兰亭序》如此珍贵,薛绍却视作等闲。那只能证明他志不在此,根本就没把一副《虞摹兰亭序》放在眼里。他的志趣,或许真有过人之处。” “啊?”薛曜再度愕然,“败家”也算过人之处? “你敢逆我之意,与我斥面相争吗?”薛元超又道。 “孩儿打死不敢!”薛曜连忙低下头去。 “薛姓举族之内,可曾有过这样的人?” “未曾!” “现如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学闱之内士子无数,你可有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 “这或许,又是薛绍的另一个过人之处。”薛元超转头看向那七个字,“薛子当为天下雄,如果二十年之内此贴当真比《虞摹兰亭序》更为值钱了,若不装裱起来好生收藏,岂不可惜?” “父亲大人,这不过是薛绍受辱之后的一番狂悖泄愤之言,岂能当真?”薛曜忙道。 “那更要装裱起来,好生收藏了。”薛元超轻抚须髯面带微笑,“世人都该为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行承担责任。如果薛绍做不到,那这一贴字就是他的终身之耻辱!今日他在老夫面前的放肆与无礼,他日,将要百倍退还到自己的身上!” “呃!……”薛曜这下仿佛才算明白了,父亲大人的心胸器量和远见卓识,绝非自己能够衡量与揣摩。 “孩儿惭愧!” “曜儿,若论治学文章,你不输他人。若论胸襟智巧,你的确应该惭愧。”薛元超半点没客气的说道,“以你的资质和性情,谨守门风没问题,弘扬文章也算擅长,但你若能将这五品正谏大夫做到个善终,为父已是心满意足。” “孩儿资质鲁钝,让父亲大人失望了!”薛曜羞愧的跪倒了下来,以额贴地。 “将那些碎纸收拾一番,寻个高手匠人修补装裱起来,由你亲自拿去送还给薛绍。记住,不可半句提及,老夫方才与你说的这些话。”薛元超突然道。 “啊?”薛曜今天几度惊讶,父亲大人此举何意?……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愚钝,完全猜不到他老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 “去吧,照办就是!”薛元超不再多说,抚袖而去。 “孩儿遵命!……恭送父亲大人!” …… 薛绍回到家里,发现李仙缘已经不在了。不用猜,那个憋了很久的酒色之徒刚刚有了钱,肯定去了平康坊寻花问柳。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定然十分忙碌,许多的事情要做。薛绍做了一下计划,明日就去拜访户部侍郎薛克构。 相比于薛元超这个当朝宰辅中书令,薛克构的份量轻了不少。当然,那也要看是跟谁比的。 很多时候,大唐的官职品衔不能代表官员实力的真正含金量,所领的“职事”才是关键。户部侍郎官阶正四品下,品衔不是特别高,但手上的权力不可谓不大——相当于现在的国家财政部副部长。 从李仙缘那里了解来的信息分析,薛克构这个性情温和的小老头儿可比薛元超这个天下文宗好相处多了。至于能不能请来出席烧尾宴,那都另说。 结识裴行俭,才是薛绍计划中的重中之重。 对于他,薛绍的印象十分深刻。原因倒也简单,史称裴行俭为“儒将之雄”,是大唐军神李靖的第三传人,也是最后一位传人。此前身为一名职业军人又受到安小柔的诸多影响,薛绍想不对他充满兴趣,也难。 薛绍仔细回忆了一下裴行俭的一生,真是堪称传奇。如果直接拿来写书拍电影,都不用添油加醋的想故事情节了。 裴行俭出身河东三晋名门闻喜裴氏。如今“薛裴柳”号称河东三姓,又有“薛韦裴柳”的关中四姓之称。不管怎么排比,裴姓都是不折不扣的当世豪门。 裴行俭的父亲是隋唐之交的大名人裴仁基,他的兄长裴行俨是一名超级猛将号称万人敌,也就是隋唐第三条好汉裴元庆的原型。但他们都被王世充所杀,当时裴氏洛阳一脉几乎被灭族。 裴行俭身负血海深仇长大成人,青年时代举明经而入仕成为一名大唐的文官,一笔书法几乎与虞世南和褚遂良齐名。不久他结识了李靖的嫡传门生苏定方,从他那里继承了李靖的兵法,从此文武双修堪称惊才绝艳! 原本裴行俭这样的人才理当在这个时代里大放异彩,至少可以和李勣平分秋色日月同辉。可他嘴不严实,因为和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议论李治废立皇后之事,被扔到了西域边疆,一去就是十几年。不过裴行俭的神奇也正在此处,他一个被贬出长安到边疆去吃沙子的六品“废官”,在任所上干出了非常卓越的政绩,居然做到了三品安西都护的位置,总管大唐在西域的半壁江山,成了名符其实的封疆大吏! 后来裴行俭回朝任职担任吏部侍郎,搞出了一套新的官员选拔与考核制度,被历朝历代继承延用了一千多年,堪称是中国“人力资源管理”的鼻祖! 一般人在政绩、吏治上干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代名臣了。可是裴行俭还嫌不够过瘾——李靖的兵法可不能白学! 四年前西域叛乱,裴行俭恰巧担任使者从这里路过,故地重游。一听到消息,孤家寡人一个的裴行俭就地招了一千多青壮起家,并以打猎为名邀请了一批信得过的西域部落酋长们带兵前来赴约,很快拉起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他用诡战之法迅雷不及掩耳将叛乱头子给拿下,然后又用贼首的令箭骗来了其他的反叛部落的头领,一并拿下。剩下的几群小杂鱼,望风而降。 这简直就是现代特种作战——斩首行动的典型战例和先驱鼻祖! 原本是从西域路过打酱油的孤家寡人一个,裴行俭兵不血刃的将一场即将袭卷西域、破败大唐半壁江山的异族大叛乱,就给无声无息的摆平了。 历史,有时候的确是比小说和电影还要夸张和意淫。 从此,儒将之雄裴行俭,威震当代、名垂青史。 在薛绍看来,自己要想步入戎武之途,裴行俭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引路人”。当然,这么高端的引路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请得到的。 首先,至少得要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于是薛绍打算,送一份极其特殊的礼物,给裴行俭。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58章 蓝田秘码 更新时间:2014-01-26 【感谢姚洁、魔尘、紫宸江山、舞夜霖、051749553498、xiao书痴、衍星飞和南宫天林等书友们的打赏!还有每一位支持本书、给我投票、给我发书评、给我提意见的书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写书其实是一件清苦的活儿,总是半夜独自一人敲打着键盘,被寂寞和清冷包围。如果离开了你们了支持和鼓励,真的不可能坚持下去!】 夜已深沉,薛绍仍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月奴打来打三盆热水给薛绍洗脚,见他仍未睡下忍不住劝道:“夜色已深,公子何不早歇?若有事情忙碌,也可明日再办。毕竟身体要紧。” “你去睡吧,不用洗了。我这脚都要被你搓掉皮了。”薛绍笔下未停。 “是。”月奴见薛绍正忙不敢多作叨扰,很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弯身下腰来给他穿袜穿鞋。 薛绍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月奴虽是个武艺高强的女汉子,但做起这些事情来却心细如发温柔倍至,我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伺候与照顾。 “公子早歇,月奴告退。”月奴担着洗脚水往房外退去。 “月奴。” “公子可有吩咐?” “谢谢你。”薛绍微笑。 月奴周身都略微颤了一颤,连忙低下头来,“月奴不敢!月奴是贱籍奴婢,伺候公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凡大唐天下之人,皆有“良贱”之分。良籍包括士农工商这样的百姓子民,贱籍就是罪犯、奴婢、妓女、乞丐和曲艺杂伎这一类。律法规定良贱之间彼此不可以通婚联姻。有钱了养几个妓女玩一玩可以,不可以娶作正妻、哪怕是做妾都不行,否则就等着被检举治罪吧! 就连贱籍奴婢给主人家生的孩子,都脱不了贱籍! 薛绍微然笑了一笑,“改日我给衙门说一声免了你的贱籍,让你归作良人。” “公子恕罪!”月奴大惊,连忙放下水盆跪倒下来,“月奴再也不敢放肆莽撞了,求公子不要把我赶走!” “谁说要赶你走了?”薛绍笑道“难道免去贱籍你还不开心?” “开心固然是开心的,但月奴只想留在公子身边!天下虽大,但月奴哪里也不想去!”月奴仰起头来,惊讶又欢喜还带着一丝迷茫的看着薛绍。 “你愿意留下当然好,总之我是不会赶你走的。”薛绍淡然一笑,“免去贱籍之后,你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莫非不好吗?” “多谢公子垂怜成全!”月奴的眼圈都一下红了,连忙在地上磕起头来,“月奴愿意跟随公子一世,左右伺候!” “好了,起来吧,回去歇息。”薛绍淡然道。 “多谢公子!”月奴再又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拿起水盆,幽幽的深看了薛绍好几眼,俏脸儿一片菲红,轻手轻脚的悄然而去。 在大唐的社会形态中,良贱二籍有如天堑鸿沟,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贱籍的奴婢从本质上讲都不能算是“人”,可以被主人家任意的买卖交换和打骂,有如牲畜一般。所以,薛绍说免去月奴的贱籍,无异于赐予了她挺直腰竿重新做人的机会,她从此可以受到法律的保护、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经营自己的家业、名正言顺的去嫁人生子了。 “免去贱籍归作良人”这样的事情可不容易办到,不是主人家说同意了就能行的。官府那边的“资格审查”相当的严格和繁琐,由良籍打成贱籍容易,由贱转良那是难上加难。要是没有一点身份和人脉,还真是办不成。 但薛绍是贵族,他的一句话已经足以改变月奴和她的子孙后代的人生。 “这就是权力的威力与美妙所在。”薛绍的嘴角略微向上轻轻一扬,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继续书写。 他手边摆着一本《玉篇》做参考书,相当于是一本汉字字典,其中收录了一万六千多个汉字,算是《说文解字》的加强版。参照《玉篇》,薛绍正在誊写的一本手札。 手札的每一页有九列,每一列九个字,绝不重复,而且每一页都编有页码。这样一来,每个字从页码到列数、字序都对应准确的座标,全部用阿拉伯数字来表示。比如“人”字录在第一页第七列的第五个字,它对应的座标用数字代码来表达就是175。 薛绍将一些时常要用的字都编录了进去,比如一二三四五,将帅兵马敌,旗米粮胜负,这些字眼。 是的,薛绍在编制一套大唐版的“莫尔斯电码”秘码本。 虽然电报这东西在21世纪已经完全被淘汰和取代,但是拿到大唐来应用,却仍是高科技。薛绍一时无法发明创造出“电报机”,但是编译出一套独特的秘码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军队从来不能缺少了往来的信息传递,否则指挥作战从何谈起?但为了谨防敌军截获军事信报,古代的军队里都会用到“军事秘码”以免泄露军事机密。 如今的大唐军队里,或者说在近现代之前的中国军队里,用的都是一种极为简陋的“军事秘码”。在出征之前,将帅们先商量好了用一首没有重复字的诗作,来代表不同的意思。如“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一句,众人约好用“水”字代表“增援粮草”的意思。那么到了战时前线,某部队要补充粮草了就会写一封很隐晦的家信,向后方求援,比如写成“家中发了大水兄长速速归来”,然后在这个“水”字的上面加盖一个图章,就表示“请求增援粮草”。 这样做,传递信息的目的也算是勉强能够达到,但是能够传递的信息可就少之又少了。如果被截获,很容易被人一眼认穿这是一封加密了的“军事密信”,破译的难度也不高。 但如果是采用薛绍的这种办法,告诉敌人这是军事密信也没关系,想对送信的使者进行严刑拷打,也不可能审出个子丑寅卯――他没有秘码本对照啊! 就算秘码本被敌人抢走了,也没关系。可以有多个秘码本更换备用,字序完全不同。 而且,这样的“九九”式摩尔斯秘码,可以应用到很多的领域,比如用作商业用途。现在大唐还没有银行或者钱庄,以后如果有了,用这样的高端加密技术制作的“银票”还有谁能伪造或者冒领? 这套秘码甚至可以用最古老的方法来传递信息,比如说擂鼓、号角。尤其是在深入敌后进行地下活动的时候,手指在桌上敲来敲去、或是火光忽灭忽闪甚至眼睛眨来眨去,除了精通这套秘码的人,谁能破译? 大唐版的“九九式摩尔斯电码”,实在是大有用武之地! 薛绍一边誊写一边暗自好笑,当年在部队里的“加密与破译”这一门功课真没白学,那些高科技的电子加秘技术姑且不论,晋商票号的加秘技术、二战时期独领风骚的摩尔斯电码甚至包括洪门切口这样的江湖黑话,拿到大唐来因地制宜的加以灵活改编,全都能派上用场。 这么高端的“加密技术”,身为聪明人和军事大家的裴行俭能看不出它的价值,能不动心? 这就是薛绍要送给裴行俭的,特殊礼物。 “没莫尔斯什么事了。就给这套新的加密技术命名为――蓝田秘码!”薛绍脸上的微笑之中满是自信和诙谐。 天亮后,薛绍照例练了八段绵和形意拳,准备去洗漱吃饭时,看到妖儿在仆房的天井里和两个洗衣大妈凑在一起,“嘿哟嘿哟”挥着小棒槌在那里洗衣服。 “我不是说了,不让妖儿做这些事情吗?”薛绍走过去说道,“她又瘦又小身体也不好,府里几时还缺了她这么一个劳力?” “公子恕罪!”洗衣大妈慌忙道,“奴家也曾苦劝过了,妖儿姑娘却是不听,她非要抢着做这些事情,拦也拦不住!” 妖儿连忙放下洗衣槌跪到薛绍面前来,“给神仙哥哥磕头!” “起来,青石坚硬满地是水,跪什么跪。”薛绍将她拉起来,“妖儿,我交待的事情你为何不听,你跑来洗什么衣服?” “我……”妖儿站了起来,有点害怕可怜巴巴的眨巴着眼睛,“我只是一个贱籍流民,我不能整日白吃白喝的,我应该多做一些事情!” “我不是让你好好读书吗?你把书念好、把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学好就行,将来大有用处的,远胜于每日去洗一万件衣服!”薛绍微笑的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吃过早饭之后到我书房来,我有新鲜的东西要教给你!” “是,神仙哥哥!”妖儿一听有新鲜的东西学顿时咧嘴就笑,露出一对儿小虎牙。 吃过了早饭,薛绍把管家陈兴华叫到了书房,亲笔写下了一封书信盖上了自己的私印,对陈兴华说道:“你拿上我的名贴和这封信去蓝田县衙跑一趟,给月奴和妖儿各办一档良人户籍来。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你只管去打点。” 薛绍自知在长安还算不上是什么人物,京城的衙门门槛也很高,办起事来恐怕不那么容易。 “公子是要免去她们的贱籍赐作良人?”陈兴华惊诧的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事情对薛绍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低下层的人来说简直难于登天! “是的。”薛绍道,“你顺便再去查验一下我在那边的田产情况。现在正到了春耕的时分,那些佃农该要动起来了。” “老朽这就动身前往蓝田县。”陈兴华毕恭毕敬的接过名贴等物。 “有劳陈先生了。记住,她们的姓氏都是‘安’姓,安然无恙的安。名字你就看着取好了。”薛绍道,“去吧,顺便帮我把妖儿叫来。” “是,公子。”陈兴华挺好奇,为什么是姓“安”呢? 薛绍面带微笑的拿起茶来小饮了一口,月奴和妖儿,是我来了这个世界以后遇到的最有“亲密感”的人,她们不应该是贱籍奴婢。 稍后妖儿来了,“给神仙哥哥……” “别跪,过来。”薛绍笑眯眯将她唤到书桌边,把秘码本摊开,“这些字都认识吗?” 妖儿看了一阵,笑嘻嘻眨巴着一对亮闪闪的大眼睛直点头,“神仙哥哥,我都认得噢!” “很好。”薛绍揉了揉她的头发,“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全部背下来,连位置也不可以记错!不然,打你屁股!” ------------ 第59章 母女连心 更新时间:2014-01-27 临近午饭时分,太平公主亲自捧着一个黄绢包裹的小锦盒,在琳琅率领的一群宦官宫女的陪同之下,满面春风脚步轻盈的走上了宣政殿的龙尾道。 今日阳光甚是晴好,太平公主的心情就和这阳光一样明媚。她不停的在心中暗暗赞赏自己,笼络上官婉儿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算不去过问一些辛秘政事,至少可以随时从她那里打听到母后的心情如何! 今日朝会之上,武则天干了两件大事。一是罢去了老对手郝处俊的“门下侍中”之位转授太子少保一个虚职,让这位老宰相吃闲饭去了。郝处俊历来极其反感皇后弄权,早前李治身体不适有意逊位让皇后正式执掌朝纲,就是郝处俊给劝免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提拔了同中书门下三品裴炎为侍中,顶替了郝处俊。 在大唐“三省六部”的中枢建制当中,中书省的最高长官是中书令,门下省的最高长官是侍中,二者同为中枢宰相,而且都是三品官衔。“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意思是“相当于拥有了三品中书令和侍中的宰相权力”,它本身并不是衔职,专用来授予品衔不够或者挂着高品虚职的官员,让他们得已进入宰相议政的政事堂参与理政,用来辅佐宰相同时也分割宰相的权力。 裴炎此前曾是郝处俊的副手,担任门下省四品黄门侍郎,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之后就有了和侍中郝处俊一样参知政事的宰相权力。他这些年来屡受提拔与重用,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武则天的手笔。如今武则天更是下了一记狠手,拔除了屡屡与她做对的郝处俊而将裴炎提拔为门下侍中,让他正式成为了能和中书令薛元超比肩的巨头之一。 薛元超和郝处俊向来都是反对皇后的,现在皇后对裴炎有这么大的知遇提携之恩,摆明就是要在朝堂之上培植自己最亲信又最得力的心腹党羽。 太平公主并不特别在意朝堂之上的这些政治博弈,她只需要知道母后今日夙愿得偿那便行了!――“以往郝处俊处处都和我母后作对,如今总算倒台下野,母后定然凤颜大悦!我去求她赦我出宫游玩,定能得允!” 走到御书房门口,太平公主就听到了里间传出她母亲的笑声,“婉儿,你这首诗作得很好,理当收入朝廷诗集之中!待以后得了空闲,本宫许你前去主持宫中诗会,由你来品评那些朝中的大儒和名扬天下的才子们的诗作,若得良品佳作便收录起来编为诗集,让它们遍传天下、留芳后世!” “婉儿跪谢天后娘娘鸿恩!”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上官婉儿果然深受我母亲宠信! “母后,皇儿特来拜见母后啦!”太平公主兴冲冲的走进了御书房。 武则天的心情正好也没有计较太平公主未经通传就擅闯进来,呵呵直笑,“太平来了,好!” “母后,这是皇儿送给你的礼物!”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将黄绢包裹的锦盒送上。 “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娘忘却了吗?”武则天接过盒子,还挺异讶。 “嘻嘻,今天是……”太平公主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儿,“玉皇上帝万寿!” 李家崇道,玉皇上帝的生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宫中节日。 “胡说八道!”武则天笑骂了一声,“玉皇上帝万寿之日是正月初九,早就过了,你以为娘老糊涂了吗?” “娘,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嘛!”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你赶紧拆开来看嘛,这可是女儿的一番心意!” “好!难得我儿有这一番心意,岂能辜负?”武则天笑呵呵的,慈爱之意溢于言表。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件金灿灿的……文胸! “这是何物?”武则天显然是不认识,很诧异。 “嘻嘻!”太平公主笑得古灵精怪,“娘,这是孩儿亲自为娘做的一件小衣!孩儿还给它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叫文胸!” “你做的?小衣?”武则天的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意,“休要瞒我,你几时学会这样的女红手艺了?看这独特的细密针角,必然是出自尚衣局的匠人之手!” “咳、咳!”太平公主很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嘿嘿直笑,“娘,你先别管是谁做的,你姑且试一试嘛!” “这……如何穿?”武则天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穿在肚兜或者抹胸之下!”太平公主说罢,拉开了自己的紫色抹胸露出白花花的丰挺胸脯儿和文胸的丝边,“娘你看,我就是这样穿的呢!” 武则天细下一看,顿时面露一丝惊奇之色。她也是女人,哪能不知道女人的“美”该要如何展现。以往她还真没觉得太平公主的胸脯长得有多么出众,毕竟她还只是待字闺中的十六七岁的女儿家,不如那些嫁了人生了娃的妇人那样丰满和娇挺。 可是今日……绝对刮目相看! “左右,更衣!” 御书房里都是一些武则天的心腹侍女和宦官,倒也不用避讳。她当即就将文胸穿上了,再依次穿上了抹胸、中衣和皇后冕服。 “娘,你好漂亮啊!”太平公主夸张的惊叫起来,“你这一下就年轻了二十多岁呢!你看、你看!” “为娘看到了。”武则天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还真是有点惊奇。 再如何保养得法,武则天毕竟也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纵然面部看起来年轻,但以往丰满而傲挺的胸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已然有些下垂和松驰。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何况是女人,何况是母仪天下的大唐第一女人? 武则天伸手摸向自己的丰盈饱满的突起胸部,轻轻的按了一按,脸上浮现出一抹年轻时才会有的,那一种独属于“女人”的笑容。 “娘,这文胸甚好吧?”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凑在武则天身边。 武则天点了点头,“我儿何时有了这样的巧思?” 言下之意,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亲手做的,你没这手艺――创意倒是不错! 太平公主嘿嘿的笑道:“娘,实不相瞒,我身上穿的这件文胸是薛郎送给我的!然后我再参照原样,让尚衣局的人依照母后的凤体量身定制的!” “薛郎?……薛绍?”武则天先是微微一惊,随即促狭的笑道,“呵,他都给你送小衣了?” “娘……娘!!”太平公主羞涩不已的脸蛋儿发红,摇着母亲的衣袖撒起娇来,“你不要取笑孩儿嘛!” “哈哈!”武则天朗声大笑。 许久没有看到母后这样开怀大笑了……太平公主心里一嘀咕,笑嘻嘻的道:“娘,孩儿有个不情之请!” “说。” 太平公主道:“春光明媚百花斗艳,想那芙蓉园里的景致必然最美,孩儿想去踏青游玩!” “你不是刚刚从皇林禁苑狩猎回来吗?”武则天正了正脸色,“太平,我听闻你近日甚是疏懒,既不好好学画,也不用功练琴,就知道四处游玩!” “母后……我可是堂堂的公主,画什么画、弹什么琴嘛!”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道。 “因为你先是一名女子,再是一位公主!”武则天正色道,“你看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女儿,谁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身为公主若是连她们都不如,传将出去岂不令人笑话,有辱皇家的尊严?” “母后,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的!我去了芙蓉园,我会每天都好好练琴的!”太平公主情真意切信誓旦旦的道,“母后,你就准许了孩儿的请求吧!” 武则天宠溺的摇头笑了笑,“好吧,就准了你!――但是,须得等几天再去。” “为什么?”太平公主惊讶又不满的睁圆了眼睛。 “因为薛绍近几日必然十分的忙碌。你去找他,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武则天笑道。 呃! 太平公主很羞惭很没面子的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恨恨的瞪了旁边的上官婉儿两眼,叛徒!告密的叛徒! “别瞪她,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武则天再度摇头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太平公主的脸蛋儿,“你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连心,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吗?等个三五日,为娘再准你去芙蓉园游玩。” “又是三五日,为何你们都喜欢这样说?”太平公主撇着嘴直轮眼珠儿,竖起三根指头,“三天!” “半月。” “好吧、好吧,三五日就三五日!”太平公主无可奈何的叫道,“母后,能让上官婉儿与我一同前去吗?我想跟她……切磋诗文!” 武则天赧然而笑,“好吧,就看在你今日一番孝心的份上,都依了你!” …… 薛府里的风水改造工程仍未结束。吃过了午饭薛绍带着妖儿一起去芙蓉园誊录和背颂“蓝田密码”,准备稍晚一点等朝臣下班回家了,再去拜访薛克构。正要出门时,李仙缘回来了,骑着马都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显然是醉得不行了。 薛绍忙叫两名仆人将他从马上扛了下来,李仙缘迷迷糊糊的看着薛绍,哼道:“薛兄,你……你可知朝中发生了大事?” “什么事?”薛绍好奇问道。 “郝处俊的门下侍中之位,被裴炎所取代了!”李仙缘呼哧哧的喘着粗气。 薛绍眉头一拧,武则天趁着李治患病的这段日子,迅速果断的拔除了李党死忠郝处俊而提拔起心腹裴炎,这下她在朝堂上的势力更加强大了!……现如今不管朝堂之上发生什么,我都只能是一名纯粹的看客! 李仙缘摇头晃脑的又道:“昨夜小生看到了一处奇景,说出来,绝对要比这件朝堂大事更为惊人!” “还有更惊人的?”薛绍更加好奇了。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60章 酒色之徒 更新时间:2014-01-27 “绝对惊人!”李仙缘信誓旦旦的说道,“昨夜平康坊,有个怪人花费重金前去捧场张窈窕,却与她坐着下了一夜的双……双陆棋!你、你说,那人该是有多么无能、多么无聊、多么无耻!”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薛绍直摇头,这货真是醉得不行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张窈窕?不就是我前不久轰出去的那个女人嘛,看来她又回了长安重操旧业了! “小生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仙缘双眼一瞪,义愤填膺,“小生打横了坐在他二人的棋桌旁边,活活的看了一整宿!” “你更无聊!”薛绍哭笑不得的怒骂。 “嘿、嘿嘿!”李仙缘一阵傻笑,“小生恨不过了就那人说,张窈窕也不过是蓝田公子一名弃妇而已!……于是那人差点就疯掉了,非要跑来拜访一下大名鼎鼎的蓝田公子!” “你也太无聊了吧,居然还给我招这种破生意上门?”薛绍恨得牙痒痒,真想一把将这个酒囊饭袋掐死才好。 “嘿、嘿嘿!薛、薛兄,你以往和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然小生岂敢把他招来?他、他已经来了,刚刚还跟在后面的!”李仙缘朝后方一指,却不见人,“哟?莫非是醉到憨死半道上摔下了马去?……薛兄,快、快派人去找寻,莫要让他被野狗给叼去了!” “……”薛绍无语之极,摆摆手叫两个仆人赶紧去找找。心里直后悔,真不该把这个酒囊饭袋招进家里来搞什么风水改造工程。这下好,好不容易摆脱了纨绔膏梁的生活圈子,现在又被人像牛皮糖一样的粘上了。 李仙缘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仆给扛走了,薛绍叫他们把李仙缘扔进澡池狠狠的洗一洗让他醒醒酒,再给他换身衣服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既然是“有客”来访,薛绍也就不便出门了。他叫月奴带着妖儿先去了芙蓉园柳树林,监督她好好的摘录和背颂蓝田秘码。 等了一会儿,出去找人的两个仆人回来了,牵回了一匹马,马鞍上像挂麻袋一样的架着一个身着仕子长衫的书生,正在鼾声大作。 “把他弄下来,扛去和李仙缘一并处理。”薛绍被他身上臭烘烘的酒气熏得直摇头,都懒得上前去看是哪路神仙了。 那人被从马背上弄下来倒是醒了,轮着惺松的睡眼瞟到了薛绍,双手推开仆人,把腰上悬的一把宝剑左挪右撸挂正了一些,整了整零乱的衣冠,冲着薛绍弯腰拱手拜了下来,“吴兴姚元崇,见过薛公子。” 姚元崇一拜下来没站稳一跤就摔了下去。左右仆人急忙将他扶起。 “姚元崇?”薛绍不由得心中一动,上前几步看个真切,好家伙,这都摔到鼻青脸肿了,脸上还糊着很多的泥灰。就他现在这模样,别说是仅仅一面之缘的“相识”,怕是连他亲娘也一下认他不出来。 “怎、怎么,薛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健忘,这就不记得姚某了?”姚元崇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三个月前,姚某曾和薛公子一起在平康坊狎妓同醉了一场,醒来时公子的脸上还盖着女人的肚兜呢!” “行,你别说了。”薛绍连忙上前将他扶稳,再不扶稳又要摔倒了,苦笑的直摇头,“有什么还是等醒酒以后再聊吧!——来人,扶他去沐浴歇息,好生伺候!” “是,公子。”两名仆人将姚元崇左右扛起,他头一耷,又打起了呼噜。 “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薛绍直摇头。 但是姚元崇这个人,还真是让薛绍的心里一亮! 姚元崇自称是吴兴人,这可是一个著名的郡望。吴兴姚氏是舜帝的后代,在南北朝时期出了许多的名臣大将。虽然现在吴兴姚氏远比不上汾阴薛氏和闻喜裴氏,但是历史上的吴兴姚氏在大唐时代曾经达到鼎盛,因为出了一个著名的宰相——姚崇。 历史上的姚崇,原名就叫姚元崇。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他为了避讳年号,才改名为——姚崇。 历史上,从武则天末期到唐玄宗开元之治这段最为动荡的时期,姚元崇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尤其对大唐史上最辉煌的时代“开元盛世”有着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有“救时宰相”之称。 后人有称大唐三百年间“前称房杜、后称姚宋”,房杜是指贞观名相房玄龄和杜如晦,后者就是指开元名相姚崇和宋暻! 不过,历史上的姚元崇是一个大器晚成的角色。 就如同薛绍今天看到他的样子,他可不是薛元超那一类打小就根正苗红行端影正的大儒名仕。年轻的时候姚元崇虽然也有才学但更爱练武,因为他本就出身在一个武将家庭。除此之外和大多数的青年仕子一样,美酒和美女是他的至爱,走马章台醉卧花丛那是常事。 要不然,又怎么会和蓝田公子有了“一面之缘”? 稍后薛绍留在府里照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个酒色之徒全都像死猪一样的睡下了,方才去了芙蓉园柳树林。 走到附近,薛绍听到“咚咚”的木鱼声,抬眼一看,月奴正一边看着密码本一边拿着一个小木鱼在那里敲。妖儿则是背对着月奴离了有三四米远,在那里听。 “哎呀,敲错了,重来、重来!”月奴喊道。 “嘻嘻,月奴姐姐,你好笨哦!”妖儿阴阳怪气的笑道。 “臭丫头,小心我撕了你的破嘴,用心听着!”月奴又重新敲了起来。 薛绍不禁觉得好玩,这两人还真的练起了密码听译,于是也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听一听。 因为是简化的摩尔斯电码,所以没有长短音之分。月奴倒是敲得认真,虽然慢了一点,但薛绍隔得稍远也大抵能听个明白。她敲了五个字反复的敲了多遍——妖儿是呆子。 “月奴姐姐是呆子!”妖儿咯咯笑着喊了出来。 “臭丫头,看我不打你!”月奴扔了木鱼就去追打妖儿,妖儿咯咯大笑的满树林乱跑起来。 薛绍笑呵呵的走过去拿起小木鱼,不得不赞叹甚至称奇,妖儿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妖孽!学东西实是太快、太快了! “神仙哥哥救命呀,月奴姐姐要打我!”妖儿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 “别闹了,都坐下。”薛绍笑道,“妖儿,刚才月奴只敲了五个字,你却听了四五遍才听出来,实在是太慢了。” “噢……那我再用心的、狠狠的练习!”妖儿惶恐不安的点点头,马上不敢笑闹了。 “月奴,这个蓝田密码你也必须掌握!”薛绍道。 “啊?”月奴一听,顿时眼睛都直了……苍天啊,不如让我去单挑千军万马! 薛绍把脸一板,“啊什么啊,这点东西都学不会,你还有脸跟着我吗?” “是,公子,我一定好好学,用心学!”月奴苦着脸,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妖儿嘿嘿的坏笑。 “臭丫头,兴灾乐祸!”月奴恨恨的低骂。 “妖儿,你也别笑。”薛绍正色道,“你身体太瘦弱了,从明天起,每天早起跟着月奴练习武艺,强身健身!” “呜……我知道了!”妖儿的脸也苦了起来。 月奴眉飞色舞,“看我怎么整你!” “你们两个,务必要将这套蓝田秘码掌握到最熟练的境地,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勤加练习,而且不能外传。”薛绍道,“务必要熟练到用眨眼、敲桌子这一类的方式也能顺利的传递和读取信息。要让那些代码完全的印在你们的脑子里,不用思考就能信手拈来!” “是……”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月奴,你不妨让妖儿给你用催眠的方式,增强对代码的记忆。这样,或许能够事半功倍!” “好耶!”妖儿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又可以玩那个丝线铜钱了!” “得意什么!你要是敢捉弄我,练武的时候我就整哭你!”妖儿忿忿的直翻白眼。 “好了,现在我们来一起完善和熟悉这套,蓝田秘码!” 三人在柳林里学习了一两个时辰,月奴已是头昏眼花都有一点快要吐了的感觉,薛绍才带着她们两个回到家里。 那两个醉鬼还在呼呼大睡,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了。薛绍交待了月奴让她守着家门,自己独自一人去拜访薛克构。 做为出身薛氏一族的高官,薛克构本身也是一名极有名望的大学者。与薛元超相比,他的官职要低去不少性情也随和许多,一向人缘不错。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薛族之内,薛克构都是一个颇受称道的温厚长者。 薛绍先在西市买了两盒好茶叶,准备进献给薛克构。虽说他这样的大儒高官一般都会崇尚两袖清风,但是礼多人不怪,薛绍身为同族晚辈送两盒茶叶算不得多么出格。 薛绍顺道去找了虞红叶。 虞红叶正带着几个女红手艺出众的女子,在赶制文胸。得闻薛绍来访连忙亲自出迎。 薛绍很自然的去查看了一下虞红叶的手工作坊,看来她们的工作进展还算不错,已经有了一批质量不错的成品文胸。 “虞姑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另有事情。”薛绍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薛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就是。”虞红叶拱手拜言。 薛绍微笑道:“我想请虞姑娘姑带上你那一套茶具,与我一同前去拜访户部侍郎,薛克构。” 虞红叶的一手茶艺,堪称不俗;而薛克构最大的嗜好,就是饮茶。 【求收藏,顺便求红票!】 ------------ 第61章 径渭分明 更新时间:2014-01-28 虞红叶听闻薛绍的来意,略微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红叶自然是乐意为公子效劳;但红叶一介商女,不大方便前去造访户部侍郎那样的当朝重臣吧?” “薛克构是我的族伯,为人谦和温雅很好相处。而且,他最好饮茶。”薛绍微笑道,“所以,只好委屈虞姑娘假扮成我的侍婢了。” “这有何委屈?”虞红叶嫣然一笑道,“公子天潢贵胄,红叶就是想做公子的侍婢,还求之不得呢!” “当真?”薛绍促狭的笑了起来。 “……”虞红叶一时赧然,我随口一说,你怎么就能当真了呢? “看来你不是真心的。”薛绍直摇头,“你逗我玩呢!” “红叶不敢!” 薛绍正色道:“那你赶紧签一纸卖身楔,从此做我的户婢吧!” “……”虞红叶哑然失笑,拱了拱手道,“公子稍候,待红叶前去更衣。” “好。”薛绍呵呵的笑,和虞红叶这样聪明又大方的女子在一起,感觉总是很轻松,随口开个玩笑也不必有任何的顾忌。 稍后二人结伴一同造访薛克构的府第,薛克构正好在家。而且,今天还另有一人前来造访。 来的这人也是一名薛姓子弟,姓薛名稷,字嗣通。 要不说薛氏一族就是“礼乐流范、轩冕显荣”。薛绍这一辈当中也出了不少有名的才子学者,薛元超之子薛曜算是一位,而眼前这位薛稷则是过之而无不及。 薛稷的年纪与薛绍不相上下,知名度也不输与蓝田公子。当然,薛绍是以风流倜傥而闻名;而薛稷,则是以他的才学而著称。现如今长安就流传着一句话“买褚得薛,不失其节”。意思就是,求购褚遂良的书法真迹却得到了薛稷的作品,也算是不丢人了! 薛稷的外公,是大名鼎鼎的魏征。 魏征为官一世两袖清风,唯独收藏了许多虞世南和褚遂良的书法真迹。这些东西传到了薛稷这一辈,可就被发扬光大了。薛稷就以这些墨宝为蓝本对照勤学苦练,现如今他的一笔书法已经尽得虞、褚的真髓。 后人把薛稷和虞世南、褚遂良以及史上著名的楷书大师欧阳询一起,并称为“初唐四大家”。 而且,薛稷还是薛元超的亲侄子。 可以想见,虽然年轻的薛稷如今尚未入仕,但他的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薛绍拜上了名贴之后很快被请进了府里,他带着虞红叶一同来到正堂客厅,见到一名青年正坐在一旁十分专注的潜心作画,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端坐在主位之上。 薛绍刚要上前拜礼,小老头竖起手指在嘴边“嘘”的示意他噤声,并招手让他过去。 薛绍走过去拱手拜了一拜,小老头儿招招手带他一同走到了那名作画的青年旁边,静静的观赏。 那青年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完全没有留意身边的任何变化。下笔有如行云流水,画中之物是仙鹤。 薛绍细看了几眼,还真是栩栩如生神乎其技,堪称传统国画中的精品。 史书有载,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薛稷不仅书法超神,画技也是独领风骚。他擅长描画风水景致,尤其擅长画鹤。 如今看来,的确是名不虚传。 薛绍再打量了一下薛稷的面貌,俊逸儒雅从容洒脱,绝对当得起“帅哥”二字。 薛绍不禁心中暗笑,我薛氏一族的遗传基因是挺不错的! 二人静静的站在一旁欣赏了片刻,薛克构又笑眯眯的冲薛绍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虽然没有一句交谈,但是薛克构的言谈举止都让薛绍感觉到和蔼与亲切。 薛绍拱手而笑的谢过,就在薛克构的下首、薛稷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对廊外招了招手,将虞红叶唤了进来。 虞红叶脱了鞋穿着袜子,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走进来,俯地长拜行了大礼,然后就在一旁静静的开始煮茶。 开始薛克构还不知道薛绍是何用意,甚至老脸红了一红……老夫一把年纪了,就不必你进献美姬了吧? 但一看到虞红叶开始展现她娴熟又优雅的茶艺,薛克构的一双老眼就发亮了,笑容可掬抚髯点头的连连称赞。 至始至终,堂中没人说话。只听到薛稷作画之时偶尔发出的搁笔磨墨之声,和虞红叶的茶炉里发出的煮水咕咕之响。 薛绍安静的坐等。 许久,虞红叶的茶煮好了。 “好茶!”薛稷闻到茶香斗然笔下一停,抬头看了一眼堂中,愕然道,“这……这不是承誉兄吗,何时来的?” 薛克构哈哈的笑:“嗣通作画太过专注,我等都不忍心打扰于你。”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嗣通继续吧,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红叶,上茶!” “那小生就失礼了。”薛稷点了一下头,继续专注于他的画作。 “给老夫多加三成的盐!”薛克构舔了舔嘴说道。 虞红叶弯腰点头的应过,给薛克构的那杯茶里多添了一些盐,然后进献上去。 薛绍不禁笑了,怪不得老人家常说一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唐人饮茶的习惯比较奇怪喜欢往茶里加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姜片、桔皮、胡椒,加盐算是比较“高端”的了。 薛克构品了一口,面露喜色连着点了三下头,还对虞红叶竖起了大姆指。 虞红叶陆续再给薛稷和薛绍奉了茶,然后就跪坐在了一旁安静的伺候火炉与茶水去了。 薛绍喝了一口,很香很纯的茶水什么也没有任何添加。不由得微然一笑,虞红叶倒是细心,记性也不错。 薛克构喝完了茶,意犹未竟的咂了咂嘴,笑眯眯的对着虞红叶扬起了杯子。 薛绍不禁赧然,薛克构还真是个贪茶的老顽童。虞红叶也有些笑了,马上又给他奉上了一碗。 过了许久,薛克构都喝了六杯茶、上了两回茅侧了,薛稷的画才算完成。薛克构捧起画来细细欣赏,毫不掩饰他的称赞与欢喜之情,“哈哈,老夫总算是求得嗣通的墨宝了!老夫要将它好好和装裱收藏起来,当作家传之宝!” “小侄献丑了。”薛稷很谦虚的拱手而拜,又对薛绍拜了一礼,“方才小生多有失礼,还望承誉海涵!” “嗣通不必客气,你我,乃是兄弟。”薛绍微笑的与之回礼。 薛克构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副画,然后坐定下来三人继续品茶。 “不知承誉前来,所为何事?”薛克构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侄初入仕途定居长安,特意前来拜访族伯。”薛绍也不绕弯子,说道,“今后,还要多多仰仗族伯的照顾与提携。” “哦,老夫想起来了!”薛克构点了点头,“老夫适才听闻,你已经是检校七品太官令了,对吗?” “正是。” 薛稷一听,笑而拱手道:“小生恭贺承誉兄步入仕途!” “岂止是步入仕途。”薛克构笑眯眯的道,“承誉,可能还要娶公主、当驸马呢!” “哦?”薛稷惊讶的扬了扬眉梢,再度拱手,“那更要恭喜承誉兄了!” “惭愧、惭愧!”薛绍摆了摆手苦笑道,“薛绍不学无术,也就只能凭借这样的法子混个闲官来当了。” “呵呵!承誉若能迎娶太平公主,那对我薛氏一族来说也是一件重要的大事。”薛克构抚了抚须髯,“不知令兄是否已经知情?” “天后娘娘已然下旨,召家兄回长安面圣。”薛绍答道。 “嗯……”薛克构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如此,你的烧尾宴也该等你的兄长抵京之后再行操办。” 薛绍一听这语气,看来他还主动对我的烧尾宴上心了,于是道:“小侄今日前来,就是专程延请族伯到时出席小侄的烧尾宴。还请族伯莫要推辞!” “哦?好啊!”薛克构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呵呵的笑道,“老夫别无所求,哪有好茶,哪里就有老夫!――这名女子是你的侍姬吧,真是煮得一口好茶啊!” “小女子红叶,拜见薛相公!”虞红叶很乖巧的施礼拜道。 “相公”这个词,在大唐朝代只能是用来称呼宰相级别的高官。虞红叶不露痕迹的就拍了薛克构一个马屁。 薛克构哈哈的大笑:“老夫可不是什么宰相!……这女子煮得一口好茶又如此伶俐乖巧,承誉,你真是御人有术啊!” “族伯若是喜欢,小侄愿将此女献与族伯,朝夕伺候。”薛绍面带微笑的淡然说道。 虞红叶一听,顿时心里猛的一咯噔……你、你说什么? “不可、不可!”薛克构连忙摇头加摆手,哈哈的笑,“老夫已是风烛残年,岂能夺人所爱?承誉好意,老夫心领了!今后若得空闲,早晚要到承誉府上讨杯好茶来喝,老夫已是心满意足!” “小侄寒舍,随时恭候族伯的大驾光临!”薛绍拱了拱手,侧目看了虞红叶一眼,只见她低着个头一副尴尬不已十分羞窘的表情,甚是好玩。 薛绍不禁心中暗笑,我知道薛克构不会要,才随便说说的做了个空口人情,你紧张什么? “嗣通,你与承誉是同族同辈的兄弟,他的烧尾宴,你也当去。”薛克构一点没客气的说道。 “谨遵族伯吩咐。”薛稷很礼貌的拱手长拜。 薛绍拱手道:“族伯不说,绍也是一定要请到嗣通前来的。” “届时,小生就将叨扰了。”薛稷回拜。 寒暄闲聊一阵后,天色已晚,薛绍带上虞红叶告辞而去。 今天薛克构的表现,多少有点出乎薛绍的意料之外,他居然十分主动的提出要参加薛绍的烧尾宴,顺便还捎上了一个薛稷,同时他也并不避讳的谈起了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婚事。看得出来他的态度与薛元超径渭分明――他挺支持这门婚事。 毕竟,仕族与皇家的联姻,向来就是维持与壮大仕族的一个重要途径。现今的天子只有一个嫡亲的公主了,若能嫁到薛族,当然是莫大的恩荣,也将带来莫大的好处。 并非是薛元超想不到这一点,而是他的身份和所站的位置与薛克构不同。他的父亲薛收身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薛元超就只能和他父亲保持一样的鲜明又坚定的立场――否则,堂堂的天下文宗薛元超,岂不是成了无君无父之辈? 与之相比,薛克构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也没有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顾虑,他更有理由偏向于关注这一场婚事将给薛族带来的好处。 于是,两个人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想到这些,薛绍不禁摇头笑了笑,这一场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已经牵扯出了许多人关于利益、立场、派系和理念的斗争。 今后,还将越演越烈。 【求收藏,求红票!】 ------------ 第62章 祖坟冒烟 薛绍骑马虞红叶乘车,二人到了西市街口就将分道扬镳。 虞红叶下了车来立于旁道拱手拜道:“红叶拜别薛公子。夜路坎坷,公子不如小心慢行。” 薛绍笑了笑,“虞姑娘,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虞红叶眨了眨眼睛,“红叶为何生气?” “我刚才不是说,要把你献给小老头儿?”薛绍笑道。 虞红叶婉尔一笑,“公子多虑了,红叶还没有那么小器。” “看来你倒是不介意啊!”薛绍摸了摸下巴,调侃的笑道,“依我看,薛克构还是稍稍的老了一点。我这一款的不错,青chun正盛十分般配!” “公子就莫要再拿红叶来说笑了。”虞红叶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 薛绍笑呵呵的道:“今天有劳虞姑娘了,改ri再行谢过。” “公子,请。”虞红叶拱手拜道。 “虞姑娘,请。”薛绍拱手回了一礼,拍马奔去。 虞红叶微微拧眉深看了薛绍的背影几眼,嘴角儿轻轻一扬露出一抹意味复杂的微笑,颌首笑了一笑,翩然登车而去。 临近府第,薛绍远远看到月奴站在门外踮着脚尖朝路口盼望,看到马匹她就欢快的迎了上来。仿佛薛绍是离家多年远行万里,好不容易才回了家一趟。 薛绍心中不由得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暖意――回家的感觉,被人期盼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公子,你回来了!”月奴满面chun风的迎上来,接过薛绍的马缰,“薛克构没有像昨ri那酸儒一样的为难公子吧?” “没有,他是个很慈祥也很可爱的小老头儿。”薛绍笑了一笑,“那两个酒鬼醒了没有?” “醒了。月奴叫厨子给他们安顿了饭菜,他们吃完之后正坐在前庭的花圃间闲聊呢!”月奴答道。 薛绍踏进了大门,入眼就看到李仙缘和姚元崇坐在前庭的花圃石桌边,正谈笑生欢。 “二位好雅兴啊,居然还在花前月下。”薛绍笑着走了过去。 李仙缘这个老油条不以为意的嘿嘿直笑。 姚元崇连忙站起了身来,对薛绍拱手长拜,“元崇醉酒无状,叨扰失礼,还忘薛公子恕罪!” “姚兄不必客气,请坐。”薛绍笑呵呵的坐在了石桌边,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说道,“方才二位聊的什么,好像很开心、很投机?” “无非是些风花雪月之事罢了。”李仙缘笑道,“我二人同是羡慕薛兄艳福无边。” “你这样的货sè,活该一辈子把九品官做到头。”薛绍没好气的指谪了他一通,转头又对姚元崇说道,“薛某久闻姚兄文武全才,为何不图个出身,谋个官职呢?请恕薛某直言,走马章台醉卧花丛虽然快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男人大丈夫,还是要有所建树的。” “姚兄看到没,小生说得没错吧!”李仙缘笑道,“鼎鼎大名的蓝田公子,当真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姚元崇笑了一笑,拱手欠身道:“薛兄所言即是。其实,姚某不是没想过图个功名出身。但是,现如今的朝堂之上、官场之中,怕是没有姚某的立锥之地。” “怎么说?”薛绍好奇的问道。 姚元崇略微笑了一笑,因为脸上还有青肿,因此笑容显得颇为古怪,他说道:“其中颇有缘由。有些话,姚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绍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里四面开敞的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于是他站起了身来,“天寒夜露,就请二位到我书房来叙话吧!” “好!” 三人来到薛绍的书房里分宾主坐下,月奴重新添置了新茶然后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姚元崇说道:“姚某不才,也曾读了一些诗书,练了一些武艺。如今而立之年仍是一事无成,每ri寻花问柳醉生梦死,实非姚某所想。” “姚兄居然已经三十而立?真是看不出来!”薛绍不由得感叹,姚元崇看起来显得很年轻。 李仙缘并起二指对着姚元崇一指,“妖道,采yin补阳!” 三人一起大笑。 姚元崇笑道:“李兄莫要说笑,姚某生平从来不信什么妖魔鬼神,更不修道也不信佛。” 他这一说薛绍倒是想起来了,**都曾经评价姚元崇是伟大的唯物论者、大政治家。这样的宰相,在古代是很少见的。 “不用理他,且说正题。”薛绍倒是对姚元崇此刻心里的想法,挺感兴趣。 姚元崇喝了一口茶,说道:“凡君王用人无非三类,一用贤、二用能,三用忠。” “不如详解。”薛绍道。 姚元崇点点头,“第三者不必多说,凡为人臣者,忠君爱国是为首要。但有些忠臣却是一味的曲意奉诚只为讨好君王,他们最擅于揣摩君王心意,一切与君王同气同声,或是凭着一技之长谋得圣宠。” 薛绍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姚元崇说的这个“忠”是个中xing词,包含了真正的忠臣和“伪忠臣”。 伪忠臣这一类人历史上比比皆是,比如宋朝凭借蹴鞠而高居相位的高俅,比如历史上的武则天曾经用过的那些面首和酷吏,都是君王因为一己爱憎或是特殊需求而让他们执掌了重权。 君王也是人,有私心和好恶并不奇怪。但如果因此而轻易的赋予了权力,很有可能给一个王朝带来灾难,甚至成为一个时代的悲剧。 姚元崇继续说道:“姚某浅见,贤臣说的就是那种道德高尚、声名显赫、才华盖世、学问jing深或者诗文出众的一类臣子。就算他们在治国理政上并无非凡的能耐与高超的建树,君王也必须要让他们立于朝堂之上,以为臣民表率。” 李仙缘嘿嘿的一笑,“显然,你我三人都不在此一类。” 三个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姚元崇继续道:“能臣,说的就是务实避虚擅长治国理政的那一类臣子,或者是独擅于某一领域的人才,比如行军打仗所向无敌的将军,善长审案断狱的刑官,或是像李兄这样的身怀奇术洞悉天机的人。” “就不用这样刻意编排小生了吧?”李仙缘直翻白眼。 姚元崇呵呵的笑了两声,“这一类人,于国于民大有用处。但他们在道德文章方面,是远比不上第一类‘贤臣’的。自从汉武罢除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历朝历代皆是以儒治国。儒家首重德行。所以,历朝历代的很多能臣往往都要遭受到许多的诟病,或是被身居高位的贤臣打压排挤。除非乱世,能臣方能大展身手一显峥嵘。但是等到乱世平定,能臣又很有可能会要遭殃。比如,留候韩信。” “高论。”薛绍点头赞许,“治世用贤,乱世用能,说得不错。如果是忠、贤、能三者兼备的极品良臣,史上可就比较少见了。” 李仙缘笑嘻嘻的道:“如此说来,姚兄是自诩奇才能臣。如今太平盛世,姚兄没有用武之地了?” “李兄取笑了!”姚元崇呵呵的笑了两声,“如今的朝堂之上,尽是豪门大族执掌权柄;官场之内,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于是一片和光同尘。姚某虽是出身仕族大姓,但父辈却是浊流武将官品低微,而且家父仙逝多年家道已然中落,因此姚某并没有祖上荫庇可享。就算是从科考入仕,姚某顶上无人,也难以得到重用。因此,与其做个随波逐流可有可无的小官,还不如zi you自在来得洒脱清净。” 薛绍点了点头,“姚兄真是胸怀奇志,宁愿落得个白身,也不愿和光同尘充当一介俗吏。” “小生就是一介俗吏。”李仙缘不满的左右瞟了瞟他们二人,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们能不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李兄身负异才大隐于朝,又何必装腔作势?”姚元崇笑道。 薛绍一本正经的点头,“诚然如此。” “好吧,小生不说话了。”李仙缘气鼓鼓的喝茶去了。 “姚兄,薛某愚见,你还是应该入仕。”薛绍说道,“诚然如你所说,朝堂之上尽是豪门大族在掌权,官场之内一片和光同尘。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因此偏激而耿耿于怀,除非我们真的有能力去改变它。否则在此之前,我们只能改变自己,先去适应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于逆境中崛起,才是真正的能人。” 姚元崇听得很认真,不由得眼前一亮,“天行健,于逆境崛起……薛公子的话,让姚某有醍醐灌顶之感!” “时下,大唐虽然也有科举,但却是走了偏锋。”薛绍说道,“许多有出身、有门路的学子,先向朝中的大臣硕儒投了行卷,只要递出的诗作文章尚可入眼,暗中已经是榜上有名,只要不出意外,等着考试一完就能被朝廷录用。寒门学子想要和这一类人竞争,无异于痴人说梦。另有许多人哪怕不学无术,只因父辈是四五品以上的通贵高官,就能享受家门荫庇而入仕就官。朝堂之上官场之内,有许多这样的‘恩荫’。这样一来,豪门仕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ri渐壮大。寒门士子,的确是很难斩露头角。” 说到这里,薛绍笑了一笑,“我河东薛氏,就是这样的仕族。如今薛族大旺,担任大小官职的人不可胜数。其中,不乏像我这种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的纨绔膏梁。” 李仙缘和姚元崇都笑了。 “薛公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谓见识远博心胸宽广,姚某敬佩!”姚元崇拱手拜了一拜,说道,“如此,薛兄也就不难理解,姚某为何不肯做官了。” “因为你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人,你没有祖上恩荫和名师门第,也没有诗文盖世、才华横溢的名声。如今这样的世道你很难出头,以你的个xing也不愿意和光同尘随波逐流。你这样的人才,如果生逢乱世那必然是大有成就。”薛绍心想,史上评价你不就是“救时宰相”么? “知我者,薛兄也!”姚元崇眼睛一亮拱手拜道,“姚某与薛公子,真是相见恨晚!” “不晚。”薛绍微然一笑,“现在这个ri子,正好。” 姚元崇有些不解,“此话怎讲?” 李仙缘啧啧的道:“姚兄,你撞大运了!你难道还听不出来,薛公子打算提携你一把?” 薛绍笑呵呵的道:“姚兄,你去参加今年的chun闱科考吧!我把你的文章推荐给我的族伯户部侍郎薛克构。让你也投个行卷,成为他的门生!” “这!……这让姚某,如何生受得起?”姚元崇十分的意外和惊讶。 “大丈夫不拘小节,姚兄你就快快拜谢薛公子的知遇之恩吧!”李仙缘伸出双手抓住姚元崇的双腕让他拱手来拜,哈哈的笑道,“小生掐指一算,姚兄的祖坟之上一片霞云笼罩,已是冒了青烟了!” . 【大家记得收藏一下,页面右侧的“书签”按钮点上去就行!没有网帐号的,都请注册一个。此书将会很长很长现在才刚刚开始,大家收藏起来慢慢看吧!】 ------------ 第63章 人各有志 更新时间:2014-01-29 当夜,姚元崇就找薛绍把书房借来一用,彻夜未眠的埋头于笔墨尽情挥毫,写下了一篇数千字的文章。既不是“黄河远上白云间”那样的诗句,也不是子曰非也那样的儒家经典论述,而是一篇针对如今大唐社会各个阶层与角落中存在的大小时弊,而提出的论证观点与解决办法。 次日黎明天色初亮,李仙缘早早的起了床准备去皇宫应职,见到姚元崇拿着一篇纸稿在二进院的院子里回来的踱步。 “姚兄彻夜未眠?”李仙缘上前道。 姚元崇笑着点了点头,“薛公子高义,许我去投行卷。春闱科考的日子不远了,姚某连夜写好了一篇文章。现在却在犹豫,是否应该把文章拿给薛公子?” “这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你还用得着犹豫吗?”李仙缘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姚兄能否把文章给小生看看?” “李兄请看。”姚元崇并不避讳直接把文章给了他。 李仙缘拿起文章看了一阵,脸皮儿都抽起了筋来了,把文章一合,说道:“姚兄,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你以一介白身写出这样的东西,让那些在职的官僚怎么想?……好吧,就算本朝广开言路书生也可议政。但你还在文中议论仕族豪门把持庙堂和地方权柄的弊端,建议朝堂公正科考以优良取仕——你这是要搬起石头,先给薛公子和薛克构他们来一下吗?” 姚元崇缩了缩脖子,表情尴尬的咧嘴苦笑了两声,“所以姚某才犹豫啊!” 李仙缘挠了挠脸,直摇头。心说看来姚元崇没打算借着薛绍这根高枝混个官职就算大功告成。如果这篇文章能够被薛克构看中,那他才会甘心去做薛克构的门生;如果能被朝廷采纳,他才会甘心去做这个官! 姚元崇这个人,真是孤傲得紧哪! “不行,重新写过!”李仙缘拿出了“官”的威风,板着一张臭脸把纸稿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怀兜里,拍了拍胸脯,“你这不是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吗?你这不是要辜负薛公子的一番好意吗?” “李兄,请你把文章还我!”姚元崇可怜巴巴的伸出手。 “不给!你去好好写两首诗辞赋篇交给薛公子,去把行卷给投了!”李仙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姚兄你听我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要大刀阔斧的有所做为,也等你具备条件了再去谋划啊!现在这种时候,你瞎折腾什么?” 说罢,李仙缘一甩手,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喂、喂!李兄!……”姚元崇连忙去追。 薛绍站在自己的卧房窗户边,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外面的这一幕直发笑。 这两个放荡不羁的损友,其实还都称得上是“妙人”。 李仙缘虽然是一个贪财好色又爱吹牛胡说的“屌丝歪才”,但他在玄学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而且薛绍觉得,李仙缘这个混蛋精得跟鬼似的,但平常很能装傻很能藏拙。 姚元崇则是一块正材,但不是根正苗红的那一种。如果是一般的人得到了贵族的青睐提拔,早就欢天喜地的跪倒在地抱大腿了。可是他偏就不愿曲意奉诚。 那篇文章薛绍虽然没有看到,但从他二人的交谈中可以猜到一二,其中甚至有对薛族不利的东西。 薛绍觉得,如果我要站在私心的角度上讲,这个姚元崇真是“不识抬举”;这或许,就是姚元崇以前一直不肯为官、或者说无法入仕的原因——哪个大臣硕儒愿意收下这种不识抬举又不安份的门生呢? 但如果站在公心的角度上来说,姚元崇还的确是在为国家着想,想干一番真正的事业。但是姚元崇现在毕竟还不在“体制”之中,他的一些想法未免有些天真——别说是姚元崇了,就算是大唐的几代帝王,也不是想解决门阀对政治的陇断,那就能解决的!再者,假如哪一天在他姚元崇的带领之下吴兴姚氏也成为大仕族了,他又将如何呢? 理想与现实之间,往往有着巨大的差距。历史的演变与时代的造就,自有他的内在自然规律。所以薛绍对姚元崇的政见和主张倒是并不担心和敌视。不过反过来一想,大臣硕儒不会收姚元崇,但有一种人会收。 治世帝王。 李仙缘这个“汉奸”,今天肯定是要进宫去见天后汇报一些关于“准驸马”的情况了。那篇文章被他揣进了兜里,稍后会不会出现在天后的御案上呢? 薛绍决定,不干预这件事情了。 如果李仙缘不把文章递上去,薛绍当然就没有必要去点破。水至清则无鱼,“难得糊涂”也适用于朋友之间的相处。 如果李仙缘把文章递了上去,最好。 因为现在的天后要想成为将来的武则天,她就必须要破除现有的势力格局、打破仕族门阀对权力的垄断——历史上的武则天重开科考并且发明了用“蒙头糊名”的形式隐藏考生的姓名来进行匿名考试,甚至开创了史无前例的武举科考,就是想要广纳贤才多从寒门取仕。 目的是否达到了先不说,至少武则天有这个政治需要。虽然现在武则天现在还无法做到这些,但她肯定早就意识到了姚元崇所提的这些问题——连布衣姚元崇都能想到这些问题,身为国家执政的天后能想不到吗? 如果看到这篇与她心意暗合的文章,武则天肯定会心中大悦。以武则天一惯的行为准则和用人思路来说,将来姚元崇或许就能收获重用。 薛绍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去了马球场煅炼身体,看到妖儿正蹶着小屁股蛋子,在那里两腿瑟瑟发抖的蹲马步。月奴则是在一旁练剑,冷嗖嗖的瞟着妖儿以防她偷懒。 薛绍走过去笑道:“妖儿,感觉怎么样?” “腿、腿好疼,屁股也疼了!我、我蹲不住了,我想坐下来!”妖儿可怜巴巴的哼道。 “不可以。”月奴没好气的斥了一声,点燃了一根香插到了妖儿的屁股下面,凶巴巴的道,“你要是敢坐下来,就烫花你的屁股!” “呜呜,神仙哥哥,月奴姐姐她欺负我!”妖儿哭诉着告状。 薛绍笑着摸了摸妖儿的头,“月奴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不过,还是循序渐进吧,一下不要练太狠,不然容易伤到了。” 月奴点头,“公子放心,月奴心中有数。” “呜呜,你就是要报负我!”妖儿撇着嘴哭诉道,“你恨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咬了你的胸脯!” 月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臭丫头,你想作死吗?” 薛绍大笑了几声,跑去练体能了。 姚元崇终究是没把文章从李仙缘那里抢回来。 灰头土脸的晃荡到了马球场这边,姚元崇远远看到薛绍正在那里跑步。挠头,皱眉,走来走去,纠结了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最后,姚元崇还是跑回了书房里绞尽脑汁搜罗枯肠的写下了两首诗。 煅炼洗漱完毕之后,薛绍请姚元崇来一起吃早餐,姚元崇将诗作拿给了薛绍。 薛绍看了看,说实话是挺一般的,至少比他学生时代背过的那些李白杜甫等人的诗作差了不止一筹。 “好,我收下了。姚兄自己去好好的准备春闱考试。”薛绍也没有多说。 姚元崇的脸色很尴尬,“这个……薛公子,不如还是不投这行卷了吧?姚某的才学如何,自己心中有数。作诗比赋,还真不是姚某所长。” “我看挺好的,你就不必妄自菲薄了。”薛绍无所谓的笑了笑,心说有什么关系呢?很多投行卷的人还叫他人捉刀代笔呢!除非你是真想成为名扬天才的诗人才子,否则,就是走个形式。 说穿了,行卷投的不是诗赋文章,投的是背景门第和人脉关系。 姚元崇直挠头,咧牙,苦笑,“姚某……实在是太惭愧了!” “英雄莫问出处,没什么好惭愧的。如果姚兄真有才能,将来做出了政绩自然能够让人信服。”薛绍道,“汉朝的卫青还出身奴隶呢,要不是她姐姐卫子夫碰巧被汉武帝看上了,卫青能有机会成为一代名将吗?” “唉!”姚元崇苦笑了两声,拱手对薛绍拜道,“那姚某,就愧领薛公子的大恩了!” “客气。”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你我可是一被子的朋友啊!” “呃?”姚元崇愣了一愣。 薛绍笑道:“同盖过一床被子嘛!” “哈哈!薛公子真是风趣!”姚元崇的脸臊得直发烫,心说我还没有盖过张窈窕的被子呢,只是和她下了一夜的双陆棋!……咳、咳! 皇城,宣政殿御书房里。 武则天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嘴角轻轻微扬露出一抹诡奇的微笑,“你是说,薛绍并不指望攀附他的族老前辈,却想去亲近裴行俭?” 站在堂中的李仙缘拧眉摇了摇头,“微臣只能是将薛公子的原话转述给天后娘娘来听。具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嘴巴倒是很严实。”武则天似笑非笑。 “不不,微臣把听到的全说了,不敢有半点隐瞒!”李仙缘慌忙道,“但微臣总不能将一些凭空的猜测,拿来秉报给天后娘娘啊!那岂不是混淆视听又卖友求荣?” “这话倒是在理。”武则天轻轻的点了点头,拿起御案上的一篇文章朝李仙缘一扔,“将这篇文章拿回去,交给薛绍。不必让他知道,本宫看过了。” “是。”李仙缘捡起文章,拱手而拜。 武则天停顿了一下,说道:“裴行俭伉俪恩爱。他的夫人库狄氏爱吃鱼,尤其是裴行俭亲手钓来的鱼。” 李仙缘眼睛一亮,“微臣知道了。” “下去吧!” 李仙缘退了出去。 武则天表情玩味的笑了一笑,对身边道:“婉儿,这个薛绍为什么一门心事想要从戎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道:“天后娘娘,婉儿只能说,人各有志。” 武则天“嗬”了一声,“有趣。” 【求收藏,求红票】 ------------ 第64章 曲江垂钓 chun雨迷濛有如妙笔,给芙蓉园的楼台宫厥涂上了一层宛如淡墨的新sè。曲江池水微波荡漾似有清烟弥漫,堤岸上杨柳扶风形如佳人漫舞。 曲江池,芙蓉园,chunri赏百花夏季观垂柳,秋夜赏明月冬季品雪晴,一年四季美景醉人。 池中的鲈鱼,更是一味佳肴。在食不厌jing的唐人菜谱上,“南鱼北羊”最是珍贵,对鱼的吃法则是最为讲究,除了常见的煎蒸烤煮,还吃生鱼片。白居易就有诗句“鱼鲙芥酱调,水葵盐豉絮”,用来形容把鱼切成了丝鲙再沾了芥末来吃。在大唐的宫廷菜肴中,鱼鲙丝也是一道重要的名菜,而且要厨师手执双刀在席间现场表演,“无声细下飞碎雪”,鱼片要切得像雪花一样的细薄,技艺之jing湛和娴熟令人叹为观止。 关中两京的鲜鱼不如南方水乡那么多产,自然更加珍贵。曲江池皇家园林里倒是养了不少的鲈鱼,但不允许渔民前来捕捞,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拿着钓竿来曲江池垂钓。 当然,绝对不可能是平民。 细雨淅沥,薛绍打着一把油纸伞,手执一根绿油油的竹钓竿拎着一个马札(小矮凳子),脚下的人字木屐踩在石桥上咯噔、咯噔的作响。 听着木屐的声音,薛绍心中不禁有点感慨。许多原本属于大唐的东西,比如横刀,和服,建筑,文字,生鱼片甚至三省六部的建制,包括这种人字木屐先后都传到了ri本被他们学习和模仿并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在我们华夏的大地上却反而少见,甚至被大多数的人遗忘了。以至于有人看到贴花钿、点朱唇、穿木屐、梳仙髻的大唐仕女扮相,还以为那是在模仿ri本人。 薛绍摇头笑了笑,我们总是善于阉割和遗忘自己的传统文化,同时又会把别人从我们这里学去的东西当作异域jing萃来欣赏。 这很讽刺,也很无奈。 妖儿戴着一顶很大的斗笠像是一根筷子顶着一个茶碗,赤着一双脚丫儿,左手提着鞋右手拎着一个小木筒走在薛绍的前面,一蹦一跳,用她带着几分稚气的干净嗓音吟诵着一首白居易的诗篇——“江南好,风景旧曾谙。ri出江花红胜火,chun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薛绍呵呵的轻笑,妖儿是江南人,所以我教她这首诗。不以图名谋利为目的的剽窃,应该不算特别恶俗吧! 透过迷濛的细雨,薛绍看到石桥尽头的前端与柳堤相接的拐角处,有两个身影。一个魁梧而高大穿着一身蓑衣站立着,打着一把伞;另一人身着灰sè布衣蹲在伞下,身前有一根绿sè的竹竿横在水面之上。 薛绍微然一笑,半吊子神棍总算干了一件靠谱的事情,今天裴行俭还真的来这里钓鱼了。 妖儿欢快的走在前面,薛绍从容缓步的走得慢了一些,妖儿瘦小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只看到一顶与她身材不合的大斗笠,听到她在反复的吟诵那首诗。 薛绍告诉她,这首诗描述的江南水乡的景致。于是,从小在洞庭湖畔长大的妖儿,就一直将它挂在嘴边了。 妖儿走到了石桥的尽头停下步子等薛绍,那两个人都扭头来看着她。蹲着的那个站还起了身来,对妖儿道:“小姑娘,这首诗是你作的吗?” 声音略显苍老,却通透且雄浑。 妖儿抬手朝薛绍一指,“是神仙哥哥教我的!” “神仙?”那二人都朝薛绍一看。 薛绍打着伞慢慢的走过来,“妖儿,不得无礼。” “噢!”妖儿连忙放下手中的鞋子和小木桶,还摘下了斗笠,拱手对着桥下的两人拜了一拜,“回长者话,这首诗作是我家神仙哥哥教给我的!” “呵呵,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桥下的两个人都笑了。 薛绍走得近了一些,桥下的两人都看着他。薛绍双手拿着东西,微笑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初次见面,点头之交。既不谄媚也不失礼,恰到好处。 桥下的两人也都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薛绍看到,穿蓑衣的高个子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貌不惊人,安静到木讷,腰上悬的不是富丽光鲜的书生饰剑,而是一把茶sè木鞘、麻布裹柄的老旧横刀。 这把刀就像他的人一样,朴素而简单,但绝对是一把杀人饮血的快刀。 他的气质,让薛绍感觉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以前在特种部队里的战友。 伞下的那名老者,灰发灰须笑容可掬,穿一身边缘毛糙卷曲的灰sè布衣,脚下一双沾了许多江泥的搭耳草鞋。但是,但凡稍有眼力的人都不会把他视作一个平民家的老头子。用后人的话来形容,眼前这位老者“将才文雄,凛然英风”。就算他站在一群比他高大健硕的人当中,就凭这卓尔非凡的气度,必然鹤立鸡群。 儒将之雄,裴行俭。 薛绍踩着木屐“咯噔、咯噔”的从堤岸上走过,在离裴行俭约有二十米的地方停下,选了一块较大的石头搁放马札坐了下去,上饵,抛钩,开始垂钓。妖儿把小水桶放到了薛绍的身边,好奇的用树枝去捅小瓦瓮里的蚯蚓玩,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咯吱的大笑。 裴行俭和那个青年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一站一蹲安静的垂钓,如同江岸边的两尊石塑,与周遭的环境融作了浑然一体。 钓鱼是一个很需要耐心的活儿,沉不住气的人是肯定不会喜欢的。 薛绍向来就沉得住气,裴行俭显然也是。 活泼好动的妖儿显然对钓鱼提不起什么兴趣,她玩了一阵蚯蚓就光着脚丫儿去江边踩泥巴了。薛绍吩咐几声让她小心不要落水,妖儿咯吱吱的笑,一边吟念着“ri出江花红胜火”,一边朝裴行俭那边玩了过去。 薛绍微然一笑,裴行俭应该会喜欢妖儿,至少不会将她轰走。裴行俭的元配夫人和子女早年全都过世了,现在的夫人是续弦,生的几个儿子都还很年幼。 他曾经有女儿,但现在没有了。 妖儿提着裤管踩着稀泥玩到了裴行俭那边,笑嘻嘻的看着裴行俭。 裴行俭手里拿着一根钓竿,扭过了头来也笑眯眯的看着妖儿。 “老者,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妖儿咧着嘴儿笑道,“他就像你一样的老,胡须很长是灰白sè的,脸上的皮也都皱起来了,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哦,是吗?”裴行俭抚了抚胡须呵呵的笑,“那你外公,他人呢?” “两年前就死啦!” 裴行俭身边的那青年表情一滞,随即苦笑。裴行俭则是哈哈的笑,“哎呀,看来我这糟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喽!” 妖儿笑嘻嘻的走到裴行俭身边,低头看了看他的鱼桶,咯吱吱的笑,“这是鲈鱼吗?好小噢!” “很小吗?”裴行俭笑道,“这都有一筷子长了,算是大的了!” “太小了。”妖儿摊开她的双臂,认真的道,“我们那里的渔民打鱼,经常打起这么大、这么大的鱼!” “哈哈,真的吗?”裴行俭再度大笑,笑声爽朗又苍劲,“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哪?” “我是岳州人。”妖儿笑嘻嘻的道,“我们那里有八百里云梦泽,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大鱼!” “哦,那就难怪了。”裴行俭笑呵呵的点点头,慈爱之情溢于言表,说道,“你刚才吟的那首诗是在忆说江南吗,很不错嘛!” “那当然。神仙哥哥教我的!”妖儿眉飞sè舞,无比自豪。 裴行俭呵呵的笑了两声,“你自己会作诗吗?” “不会,我只会背诵。”妖儿摇了摇头,“我可以背很多很多的书!” “那你背一点来给我听一听可以吗?”裴行俭笑道,“你若背得好,我就给你买糖吃。” “我有呢!”妖儿说罢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拿出几枚桔黄sè的芝麻松子糖,翘起兰花指儿蹑着两枚手指拿起一颗,笑嘻嘻的道,“月奴姐姐给我买的,可好吃了!” “嗬嗬,你还随身带着松子糖呢!”裴行俭笑得更乐了。 “我给你吃,你背书给我听好吗?”妖儿笑嘻嘻的往前一递。 那青年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拦,裴行俭瞟他一眼,青年连忙退下,低眉顺目的站着就像他从来也没有动过一样。 “好啊,我这老头子好多年都没有吃过糖喽!”裴行俭笑呵呵的把嘴伸了过来,一口将那颗芝麻松子糖吞了过去。 “咯咯!”妖儿大笑,“你的口水都弄到我手上了!” “哈哈哈!”裴行俭放声的大笑,夸张的用力咬着糖吧唧作响,“好吃,好吃!” 薛绍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不由得微然一笑,谁能想像得到眼前这个在小女孩儿的嘴上贪婪咬糖的老头儿,是一个挥袖间白骨满疆场的儒将之雄呢? “你吃了我的糖,要背书给我听噢!”那一边妖儿在说道。 “好啊!”裴行俭拍着腿哈哈的笑,“那我背几篇论语给你听,怎么样?” “论语有什么稀奇的呀,我八岁的时候就全部能背了!”妖儿拿了一颗芝麻松子糖放进嘴里,吮着手指咂着嘴儿,“学而时习之,不亦糖糖乎?有朋至远方来,不亦糖糖乎?” “什么,不亦糖糖乎?”裴行俭愕然又好笑。 “这都不懂呀!”妖儿像一个学馆里的老博士那样,扬着手指一板一眼的认真讲解道,“吃糖最开心了,所以叫——不亦糖糖乎!” . 【写书有收藏,看完有红票,不亦糖糖乎!^_^】 ------------ 第65章 着实厉害 裴行俭和那青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显然,他们不是那种古板教条的老夫子,不然肯定要吹胡子瞪眼的大骂妖儿滥改儒家经典了。 薛绍也笑了,妖儿真是越来越耿直了,怕是受了月奴的影响。她这样的耍起宝来,对裴行俭的杀伤力可就太大了一点。 “《离sāo》你会吗?”妖儿一点儿不在意他们的大笑,一边吮着手指吃着松子糖一边说道,“不如你就背这个给我听吧,因为我是楚人!” 薛绍笑着摇了摇头,用脚下的木屐在大石头上敲击了起来。嗒嗒嗒,嗒嗒嗒,声音清脆传得悠远。妖儿一听到这声音,表情一下变得认真又凝重起来,站了起来认真的听着,聚jing会神。 裴行俭和那个青年很好奇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妖儿听了一会儿,吐了吐舌头,连忙站直了身体正儿八经的对着裴行俭拱手拜了下来,“尊长恕罪,小女子方才太过失礼了!” “咦?”裴行俭好奇的看向薛绍那边,他自然也听到了木屐发出的敲击声。 妖儿怯怯的回头看了薛绍一眼,伸出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道:“神仙哥哥在骂我呢,他用木屐敲来四个字――目无尊长!” 裴行俭和那青年愕然对视了一眼。 惊诧! 大唐的军队里有鼓点号角,金铙旗帜,哪怕是没有从过军的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军队用来传播信息的工具。 可是,这些传递办法都是简单粗糙而且固定不变的,比如擂鼓冲锋鸣金后退。裴行俭还真没见过有什么办法,能够把具体的“字”通过敲击的办法来传递! 嗒嗒嗒,嗒嗒嗒,薛绍的木屐在继续敲击石头。 妖儿嘻嘻的一笑,又拱手拜了一记,说道:“小女子不学无术,尊长千万不要怪罪!应该是――不亦乐乎!” “这也是那位神仙哥哥敲过来的字?”裴行俭惊讶的问道。 “是呀!”妖儿乖巧的点头,“四个字,不亦乐乎!” “尚书,这不可能吧!”寡言少语的青年,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尚书?”妖儿眨了眨眼睛,表情当中流露出一丝惧意,“好像是官名噢!很大的官!” “不是不是,他在叫我叔叔呢!”裴行俭笑眯眯的挥了挥手,示意妖儿蹲到他身边来,说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位神仙哥哥的敲击,代表的是什么字呢?” “不能说。”妖儿一本正经的道,“不然神仙哥哥会打我屁股的!” 裴行俭哑然失笑,“这是那位神仙哥哥想出的办法吗?” “对呀!神仙哥哥可聪明了!他教我好多好多的东西!”妖儿说道,“他教我吟诗,学算术,练武,还有这种蓝田秘码,可好玩了!” “蓝田秘码?!”裴行俭和那青年异口同声的低声惊道。 “对呀!”妖儿笑嘻嘻的点头,“他还教了我一种特别好玩的丝线铜……” 说到一半,妖儿慌忙捂住嘴,面露惊慌之sè。 嗒嗒嗒,嗒嗒嗒…… “不好了,神仙哥哥生气了,我要回去啦!”妖儿急忙站起来,冲裴行俭弯腰拱手的拜了下来,“拜别尊长。” 裴行俭一脸笑容的点了点头,又饶有兴味的看了稍远处的薛绍一眼,说道:“小姑娘,你明天还来吗?” “我要是来,你就背《离sāo》给我听吗?”妖儿说道。 “好,一字不漏的全部背给你听!”裴行俭说得斩钉截铁,像是在军队里发号施令一样。 “嘻嘻,一言为定!”妖儿欢喜的点头,“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外公,我可喜欢我外公了!如果神仙哥哥明天再来钓鱼,我就央求他带我一起来,我给你糖糖吃!” “好,一言为定!”裴行俭呵呵直笑,“能有糖糖吃,不亦糖糖乎?” “嘻嘻,我走啦!” 提着裤管踩着稀泥,妖儿回到了薛绍的身边,嘿嘿的笑,“神仙哥哥,你别生气好吗?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薛绍笑了一笑,“那位老人家约你明天再来吗?” “是呀!我想听他背《离sāo》给我听!”妖儿认真的说道,“我外公当年最喜欢《离sāo》了。我虽然也能背,但有好多好多不懂的地方。我想向他请教呢!” 薛绍不禁好笑,你倒是自来熟,也不问人家是谁,花一颗糖就要请他做你的便宜老师――那可是当朝身兼文武三品双职的礼部尚书和检校右卫大将军、刚刚带着十几万军队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唐元帅! “神仙哥哥,我们明天再来钓鱼,好不好嘛?”妖儿眨巴着乌黑圆溜的一对儿大眼睛,小声的央求道。 薛绍摸了摸下巴,笑道:“好是好,但你得负责挖蚯蚓。” “好耶!”妖儿欢喜的咯吱笑了起来,“我叫月奴姐姐帮我一起挖,她力气好大的,一会儿就挖好了!” “月奴才不会帮你干这种事情。” “她要是不帮忙,等她被丝线铜钱弄得睡着了,我就咬她的胸脯!……白花花圆乎乎的,像刚出锅的大肉馒馒!” 另一边,打伞的青年也蹲了下来,在裴行俭耳边说道:“尚书,这个小童儿方才听到木屐的敲击声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甚至是哪几个字都能说得一清二楚。莫非是他二人事先商量好了的?” 裴行俭手执钓竿平静的看着水面,淡淡道:“她没说谎。” 青年的表情略微滞了一滞,默然的点头。 有件事情别人或许不大知道,但青年跟随裴行俭身边多时,他是肯定知道的。那就是,裴行俭洞悉yin阳、jing通相面识人之术。有这样的yin阳奇术傍身,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小童儿还有可能骗得过裴行俭么? 裴行俭最为著名的一次预言,当属给王勃相面批命。 王勃是著名的神童,六岁就能下笔成文,十岁通六经,十六岁被当今陛下召入禁中对策而深受赏识被封为散朝郎,并成为前太子李贤的伴读。 就在王勃名扬天下被世人所称道的时候,裴行俭却说王勃轻浮急躁卖弄夸耀,非但做不到大官,还会早早夭亡不得善终。 果然,年仅十八岁的王勃因为一篇轻佻讽刺的文章激怒了皇帝李治,被逐出李贤的王府。过了四年他才好不容易混到一个远州参军,却又杀人犯法,运气好遇到天下大赦才捡了一条xing命,他父亲却因为而受到连累被贬了官。 五年前,年仅二十七岁的王勃,意外溺水而亡。 除了对王勃的这一次“铁口直断”,裴行俭还给许多将军大臣相过面,大多都是隐而不言或是密而不传,但无一不应验。这些年来,由裴行俭举荐提拔的文官武将已是数不胜数,许多人已是官至五品通贵以上。 裴行俭的“yin阳识人”之能,或许不像他的文治武功那样著名,但却是一件无往不利的“秘密武器”。 “如果用那样的击敲之法,传递军中的信息,当如何?”裴行俭突然说道。 青年的眉头略微紧了一紧,“军中向来有鼓角旗语或是快马斥侯往来传递消息。鼓角简明,但所能传递的信息不多,而且容易被敌军认穿;旗语繁琐,视线以外不可得知;斥侯倒是能够jing准的传递消息与命令,但容易因为斥侯的个人安危或是马匹的优劣快慢而误事。” “战场讯息瞬间万变,如果有一个jing密而迅捷的方法来传递军情与命令,大军的指挥就能更加得心应手。各军行动迅速敏捷有如人的四肢一样收发自如,那样,无疑将胜算大增!”裴行俭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还有,方才那个小童儿当着我们两个大人的面接受讯息而不被识破,而且那个信息的传递居然能够jing准到每一个字!如果我们的军情传递也用上这样的技巧,那就根本不用担心军情泄露了。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着实厉害!” 青年的表情微然一变,“着实厉害”这四个字,可是很少从裴尚书的嘴里说出来的。 “要不末将去把那青年郎君请来一叙?”青年道。 裴行俭微笑的摆了摆手,“暂时不必。” “是。” 裴行俭抚了抚须髯,意味深长的眉梢轻扬微微笑了一笑,突然双手抓竿奋力一提,竹竿一下就被拉弯了,柔韧的钓竿尖头猛然往水底一沉! “上钩了!大的,一条大的!” 傍晚时,雨停了。 妖儿提着鞋子扛着竹钓竿,欢天喜地的赤脚小跑在曲江池柳堤岸上,“有鱼吃喽,有鱼吃喽!” 薛绍踩着木屐嘎噔、嘎噔的走在后面,呵呵的笑,看了一眼手里提的水桶,收获真不错,六条鲈鱼,平均一斤左右。 裴行俭钓得更多,还有一条四五斤的大鲈鱼,于是早早的满载而归了。 薛绍心想,我务必要赶在我大哥来长安正式和二圣商谈婚事之前,和裴行俭搭上关系。最好是,在烧尾宴的时候请到裴行俭到场。另外,如果婚事真的谈了下来,在成亲之前,我务必要出去打上一仗混一点军功在身,先入为主的塑造起一个“将军功臣”的形象,而不是吃软饭的花瓶男。 否则把婚一结,“驸马”的身份将是一个极大的桎梏,我再要去干这些事情,可就非常的不方便了。 时间紧迫啊!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66章 应运而生 更新时间:2014-01-30 月奴叫火房大婶烧好了一大锅热水,站到了前宅正堂的屋檐下,翘首而望。 “天色将晚,公子出去钓鱼也该回来了。” 正堂里,李仙缘和姚元崇正在对席而坐下围棋。月奴往屋里瞟了一眼,既不冷漠也不热情,面无表情。 以往的薛府里总有许多的纨绔膏梁搞得一片乌烟瘴气,一连半个月的醉生梦死花天酒地那都是司空见惯。相比之下,如今有两个人安静的坐着下棋,真算得上是高雅而清净了。 不过月奴很不喜欢那个李仙缘,总是夸夸其谈还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好几次想要一剑捅他个透明窟窿。 “我说姚兄,你这行卷也弄得太草陋了吧?”李仙缘一边下着棋,一边说道,“别人投行卷,都是把自己的多篇诗赋整理而成诗集,用上好的萱纸卷轴工整誊写,字词之间还须得多种避讳。此外,还要另附书信拜贴一封,以显诚意与谦恭。你倒好,草草的写了两首诗就算完了?” 姚元崇捏着一枚棋子定在了棋盘的上空,苦笑,“姚某平日里很少作诗写赋,到哪里去编那诗集?” “落子、落子!君子岂能举棋不定!” 姚元崇被他一催,匆忙一子落了下去。 李仙缘嘿嘿直笑,“你输了!” “李兄太奸诈了,这是故意乱我心神啊!”姚元崇很忿然。 这时妖儿撒着脚丫朝正堂跑了过来,“我们回来啦!有鱼吃喽!神仙哥哥钓了好多的鱼!” 薛绍刚刚走到了府门外。 “你给我站住!”月奴对妖儿大喝一声,直皱眉头,“满地稀泥你乱跑什么,看看你,脸上都是泥了!快跟我去洗洗!” “噢!”妖儿应了声,把鱼竿、鞋子、斗笠都放好,正要一脚踏上台阶,月奴一把提住妖儿的腰带,托着她的腰一抛一扔,妖儿像只小鸡一样被抛得飞了起来。月奴双手凌空使了个九天揽月将她抱住,扛在了肩膀上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满脚是泥,到处乱踩!” “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妖儿踢着脚丫一阵惨叫。 “别吵,泥巴童儿!”月奴扛着妖儿,大步就走。 屋里的李仙缘和姚元崇眼睛都直了,太神勇了! 薛绍提着鱼桶走了过来,坐在了屋檐下准备换鞋,“二位聊些什么呢?” “正聊起姚兄的行卷之事。”李仙缘说道,“小生觉得才两首诗,实在太寒酸了。不如就让小刀来捉刀代笔,给姚兄添上两首吧!” “就你?”薛绍和姚元崇一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瞧不起人吗?”李仙缘脸色一正,清咳了一声作沉思状,良久,点点头,“听着!” “天上下了雨,地下好多水;出门钓鱼去,回来一身泥!”李仙缘啧啧的道,“怎么样,文采斐然吧!” 薛绍和姚元崇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月奴担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在薛绍面前跪坐而下,“请为公子浴足!” “好。”薛绍脱了木屐踩进水盆里,水温刚好。下雨天的赤着脚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泡一泡还真是舒服。 “哎呀,触景有感,小生再来一首!”李仙缘啧啧的道,“公子两腿泥,美人一盆水。素手轻且柔,郎情妾有意!” “哈哈哈!” 月奴脸上一红,恨恨的剜了李仙缘一眼,再胡说八道,一剑戳死你! 李仙缘被她瞪得浑身一寒,“嘿嘿,小生献丑了!” “你那丑,还是少献一点为妙。”薛绍笑道,“不学无术的九品俗吏,我都不知道你这官是怎么混来的!” “开玩笑,小生可是举明经考上的!”李仙缘脸色一正,说道,“帖经墨义,岂是等闲!” “原来李兄还是举明经入仕,失敬、失敬啊!”姚元崇拱手拜了拜,笑道,“本朝科考最重进士与明经。进士着重于诗赋文章,明经着重于贴经墨义。姚某,也只能去考明经科了。” 贴经墨义,是指明经的考试方式。 贴经,就像是现在考试当中的“完形填空”,将经书当中的某一段遮住只露出三五个字,然后让考生将这一段补写完整。 墨义,就像是“名词解释”,比如“学而时习之不亦糖糖乎”这一段论语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典故,一一说明解释清楚。 当然,举明经也不代表完全不看重诗赋,至少可以当作是“特长加分”。 这样的考试规则,在现在的高考也仍在沿用。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是“国粹”。 薛绍走进去和他们二人坐在了一起,说道:“贴经墨义应该算是简单的吧,本朝有许多臣子都是举明经。我听说进士科才是真的难,进士及策以后的身言书判都不是一般人能通过的!时下不是有一说,叫做三十年老明经,五十年少进士么?” “对啊!进士科极难!”李仙缘深有感慨的道,“考生就算是进士及策脱颖而出了,还要经由吏部进行身言书判的严格选官。首先是要检验书法是否遒美,这是书;判文章是否出众,这是判。二者优秀还要看体貌是否雄伟端正,言辞是否得体辩正,这是身与言。身言书判之后,还要考察考生有何特长,再由吏部的官员决定授予什么样的官职。当然,就算到了这一步,这官也不是想授就能授的。吏部要上报到尚书仆射那里,仆射首肯了还要转由门下省反复的审核。嘿嘿,任你才华盖世文章风流,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要是讨不了尚书宰相们的欢心,一辈子别想得授官职――呶,小生就认识好几个进士及策的人,十几年了还没混到官职呢,现在都在那些王公大臣将军们的府里充当幕僚,混一口闲饭来吃。” 姚元崇摇头苦笑,“所以,除非是皇帝陛下直接下旨封的官职,或是出身高门仕族的学子,再或者是生来就该做官的恩荫,否则很难得到官职。姚某出身吴兴姚氏尚且难以谋到官职,就不用提那些寒门士子了。” 薛绍呵呵的笑,“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这七品太官令,似乎挺值钱啊!” 李仙缘直翻白眼,“哼!” 姚元崇呵呵的笑,“以薛公子的血统门第和见识胸怀,本就该要做官。”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本朝的科举取仕完全掌控在少数的大官宰相手中。长期以来,大官宰相门生无数桃李满天下,人脉四处分布势力盘根错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得了提携之恩的门生官员嘴里喊着忠君爱国,实际上命运却掌握在那些大官宰相们的手中。由此,帝王的权力和威信大大的被削弱。宰相专权,因此屡见不鲜。” 姚元崇眼睛一亮,“想不到薛兄入仕不过短短数日,就早早的想到这一层!” 薛绍呵呵直笑,我想到个毛,我一天官都还没有当过。以前伟大的“历史学家”安小柔老师整天在我耳边跟我说这些,我就算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记住了几句啊! 李仙缘左右看了看他们二人,“你们还一拍即合了?” “对啊,我们都是治世良臣,你只是一介俗吏!”薛绍笑道。 “好吧,既然如此,俗吏决定卖友求荣了!”李仙缘将姚元崇写的那一篇文章拿了出来递给薛绍,说道:“你自己看看吧,姚兄想要革仕族之命!” 姚元崇脸色一窘,简直无地自容。 薛绍拿过卷子来看了两眼,呵呵的笑了一笑,“其实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人,绝对不止姚兄一个人。但是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所谓积累难返,也不是一两天、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皇帝要罢除一个宰相都得要大动干戈,事后还难免要引起朝野震荡、好一番伤筋动骨,何况是我们这些人想要从根源上去解决问题呢?” “对啊!”李仙缘压低了一点声音,“武后好几年前就恨死郝处俊了,这是朝野尽知的事情,但直到今天才将他彻底扳倒!――再说远一点,贞观托孤大臣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权倾朝野那么多年,当今陛下心里能痛快吗?但还不是忍了十多年!世人都以为天子无所不能,以为一封敕令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其实根本不然,他们也是有着很多顾忌、很多掣肘的!――天子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针眼大的俗吏?……好吧,针眼大的良臣和士子?” 薛绍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二圣开始封授一些人充任同中书门下三品,用来分割三公、中书令、侍中和尚书仆射这些宰相们的权力,分薄他们的人脉和根基,从而加强君王对朝政的掌控能力。姚兄,你提的这些问题不是没有人看到。实际上,二圣都已经着手在办了。不信你看着,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同中书门下三品这样的官员竖立在朝堂之上。” 姚元崇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是姚某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薛绍微笑道,“你难道没有看到,你想要做的事情,也正是二圣现在想做的事情吗?天时地利人和,你正好顺势而起。” 李仙缘嘿嘿一笑,“所以,姚兄你还是很前途的!好好的把行卷投了,好好的春闱应试考个好成绩。将来,必有作为!” 薛绍心中一亮,李仙缘多半已经把姚元崇的这篇文章给天后看过了。瞧他笑得那副贱兮兮的奸人嘴脸,肯定是早就心中有数,知道姚元崇这样的人正是二圣现在需要的人。 这就叫“应运而生”。 将来姚元崇要是得了势,还能忘记他吗?这个半吊子神棍,绝对是个抱大腿的高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姚元崇正色的对着薛绍和李仙缘拜了拜,“姚某,真是茅塞顿开了!这些年来一直闭门造车的想当然,真是惭愧啊!看来,还是要先深入了解,才能权衡利弊因时制宜!” 薛绍点头笑了笑,“照我看来,你还真是需要更加深入的去了解官场实情。如果能从县一级的官吏做起,不失为一件好事。” “能为县官,姚某是求之不得!”姚元崇正色道,“官虽小,但却能为百姓干些实事。从最低层的小官实践做起,脚踏实地方能步步为营!” 薛绍点头微然一笑,“我去试试!” 【年三十了哈,这一章特意设定到18点18分来发,意思大家懂的!祝大家合家团圆,幸福美满!健康快乐,马上有钱!^_^!!】 ------------ 第67章 性命担保 更新时间:2014-01-31 说干就干,是薛绍一惯的风格。骑上威龙宝马出了家门,薛绍直奔西市先去找了虞红叶,准备带上她和她的茶具一起,再去拜访薛克构。 从来都是一个好汉三个帮,更何况是要在官场上混。薛绍可不指望那一棕八字还没一撇的皇婚能给他带来一切;人,还是要靠自己。今天帮助和提携了姚元崇,不管明天他混到什么样的程度,总会对自己有好处。哪怕是他到死一事无成,也算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春天不播种,秋天哪来的收获。 薛绍到了虞红叶的手工作坊,她们的工作进展十分迅速。虞红叶做事十分的认真,每一个文胸细小到每一个部件,她全都亲历亲为的认真检查,反复斟酌。 西市那地方汇集天下财货,聚集了无数的商人在这里摸爬滚打,一个比一个精明,每个人都是奔着钱来的。所以,想要多赚一个铜板都得像经历一场战争一样精打细算绞尽脑汁。 虞红叶再精明再能干,终究是家底微薄的一介女流,想要脱颖而出笑傲群伦,谈何容易。更可况商场之上除了暗底里的竞争还有明面上的争斗,上一次若不是薛绍及时出现阻止一群人的围攻,她的店子恐怕都要从西市除名了。 如今有了薛绍的穿针引线能够做上皇家的生意,对虞红叶来说可算是人生命运的一个重大机遇和转折点。因此她对这一趟生意是无比的看重,不仅仅是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更倾注了几乎全部的心血。 每个人的人生当中都会遇到许多的机会,少数人把握住了于是成功了。大多数的人坐视机会悄悄溜走,从而沦为了平庸。 薛绍觉得,虞红叶应该会是前者。 “多少个了?”薛绍问。 “到明日早上,将凑足两百整数。”虞红叶说道,“肩带和腰带都有牛皮弹筋和松动活结易于调整,不同胖瘦的人大概都是能穿。主要是针对不同的杯罩区分了尺寸。红叶多番考证,将乙杯和丙杯做得最多,甲杯与丁杯次之。也有极少量……丁杯以上的。” 这虞红叶真是聪明,还会做市场调查了。薛绍呵呵的笑,“丁杯以上,专程给月奴这样的人做的么?” “红叶要拿两个文胸去月奴亲自试了,才知道合不合适。”虞红叶的脸上稍稍一红,婉尔一笑,“请公子稍候,待红叶前去更衣再陪公子去拜访薛侍郎!” “好。” 稍后二人到了薛克构的府上。老头儿一见到薛绍和虞红叶就哈哈的笑了,“来得好啊,老夫正好茶瘾犯了!至从那一日喝了红叶姑娘煮的茶,老夫再喝自己府里的茶可就不是个滋味了呀!” “能为族伯效劳,也是小侄的荣幸!”薛绍笑呵呵的拱手来拜。 “坐、快坐!” 二人分坐堂中,虞红叶从旁煮茶。 薛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族伯,小侄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好,你说。”薛克构倒也干脆。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都当了几十年的官了,哪能猜想不到。 “小侄有一位朋友,出身吴兴姚氏,三十上下的年纪,满腹经纶一表人才。”薛绍说道,“原本他无意仕途,但小侄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干实事的人才,因此主动劝说他参加今年的春闱科考,入仕为官。因此,小侄逼着他写了一份行卷,想投在族伯的门下。” “嗬嗬,哪有逼着人参考入仕的道理!”薛克构抚着须髯大笑起来,“吴兴姚氏,倒是名门大姓。他叫什么名字?” “姚元崇,字元之。” 薛克构点了点头,把手一伸,“行卷拿来。” 薛绍笑呵呵的将姚元崇的那两首歪诗递了上去,“一时匆忙,这行卷有些简陋了。族伯勿怪!” “你啊!……哈哈!”薛克构不以为意的哈哈直笑,摊开卷子来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诗作很是一般哪!” “是。”薛绍点头,“他是个干实事的能臣,不是以文采诗赋见长。正因如此,小侄才特意托请族伯来帮忙打点。” “老夫倒是和吏部尚书魏元同有那么一点交情,多少能够帮上一点忙。”薛克构说道,“但是科考取仕也不是一个吏部尚书就能说了算的,上面还有尚书左仆射刘仁轨。虽然刘仁轨韬光养晦正在极立的推辞仆射一职,尚书省的事务他也很少去经管,但是更上面一点还有门下侍中裴炎哪,他可是风头正盛!” 薛绍微然笑了一笑,“族伯只管把姚元崇举荐上去便是。左仆射和侍中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薛克构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早就精得像鬼一样了,他哪能听不出薛绍话里的意思呢? 现在裴炎在天后的提拔之下强势崛起,尤其是在春闱科考在即的这种节骨眼上,一举取代了郝处俊接掌门下省成为侍中宰相,天后的用意也就相当明显了,就是要让裴炎趁这机会广结人脉、多收门生,从而壮大实力稳固位置。 薛绍既然敢于在这种节骨眼上把姚元崇推荐上来,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和太平公主成婚,但是通过太平公主给天后捎上一两句话肯定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这个姚元崇早就在天后心里“榜上有名”了。 如今薛绍假借他薛克构的手把姚元崇推荐上去,还真是看得起他、让他白捡一个为朝廷举贤的美名并给姚元崇做下这一份人情。他日姚元崇如果飞黄腾达,肯定忘不了对他对有提携知遇之恩的薛克构啊! 既顺了天后的心意,又收获了薛绍与姚元崇的人情,这对薛克购来说无疑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对双方来说,更是双赢。 薛克构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既然是承誉举荐而来的朋友,老夫当然不能拒绝了。行卷我收下了,早晚会把姚元崇举荐上去。不过老夫毕竟不是吏部和门下省的官儿,到时候姚元崇考得怎么样,还得看他自己的才学。” “多谢族伯成全!”薛绍拱手而拜,“族伯能够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其他的,就看姚元崇自己的造化了!” “好,好!”薛克构抚髯长笑,“承誉身为国戚贵族,能为朝廷举荐人才,这样很好。你放心,老夫会竭力推荐这个姚元崇的。” “多谢族伯!”薛绍拱手再拜,“依小侄愚见,姚元崇是个干实事的人,能让他从县一级的小官做起积累经验,则是最好。” “呵呵,看来承誉对这个姚元崇是颇为器重啊!”薛克构点头笑了笑,“好,老夫尽量去帮忙说项,争取帮他谋求一个父母县官的实职!但老夫毕竟不是实际掌权,最终他能得到什么样的官职,老夫也就不敢完全担保了。” “多谢族伯!” 虞红叶煮好了茶,给二人分别呈上。 “真是好茶啊!清香冽口,盐味也恰到好处!”薛克构喝了一口,赞不绝口,“承誉,你这侍姬真是长了一颗玲珑巧心,这么快就精准的把握了老夫的口味咸淡!” “薛相公过誉了,奴家实不敢当。”虞红叶连忙拜谢。 “哈哈,嘴儿也甜,非要叫我相公!”薛克构笑了两声,转而说道,“承誉,上次有薛稷在这里,老夫有些话不太方便说。” 薛绍道:“族伯有何训诫,今日不妨直说。红叶是我心腹。” “嗯。”薛克构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说道,“我汾阴薛氏乃是河东大姓,历来家学昌盛名臣辈出,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数百年来薛族不断壮大,至南北朝到大唐开国达到鼎盛,乃是一等一的名门贵族。李唐以军武起身于关陇而得天下,虽为皇族但是李姓在世人的眼中并不高贵,远逊于关中的薛韦裴柳和山东的崔李郑王这些传统的贵族大姓。当年太宗皇帝下旨编修氏族志,最初关陇李姓被排在了第四等姓氏。太宗大怒,强令把关陇李姓排在了第一。尽管如此,也一时无法改变世人心中约定俗成的看法与印象。因此,大唐三代天子只能不断的和大仕族联姻,来提高李姓皇族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与地位。” “我汾阴薛氏,就是李姓皇族最为看重的联姻贵族之一。”薛克构抚了抚须髯,悠然长叹一声道,“其实,在我们这些重视儒学与礼法的真正贵族看来,起身于关陇汉胡杂居之地的李姓皇族,又是在马背上夺取的天下……” 薛克构说到一半打住了,毕竟有些话是犯忌的。 薛绍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他的话外之音――意思就是,李姓皇族的人多少还带着一点“胡人习气”,并不特别重视礼法。他们的一些行为习惯,在许多传承了几百年儒学教化的贵族们看来,是很粗陋很下流的。 比如说,太宗皇帝当年搞出的玄武门之变,杀弟弑兄逼父,这种事情在儒家贵族看来绝对是道德败坏到了极点的大不肖;李世民杀了他亲弟弟李元吉,然后又娶了他弟弟的老婆杨妃,更是乱|伦。 另外,李姓皇族的人深受胡风所染在男女之事上显得颇为随便,母女共侍一夫的事情都不少见,这在许多饱读诗书深受儒家教化的贵族老夫子们看来,更是“胡性未泯、荒蛮未脱”的野蛮表现。 所以,很多传统的贵族大姓认为李姓皇族粗俗野蛮没文化,根本不乐意与李姓皇族联姻,但又拗不过一纸皇命只能屈而从之。而且,李唐的公主多半都是飞扬跋扈不敬公婆、枉顾礼法不守家风的,更不别提什么守妇道了。像高阳公主那样偷和尚又参与谋反的前车之鉴都有。 “娶公主”这在历朝历代许多人看来是光耀门楣飞黄腾达的好事,在薛族这样的显赫贵族看来,却是很委屈又很胆颤的一件事情。 薛克构双眉紧拧的低声说了一句:“承誉,你若是真成了驸马,以后须得多加收敛小心尤其要守好门户,千万不要惹祸上身!时下不是有句俗语么――娶妻得公主,平地买官府啊!” 言下之意,娶了大唐的公主过门儿,就是把官府摆在了家里,随时可能摊上官司麻烦。 薛绍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族伯尽管放心。如果这棕婚事真的落实了下来,小侄敢用性命担保――太平公主绝对不同于其他的大唐公主,她一定会是薛家的好媳妇!” 性命担保? 薛克构瞪圆了眼睛,愕然。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咯!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健康快乐、福运旺旺!!】 ------------ 第68章 文武双修 更新时间:2014-01-31 半夜里,淅沥沥的春雨又落了下来。轻扬的雨水洒落在大明宫宫殿的琉璃瓦上,如宫廷音乐之婉转清柔。 可是这在太平公主听来,却是要多烦人就有多烦人。 “可恨,又下雨了!”太平公主看着窗外,恨得牙痒痒,“本宫苦练书法和琴艺饱受了五六天的煎熬,臂酸脖子疼手都要破皮了,好不容易才让母后满意准许我去芙蓉园踏青游玩。却不料在这节骨眼上又下起了连绵春雨,真是太扫兴了!” 朱八戒小心翼翼的凑上来,低声道:“公主殿下,小人听闻芙蓉园曲江池在下雨的时候,景色也是颇为美丽的。” “你懂什么,若是下雨连马都骑不了!”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怏怏的道。 朱八戒小声道:“公主殿下如果和薛公子高坐在皇厥楼台之上,煮上一壶清茶弹上一曲琵琶欣赏一番曲江池的雨景,或于绵绵细雨中泛舟游湖,或能亲手钓上两尾曲江池中的鲈鱼来片作鱼鲙沾以芥酱享用,想来也是颇有一番雅意情趣啊!” “咦,你这痴憨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太平公主转愠为喜嫣然一笑,云袖一挥,“好,无论明日是否下雨,本宫都要去芙蓉园游玩!” “公主殿下,是否要事先知会薛公子一声?”朱八戒小心翼翼的道。 “不必了!你去传令于上官婉儿便可!”太平公主不假思索的道,心说要是让那个坏人知道我是特意去找他的,他还不得意忘形到极致呀?……真是太坏了,那一日口角分别之后,他居然一直不来找我! “小人遵命!” …… 离开薛克构的府第正要回家走在半道上时,正遇上一场雨,下得还不小。 虞红叶连忙卷起车帘道:“薛公子,不如你来乘车我来骑马!” “不用了。我这威龙宝马性情野烈,我怕你驾驭不了。”薛绍从马鞍上取下了一件时常备好的雨衣,摊了开来穿在身上,“如此便可!反正也不远,很快就到家了!” 说罢,薛绍就拍马前行而去。 虞红叶看了两眼,薛绍穿上的可不是寻常可见的避雨蓑衣,而是一种桐油所浸的丝绢制成的雨衣,名叫“琥珀衫”。眼下丝绢都可以充任货币,这种琥珀衫当然就昂贵得紧。而且这雨衣披在身上骑马迎着风雨跑了起来,非但不显得狼狈臃肿,反而飘然如仙极是潇洒。 虞红叶凝眸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薛绍,轻咬朱唇脸上略略发烫。 “人中龙凤……” 薛绍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回头一看,美人卷珠帘,一向爽快利落如男儿的虞红叶,露出了罕有的娇羞女儿之态。 四目相对,虞红叶慌忙将车帘放下,双手捂胸,心如撞鹿。 薛绍哈哈的一笑,“驾!” 虞红叶越发心慌意乱。 临到岔路分别时,虞红叶镇定心神宛如平常的告诉薛绍说,她明天将会带上制好的那批文胸到薛绍府上去。一来要给薛府的女眷都送上一些礼物,二来,也好未雨稠穋以备薛绍随时拿去进献给太平公主。 薛绍一想,和太平公主闹了那次小别扭之后也有五六天没见面,是时候去见一见她了。等明日去见过了裴行俭,就去宫里找太平公主,把这批文胸献上。 二人分道,各自回家。 姚元崇正在正堂之上等着薛绍回来,见了面就拱手弯腰的长拜,“姚某拜别薛公子,就请辞去。” “姚兄为何要走,莫非是府里的仆婢招待不周?”薛绍瞟了一眼旁边的月奴。 月奴紧张的瞪圆眼睛,连忙摇头。 “不不,薛兄十分热情好客,府里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俨然宾至如归。”姚元崇说道,“只是春闱在即,姚某也该收心沉敛了。因此,姚某打算去租一个僻静的院子,好好的温几天书。” “我这里不是挺安静的吗?茶饭上手,衣服有人洗,还有现成的书房可以给你用。姚兄只管安心备考。”薛绍道。 “不不,连日打扰姚某实在心有不安,绝计不好再逗留下去了。”姚元崇坚持道,“如若他日姚某能够登科及第,到时再来宴请薛兄小聚!” 李仙缘在一旁嘿嘿的笑,“薛公子,你就别留他了。他要赶着去张窈窕那里,请人家指点诗文以备科考呢!” “咳!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姚元崇尴尬的直摆手,“姚某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小住几日,让自己的心神彻底的沉寂下来。” “这样也好,那我就不勉强留你了。”薛绍点头微笑,“薛克构那边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有空你可以去登门拜访一下。然后,只管放心去应付春闱考试。” “好。”姚元崇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弯腰正拜下来,“姚元崇,拜谢薛公子的举荐提携之大恩。” “姚兄不必多礼。” 李仙缘走了过来,贼兮兮的将薛绍请到一边避开了姚元崇,小声道:“薛公子,你答应小生的还有一两黄金呢?” “你还真是说得出口啊!”薛绍很鄙夷的瞪着他。 “嘿嘿,你们都说了我是一介俗吏嘛!俗吏自然是贪财好色又寡廉鲜耻的。” 李仙缘怪笑连连,“如今姚元崇既要租房买书又要春闱应试,学子考官之间总是少不得会有一些诗文宴会往来,考上之后也要多方打点、领取官凭、摆宴庆贺,这些都要花不少钱。姚元崇不过是恰巧途经长安身上没带多少钱。所以小生想要资助姚元崇去应试科举,但是小生又财力不济,所以嘛……” “难得你这俗吏还有点仗义疏财的良心。”薛绍笑着点了点头,李仙缘毕竟是过来人,对这些细节了解得比我多,也想得比我周全。 “那,薛公子就赶紧掏钱吧!”李仙缘贱兮兮的笑着伸出了手来。 薛绍摇头笑了笑,扔给他两片小金饼,“算我一份。” “薛公子,真有孟尝之风啊!”李仙缘竖起姆指来赞。 “少拍这种便宜马屁!”薛绍没好气的道,“姚元崇个性清傲,估计不会直接接受我们的钱财资助。你去想办法让他收下或是从旁帮他打点。总之,交给你了。” “包在小生身上。”李仙缘拱了拱手,“小生现在就与他一同去了,先将他安顿下来。等雨停了,小生再来薛兄府上打理风水建造的事情。” “行,去吧!” 二人一同拜别而去,薛绍叫府里的车把式驾车相送,以免雨淋之苦。 姚元崇坐在车里,感慨不已,“上次见到薛公子,好像不是这番景相。这一回略为深交之后姚某方才发觉,原来出身显赫的薛公子是这样的仗义豁达胸襟如海,更有渊搏的见识和独到的眼光。他虽是比姚某年轻了十岁,但风采气度比之姚某更加沉稳理智,时时让姚某有一种智珠在握、高屋建瓴之感。薛公子不过弱冠之年就有了这样的器识,假以时日他必成气候啊!” “姚兄这一趟,走得不冤吧?”李仙缘嘿嘿直笑,“小生早就说了,薛公子绝对值得你一见!” “没错。”姚元崇认真的道,“但绝不是因为李兄之前所说的,张窈窕的缘故!” 李仙缘嘿嘿的又笑,“要不,我们今晚再去张窈窕那里……下两盘棋?” “抵死不再去了!” 送走了两位朋友,薛绍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看着摆放整齐的大量书籍其中还不乏颇有收藏价值的一批竹筒古书,薛绍不由得有点好笑。 以往出身于河东薛氏的蓝田公子,虽然不喜欢读书,但好歹也是个“礼乐流范轩冕显荣”的仕族弟子,于是不惜重金收买了许多的书籍摆在书房里充门面,假装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偶尔有几篇“诗作”留在酒肆花楼那种地方骗钱,也是早就请人捉刀代表写好然后背在了心中。要他亲自作出几句“日出江花红胜火”那样的诗句,是打死也不可能的。 大唐时代的书可不便宜。蓝田公子的这些藏书,却便宜了现在的薛绍。 将来如果想要逆天改命并有所成就,从戎可以算是一条路径,但是归根到底元帅将军的根基也是在朝堂之上,那就少不得要和许多的鸿儒文仕打交道。要是自己胸无点墨没有半点学问和文采,别说与其深交了,估计还会像“暴发户”一样被人打从心眼里鄙视和唾弃。 大唐虽然尚武,但还真没有哪个只会冲锋陷阵的“纯武夫”标秉了一个时代的。李靖、李勣、苏定方和裴行俭,都是上马可治军下马可治民。反过来,当初追随李世民打天下的秦琼、尉迟恭和程知节这样的猛将,在偃武修文的贞观文治时代很快就退出了权力核心和历史舞台。 大唐,是一个大气磅礴、将星闪耀的恢宏时代;儒帅,则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如此说来,“文武双修”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知道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读一读四书五经了也去参加一次春闱科考,会是怎么样?”薛绍想到这一层越发觉得有趣,“有个功名出身,再和那些科考出身的大臣们相交相处,是不是容易一点了?这毕竟是一个属于仕大夫的文治时代,不是天下大乱诸候并起的战国乱世。依靠枪杆子倒是可以站得住脚,但估计很难打出一片真正的天下。” “凭我前世十几年的文化功底和速记心算的技能,再加上今生的血统门第与……贴经墨义、身言书判,要去拿一个大唐的‘文凭’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 月奴正巧担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请为公子浴足。” 薛绍拿着一本《春秋》,脸上尽是古怪的笑容,“月奴,你说要是我也去参加一次春闱科考,会是怎样?” “啊?”月奴很是一愣,大摇其头,“公子还是快快坐下,洗脚吧!” “难道这问题还没有洗脚重要?还是你根本就不认为我能考得上?”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月奴眨着眼睛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严肃的点了点头,“想必是极难的。” 薛绍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真想把这湿漉漉的42码大脚,印在月奴那张漂亮的混血儿脸蛋上。 这女汉子,也太耿直了吧! 【新的一年咯,估计这时候没什么人在看书吧?嘿嘿,我照样更新不误,大家过完年来了再看吧!祝好^_^】 ------------ 第69章 尊卑有分 次日清晨雨水停稍,薛绍在马球场上练弩。本就重达二十多斤的铁弩下面,挂了两块厚实的土砖,薛绍端着弩一动不动的瞄准,全身绷紧如弓弦,腮边一层层的汗水滚滚而下身上也快要湿透了。 前世他就是这样练的枪,也是这样练的军用弩。一来可以煅练毅力和体力,二来,有利于身体的肌肉能够尽快的形成适应性记忆。这些,都是射击的基本功。 世上是有妖儿这种妖孽级的天才,但毕竟是亿万分之一。薛绍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除了千百次的锤炼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就算他现在拥有许多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能力,那也是前世三十年学习与历练的厚积薄发。 月奴在一旁练着箭,刷刷刷例无虚发。妖儿蹶着小屁股蛋子蹲着一个蹩脚的马步,小肚腿不停的发抖,两腿之间有一根燃着的香,撇着嘴在那里自言自语的低声碎碎念,“今天没有糖,今天没有糖,呜呜,腿好疼……呜呜,今天没有糖!” 薛绍开始还没有听清楚,后来听清不禁笑了起来一下就泄了力气,土砖也掉到了地上。 小妖孽昨天答应了裴行俭今天要给他糖吃的,可不能失信了。 “月奴,骑马去跑一趟,给这贪嘴的小吃货买一包芝麻松子糖来。”薛绍笑道,“顺便,你可以去一趟虞红叶那里。她好像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公子。”月奴应了声放下弓箭,走到妖儿面前双手一插腰,恨恨道,“小吃货,就知道害人!” “嘿嘿,多谢神仙哥哥!多谢月奴姐姐!”妖儿咧开嘴甜甜的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来。 “就知道耍宝卖乖!”月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晚上再敢咬我,一辈子别想吃糖了!” “噢!”妖儿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儿,“那、那我就舔舔行吗?” 薛绍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月奴,你再顺便给她带两个白花花的大肉馒头回来吧!” 月奴的脸臊得一片通红,一把拎到了妖儿的脸上,一扭,“我真想一把掐死你!” “啊呀呀,疼疼疼!” 月奴出门没有多大一会儿,就下起了雨。吃过了早饭,薛绍带着妖儿在书房里读了一会儿书,温习蓝田秘码。 妖儿跪坐在薛绍的高大桌椅旁边,一直有点心不在蔫,贼兮兮的瞟着窗外盯着府第门口,就盼着月奴回来。 “爪子,伸出来!”薛绍厉声。 妖儿吓得跪直了身体,乖乖伸出双手。 薛绍拿戒尺在她的小手儿上啪啪的轻打了两下,“心不在蔫!” “呜,我知道错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妖儿顿时双眼放光。薛绍摇头笑了笑,“去吧!” “多谢神仙哥哥!”妖儿飞快的爬起来提脚就跑,噔噔噔的下了楼正迎到月奴朝这里走来。 “月奴姐姐你回来了!……哇,你身上怎么全湿了?” “废话,这么大雨!”月奴没好气的道,“拿去吧,小吃货!” “多谢月奴姐姐!”妖儿欢喜的接过了荷叶包囊。 月奴进了书房来,“公子,月奴回来了。原本虞红叶是要与我一同前来的,但是下了雨她怕弄湿了货物,于是决定等雨小一些了再来,她让我提前告之公子一声,莫要久等。”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就不再等一会儿呢?” “我不怕,习惯了!”月奴满不在乎的道。 薛绍抬头看了月奴一眼,头发身上全湿了,本就有些紧身的胡服粘在了身上,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喷火诱人的身体曲线。胸部仿佛是更大更挺了,还可以看到粉红色的文胸痕迹。 “穿上合适吗?”薛绍笑问道。 “啊?……挺、挺好的!就、就是感觉有一点点夹肉,不是特别习惯!”月奴下意识的双肩缩了一缩,胸部显得更大更挺了。 夹肉?主要是你那儿肉太多了。薛绍笑了。 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月奴脸上红成了一片,“公子,月奴先去……更衣!” 薛绍笑呵呵的,“快去吧,别着凉了。” “是……”月奴下意识的双手捂到了拦胸,退了出去。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妖儿大哭的声音。 “怎么回事?”薛绍连忙走下了楼来。 妖儿坐在楼梯边抱着一团湿糊糊的东西,哭得十分伤心,“呜呜,呜!――大肉馒馒全都变成了面糊糊了!” 月奴双手抱在胸前,在一旁哭笑不得,“这么大的雨,我有什么办法?” “多谢月奴姐姐……我只是觉得好可惜!呜呜!大肉馒馒!”妖儿哭得更伤心了,就像那天扑在母亲的尸身边一样,“我娘带我从岳州老家来长安寻亲,才过了江盘缠就被人偷了,我们一路乞讨来的!我娘做梦都想吃一个大肉馒馒,可是到死了也没有吃到,呜呜!” 薛绍蹲到妖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从干爽的木盒子里拿出一枚芝麻松子糖来放到了她的嘴里。 “呜呜……好甜的糖糖!呜呜,娘,我想我娘!好可惜的大肉馒馒!要是早一点把大肉馒馒带回去,我娘就不会饿死了!”妖儿一边泪眼滂沱的大哭,一边又舔着糖。 “这……怎么弄呢?”薛绍很头大,听她哭得很难过,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偏又没耽误了吃糖。 “有什么好哭的?你娘至少养了你十二年,你还给她送了终让她入土为安。”月奴突然冷冷的道,“我当年还只有一岁多的时候,我的爹娘和亲人就全被人杀了,我都不知道我爹娘和什么模样!” 妖儿果然瞬间止住了哭泣,好奇又惊怕的看着月奴。 薛绍略微一怔,“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月奴嘴角略微一扬,露出一抹严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微笑,“反正是我义父从死人堆里把我扒出来的,当时我旁边全是我家人的尸体。那一夜正好是中秋月圆,于是义父给我取名为月奴,从此我就跟着他,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薛绍点了点头,“去换衣服吧。通知厨子,让他赶紧去做一大锅大肉馒头。以后,府里每天早上都用这个当早餐。” “是。”月奴点了点头,凶巴巴的瞪了妖儿一眼,“公子,你不要太惯着她了,会惯坏的。” 薛绍呵呵的笑,揉了揉妖儿的头发,“女儿,要富养。就是要惯着。” 女儿? 月奴愕然怔了一怔,默默的走了。 妖儿虽是没有号淘大哭了,仍是撇着嘴止不住在流泪,眼睛一片通红。 薛绍给她抹了抹眼泪,“乖,别哭了。不是有糖吃了么?” “我想我娘……” 薛绍微笑道:“你爹呢?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一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爹,是我外公和我娘把我带大的,我都没有姓氏,她们都叫我小野种……”妖儿撇着嘴,小眉毛也变成了八字型,伤心的道,“我外公去世以后,我娘说带我来长安找我爹,可是没有找到,我娘也饿死了!……呜呜,我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 看来妖儿是个私生女…… 薛绍轻轻的叹了一声,“我不是你的亲人吗?还有月奴姐姐,她不是你的亲人吗?” “是!神仙哥哥和月奴姐姐,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呜呜!”妖儿哭得更厉害了,伸出了双臂,“神仙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薛绍呵呵的笑了一笑,将妖儿抱在怀里,然后将她抱了起来走上楼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等会儿我还要带你去见那个小老头儿呢,你不是说他很像你外公吗?你还要跟他学《离骚》的!” “噢,对哟!”妖儿一下睁圆了眼睛,瞬间不哭了,“我忘了挖蚯蚓!” 薛绍将她放下来,佯怒,脸一板,“那还不快去!” “好,我去、我马上去!”妖儿一边抹眼泪儿,一边撒腿就跑,“我去找月奴姐姐,让她带我去挖蚯蚓!” 薛绍摇头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心思极为简单的小萝莉啊! 下午,薛绍带着妖儿走过那条小石桥,依旧打着油纸雨伞,依旧木屐踩着石桥咯噔作响。 妖儿今天没有吟诗,而是抱着一包热乎乎的肉包子急急的走在前面,大斗笠一摇一晃的几次差点掉下来。 裴行俭和那个青年,老早就在昨天那地方垂钓了。依旧是一站一坐,像两尊石塑。 “两位尊长,我来啦!”妖儿还隔得挺远就喊了起来,“我今天请你们吃大肉馒馒!” “大肉馒馒?”裴行俭不由得呵呵一笑,“江泥湿滑,去将她抱下来。” “是。”青年应了声,将雨伞递给裴行俭走到江岸边,将妖儿抱到了裴行俭身边。 “给你吃!”妖儿拿一个馒头递到裴行俭面前,咧着嘴笑,笑得很甜很甜,“神仙哥哥可疼我了,他专门叫人给我做的大肉馒馒,可好吃了!” 裴行俭伸手接过馒头,呵呵直笑,“有朋至远方来,不亦馒馒乎?” “咯咯!是的、是的!”妖儿放声的大笑,也递给青年一个,“你也吃一个!” “多谢。” 薛绍走到了河堤边,“妖儿,不得放肆无礼。” “是。”妖儿乖巧的应了声,笑嘻嘻的道,“你们快吃嘛!要趁热吃才更香!我把它抱在怀里一路跑来的,就怕它了凉了不好吃呢!” “好,好,我吃!”裴行俭转头深看了薛绍一眼,笑呵呵的吃起了包子。 这两人三两口就全都吃完了,风卷残云一般。 “皮薄馅多油而不腻,好吃、好吃!”裴行俭赞不绝口。 妖儿咯吱吱的大笑,“你们吃得好快哟!” “我们都曾经从过军。”裴行俭笑眯眯的道,“在军队里的人呀,吃东西都是很快的,所以就养成了习惯喽!” “原来如此。”妖儿认真的点点头,“老者,你今天可以背《离骚》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裴行俭笑呵呵的点头,“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老者请说。” 裴行俭转头看向一侧,薛绍已经在昨天的位置垂下了钓钩。 “待老夫背完了《离骚》,你去将你家神仙哥哥请来陪老夫一起钓鱼,如何?”裴行俭道。 妖儿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裴行俭很诧异,“为什么?” “因为礼不下庶人!”妖儿郑重其事的道,“老者是江边钓鱼的渔夫,神仙哥哥是贵族的公子,尊卑有分,只能是你主动过去,不可以叫神仙哥哥过来的!” “哈哈哈!” 裴行俭、那个青年还有薛绍,全都一起笑了起来。 裴行俭拍着大腿哈哈的大笑,“好,好,待老夫背完了离骚,就去拜见神仙公子!” 【新书月过去了,虽然遭遇了年末的人气低潮期,但本书的成绩还不错!本月,依旧每天固定早8晚6的两章更新。有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码字的!另外,感谢半城杀戮、小兕子与何谦79的新年打赏!新年好兆头很是给力,非常谢谢!^_^!!】 ------------ 第70章 公主驾到 薛绍当然不会像妖儿说的那样,等着裴行俭去“拜见”他。 礼不下庶人。但是,如果出身闻喜裴氏、人称儒将之雄、身兼文武三品的裴行俭也算是“庶人”的话,那天下就没有仕大夫和贵族可言了。 薛绍起了鱼竿提着小马札走到了裴行俭面前,点头微笑,“小婢失礼,长者勿怪。” 裴行俭站起了身来笑呵呵的道:“相请不如偶遇,就请公子和老夫一同垂钓吧!” “多谢!” 薛绍在离裴行俭三步之外的地方下钩,垂钓。 有薛绍在旁边,妖儿可就不敢那么放肆了,乖乖的蹲在了一边玩蚯蚓去了。 “不知公子高姓,郡望何处?”裴行俭问道。 薛绍放下鱼竿拱了拱手,“在下,汾yin薛绍。” 裴行俭面不改sè的点了点头,可是站在一旁的那个青年眼神稍微变了一变。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薛绍,但是“汾yin”这个郡望,现如今天下没有人不知道。 “这么说,你就是二圣钦定的那个备选驸马喽?”裴行俭笑呵呵的道。 薛绍笑着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一切还没有定论。” “河东薛氏,家世昌盛名仕辈出啊!”裴行俭手执鱼竿双眼微眯的看着微波潋艳的水面,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说道,“老夫与令尊薛驸马,当年也算略有交情。” “哦?”这倒是出乎薛绍预料的之外,他拱了下手,“既是先父的友人,便是在下的长辈了。” “呜……原来长者不是渔夫,倒是当大官的人!”妖儿有点害怕的瑟缩起来,藏在了薛绍的身边,瞪圆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怯怯的看着裴行俭。 “哈哈!小姑娘,你别害怕!”裴行俭笑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江边垂钓的老头儿,一会儿还要教你离sāo呢!” “我可不敢,神仙哥哥会骂我的!”妖儿撇了撇嘴小声的道。 “求学是好事,公子为何要骂你呢?”裴行俭笑眯眯的道,“更何况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老夫既然吃你的糖又吃了大肉馒头,岂能白吃一气啊?” “哈哈!”三人都笑了起来。 妖儿小声的怯怯的道:“神仙哥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薛绍微笑道,“长者学识渊博,连我也想请他赐教一二。他老人家肯主动教你《离sāo》,当属你的福份。” 妖儿眨了眨眼睛,“那、那不如让长者教授神仙哥哥好了,神仙哥哥再教给我!那样,我们两个人不是都学会了吗?” “哈哈!这小丫头真是聪明得紧哪!”裴行俭抚髯大笑起来。 “妖儿,你去那一边玩泥巴好了!”薛绍摇头笑了笑。 “噢!”妖儿乖巧的走了。 “小婢无礼,长者勿怪。”薛绍道。 裴行俭看着稍远处妖儿纤步的背影,笑呵呵的道:“老夫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么天真可爱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了。真是喜欢得紧哪!” 旁边那青年道:“既然明公喜欢,不如将这小婢买过来?” 明公,大唐时代的官员对上峰长官的一个较为普遍的尊称。青年显然很有分寸很守规矩,没有说出裴行俭的官职和身份。 “君子岂能夺人所爱?”裴行俭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是。”青年谦恭的应了一声,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薛绍听出来了,这一老一少是在唱双簧,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让出妖儿。看来裴行俭还真是挺喜欢妖儿。 “实不相瞒,妖儿只是我收养来的一个流民孤儿。”薛绍说道,“但是我已经将她转为良籍了” 既然是良民,当然就不能被肆意的买卖与送人了。薛绍这算是提出了婉拒,也不会让对方感觉特别难堪。 “流民孤儿?”裴行俭略感兴趣,“她有何来历?” 薛绍便将妖儿的来历简要的说了说,当然,没提自己出手杀了四个流氓的事情,也没提妖儿非凡的学习与记忆能力。 “想不到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却有这样凄苦的身世。”裴行俭轻抚须髯的点了点头,“归作良人,做得很对啊!薛公子真有一副菩萨心肠。” “举手之劳。”薛绍微然笑了一笑。 “对了,昨ri公子和妖儿用一种敲击木屐的方法来传递信息,老夫看了觉得颇为好玩与惊奇。”裴行俭切入了正题,“不知薛公子,可否赐教?” “赐教不敢当,长者有问,在下必然知无不言。”薛绍淡然的微笑道,“其实,这只是我闲来无聊了逗妖儿玩的一个小游戏。” 小游戏?……裴行俭和青年的脸sè好像窘了一窘。 薛绍用妖儿逗玩蚯蚓的那根小树枝,在河边泥软的沙泥上画出了一些格子,一边讲解道:“长者请看,我就用这样的方法将不同的字录入这些九九方格之中……” 裴行俭和那青年都围在了薛绍的身边,十分好奇且认真的听薛绍讲解“蓝田秘密”。 裴行俭可是大聪明人,薛绍也算是讲解得十分的透彻。听他一说完,裴行俭就双眼发亮的连连点头,“薛公子巧思,真令老夫佩服!” 薛绍扔掉了小树枝拍了拍手,笑道:“长者莫非是想将这一套蓝田秘码的编译方法,用于军事信息的传递?” 裴行俭和那青年对视一眼,表情当中都露出了一丝异讶。 “薛公子好眼力。”裴行俭道,“老夫失礼,还没有向公子通传姓名。薛公子何以得知我二人是武夫?” “就凭他腰上那把刀。”薛绍微笑,“那应该是一把上过阵杀过敌,饮血无数的杀人快刀!” 青年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刀柄,双眼略微一眯,“好眼力。” 裴行俭则是不以为意笑呵呵的点头,“老夫,闻喜裴行俭。”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裴尚书,在下失敬了!”薛绍拱手来拜。 “不必多礼。”裴行俭笑呵呵的道,“你我二人既然是相遇在曲江滨岸,就当彼此都是江边垂钓的渔夫好了!” 那青年忙道:“尚书真能说笑,渔夫可是贱籍之人啊!” 裴行俭和薛绍则是不以为意的哈哈直笑。青年很纳闷,这有什么好笑的?一个皇亲国戚一个当朝三品,冒充贱籍渔夫很好玩吗? 薛绍很想告诉他,渔夫如果冒充仕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仕族偶尔冒充一下渔夫,还真是挺好玩的! “薛公子既然看出了老夫的用意,老夫也就不隐瞒了。”裴行俭道,“不知薛公子可否将这一套‘蓝田秘码’倾囊相授?老夫求之若渴!” “些许雕虫小技,尚书若是看得起,在下一定和盘托出,如实相告。”薛绍道,“如果此法能用于军事,能给我大唐的军队带来一点益处,在下是求之不得。军威则国强,国强则民安,军队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守护神哪!” 裴行俭眼睛一亮,“薛公子不愧是出身于名门大族的赤子,心系社稷忠心为国。老夫佩服!” “哪里。”薛绍笑道,“我一向不学无术纨绔轻佻,为国为民是绝对谈不上的。顶多只能算是――心系军武。” “哦?”裴行俭很诧异,“薛公子天潢贵胄出身书香门第,怎会心系军武?” 薛绍呵呵的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 月奴费了好大功夫穿上了一件文胸,再穿上了束身的胡服,感觉有点不太习惯,不停的在胸口和腋下这些地方摸来掖去。 虞红叶在一旁看着吃吃的偷笑。 “你贼笑什么?”月奴点羞愤,脸有点红,“好似,还是紧了一点!” “只能说,你的胸太大了!”虞红叶兴灾乐祸的笑道,“还好我此前专门给你量过尺寸。虽然穿上了会感觉稍有一点紧,但穿两天就习惯了。” “那我穿两天试试。”月奴在自己胸前拍了几下,又跳了几下,胸前好一阵波涛汹涌。 虞红叶掩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月奴也嘿嘿的笑,“是不错!以往为免行动不便我总是用抹胸把胸部紧紧的缠着,一天下来胸口涨闷得紧,有时睡下了都疼。这文胸很好,既不会勒着人,也不会胡乱跳动的丢人现眼!” “而且呀,看起来更大了!”虞红叶暖昧的笑道,“这天底下,估计没男人能够抵挡得住月奴姑娘的**身段儿了!” “胡说八道!”月奴好似有点难堪,红着脸瞪了虞红叶两眼,“难道男人都只盯着女人胸前的两团肉吗?” 虞红叶笑得更乐了,拍着手大笑不绝,“我就奇怪了,都是吃一样米长大的人,月奴你的胸怎么会这么大?”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吗?”月奴很无辜很羞愤的把脸一板,“很多人都说我长得有几分像胡人,兴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兴许?”虞红叶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难道你还能不知道你父母是谁?” 月奴脸上的神sè黯淡了几分,坐了下来正准备和虞红叶聊上一聊,一名府里的仆人来说道:“月奴姑娘,有客来访。” 薛府里一向是管家陈兴华打理ri常事务。陈兴华奉命去了蓝田办事不在府中,自然是以薛绍最信任的贴身侍婢月奴为尊了。 “你在我房里坐一会儿,等公子回来见了他再走。”月奴道,“我先去接待一下客人。” “你去忙吧!” 月奴到了前宅,入眼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儒雅文士站在正堂之中,挺眼熟。 朝廷五品正谏大夫,薛绍的族兄,薛曜。 “酸儒!”月奴一见到他就没好气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见他手上拿着一个竹制的筒轴,心想他应该是来送还那一副《虞摹兰亭序》的来了。 月奴一脚刚刚踏上阶沿,府门口停下飞快的一骑落下一名铁甲军士来,大声唱诺道:“太平公主殿下驾到,臣府速速准备出迎!”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71章 军国大事 更新时间:2014-02-02 薛曜愕然的一愣,转头看到月奴,又看了看府门口,已经有一队羽林军士左右分列跑了进来形成仪仗与护卫。 “公主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月奴的反应可就比薛曜冷淡多了,转身就朝院里走去,招呼府里的仆役们前来迎驾。 薛曜苦笑了一声,看来我在这里并不太受欢迎呀!既然是遇到了公主,没有回避的道理,我也去迎驾吧! 毕竟是出了皇宫抛头露面了,皇家威仪不可不重视,太平公主今日出行可比那一天去禁苑射猎要正规多了。前后铁甲开道护卫,旌旗障牌森然林立。天后还赐给她的宝贝女儿乘了一辆锦络金根车,这可是皇后的日常用车。金根车两侧,左有上官婉儿随车侍行,右有琳琅带剑护卫。 这么大的排场从宫里走出来招摇过市横穿整个长安城到了青龙坊里,沿途围观的百姓无数。太平公主坐在车里没有现身,人们只见到那马车旁边的上官婉儿就已是惊为天人,琳琅这一对双生儿也极是夺人眼球。 长安城里,一时轰动。 太平公主穿一身宫廷盛装雍荣无比的端坐在凤辇之中,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薛郎,我今日打出这么大的牌场来你府上找你,应该算是给你赚足了颜面吧? “太平公主殿下驾到——”黄门侍儿站在薛府的大门口,高声喊道。 薛府里的仆人们跪倒一片以额贴地,薛曜跪在最前。月奴则是拱手而拜,站在薛曜的旁边。 薛曜不时的侧目瞟一瞟月奴,心说我一个五品大夫都跪迎了,你一个奴婢怎么还站着呢? 月奴视而不见,眼观鼻鼻观心,要多淡定就有多淡定。 皇家威仪为重,太平公主并未下车,随侍的女使上官婉儿先行进了府来。抬眼一看,薛绍并不在其中,那个站着的婢子倒是颇有几分打眼。 薛曜已是跪得稳稳,伏地而奏道:“臣,正谏大夫薛曜,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还在凤辇之上,等着薛绍前去迎请。”上官婉儿深看了薛曜两眼,“薛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呃?……”薛曜愣了一愣,抬头一看,就算是个极具修为与涵养的大儒,薛曜也顿觉眼前惊艳一亮,表情极不自然的凝固了一瞬。 上官婉儿虽然已经给武则天做了两年的“贴身秘书”了,但是很少外派离开内廷。因此,能够认识上官婉儿的朝臣还真是只在少数。 “我在问你话。”上官婉儿的语气很平淡。但真不像是一个连品衔都没有女使在同五品大员在说话,倒有几分当朝宰辅训话的风范。 薛曜虽是不认得上官婉儿,但久闻天后身边有那么几个心腹的女使,那可是丝毫怠慢不得——女使外派,可就是直接代表的二圣了! “臣也是来拜会薛承誉的,碰巧,遇到了公主鸾驾!”薛曜跪伏了下去,不敢再直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的眉头略微一皱,“那薛公子人呢?” “臣不知!” 四平八稳端坐在凤辇里的太平公主顿进心里一堵,什么,薛绍不在家?! 上官婉儿转头看向一旁拱手而立的月奴,“你是何人?” “我是薛公子家里的户婢。”月奴淡然答道。 上官婉儿略皱了一下眉头,小小的一名门户奴婢,见了皇族居然不跪,也并无半分的惶恐和畏惧之意。 “你家公子去了哪里?” 月奴仍是平静得紧,“主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奴婢如何知道?” 哼,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们!公子可是出去办大事的,公主又能怎样?公子的正事天下最大,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被你们这些不务正业的女人给耽搁了! 上官婉儿深呼吸了一口,这户婢好生跋扈,五品大夫回话也没你这么冲!……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户婢。莫非那薛绍,也是个极度飞扬跋扈之人? “婉儿,薛绍人呢?”身后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已经透着几分不悦了。 上官婉儿连忙回到凤辇边,“公主殿下勿急,待婉儿查问清楚。” “气煞本宫了!”太平公主小声的恨道,“本宫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出得一趟宫来,专程来找他,他却不在家里!” “殿下,所谓不知者无罪。薛公子并不知道公主殿下今日要来啊!”上官婉儿小心翼翼的道。 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都是这群愚笨的奴婢办事不力!” 凤辇外随侍的宫女宦官慌忙跪倒在地,“奴婢有罪,请公主殿下息怒!” 朱八戒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屁股高高蹶起,心里直叫苦,我昨日不是提醒过殿下要提前通知薛公子的么,是你说不要的…… “事到如今,责怪这群奴婢也是无用。”上官婉儿轻声道,“公主殿下不如先去芙蓉园安顿下来,留婉儿在此查问薛公子的去向,或是待他归来之后,再领他去参见公主。” 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本宫倒想去他府上看一看。” “如此也可。”上官婉儿道,“只是,公主贵为殿下主上,岂有坐等臣子的道理?” “无妨,我只是进去随便看看。”太平公主说道,“他若在这时回来了,则是最好;若是没能回来,再将你留下来等他。” “谨遵公主吩咐!”上官婉儿拱手拜了一拜,“左右侍辇,侍奉公主下车。飞骑三班肃戒、乐工奏《白雪》之曲,红毯铺道障扇司仪,内侍点起薰香,婢儿鲜花播洒!一应人等休得怠慢,奉我命速速开办!” “是——”众人整齐应诺,全都动了起来。 太平公主透过紫色的纱质车闱深看了上官婉儿两眼,上官婉儿果然八面玲珑聪明干练,怪不得我母后都喜欢用她,的确是个顺手能干之人! …… 万众瞩目的薛府里忙了个不亦乐乎,薛绍却在河边悠闲的钓鱼,和裴行俭聊得也还挺投机。 话题,被薛绍有意的引向了军武。 裴行俭仿佛对薛绍这个出身贵胄但却热衷于军武而且颇多奇异见解的年轻公子挺感兴趣,尤其对那一套蓝田秘码心驰神往,不停的讨教。 薛绍给他讲解了一番,顺坡下驴的说道:“明日我便将自己编译好的蓝田密码本,取来献与裴尚书。但是,尚书不妨自行再编译一次,字迹的位置不可与我相同。军情重大,不可留下半分泄露的隐患!” “呵呵,不忙急、不忙急。”裴行俭笑呵呵的道,“公子的这一套东西,甚是玄奥,老夫得要花些时间来好生学习。光是那些奇异的数字,就够得上让老夫揣摩数日的了!” 薛绍不由得笑了,的确是隔行如隔山,要裴行俭一个受了几十年大唐文化教育的古代人,突然学习现代的数学与秘码学,的确是勉为其难了一点。 “不如这样。”薛绍道,“改日裴尚书如果出征,不妨把我带上。在下虽然不学无术也不懂什么兵法武艺,但好歹能够做个中军文书,专门管理往来的军情传递。” “哦?”裴行俭深感意外的深看了薛绍两眼,“公子贵为天潢贵胄,眼下又是官居七品好不悠闲,更有太平公主的婚约羁绊,为何要受这出征之苦?” 薛绍心里一嘀咕,好吧,第一次算剽窃,第二次就只能算是引用了! “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薛绍摇了摇头,表情颇为严肃,“纸醉金迷也好声色犬马也罢,就连集天下之娇宠于一身的太平公主,都不是在下生平所求!……纵横沙场建功立业,才不枉男儿此生!” “公子,豪气干云哪!”裴行俭只是呵呵的一笑,“只不过,此等事情并非老夫一人就能说了算。再者你也看到了,老夫现在自己都在每日垂钓打发时光,行军出征,无从谈起啊!” 裴行俭这话,可谓是言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薛绍心中略微一动,裴行俭是不是想说,他虽然是打了胜仗回来,但是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功臣待遇”,反而是受了朝堂的排挤只能避开那些纷争,于是每天躲到曲江池来钓鱼了呢? 大唐王朝最是重视军功,在战场上打出了成绩的将军,出将入相的屡见不鲜。远一点的有李靖和李勣这些人,近一点的有刘仁轨。按理说,原本就功勋卓著威望隆重并且身兼文武三品的裴行俭,打了这次胜仗回来也应该要入阁拜相了。但是听他这口气,好像是在暗指朝堂不会再轻易许他兵权,他要想再次带兵出征,都有点困难了? “尚书乃是当朝武功第一人,何愁没机会再次带兵上阵呢?”薛绍尾婉的道,“北方格局纷乱,尚书虽然黑山大捷斩获了敌酋,但在下估计,不用多久,北方必然复叛。到时朝廷之上,自然还是要对尚书委以重任的!” 裴行俭突然赫然一下转过头来,双眼一睁瞪着薛绍,“军国大事,岂容私下妄议?!” “在下不过是坐谈客的一句无心之语,尚书何必如此紧张?莫非尚书心中所想,与我不谋而合?”薛绍轻松的微笑道。 “……”裴行俭一时无语以对,深吸了一口气悠然的长长叹出,眉头紧拧,脸上平添许多的忧郁和严肃。 薛绍暗自一笑,裴行俭哪能不知道北方根本就还没有彻底的平定?但是朝廷急忙就让他班师回朝了,说不定就是忌惮他拥兵在外尾大不掉,或是立下的功劳太大将来不好驾驭,于是将他半道招回。 回朝之后裴行俭自然是要交回兵权,这就像是一只老虎没了爪牙,还能有什么威力?朝廷倒是像模像样的在麒德殿给他庆了个功,却并未委以重任拜他为宰相。堂堂的三军统帅、文武三品的朝堂大员,居然跑来钓鱼了,真是有够讽刺的! “薛公子,非常人。”裴行俭双眼微眯的看着水面的浮标,悠然说道。 “尚书说笑了。我只是随口一胡夸,只当戏言,尚书不必放在心上。”薛绍道。 “北方的确是……大不宁啊!”裴行俭长叹,摇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薛公子不在军武也不在朝堂,却能一语中的,绝非常人所能及!” 薛绍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没有答话,心说我非但知道北方会再次兴起战事,还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在北方草原上崭新崛起,从而鼓动以往臣服于大唐的周边各国与各个部落,开始一系列的针对大唐的争斗,延绵数十年不止不休! 女皇武则天的时代即将到来,江山易鼎天下纷乱,内忧外患烽烟四起,这无疑是一个能让武夫大放异彩的时代! 所以我——立志从戎! 【相信还有许多书友在美美的享受过年!^_^!祝大家新年快乐,玩得开心!】 ------------ 第72章 一番赤诚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是百姓人家都懂的道理。做了几十年官的裴行俭,当然不会刚一见面就和薛绍在政治与军事的问题上做推心置腑的深谈。 妖儿玩了一阵泥巴跑回来,裴行俭笑呵呵的和她讲解《离骚》去了。 薛绍安之若素的自顾钓鱼也不心急。毕竟是头次相会,不能指望裴行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对我完全的信任,更不能指望他现在就做出什么样的担保或是答复。 另外,裴行俭自己的处境,好像也并不是太妙。他言辞含糊的跟我说“带兵困难”这种话,用意可谓颇深。一来有可能是在委婉的绝拒我,二来,他明知道我现在和太平公主“走得较近”,是否会有那么一层用意,他也想让我通过太平公主,在天后那里替他美言几句呢? 想到这里,薛绍心中猛然一亮――我怎么能忘记了当年裴行俭在西域混了十几年的事情呢?当时他就是因为和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议论皇后的废立问题,而被贬到西域去吃沙子的。 当时,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极立反对皇帝李治,废除原来的王皇后而立武氏为新皇后的。也正是这一次重大的政治交锋,导致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两个把持朝政的大权臣的轰然倒台。 从此,皇帝李治才真正开始亲政! 从某种意义上讲,裴行俭的立场是和长孙无忌这些人一致的,是和二圣有些对立的,他和武皇后的关系应该更僵!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裴行俭在西域一蹲就是那么多年,为什么他的文治武功这么出色却一直未能拜相,为什么他带兵在外朝廷极不放心半道就将他召了回来,为什么他这个文武三品的大员在立功回来之后,却只能在曲江边钓鱼玩泥巴了! 薛绍的心里,突然豁然开朗!――天后可不希望她的老对手裴行俭,坐大! 看到裴行俭在那里乐呵呵的逗妖儿玩,像个私塾的老学究一样给她讲解《离骚》,薛绍突然觉得,这老头子的心里其实就像是明镜一样。他或许早就猜测到了我的来意和意图,于是顺水推舟向我传达了一些他在朝堂之上“遭受排挤”的信息。他既防着我但又并不拒绝与我亲近,无非是怕拒我千里之外从而更加开罪了天后;或是希望通过我和太平公主的这条线递上美言几句,从而缓解他和天后之间的紧张关系! 如此说来,裴行俭倒也有地方用得上我薛绍! 这算是一拍即合,还是狼狈为奸呢? 薛绍摇头笑了笑,官场上的人,个个贼精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在官场上拥有真正的朋友,怕是极难。 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裴行俭的声音抑扬顿挫,好像还挺陶醉。 妖儿的声音则是脆生生的,“老者,美人之迟暮有何深意呢?” “这个嘛……”裴行俭还愣了一愣,“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妖儿固执的道。 “现在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真的明白其中的深意呀!”裴行俭哈哈的笑,“等到了年纪,就算是没有人告诉你,你也会懂了!” “你赖皮!”妖儿有点忿忿,“说好的我有不懂的你都告诉我,现在却又左右的推搪!我不给糖糖你吃了!” “哈哈哈!”薛绍和裴行俭还有那个青年都一起大笑起来。 笑声很爽朗,很放肆。 就如同,大家的心里都如同妖儿一样的清澈,从未沾惹过半粒尘埃。 …… 月奴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了薛绍的卧房,琳琅先闪了进去,两双眼睛如同高科技扫描仪在房内来了个飞快的全面大扫描,然后如同门神一样侍立在门内两侧。 “殿下,可以入内。” 月奴冷冷的瞟了这对双胎胞一眼,装模作样,中看不中用。如果我是刺客,你们还能担保太平公主的安全吗? 琳琅的洞察力极是敏锐,瞬间捕捉到了月奴神色间的一丝细微的戾意,姐妹俩双双对月奴一瞪,手中握剑一紧拇指朝剑柄一顶,两个人都如同即将出鞘的剑! 瞬间,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上官婉儿极是机警连忙将太平公主拦住,“殿下且慢!” “怎么了?”太平公主很诧异。 月奴很有恶作剧成就感的咧嘴一笑,然后走出了房外,“殿下请便,奴婢只在房外伺候。” 琳琅各自轻吁了一口气收敛下来,分别警惕又愠恼的剜了月奴一眼,这婢子颇有几分乖戾,身手想必也是不凡! 同类之间,总是特别能够嗅出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上官婉儿在掖庭那种地方长大,能够成功的活到今天,她对危险的嗅觉与察颜观色的本事,早已是超然一流。左右看了看琳琅和月奴,她的心中已是大致明白――月奴很是反感有人进入薛公子的房间;而琳琅,更加反感有人敌视太平公主! 这三个身怀武艺的婢子,暗中已是较起了劲!……万一她们真的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到太平公主,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连忙在太平公主耳边轻声道:“殿下,薛公子不在家,如此贸然的进入他的卧室,唯恐不妥……” “看看而已,有何不妥?”太平公主大不以为然的道,“难不成本宫还会去偷薛公子的东西吗?” 上官婉儿真是哭笑不得,警惕的看了两眼门外的月奴,见她神色自若并没有什么乖戾的表现,总算略略放心,“如此,公主请吧!” 月奴不由得深看了上官婉儿两眼,太平公主的身边还是有能人的,这个叫婉儿的女子真是精明伶俐、心细如发! 太平公主走进了薛绍的房间,极是好奇的四下张望,尤其多看了薛绍的床铺几眼,心说,那就是他平日里睡的床哦,不知道会不会有他身上的味道呢?……此前一起骑马的时候我曾闻到过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好特别! “咦,这是什么?”太平公主看到薛绍的床前矮几上放着一个木质的雕刻,好奇的伸手去拿。 “公主殿下,请不要动公子的东西!”月奴在外面说道。 她的声音可谓冰冷,透着一股警示甚至是威胁的味道。 “放肆!”琳琅同时拔剑出鞘,指向了月奴。 月奴很淡定的冷冷一笑,拿剑指我?要不是担心伤了公子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和气,信不信我现在就拆了你们这对木偶摆设! 太平公主闻声回头一看,眉头皱了一皱,常言道打狗尚且欺主,这个月奴既然是薛绍的贴身户婢,看起来又极是忠心耿耿,欺凌了她或是伤到了她,岂非是要伤了薛绍的颜面? “琳琅,收起兵器。我们是来做客,不是来寻仇的!”太平公主下令道。 琳琅各自冷冷的瞟了瞟月奴,双双收起剑来,“殿下,天后曾言皇族是天下之主,无来‘做客’一说!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殿下看上了什么东西,只管拿去!奴婢担保,无人阻拦!” 月奴顿时杏眸一寒,有种你试试?! “你们这三个大胆的奴婢,竟敢在公主面前如此放肆!”上官婉儿怒斥道,“该当何罪!” “那奴婢退下了。”毕竟不能得罪了太平公主以免误了公子大事,月奴不屑的瞟了瞟琳琅,信步走下楼去。 琳琅双双抱拳,“殿下恕罪!” “罢了,你们也是忠心护主。”太平公主皱了皱眉头,“婉儿,这个叫月奴的婢子好像极是反感于我。难道她和薛绍的关系,非比寻常的亲密吗?” 上官婉儿淡然答道:“殿下,我看那婢子倒不是在刻意的针对殿下你。而是,但凡一切有可能丝毫冒犯到薛公子的人,她都视作敌人。就如同,琳琅对待公主殿下一样。” “她倒也忠心耿耿……”太平公主自己都有些感觉,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仿佛有一点酸酸的味道。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好在那婢子还识得几分大体,不敢真的开罪了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随意的摆了摆手,显然没那心思真的去和一个奴婢多作计较。她伸手拿起那个床头边上的木雕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咦?!” 上官婉儿好奇的凑近看了一眼,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殿下,这分明是……” 太平公主的嘴角儿微微一扬,脸上平添几许满足而温暖的笑容,“归我了!” 上官婉儿抿嘴而笑,轻声道,“殿下,看来薛公子心里,对你极是爱慕和思念哪!这雕像栩栩如生就摆在他的床头,旁边还放着刻刀,想必是他亲手雕刻的。” “只是这头发,不大像我。”太平公主端详着小塑像,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公主你看,这雕像的身上隐约可以见到殷殷的血迹,想必是薛公子雕刻木橡的时候还伤到了手。这一刀一刀的可是真不容易呀,头发细微当然是最难雕琢的了,若有一些差异也属情理之中。毕竟,薛公子不是真正的木工手艺人。” 太平公主听着这些话,心里都感觉有些隐隐生疼了。她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些细微的小血痕,轻声道:“婉儿,薛郎如此真心待我,我突然有些自责和内疚起来。” “为什么?”上官婉儿倒是挺好奇。 太平公主抿了抿嘴眉头微皱,轻轻的抚摩那雕像,“因为此前我曾以为,我只是在一厢情愿。没想到,他会这样的惦念于我……” 上官婉儿有些愕然,这有什么好自责和内疚的? 太平公主转过头来看着上官婉儿,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婉儿,我不应该怀疑和错怪薛郎的!” “我这样做,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番赤诚!” 【求收藏、求红票!】 ------------ 第73章 故地重游 夕阳斜照,已是黄昏。 薛绍与裴行俭各自收起了鱼竿准备回家,彼此都钓了几条肥美的鲈鱼,收获可算不错。 “裴尚书,明日若得空闲,我会再来此地垂钓。”薛绍主动拱手拜别,“尚书想要的蓝田秘码,我会带来。” “真是有劳薛公子了。”裴行俭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你我就此别过吧,明日再会!” “再会!” 妖儿笑嘻嘻的挥着小手儿,“长者,再会!” 裴行俭哈哈的笑了几声,颇为爽朗。和那个青年结伴而去。 薛绍揉了揉妖儿的头发,“走了,回家!” “神仙哥哥,尚书是官名吗?” “是的。” “多大的官呢?” 薛绍笑了一笑,“比我的大很多。” 妖儿异讶的眨了眨眼睛,“那他为什么要每天跑来钓鱼呢?大官是不可以钓鱼的,这是贱籍的渔夫干的事情!” “我不是也钓了吗?”薛绍笑道。 “神仙哥哥可以的!神仙哥哥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是神仙哥哥!”妖儿提起小马札和鱼桶欢快的小跑起来,“今天又有鱼吃喽!” 薛绍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这都是些什么思维逻辑? 薛府里。 太平公主的鸾驾声势浩大的开走了,上官婉儿、薛曜和月奴一同在门口送别。出于礼数,月奴将这二人都请回了客堂里置茶以待。 “薛大夫是要等到薛公子回来吗?”上官婉儿问道。 “是的。”薛曜目不斜视的简短回答了一句,既不谄媚也无卑亢。君子德性不可为美色所动,坐怀不乱柳下惠是他这种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上官婉儿看了一眼薛曜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个竹筒,本来出于好奇还想问上一问,见他如此古板沉闷,索性箴口不言了。 两个人各坐一方,悄无声息的喝茶。月奴更加安静的站在一侧,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若大的客厅里,静得诡异,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晰。 上官婉儿感觉很是憋闷,索性站了起来对月奴道:“月奴姑娘,你可以陪我在贵府走走看看吗?” “可以。”月奴平声静气的答了一句,“请。” “多谢。”上官婉儿轻轻点头微然一笑。 月奴眨了眨眼睛,这个漂亮又干练的女子离了太平公主身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此前她的行事比男子还要干净利落雷厉风行,喝斥逞威跋扈十足。现在却是如此的温雅清柔,笑容清甜让人如沐春风,连我这个女子多看了她两眼,也隐隐有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真有一番出尘仙子的超然风采! “月奴姑娘,我们走吧!”上官婉儿微笑的走到月奴身边,很自然的伸出手臂,挽住了月奴的胳膊肘儿。 月奴稍感意外的愣了一愣,回了她一个笑容,“请!” 此前些许的不快和隔阂,仿佛就在上官婉儿的这一挽之间,烟消云散。月奴不禁心中惊诧,这个女子真是至柔如水,太会迎奉人心了!我想,就算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面对她时也会恨不起来了! 二女就像是多年挚交的好友一样,轻言谈笑的在薛府里漫步走了起来,留下薛曜一个人闷坐在若大的厅堂里,大眼瞪小眼、小眼瞪茶杯,度秒如年。 “月奴姑娘,你可知这大宅的来历?”上官婉儿闲话家常一般的说道。 “知道啊!”月奴道,“公子从一个西市牙人的手上买来的。”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我是说,最初的来历。是何人修建了它?” “哦……我知道!”月奴想起了那天闹鬼驱鬼之事,神色变得紧张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莫非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 “……”月奴咬了咬牙,“此宅闹鬼的事情?” 上官婉儿不以为意的微然一笑,“略有耳闻。” “那就难怪你会问起了!”月奴睁圆了眼睛,心有余悸的道,“我曾听公子和那个牙人说起,此宅曾是龙朔宰相上官仪所建,然后传给了他的儿子上官庭芝。后来上官一家被朝廷抄没,这宅子从此就闹鬼了!” 上官婉儿的身体颤了一颤,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惨白,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月奴惊讶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上官婉儿勉强的笑了一笑。 “你别怕!”月奴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原本公子有吩咐我不该说出去的,但是为了不吓到你,我还是告诉你吧!但你千万别传出去,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什么事情?”上官婉儿好奇的道。 月奴警惕的四下看了看,面露难色的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还是不说了。不然……公子会骂我的!” 上官婉儿释然的微笑,“那便不说了。” 月奴皱了皱眉头,“说,是肯定不能说的了。公子有命我不敢违抗。但是……你不用害怕!这宅子,现在已经不闹鬼了!” “为什么?”上官婉儿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睛。 “……我不能说啊!”月奴连忙摇头。 上官婉儿的表情僵硬了,脸上流露出失落、伤心、害怕交织在一起的神情,喃喃道:“莫非已经有人,将那鬼怪捉了起来?” “……”月奴愕然,这可是你自己猜中的,我没有说啊! 上官婉儿何等聪明之人,月奴虽然箴口不言,但她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上官婉儿所猜无差! 月奴虽然不笨,但是比起从小在掖庭里“吃阴谋”长大的上官婉儿来说,心智城府可就差得太远了。 上官婉儿深呼吸了一口,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月奴,你可知我的姓名?” 月奴好奇又迷茫的摇了摇头,“我只听到公主唤你‘婉儿’。”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我复姓上官,名婉儿!” “啊?”月奴愕然一怔,“原来你就是……” “没错。是我。” “……”月奴瞪大了眼睛死盯着上官婉儿看了有半晌,点了点头,“那你今日算是,故地重游了?” 上官婉儿淡然的笑了一笑,“我尚在襁褓之中就被抓进了掖廷罚为奴婢。虽然我知道这里是上官家的祖宅,但是,我对这里一点记忆也没有。” “那你肯定是知道……”月奴表情有点尴尬,抬手朝马球场的方向指了一指。 “我知道。”上官婉儿轻轻的点头,“有人说,那可能是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其实,就算真的见到了,我也未必能认识。” “哎……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月奴深有感触的长叹了一声,“就算我爹娘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不过,他们肯定是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上官婉儿手上稍稍用力,挽着月奴的胳膊紧了一些。月奴颇有女汉子风范的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微然一笑以示安慰,上官婉儿回之微微一笑。 同是自幼父母双亡不知双亲模样,同是从小为奴侥幸活到今天,又同是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各自有了人生的转机……两人之间这相视一笑,大有同病相怜或是惺惺相惜之意。 月奴的心里,很自然的对上官婉儿生出了许多的亲近好感。 上官婉儿好不容易走出了黑暗凶险的后宫走到外面的世界来透一口气,并遇到了这样一个同命相怜的同龄女子,也颇有庆幸之感。更何况,月奴是薛绍的贴身侍婢,薛绍很有可能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而太平公主是天后唯一宠溺的人……如果能和月奴成为“朋友”,对上官婉儿来说当然是有益无弊的好事。 或许是在宫里挣扎打磨了这么多年,做这种事情都是轻车熟路不需要加以任何的思考了,上官婉儿收发自如的就轻松拉近了她和月奴之间的距离。 二女正在花圃间聊得投机,妖儿闯进了府里来,“回来喽、回来喽!今天又有鱼吃喽!” “小吃货回来了,那公子肯定也就回来了!”月奴顿时面露笑容,“上官姑娘,请正堂稍坐,我去请公子来与你相会。” “正堂有那个薛大夫在,我左右不自在。”上官婉儿说道,“不如我就在这二进院的花圃间随意走走看看吧,你请薛公子先接待了薛大夫,我再去与之叙话。反正我也不着急。” “那可就委屈你了哦?” “无妨,快去吧!” 薛绍拿着一根钓竿走进府门,早早就看到了有客人的马车停在马厩旁,知道有客来访。往正堂上一看,薛曜正站在檐下拱着手,“承誉,在下冒昧而来,还望恕罪!” “原来是族兄来了,小弟真是失礼!”薛绍放下鱼竿迎了上去。 月奴走来一看,倒也免去了自己一番口舌,于是只管在一旁伺候茶水了。 “承誉真是好兴致,还外出垂钓了!”宾主分座后,薛曜笑呵呵的道。 薛绍笑了笑,“小弟一介闲官无所事事,于是找些闲散事情来做,让族兄取笑了。” “我今日前来,就是特意将此字贴送回。承誉请过目。”薛曜将竹筒递上。 薛绍一看,那字贴不是被我撕了么,难道专程跑来把竹筒子还我? 月奴将竹筒接下,递给了薛绍。 薛绍笑了一笑,“族兄这是……买椟还珠?” “承誉何不拆开来一看?”薛曜抚髯微笑道。 薛绍就将那竹筒拆了开来从中取出一贴字贴,很明显是重新裱糊粘贴过了,加了一层厚厚的背纸。不得不说,修裱的手艺很不错。如果不是特别认真,很难看出这字贴是被撕裂过了。 可是月奴的眼力从来不差,她当场就变了脸色,“公子,这字贴被撕毁过了!” “我知道。”薛绍看了一眼,很是淡然的将字贴收卷了起来,“我撕的。” “啊!!!”月奴惊叫了一声,这下真是宛如石化的,浑身都僵硬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74章 美人如玉 月奴这一惊叫,倒把薛曜吓了一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薛绍脸色略微一沉,“成何体统!” “公子恕罪,我……”月奴瞪大眼睛看着那字贴,眼神表情就像是在目前送亲人离世一样。 “拿去,收起来。”薛绍将竹筒往她面前一递。 “是。”月奴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竹筒,转身往门外走。临出厅堂时回头冷瞟了薛曜一眼,双眼之中如同放出了铺天盖地的冰刀,要将他碎尸万段一般。 薛曜禁不住浑身一寒愕然的目送月奴离去,这小婢好生凶戾,我何时得罪过她了? “族兄恕罪。是我管束无方,手下人太不懂事了。”薛绍道。 “无妨、无妨。”薛曜挺是大方的呵呵一笑,说道,“今日我来,一为送还字贴,二为……登门致歉!” “哦?”薛绍显得有点惊讶,然后笑了一笑,“致歉的话,从何说起?” “那一日……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失礼,太不近人情了。”薛曜拱起手来,满怀歉意的道,“多有冒犯,承誉胸怀大器,莫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 其实那天“冒犯”了薛绍的是薛元超,薛曜顶多撒了个不太高明的谎让人有点鄙视而已。但是“子不论父过”,薛曜总不能在背后把自己的老爹数落一阵。 何况,他也不敢! 薛绍不以为然的呵呵直笑,“族兄这话真是无从说起,倒是小弟出言莽撞行为乖张冒犯了令尊才是。按理说,理当是我登门致歉!族兄以德报怨,倒显得小弟器量狭窄不会为人了,惭愧、惭愧!” 薛曜略略吁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对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此说来,父亲大人没有看错他。这个薛绍并非是传言中的那样轻佻和浮浪,至少是有着几分胸襟器量的! 薛绍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薛曜的微表情,心中不禁好笑。那天薛元超可是坚决果断毫不留情的就把我拒在千里之外了,今天他儿子又来送还字贴并且登门致歉。他们这对父子本该是一体,但是薛元超与我交恶、薛曜与我交好,真是有够滑稽! 薛绍心想,薛元超之所以那样不近人情拒我于千里之外,一方面是因为我以往名声不好,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和天后溺爱的女儿太平公主搅到了一起,他怎么会给我好脸色看呢? 但我毕竟是薛家人,将来我如果做了驸马又能裨益和壮大整个薛氏大族,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如今薛元超心里的想法肯定是相当复杂,他既是李唐的宰相忠臣与天下文宗道德楷模,又是薛姓的族老领袖,他既不能我交好从而背负起向天后献媚的名声,又没理由和整个薛氏大族的利益站到对立面。 “承誉,我就不多作打扰了。”薛曜拱手道,“你还另外有客人,赶紧去招呼吧!” 薛绍回了礼,“多有怠慢,族兄千万不要介怀!改日,小弟再行登门拜访!” “好,在下随时恭候承誉大驾光临!” 薛曜告辞而走。 薛绍亲自将他送到府门口请他登车,挥手道别。 马车渐行渐远,薛绍摇头笑了一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清高的人,至少朝堂之上绝对不会有。 一代文宗薛元超,也不例外! 明面上薛元超很硬气很清高,宁死不愿丧失了李唐宰相与天下文宗的名节;但又悄悄派了个憨厚耿直的儿子来讲和致歉,言下之意仿佛是想告诉我,他身份特殊出于大局考虑不得不和我划清界线,但是私底下又对我并无恶意与成见。 事先埋下了这“一解释一道歉”的伏笔,假如我薛绍将来真的做了驸马飞黄腾达了,薛元超就算不指望我会“以德报怨”的去孝敬他这个族老长辈,至少也应该会善待负荆请罪的薛曜嘛! 薛元超再有权力、名望再高,终究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迟早就要走下权力舞台、让人盖棺定论。今天的这一举措,薛元超既竖立了自己身前的清名,又不会妨碍到薛族的利益,更是给薛曜这些嫡系子孙的将来安排了活路、甚至准备了一条可以抱上的大腿。 一举多得的如意算盘,好精深的心机啊! “当朝宰辅,果然不是吃素的!”薛绍自语了一句摇头笑了一笑,走回了宅院。 之初钓鱼回来进院的时候,薛绍出于职业的习惯早就在四周发现了许多特别的痕迹,比如散落四周没有清理掉的花瓣和院子里留下的地毯铺过的痕迹。只是当时忙于应酬薛曜没有特别在意。 现在薛绍再一观察,应该是有人大打排场的来过我府上了。可是我搬家过来没有多久没几个人知道我的住处,能打这么大排场来找我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太平公主了! 小公主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来势凶猛嘛! 薛绍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走回正堂,一看,月奴居然没有回来。薛曜不是说我还“另外有客人”要招待么,那怎么没在待客正堂,莫非还要跟我玩躲猫猫? “来人!”薛绍唤道。 一名男仆上前应诺,“公子有何吩咐?” …… 月奴躲在薛绍的书房里,抱着那个残缺的字贴狠狠的心疼了好一阵,就差掉眼泪了。想着公子那边可能还要人伺候上官婉儿也在院子里等着,月奴只好将字贴装进竹筒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机关之中出了房来,正见到府里的一名男仆来二进院寻她。 “月奴,公子在找你并有请贵客去正堂相会!” “知道了。”月奴走到上官婉儿面前,勉强的笑了一笑,“上官姑娘,公子有请!” “月奴你没事吧,怎的眼睛都红了?”上官婉儿挺关心的问道。 “我……我心疼死了!”月奴是个耿直之人,一脸愁苦的低声道,“公子居然把一贴家传的字贴给撕了!那可是家传之宝啊,公子怎会撕得下手的呢?” “哦?”上官婉儿挺是好奇,“却是何故?” “公子的事情我不敢多问,但是我猜,肯定跟薛元超那一对酸儒父子有关!”月奴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薛元超?! 上官婉儿心中一醒神但并未多问,心想莫非正如李仙缘所说,薛绍与薛元超还真是“很不对味”?……天后娘娘肯定会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深感兴趣! 二女到了前宅正堂,上官婉儿方才踏进屋里,薛绍就感觉整个房间里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美人如玉,灿若珠华! “原来是上官大人光临寒舍,真是多有怠慢了,死罪、死罪!”薛绍面带微笑的拱手而道。 上官婉儿听他这么一说,当场就笑了。 就冲“大人”这两个字,她就应该笑。 因为现如今“大人”一般只用来称呼自己的父亲或者是父族的尊贵长辈,在官场上用得极少,最多是在书面用语上用来称呼王公贵族或是宰辅重臣,易经上说“三九之初利见大人”,就是这个用意。 时下朝堂之上的人都知道天后启用了一批女官,她们虽然不参政不上朝,但日夜跟随在天后身边深受信赖与倚重,除了打理天后的生活、执掌诰令文书以外,天后经常会针就一些政务咨询和听取她们的意见,甚至直接让她们批示处理一些奏章。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女官简直比当朝宰相还要牛气,时常有人戏称她们是“无冤宰相”、“巾帼宰相”。 而上官婉儿,就是她们当中的翘楚! 薛绍仅用了“大人”这两个字,就一下拍足了上官婉儿的马屁――当然,可不是把她认作了亲爹,而是把她比作了王公宰相。而且,“大人”这个称呼一般只用于书面用语,薛绍当着上官婉儿的面这么叫,既显得幽默又不失尊重,既表达了亲近又不会显得谄媚――可谓是把这个词用到“精妙”的境界! 上官婉儿巧笑嫣然的款款回了一礼,“薛公子莫要取笑于我。想我一介奴婢出身万般庆幸才归作了良人,又如何当得起薛公子口中说出的‘大人’二字?” 月奴可不懂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更不懂什么易经,于是她惊愕的愣了一愣:公子今日种种异举究竟是怎么了,莫非还想认上官婉儿这个女子……做义父? “上官大人请坐吧!”薛绍笑容可掬的道,“月奴,你今天莫非是撞邪了么,要么神色无状冲撞贵客,要么傻不兮兮的杵在这里,都不会上茶伺候了?” 月奴恍然一怔,“公子恕罪,月奴这就上茶!”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公子不必客气,月奴姑娘你也不必忙碌了。我只是给公主殿下捎一段话来,说完就走。” 真的是“说完就走”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跟我说。比如那天湖心葬诗的事,比如这上官祖宅的事! 薛绍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待客之茶还是必须要上的。月奴,要不你来坐着,我去沏茶?” “月奴当真该死,这就去了!”月奴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份了,连拍了自己的脑门儿几下,羞愧不已的急忙走了。 上官婉儿摇头笑了一笑,“你们这一对主仆,当真有趣!” “何以见得?”薛绍坐了下来,以手示意请上官婉儿坐下。 这摆明是要留客了。 上官婉儿也就不再矫情,款款坐了下来,说道:“名为主仆,我却感觉……你们更像是至亲之人。” 薛绍眼睑一抬看向上官婉儿,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又带暖昧的笑容,“上官大人这是话里有话啊!莫非,是在替太平公主刺探军情?” 【求收藏、求红票】 ------------ 第77章 四花四城 虞红叶何等聪明的人,顿时双眼发亮,“这猪油、食盐、草灰和石灰都是寻常可见而且十分廉价的物什,唯有香料的成本稍贵但用量也不多。既然不需要猪胰子做引子那便可以随时随地的大量造作了,成本也是相当的低廉呀!” “当然。”薛绍微笑道,“月奴,我平日里用的胰子卖多少钱一块?” “视不同质地和香味卖到二三十文钱一块,可贵了,也就只有公子才配得上用它!”月奴惊叹道,“但是刚才我们用这些简单又便宜的东西就做出了这么大一盆的胰子,那要是拿去卖,能赚不少钱哪!” “你看,憨姑娘都学会做生意了。”薛绍呵呵直笑,“虞姑娘,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这个法子,真是太好了!”虞红叶欣喜的道,“我要赶紧请人去多做一些模具材料、采办不同颜色的染剂与不同味道的香料,以便大量生产各种不同的胰子。这么低廉的成本,我就是卖三四文钱一块也能大赚呀!” “最初不能卖得太便宜,比市面上的便宜个四五文钱就已经很厉害了,我担保没有谁还能卖得过你。”薛绍呵呵直笑,“别忘了,‘红叶’可是皇族御用的高端品牌。我说过了,你时刻都要注重‘品牌意识’;同时也别忘记保守商业机密!” “好,谨遵公子吩咐!……这胰子虽小,但可真是暴利啊!”虞红叶满面红光欣喜异常,“恰如公子所言,红叶今日这一趟来得真是不冤,光是这一门煮胰子的手艺,就够让红叶受用一生了!” “做人要有理想,岂能满足于区区一块胰子?”薛绍微然笑道,“再者,我们不能再叫它胰子,得换个名称才能显示出皇族御用之物的与众不同,就叫香皂!――红叶香皂!” “……好吧!”虞红叶婉儿一笑,只得应了下来。又道:“此等秘方,公子从何而得知?古往今来能人智士无数,却也无人想出过这样的奇妙法子,红叶真是太惊叹了!” 薛绍眨了眨眼睛一寻思,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右手并起双指朝上空一指。 “从天而来?”虞红叶愕然。 月奴连忙道:“大半夜的,你还是莫要问了!” 虞红叶恍然大悟连忙箴口不言,俏脸儿都有一点绷紧了……我怎能忘了薛公子身怀奇门遁甲、通灵驱鬼之异能?! 薛绍真想哈哈的捧腹大笑,这两个小妞儿平常都很聪明,但一但涉及到“鬼神”的话题就都会变得无比敬畏和惶恐起来。 这两副呆萌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夜已深,薛绍就留了虞红叶在府里过夜,和月奴、妖儿同睡一房。 月奴照例来给薛绍洗脚,薛绍把那盆肥皂弄到了卧房里,却找不到那个雕像和刻刀了,于是问月奴将它们收到了哪里去。 月奴有点惶惶的道:“公子,此前太平公主进过你房间。怕是……” 薛绍不由得愣了愣,这下可就好玩了,太平公主一定以为我雕的是她的模样! “月奴该死!”月奴连忙跪了下来,以额贴地。弄丢了公子的东西,便是护主不力。在她看来,罪莫大蔫。 薛绍无奈的笑了一笑,“好好活着,给我洗脚!” “……是!” 好在这肥皂远比木头易于雕琢,薛绍临时用飞刀来做了替代品,用刚做好的肥皂雕出了四朵牡丹。这些年来的手艺没有白练,四朵粉红的牡丹晶莹剔透惟妙惟肖,有如艺术品一般。 牡丹原本被统称为“芍药”,就从现在开始正式有了牡丹之名。武则天最爱这花将它在两京之地、尤其是皇宫的御花园中大力种植。上行下效,牡丹从此有了“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誉,已是大唐之国花! 太平公主,应该会喜欢。 …… 月奴这个女汉子可不像寻常人家的闺秀,她不爱睡榻,爱睡床,而且偏执的喜欢很大的床。搬来长安之后府里定制一些家具时,月奴罕有的动用了一点“公子宠婢”的私权,专请木工匠人给她打了一张几乎能填满半间卧室的大床。 今日看来此举真是英明――因为她和虞红叶还有妖儿三个人挤在这一张床上睡下来,仍是显得相当富绰。 妖儿睡在中间,天一黑就睡到香喷喷的流口水是她一惯的作风。虞红叶和月奴相继回来上了床,她都浑然不觉。实际上,现在就是有人把她抱出去给卖了,她都要睡到足饱了才肯罢休。 虞红叶和月奴睡在同一头,两个女人一躺下来就脸对着脸聊起了大白天的那种时候不会去聊的话题。可见,女人的八卦天性和卧谈会的光荣传统,早在唐朝就已是蔚然成风。 “月奴,你怎的没和公子一起睡呢?”虞红叶笑嘻嘻的问道。 “我一个奴婢……一个低贱又粗悍的奴婢!”月奴撇了撇嘴儿,说到这里就给打住了。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话里仿佛有些酸酸的味道。 “嘻嘻!”虞红叶怪笑,“我却觉得,公子仿佛挺喜欢你呢!他不是还答应了要让你归作良人吗?到时候你不就有机会做他的妾室啦!” “做你个头!……依我看,是你自己有这番心思吧?”月奴逮住空隙就吹响了反击的号角,嘿嘿的直笑,“那你还犹豫什么,趁今晚赶紧去献身哪!公子最近修身养性固本培元,可是有段日子没有亲近女色了!你若此时赶去献身成功的可能性极大,真是绝好的机会呀!” “呀,你这不知羞的小妇人竟能说出这样荒淫的话来!”虞红叶脸上红作一片,吃吃的笑骂,“想必你都幻想过无数次要与公子同床共枕了吧?” “胡说,分明是你夜夜春梦!” “就你!就你!” 两个女人咯吱吱的笑乐打闹,脸都快凑到了一起。 睡在脚头的妖儿仿佛是被惊醒了一些,将手伸出被子来手指儿挠了挠鼻孔,迷迷糊糊的哼道:“大肉馒馒……我要吃奶!……呜,大肉馒馒!” 虞红叶和妖儿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快,你的胸这么大,快去喂奶!”虞红叶一阵坏笑。 月奴大怒,“你这娘们儿,我又没有嫁人生子哪来的奶水?……还敢掐我,看我不扒光你衣服!” …… 清暖练武的时候,薛绍见月奴精神萎靡的一脸菜色,还以为她生病或是来大姨妈了,让她去休息却又说不用。 “她们两个掐了一夜的馒馒,吵死了,把我都吵醒了!”妖儿厥着屁股蛋儿蹲着马步,很愤懑而且很狗腿的告起状来。 “掐了一夜的……馒馒?”薛绍眨巴着眼睛努力的脑补,那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呀呀呀!”妖儿发出了凄怨的惨叫。 月奴的两只手都掐在了妖儿的脸上,“你这细作,我早该灭了你的口!” 吃过了早饭薛绍早早的出了门,直奔芙蓉园皇家宫厥怡心殿。有羽林军在此守备,薛楚玉倒是没有跟来。通报之后,薛绍由一名宫女领了进了殿中。 奇迹一般的,太平公主今天居然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而且大清早就打扮得光鲜照人了,仿佛专程就在等着薛绍。 今天对她来说,仿佛是个特别重要的大日子。 “臣薛绍,参见公主殿下。”薛绍到了太平公主面前,左右都有人在礼仪不可废。 “免礼。”太平公主仿佛有些急不可待,在薛绍刚进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瞟着他手上捧着的那个漂亮的沉香木盒子。 “薛郎,你手中捧的什么?” 薛绍微然一笑,“是臣进献给公主殿下的礼物。” “取来。” 琳琅之一上前接过了薛绍手中的盒子,细细校验一番确定没有机关暗器之后,才将它在太平公主的面前打开。 “好漂亮!”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的太平公主脱口就赞,问道,“薛郎,这是用何样的材质雕成的?” “香皂。” “什么?” “也就是胰子!”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那你为何要叫它香皂呢?” 薛绍微微一笑,“因为这是臣亲手做了,专给殿下来用的。天下人用它都叫胰子;但既然是公主专用的,必须与众不同。所以微臣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香皂!” “香皂,倒也好听。真是你亲手做的吗?”太平公主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微臣岂敢欺瞒殿下?”薛绍微笑。 “薛郎,你真是好能干!”太平公主的声音里透出了惊异,这种事情在她这个连女红都做不利索的人看来,简直近乎于神奇! 太平公主身边的人也惊讶的盯着那几朵漂亮的牡丹雕塑,胰子对公主来说未免太过廉价,这雕刻的手艺相比于皇宫里的顶级匠人也并不显得高超。但是,就算有人赠与太平公主四座城池,也难以博她这一笑;这四朵胰子雕成的牡丹花,却已经让她心花怒放! “薛郎,难得你如此有心,我该如何回馈于你呢?”太平公主宛如喃喃自语,她盯着那几个牡丹雕像,眼神里都透出了几许痴迷,仿佛这真是天底下最完美的艺术品。 薛绍想说,既然香皂是用来洗澡的,不如我们来个鸳鸯浴吧!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殿下,臣还有东西要送你。” “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呢,你居然给本宫准备了这么多的礼物?”太平公主连忙叫琳琅小心翼翼的将牡丹收了起来。看这架式,她是不大可能拿这几块胰子去洗澡了。 “是我们,小别重逢的好日子。”薛绍微笑道。 太平公主的脸蛋儿上瞬时爬起一朵飞霞来,眼神之中平添几许温柔情愫……朱八戒没有欺骗本宫,那个木偶人儿也没有欺骗本宫,薛郎果然还是惦念着我的! “殿下为何不问,臣还为殿下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薛绍道。 太平公主婉儿一笑,“现在来问,为时不晚吧?” “臣,为公主殿下准备了――人情!” “人情?”太平公主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显然是有些意外和愕然不解。 “没错。”薛绍神秘的微然一笑,“一大波……人情!” 【求收藏、求红票】 ------------ 第76章 这是秘方 朱八戒骑着一匹驴子急冲冲的跑到薛绍府上的时候,上官婉儿正准备登上马车,由月奴护送回去。 看到肥硕的朱八戒从并不高壮的驴子上爬下来,薛绍不禁笑了,“好身手!” “让薛公子见笑了,我一个低贱宦人只能骑驴不敢骑马呀!”朱八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弯腰下身的给薛绍拜礼。 “你来有什么事情?”薛绍问道。 朱八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官婉儿的车子,嘿嘿的笑,“没事、没事!就是奉了殿下之命特意来看看,公子可曾回府了?” 薛绍看他这诡谲的表情心中已是了然,看来朱八戒还专程冲着上官婉儿来的,可以想像太平公主还ting不放心让上官婉儿这样的美人儿,和我在一起单独呆得太久。 倒是人之常情。恋爱中的小男女,谁不是这样? 朱八戒施完礼直起腰来,嘴里“嘶”的一声直吸凉气儿,伸手捂住了腰tun。 “怎么,骑个驴你还扭伤了?”薛绍笑问道。 “不是……”朱八戒咧着嘴苦笑,小声道:“小的办事不力,被公主殿下罚了几下鞭笞。” “来人,给这位朱公公取一瓶药油来。”薛绍吩咐起来。 府里的仆人马上应诺去了。薛绍与月奴都好练武,有个跌打扭伤是常事。月奴有一剂从他义父那里得来的少林密方,自行酿造了一种药油专治跌打,效用十分神奇。 “哎哟,这可如何敢当呀!”朱八戒有点受宠若惊,又给薛绍拜了下来。 薛绍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犯了什么错呀,公主要罚你?”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伺候公主出宫游玩时,小人一时粗心忘了捎上胰子。到了芙蓉园下榻之后公主殿下要沐浴却没有桂花胰子,于是挨了罚。”朱八戒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没事,都习惯了!” 胰子?不就是肥皂嘛! 薛绍的心里一亮,这东西我府上倒是有,我洗澡的时候也用。平常没怎么注意,听朱八戒说起“胰子”这个名词我倒是想起来了。在大唐这个时代,肥皂可是一种奢侈品,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因为要制作大唐时代的肥皂得用上“猪胰子”,这种材料毕竟不多因此“胰子”的产量极其稀少。物以稀为贵,“胰子”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但我可是理科生、还学过两年生物化工啊,“皂化反应”的实验那是中学生都能掌握的。要制作肥皂对我来说,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而且,根本不需要猪胰子嘛! 少时府里的仆人将药油取了来,交给了朱八戒。 朱八戒千恩万谢了一阵,小声道:“公子何不早一点去shi奉公主殿下?殿下对公子可是……相当的思念呢!” 薛绍哈哈的笑,这个朱八戒,倒也深黯“投桃报李”的人情世故。 “你不妨秉报公主,就说,我也十分的想念公主。本待连夜前去拜访,但我忙于给公主殿下准备一份神秘礼物,因此按捺下来只能是明天再去。”薛绍神秘的微微一笑,说道,“可别说是我让你托的话,得是你自己费尽心思打探得知的,知道吗?” “薛公子真是个好人哪,八戒感铭肺腑!”朱八戒千恩万谢的跪拜下来,“ 他ri公子若有差谴,八戒万死不辞!” 刚刚被挨了罚皮肉难受是小事,这以后要是被主子厌恶上了朱八戒的ri子可就不好过了。内shi省里宦官上千,太平公主要找个人代替他甚至是埋了他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现在让他献上一条能让太平公主开心的消息,对薛绍和太平公主来说只是一个打情骂俏的小段子。可是对朱八戒来说,或许就关乎到下半辈子的生死荣辱了! “去!” “拜别公子!” 薛绍面带微笑的信步走向厨房,有段ri子没有玩过化学实验了,今天练一下手艺! 刚走到二进院经过仆房时,虞红叶从月奴的房间里走出来,立于廊边参拜,“拜见薛公子!”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薛绍有点愕然,“月奴怎么都没有告诉我?那姑娘,真是越来越憨了!” “红叶已经来了多时。”虞红叶微笑道,“只因公子忙碌,红叶央求月奴姑娘莫要打扰公子。反正红叶也没什么大事,现在见到公子,也是正好。” “哦,你是来送东西的。”薛绍想起来了。 “正是,公子不妨请来一观。”虞红叶抬手指了指月奴的房间里,放着两口大箱子。 薛绍进去看了看,两百个文xiong,五颜六sè姹紫嫣红,真是晃花人眼香艳无边。 全部纯做工制作,每一个针脚都是相当的jing致细密;用料全是昂贵的江南上品缭绫与八蚕丝,这样的真丝文xiong就是拿到21世纪,也将是奢侈品级别的! “非常好。”薛绍赞口不绝口,“真是辛苦你了!送来的时机刚刚好,我明ri就要去见太平公主!” 虞红叶如释重负的暗吁了一口气,“公子满意,红叶也就稍稍放心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我绝对要让文xiong风靡长安,风靡天下!”薛绍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话锋一转,说道,“今ri你来这一趟又枯等了这么久,也算是不冤。跟我来,我今天另外教你一手生财致富的手段,比这文xiong来钱要更快!” “哦?”虞红叶眼睛一亮,“需要用到什么样的物件,红叶马上去置办!” “什么都不用。”薛绍微然一笑,“只需要你睁大一双眼睛看着!” 薛绍带上虞红叶,叫上了厨子和两名办事jing细又利索的仆人,一同来到厨房。薛府这种“仓禀实”的大户人家别的可能不多,柴米油盐的储备绝对要十分充足。薛绍叫下人们从厨房里搬出两大瓮猪油,一整缸的食盐,还有几桶灶炕里烧出来的草木灰和府里施工用的石灰水。 这些东西,就是用来制作肥皂的主要材料了。 众人完全不解薛绍是何用意,薛绍当然也不会跟他们解释。他叫仆人搬来两口新的大铁锅反复洗了个干净,在天井里现搭了两口土灶架了起来。然后升起了火在一口大锅里熔融猪油,另一口大锅里用滤净的井水化草木灰并加入了一些石灰,反复的过滤去尽渣滓再进行加热得到了“草木石灰混合剂”,便得到了碱水溶液。虽然纯度并不太高,但用来做肥皂已是绰绰有余,又不是什么jing密的化学实验。 融化的猪油和草木灰混合剂被混在了一起,得用火慢炖慢煮ting长一段时间,以便让它们充分的发生化学反应。 大锅里煮上了,猪油的香味飘满了整个薛府。薛绍将下人都轰走了,亲自拿着一根搅棍在锅里慢吞吞的搅拌。 “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呢?”虞红叶直到现在,才发表疑问。 “大半夜的,饿了。”薛绍笑眯眯的道,“我们炖一锅月奴来吃,怎么样?” “啊?”虞红叶狠是一愣。 “呃……”刚刚转过回廊走到天井边的月奴听到了,整个人都愣了。 “既然都回来了,还不来帮忙?”薛绍瞟了一眼月奴,笑道。 “是,公子。”月奴应了诺走过来,心里ting惊讶:公子的身体ri渐强健,这视听感识也就一天比一天的更加灵敏了!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我也来帮忙!”虞红叶自然也不好偷懒。 “有。”薛绍道,“你去取纸笔来,把这其中的每一个步骤都详细的记录下来。还有一些相当重要的要点与技巧,我口述你也记录下来。” “好!”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呢?”月奴一边搅着棍子一边好奇的问。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薛绍笑道。 月奴脖子一缩,“月奴不好吃,酸的!……还、还是吃妖儿!” “你倒是ting仗义。就不怕妖儿咬你吗?” “她敢!”月奴脸上一红,恨恨的低声骂咧,“我拧死她!” 虞红叶取来了纸笔,薛绍详细的叙说了这一项发明的各个细小步骤和各种原材料的配用比例,虞红叶详尽的记录了下来。不时发问,薛绍都一一解答明白。 长夜漫漫,薛绍索xing叫人取来了茶具,让虞红叶施展才艺了茶来喝。清风习习明月当空,两个美人陪着说笑闲叙,这时间倒是不难打发。 许久,夜sè都深了。大锅里的混合物总算煮到了合适的程度,薛绍叫人将大锅搬了下来放置于一旁不再加热。并且,将早先调配好的饱合浓盐水,倒入了大锅之中。 渐渐就有一层固体从混合剂中析出,硬脂肪酸纳――这玩艺儿,可不就是肥皂的主体了。 隔行如隔山,这些化学原理对薛绍来说简单得就像是九九乘法表一样,可是对大唐时代的人来说,哪怕是虞红叶这样的聪明人,到现在也还完全是一头雾水。 过了一段时间大量的硬脂肪酸纳解析了出来形成了一团软合的凝状固体,漂浮在水面之上。薛绍拿来作画的颜料和以往蓝田公子爱用的香料(古代的香水),各取了点滴少许添加到了硬脂肪酸纳当中调制颜sè和增加香味。然后将它从锅里撇了出来用滤净的温水做了冲洗去除反应不完全的一些多余化学物质,然后放到了干净的脸盆中让它自然冷却。 “胰子?!”月奴惊诧的叫了出来,她在薛府里见多了这东西,却到这时才将它认了出来。 “没错。”薛绍微然一笑,“虞姑娘,都记住了吗?” “这……好像没有用到猪胰子呀!”虞红叶很惊讶。 “完全不需要。”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所以,这是秘方!赚大钱的秘方!” . z!。 ------------ 第78章 主动代言 朱八戒带人将两口大箱子抬了进来,当众打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五颜六sè,好不妖娆。 认识这文xiong的人可不多,太平公主见了不由得脸上一红,“薛郎,你这是……” 你这是想让我每天换一件来穿吗? 薛绍呵呵的笑,说道:“殿下,臣说了,这些是拿来给殿下做人情的。” “言下何意?”太平公主不解。 薛绍道:“殿下不妨将这些文xiong赏赐给你身边的这些女官和宫女,赠送给宫里宫外的命fu。” 命fu都是有“品衔”的女人,有内外之分。内命fu是指皇帝的嫔妃和六局的女官。外命fu则是指那些公卿大官的正房夫人和嫡母。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小嘴儿一厥,“不行!” “为什么?”薛绍好奇的问道。 “因为……”太平公主停顿了一下,脸上仿佛感觉有一点点臊热,“因为只有尊贵的大唐皇后和公主,才可以穿文xiong!” 薛绍哈哈的笑,“殿下,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是美观又实用的好东西,公主何不让它造福于人呢?如此一来天下女子都将感念公主之恩德,后世的女子也将记得公主的美名,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像有点道理……太平公主诡谲的抿嘴一笑,“薛郎,你想赚大钱吗?” “啊?”薛绍意外的愣了一愣。 太平公主嘻嘻的笑了起来,“这世上应该没人会嫌钱多?就连我父皇都曾想过要将御苑监的马粪拿到宫外去卖钱呢,结果被大臣劝阻了,说天子岂能卖粪?你说好不好笑!” 薛绍不由得嘴角都抽搐了两下,难道太平公主也想和我争一杯羹吃? “从来都是上行下效,但凡皇族御用的东西,仕族与子民必然效仿与追随,很快就蔚然成风。”太平公主小有自豪的微笑道,“本宫如果当真将这两箱子文xiong赏赐了出去,用不了多久它必然风靡天下!――薛郎,我说得有道理吗?” “非常有道理。”薛绍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但是,殿下莫非也缺钱花吗?”“一直都缺,以后会更缺。”太平公主神秘的笑道,“虽然这天下都是我李家的,但是二圣要花钱也不能随便动用国库,只能从自己的si缗当中支取,这满后宫成千上万人都是二圣si下掏钱养着的,我也不例外。既然花的是父皇与母后的si缗不是我自己的钱,我总会有些畏手畏脚。后宫的每一笔开销都有详细的登记和严格的管制,就算我是公主,想要钱也须得经由我母后批示再由殿中省尚宫局来拨付;所领的钱花到了哪些地方,一笔笔也须得记录下来详细上报。若是花得不妥天后也会责怪于我――你说,我缺不缺钱花?” “原来如此……”薛绍恍然大悟的眨了眨眼睛,后宫里的经济体制原来是这样。好,原来太平公主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富二代,也会有经济上的约束和困扰! “以后我还将搬到宫外去住,虽然天后会给些赏赐让我衣食无忧,但我从此就要自己谋生了,你说我到时候是不是更加缺钱?”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我可不想坐吃山空,所以……我一直都在偷偷的赚钱、攒钱!” “公主殿下要赚钱,岂不是太容易了一点?”薛绍好奇的问道。 “恰好相反,很难!”太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因为我上面有父皇与母后,未出嫁的公主除了食邑、田产与赏赐之外是不能再攒有si财的,否则就是不孝;那些大臣也会盯着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si下敛财就会四处宣扬,甚至会给二圣上谏大力劝阻与抨击。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能小题大作――有一次我叫人偷偷将一些我不喜欢的珠花拿到西市去卖,被一个御史给撞破了,他居然在朝堂之上数落了半个时辰。二圣还只能忍气吞气的受着最后还当众夸赏了他。回到后宫,母后就将我臭骂了一顿!” 薛绍哈哈的笑了起来,看来皇族的人也不是无所不能。他们坐拥天下的同时也被天下人所监督,被更高的道德条款所束缚。尤其是李家皇族有着李世民传下来的“以身作责从谏如流”的光荣传统,皇家的行为受到的监督与约束就更多了。 薛绍这时仿佛也想起来了,史书上好像有过记载太平公主贩卖丝绸的大船曾经阻塞江河,生涯后期的“镇国太平公主”更是富可敌国。她能有这么强的“经济意识”应该是从小受到了她母亲的薰陶。 现如今,si底下偷偷从事商业的王公大臣也有不少。大唐的商业环境相对以往朝代已经大为宽松,人们对“商人”的意识看法也有了一些转变。当然,这跟武皇后出身于商人之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许笑!”看到薛绍笑得这么戏谑,太平公主仿佛有些忿忿。 “既然有着这么多的不便,殿下怎么还要顶风作案的想赚钱呢?”薛绍笑道。 “什么叫顶风作案,说得如此难听!”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愿意吗?……但凡要花钱都要伸手去找父母讨要,换作是你,你乐意吗?这钱,还得是自己的钱才花得安心又舒坦!” “这是真理。”薛绍哈哈的大笑。 太平公主眉飞sè舞,“薛郎,不如我们就趁这文xiong大赚一笔!” 薛绍心想,说不定李仙缘那个“汉jiān”早就将我si下营商的事情向天后汇报过了,太平公主能知道一些内情并不奇怪。我倒是不介意和她利益分摊,如果有她主动代言来当这个“商业推手”当然是事半功倍! “薛郎?” “好!”薛绍一口答应了下来,微笑道,“那臣就去替公主殿下张罗了。赚了钱,必然如数奉交给殿下!” “不用。”太平公主的嘴角儿轻微往上一扬,lu出一抹温情而带着羞涩的笑容,“全部归你。” 薛绍意外的眨了眨眼睛,“这不妥当。” “必然妥当。” “为什么?” 太平公主神秘兮兮的婉尔一笑,“我也卖关子!” 薛绍赧然而笑,小公主学东西倒是ting快,这么快就把我的招术用上了……看这情形,太平公主是多半知道我si下营商的事情了,而且知道天后对此并不反对。否则,她也就不会主动参与了。 赚的钱全归我?……呵呵,言下之意是不是将来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了? “来人。”太平公主突然唤道。 “请殿下吩咐。” 太平公主道:“本宫要在这怡心殿里,宴请长安三品以上外命fu。明ri午宴,速去准备!” “是……” 薛绍呵呵的笑了起来,太平公主办起事情来还真是雷厉风行,颇有她母亲的风范。二圣在麒德殿设宴庆功,尚且是邀请在京五品以上的通贵官员;太平公主设宴却只请三品以上外命fu,“范儿”可是真不小啊! “薛郎,你陪我去游曲江?”太平公主笑容甜美,显然是心情美丽。 薛绍看了看外面,“天在下雨啊!” “那岂非是更有一番诗情画意?”太平公主的声音很是低柔,脸上红朴朴的。 薛绍有些为难了,我下午还约了裴行俭一起钓鱼呢! “薛郎可是有难处?”太平公主的心思可谓细腻,一下就发现了。 “实不相瞒,我下午约了人办些事情。”薛绍直言道,“因此,今天恐怕是不太方便陪伴殿下太久了。” 太平公主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比较重要。” “我可以知道吗?” 薛绍不由得笑了一笑,比起最初相见的时候,太平公主显然已是有所改变,都知道用“疑问句”而不是直接对我颐指气使发号施令了。 想了一想,薛绍说道:“其实我是约了裴行俭。” “裴行俭?”太平公主好像有点意外和不悦,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你倒是宁愿去见一个小老头儿,也不愿意陪我吗?” “殿下,你若早些通知一声,我事先也就不会与裴行俭相约了。”薛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如同我答应过殿下的事情也必然会办到一样,我不能爽了裴行俭的约!” 太平公主咬着嘴chun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好……” 小公主的确是跟以往不太一样,没那么骄横跋扈不通人情了!……薛绍ting欣慰的点了点头,微笑,“多谢殿下体谅!” “但是现在离下午还有许多时间!”太平公主婉尔一笑,“你陪我玩双陆棋好吗?然后我们一起用过午膳了你再走!” “好。” “叫婉儿来记筹!” 双陆棋起源于bo斯(如今的伊朗一带),传入中原后颇受欢迎,成了皇宫“百戏”之一。这种棋的玩法还ting复杂,需得有人从旁计算分数,称为“记筹”。 棋盘摆上,太平公主与薛绍坐了个对方如同两个指挥兵马作战的统帅,上官婉儿奉命坐在一旁计筹,另一侧有宫女煮茶shi奉。 皇宫里用的茶具,可就真是高档与奢华之极了,金壶银筷玉碗越瓷,无一不是上品珍宝。 太平公主心情愉悦兴致也是颇佳,玩得兴起眼睛都有些发亮了。薛绍耐心的陪着太平公主下棋,不经意的多看了一旁的上官婉儿几眼。她今天穿了一身奢华艳丽的宫廷盛装,suxiong饱满玉体婀娜,妩媚妖娆之极! 太平公主玩得高兴又专心,上官婉儿也很是收敛与安份,只是偶尔不lu痕迹的回给薛绍一个微微笑容。 薛绍不禁心中好笑,我怎么好像有了一点“偷情”的感觉呢? . z!。 ------------ 第79章 一臂之力 上官婉儿从旁记筹见太平公主占了优势,夸道:“殿下棋艺jing湛,后宫罕有人敌。薛公子,你可要小心了哦!” “婉儿,你可不要泄露我方军情!”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小有一点得意。 薛绍笑道:“怎么下个双陆棋,殿下还视作打仗一样的认真呢?” 上官婉儿不失时机的接道:“薛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殿下一向喜爱戎武呢!” “哦,有吗?”薛绍倒是真有点意外了。 “这很奇怪吗?”太平公主笑道,“我以往经常穿着铠甲戴上武弁,挥舞横刀和盾牌领着一群舞伎跳起《秦王破阵乐》的大军舞呢!我还叫手下的宦官与宫女扮成两方军队,指挥过他们打仗呢!另外,我不是还和你一起去shè箭打猎过吗?” 薛绍哈哈的笑了,“想不到殿下还真是有尚武的习好!” “我李家起身于尚武的关陇贵族,我祖父太宗皇帝陛下横扫千军所向无敌!”太平公主颇为自豪的道,“我既然是大唐李家的女儿,就必须是个尚武的公主!” 薛绍微然一笑,“巧了,我也尚武!” 太平公主不无钦赏的看向薛绍,“我倒是记得,你颇有一些身手!” 是指“托塔天王式”吗? 薛绍笑了笑,“闲来无事,我确实请些武师教过我一招半式。但武艺练到再好也只是匹夫之勇,最多只是十人之敌、百人之敌。我倒是要当一名万人敌的将军!” “将军?”太平公主眼睛发亮展颜而笑,“将军好!” 上官婉儿在一旁半掩朱唇的吃吃笑了起来。 “不许笑!” “是……” 薛绍见她们二人这一笑一斥,显然是“将军”这个词的背后肯定有些故事。 “殿下,将军怎么就好了呢?”薛绍故意问道。 “将军……当然好啦!”太平公主的表情仿佛有些不大自然,脸上也是微微酡红,“将军威武,雄壮,大气!我若生为男儿,必要当个将军!” 薛绍呵呵直笑,“其实我今ri约了裴行俭,就是想要从他那里学一些军事兵法,将来好做个将军!” “哦?”太平公主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当真想做将军吗?” “莫非殿下以为我,叶公好龙?” 太平公主的脸上臊得有些发烫,“哼,你是在暗骂本宫吗?” “我可没有。” “你就有!”太平公主忿忿的嘟了嘟嘴儿,“我若生为男儿,哼……必然是一员天朝上将!” 薛绍哈哈的大笑,可惜,你偏就少了一些零件! “不许笑!” 上官婉儿在一旁,一直将薛绍与太平公主的每一言每一行收之于眼底,这时插上一言道:“殿下,既然薛公子真有从戎之心,殿下何不助其一臂之力呢?” “哦?”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难不成又让本宫去天后那里替他求官?不可、不可!上次就被骂过了!”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说道:“殿下不是要宴请在京三品以上外命妇么?想必裴行俭的夫人也会要来。婉儿有闻裴行俭伉俪情深,殿下何不转托裴夫人之口让她去替薛公子说项,让裴尚书收了薛公子做门生,将一身兵法倾囊相授?” 薛绍一听,真想跳起来抱着上官婉儿猛亲两口,这种话我早就想说了却一直不方便说,上官婉儿这个“新盟友”真是心思细密、超级靠谱啊! “如此可行吗?”太平公主仿佛也是被说动了,微皱眉头思考了片刻,沉吟道,“裴行俭乃是当今第一名将,他的兵法传至李卫公一身本事非同小可,但却从未听说他有收过门生。裴行俭会愿意吗?……再者,我父皇和母后,又会否同意呢?” “殿下,乞退左右……”上官婉儿低声道。 太平公主手一挥,包括琳琅在内所有宦官侍儿全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他们三个。 “你作何见解?”太平公主问道。 上官婉儿轻声道:“其实至从英国公李勣故去之后,二圣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顶上英国公的位置。同时,也希望有人能够继承裴行俭的兵法韬略。而这一个人,最好是能让二圣彻底放心的!” 太平公主和薛绍一听,同时恍然大悟! 上官婉儿,不愧是天后的贴身女官、机要秘书。他只用了一句话,就隐晦的点明了许多的事情—— 当年武皇后能够成功的打败王皇后被扶正,李世民留下的军国托孤大臣李勣可是帮了大忙的。那时,裴行俭却是和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这两个当朝权臣同在一个阵营,坚决反对“废王立武”。后来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被清除,裴行俭比他们两个还先被扔到了西域,在那里足足吃了十几年的边疆沙子。 因此,就算裴行俭的军事才能不在李勣之下,但也不可能像李勣那样成为二圣真正的股肱和倚仗。直到李勣死了十多年,裴行俭也没有在军事上被派上过真正的大用场。直到几年前裴行俭“意外”的在西域摆平了一场大叛乱,他这个礼部尚书才被加授了一个“检校”右卫大将军渐渐执掌了一些军事。 裴行俭是苏定方的门生,苏定方又是李靖的嫡传弟子。李靖素有军神之称,他的嫡传门生无不是当世乃至千古名将。 裴行俭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这也正是二圣对裴行俭既用且防的原因——本事大,但忠心立场值得怀疑啊!万一裴行俭凭着卓越的军事才能闹出什么动静,如何是好? 所以,正如上官婉儿所说,如果能有一个“心腹之人”够继承裴行俭的兵法,二圣一定非常高兴。先不说学了那兵法能否就真的“所向无敌”,重点是“李靖门生”这一块金字招牌,就足以在军队里享有无上的荣誉与威望。 二圣赋权再加上金字招牌,号令三军那是迟早的事情。 …… 此时薛绍就在想,如果哪天我真的天遂人愿在戎武一途上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上官婉儿,绝对功不可没! “薛郎,你当真想学兵法吗?”太平公主突然说道。 薛绍认真的点点头。 太平公主的眉头稍稍皱起,脸上的轻松笑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凝重与严肃表情,“我没有把握说服裴行俭的夫人,也没有把握说服我的母后。但是……我定会一试!” 显然,太平公主也意识到了这事情当中的微妙利害! “多谢殿下!”薛绍拱手拜了一记。心想,现在太平公主年纪还小并且深居后宫之中有二圣的严密呵护,她既没必要也不乐意参与到那些争斗与yin谋之中。 但是这不代表,她不懂! 对于朝堂争斗与yin谋阳谋上官婉儿显然懂得很多,因为她若不懂就有可能早就死掉了,更别提坐到今天的位置;太平公主从小跟在“黑山老妖”的身边由她亲自抚养长大,耳濡目染的饱受熏陶,她想不懂也难! 一个从小主动jing研,一个自幼被动学习。于是历史上的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都成了赫赫有名的叱咤权妇! …… 下了棋,吃了饭,薛绍告辞而去。太平公主虽是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强留。 “婉儿,我这么做对吗?”太平公主看着薛绍的背影,喃喃问道。 “殿下是指放他回去,还是针对他从戎之事?”上官婉儿轻声的问道。 “都是。” “都对。” 太平公主转眸看着上官婉儿,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你何不爽快点直接就回答我?” “那是因为,婉儿不想敷衍了殿下。必须先要知道殿下何所问,婉儿才会有所答。”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答道。 “婉儿,你真的很聪明。”太平公主看着上官婉儿的脸,说道。 上官婉儿慌忙跪倒在地,“婉儿只想忠心侍主,别无二心!无论婉儿聪明或是愚笨,皆为主上所生、皆为主上所用!” “这很好。”太平公主满意的微然一笑,“起来吧!” “谢殿下!”上官婉儿站起身来,恭敬立于一旁。 太平公主寻思了片刻,说道:“你说,本宫若去游说裴行俭夫妇收下薛郎做门生,有几成胜算?” “……不到三成!”上官婉儿如实说道。 “若是换作游说天后,请她出面达成此事呢?”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表情更是堪忧。 “其实本宫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难办。”太平公主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表面看来只是收个学生;实际上,牵扯的事情太多了!……我毕竟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公主,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的朝政。突然一下要去办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感觉有些心里没底!”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你可有计策?” “如果是裴行俭主动要收薛公子为门生呢?”上官婉儿道。 “如何办到?”太平公主问道。 上官婉儿轻声道:“公主莫要小看了薛公子,他既然敢于主动去接触裴行俭,定然有他的道理与把握。公主要做的就是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大包大揽的完全替他cāo办。婉儿打个比方,如果公主真的去请天后出面强行下令,婉儿估计会适得其反激起裴行俭的反感与抗拒,反倒帮了薛公子的倒忙。其实摆明了说,薛公子真正要从裴行俭那里得到的,并非是写在纸上的那些白纸黑字的兵法,而是一个‘李靖传人’的响亮称号!” 太平公主若有所思缓缓的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亮嘴角儿一扬,“本宫,好像有办法了!”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0章 非凡之物 裴行俭将手中的青竹鱼竿一甩一抛,姿势动作颇为熟练与轻巧。鱼钩在空中划了解个漂亮的弧线,飘然落水。 抛下钩,裴行俭在小马札上坐了下来。旁边依旧有那个青年打着伞。 “尚书,那薛绍仿佛是要失约了。”青年道。 裴行俭淡然道,“不会。” “何以见得?” “此人器识非凡绝非轻佻之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料定他必来!”裴行俭说道。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从尚书归朝之后,宫中屡次宴请夫人;今日又得了太平公主的请柬,相约夫人明日芙蓉园怡心殿赴宴。尚书,那莫非是薛绍的意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行俭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何必庸人自扰,只管钓鱼吧!” “是……” 裴行俭突然一下拉起鱼竿,竿尖弯沉有鱼上钩。 “哈哈,看来今日运气颇好啊!” “尚书,这是条大的!” 二人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一条四斤来重的大鲈鱼收入囊中,这时石桥边传来一个干净又清脆的女童声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裴行俭呵呵的笑,“来了!” 青年抬头往桥边一看,“这小姑娘煞是可爱!” 妖儿依旧戴着一顶大斗笠赤着一双脚,欢快的跑在薛绍的前面。 微雨淅沥,一方山水如淡墨画卷。四野里一片寂静,妖儿的声音如同轻盈的鸟儿在曲江池的上空飘舞飞扬。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青年挠了挠头,“尚书,她嘴里都念的一些什么啊?” 裴行俭呵呵的笑,“你呀,真该多读一点书,比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不如!” 青年木讷的脸上现出了一些尴尬的神色,“我能认得几个斗大的汉字,在靺鞨一族当中已经算是很有学问的了。汉学博大精深,太难学了!” “不学无术,还自以为荣!”裴行俭没好气的斥骂,“妖儿方才吟讼的是《诗经小雅》里的篇章。依老夫看,她当你的老师绝对没有问题!” “尚书教训得是……”青年臊得一脸通红。 “二位尊长,我来喽!”妖儿笑嘻嘻的跑到堤岸边,青年连忙上前将她抱了下来。 裴行俭笑呵呵的拿出一个盒子,“来,今日老夫请你吃糖!” 妖儿顿时双眼发亮,“呀,这是江南的桂花饴糖!” “老夫知道你是南方人,所以特意买来江南的糖,喜欢吗?”裴行俭笑呵呵的道。 “我要吃、我要吃!”妖儿欢呼雀跃。 薛绍走下了河堤,“妖儿,你可曾谢过裴公了?” “噢,对哟!”妖儿连忙拜了下来,“多谢裴公赐糖!”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丫头!”裴行俭连声大笑,亲自打开小木盒子取出两颗桂花饴糖来塞进了妖儿的嘴里,“甜吗?” “唔,唔,好甜!”妖儿嘴里塞了个满满,欢喜的连连点头。 薛绍笑呵呵的摸了摸妖儿的头,“去玩吧,别跑太远,小心不要落水。” “我会游泳哦!我能游好远的!”妖儿笑嘻嘻的收下了裴行俭给的一盒儿饴糖,倒也没忘了给三个大人每人分一颗,然后四下玩乐去了。 “尚书,这就是我编译的蓝田秘码本,请过目。”薛绍将本子给了裴行俭。 “多谢薛公子!”裴行俭郑重的接了过来,翻开认真的看了几页,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用这样的加密办法来传递军情,的确是比以往的军情驰报要稳妥得多了。纵横是被敌军截获,也不必担心泄露军机——大善!” “若能让它在军事上发挥一点用处,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欣慰了。”薛绍微笑道。 裴行俭拍了拍那个本子,“好,老夫收下了!但是,如果当真要在军队里用这种方法来传递军情,光是有薛公子和老夫两个人学会,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要事先专门培养一批人学会这种秘码的编译之法。老夫准备启奏圣上,让兵部择选合适的人才来学习此法。等到了出征之时再带上这些人充当行军书令史掌管往来的军情递报,同时还得准备多种密码本。如此,方才妥当!” 薛绍点头笑了一笑,“尚书所言甚是。” 裴行俭微然一笑,说道:“如果圣上恩准了老夫此请,到时候教授密码的事情,还得是由你来操持啊!” “我?”薛绍笑道,“我只是一介检校太官令的闲官,如何去办此事?” 裴行俭不动声色,但眼中闪过一抹精亮的微光,说道:“似薛公子这样身怀异才的青年才俊,理当有个更为合适的职事方能为国家所用,为朝廷建功。老夫会在奏启圣上时说明这套秘码的来历。同时,老夫会在圣上面前请为薛公子另行择选一个合适的职事。太官令?嗬嗬!——老夫怎么看薛公子,也实在不像是一个打理柴米油盐的庸碌之人哪!” 薛绍,心花怒放! 苦心孤诣的一番经营与投资,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如此,薛某就拜谢裴尚书了!”薛绍拱手来拜。 “呵呵,老夫身为六部尚书之一,不遗余力的为朝廷举荐人才也是应当。薛公子器识非凡胸怀异才,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裴行俭抚髯长笑。 “承蒙尚书吉言!”薛绍笑道,“薛某曾经听闻,尚书有一手相面识人的异术,所言无不精准应验。时下为官之人都盼着能让尚书指点迷津,却又害怕尚书说出不好的预言。薛某今日能够得蒙尚书这样的金石玉言,实在高兴!” 裴行俭拍着大腿哈哈的笑,“那都是传闻,不足为信、不足为信!人生一世起落无常,还是得要自己勤谨奋发啊!” “谨记尚书良言!”薛绍笑呵呵的拱手而拜。 裴行俭意味深长的点头微笑,“薛公子出身高贵却能虚怀若谷,才华横溢更兼器识非凡。这样的青年才俊,如今真是罕见了!” …… 上官婉儿奉太平公主之命回了皇宫站在秘书省的衙门入口处,徘徊,犹豫,面带忧急之色。 “这件事情,委实难办!”上官婉儿深吸了一口气,秀眉紧颦。 秘书省收藏保管朝廷一切重要与机密的诏令文书与典册图籍、负责编修重要的法典书籍与国史文书,并下领太史局掌管历法、天候、水文与地理。是一个极其重要与机密的机构,历来都是由帝王亲信的人担任秘书监执掌秘书省。 现如今的秘书监便是天后娘娘的亲侄儿,周国公武承嗣。 上官婉儿想到这个人,就禁不住眉头皱得越紧。 别人或许不知道,上官婉儿哪能不知道情?武承嗣这个人无甚才学而且德行不佳,若非是攀着天后娘娘这根高枝,原本只在岭南流放之地苟延残喘的武承嗣,怎么可能做到三品大员秘书监,并且继承了天后之先父武士彟的周国公爵位? 用“一夜暴富的破落户”来形容武承嗣,再也恰当不过。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对天后吹须拍马阿谀奉诚,背着天后在其他人面前却是一惯趾高气扬耀武扬武。 可是今天太平公主偏就派了上官婉儿来找武承嗣求一件东西,并且求的还是一件“非凡之物”,上官婉儿的心里不得不上下打鼓。按理说,身为天后的贴身女官,她应该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天后娘娘知道。可是太平公主觉得天后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同意,因此特意要瞒着。如果上官婉儿去向天后汇报,那不等于就是出卖了太平公主吗?! 上官婉儿是真为难了!——我固然要效忠于天后,可太平公主也不是我敢于背叛和得罪得起的啊!再加上武承嗣这个人又相当不好说话……这真是一项天大的苦差事! 权衡利弊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后,上官婉儿轻咬银牙闷哼一声,“只好这样了!” 她踏进了秘书省。 武承嗣是天后同父异母之兄长武元庆的儿子。早在天后成为皇后之前,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对待天后母女几人十分刻薄。于是天后上位之后将她的两个哥哥都给贬官举家流放了。后来出于壮大亲族力量的政治需要,天后必须要找人来继承武家的血脉与她父亲的爵禄,于是就便宜了武承嗣。 三十出头的武承嗣其貌不扬,早年曾在流放之地吃尽苦头,因此面貌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要显得老成,再加上读书不多不识风雅,绝对和风流倜傥沾不上半点关系。 但是武承嗣一向固执的认为,自己是相当的风流倜傥。 得知上官婉儿来访,武承嗣喜上眉梢眼冒精光,“上官婉儿可是我姑姑的心腹女官,职辈虽低但身份利害,更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大美人儿啊!” 于是,贵为国公、官拜三品的武承嗣,亲自出迎如同见了天后一样的殷情小心主动来拜,腰都快要弯成了九十度,“恭迎上官姑娘。” “周国公折煞婉儿了。”上官婉儿慌忙回礼,“万不敢受。” “上官姑娘是天后女使,代表的天后娘娘。”武承嗣满面笑容的殷切道,“我参拜上官姑娘,那就是参拜天后娘娘啊!” 说罢,又是一个九十度拜了下来。 上官婉儿眉头一皱,媚俗!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1章 木秀于林 当武承嗣得知上官婉儿的真实来意之后,非但那点花花心思瞬间宣告阵亡,还被吓了一大跳! 上官婉儿说得很轻松,太平公主想从秘书省借几本书来看。 能收进“秘书省”的书绝非等闲,大半关乎于国家机密。可是太平公主要看的书,却是机密中的绝密——李靖兵法! “上官姑娘,孙子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武承嗣神情紧张的说到这里,停了。 上官婉儿平静的看着他,继续呀,在我面前好好的展示一下你的才学。 武承嗣偏就死死的卡在了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脸皮儿都在抽筋,《孙子兵法》开篇的那几句话我以前不是能背的嘛…… “咳!”武承嗣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赔着笑脸说道,“上官姑娘,李靖兵法非同小可。早年太宗皇帝曾命李靖将兵法传授给侯君集,侯君集却向太宗皇帝报怨说,李靖所授兵法不全大有保留,那是对陛下不敬。李靖却说,我传授给侯君集的兵法,已经足够他保境安民护国安邦了。我若教得太多,他日侯君集若怀二心举兵而反,谁能敌之?后来,侯君集果然反了……” 上官婉儿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你继续。 武承嗣的表情更尴尬了,“后来太宗皇帝与李卫公纵论兵法,留下了《太宗与李卫公问对》传世。此后李卫公将兵法悉数传给了李勣与苏定方。此二人都成了军国大臣护国良将。后来苏定方又收下了裴行俭为门生……” 上官婉儿像一个相当合格的倾听者,很有耐心而且面带微笑,你继续。 “反正上官姑娘也不是外人,我挑明了说吧!”武承嗣苦恼的双手一击掌,“上官姑娘身为天后娘娘的心腹,哪能不知天后一直对裴行俭深为忌惮呢?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裴行俭继承了李卫公的兵法,一身本事非比寻常本朝无人可及?他若心怀二志翻云覆雨,那将是大唐莫大的灾难啊!”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然后呢?” “李靖兵法,实则是天大的凶器,绝对不可私自外泄!”武承嗣把脸一板,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除非看到二圣手敕,否则,秘书省绝对不能将兵法传出!” “如此,婉儿就回去向公主殿下覆命了。”上官婉儿轻描淡写的道。 “上官姑娘,你打算……如何回报?”武承嗣有点紧张的小声问道。 上官婉儿用同样公事公办的腔调说道:“如实回报。” “还请上官姑娘多多解释啊!”武承嗣有些焦恼起来。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周国公,婉儿只是一个跑腿的女使,奉命前来办差,如若回报只有两个说法——成,或者不成。如果婉儿在太平公主面前替周国公解释,公主殿下就将怀疑婉儿究竟是她的人,还是周国公的人?如此背主不忠,婉儿必将性命不保。所以,周国公如果想要解释,还是当面去和殿下说吧!婉儿,实在是爱莫能助!” “……”武承嗣咬紧了牙,看那表情真像是要跳起来一把掐死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不敢出卖太平公主,武承嗣又哪敢得罪太平公主呢? 非但不敢得罪,武承嗣还有一门花花心思。朝野皆知二圣在给太平公主择选驸马,武承嗣身为太平公主的表哥,表哥娶表妹亲上又加亲……如果能够娶上太平公主,对武承嗣来说简直就是上了天堂啊! 这件事情,武承嗣曾经委婉的向天后提过,天后也同样委婉的拒绝了他。 当时,上官婉儿可是在场的! 太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 上官婉儿把包袱扔过来,让武承嗣觉得非常之难办和恼火——答应借书吧,二圣追究下来,吃不了兜着走;不答应吧,太平公主说不定就要翻脸! “不如这样。”武承嗣急中生智,“我先去请示天后娘娘!” “请周国公三思。”上官婉儿面带微笑的看着武承嗣,料到你会这样! 武承嗣一听上官婉儿这话心里就明白了过来,太平公主必然是想瞒着天后的。他直拍脑门儿焦躁不安的来回踱起了步子,我若向天后汇报,不就等于是出卖了太平公主么?……不妥、不妥! 上官婉儿这下可就不急不忙了,烫手的山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公主殿下怎会突然想要看李靖兵法呢?”武承嗣纠结又恼火的问道。 “公主的事情,婉儿一个跑腿的使女怎敢多问?”上官婉儿淡淡的答道。 武承嗣郁闷得真咧牙,这该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很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武承嗣心里直琢磨,李靖兵法固然非同小可,但说到底这天下都是李家的,何况是几本兵书?我便偷偷的将书拿去给太平公主看上一眼,再又偷偷的放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料也无妨。太平公主若是知道我担负着天大的干系献书与她,必然对我刮目相看! 能在太平公主那里做下人情博取好感,可是比什么都强啊! “上官姑娘,请随我来!”武承嗣下了决心,就算天后怪罪下来,我终归罪不至死,最多削了我的秘书监之职!——好,我就拿这三品秘书监,去豪赌一把! “周国公,请。”上官婉儿心里乐了,果然不出太平公主所料!武承嗣这个大草包,色胆包天利令智昏! 武承嗣亲自带上官婉儿来到秘书监的禁阁,叫来四名保管钥匙的心腹属官让他们分别打开了一个暗阁四道大锁,再从暗阁中取出一个木匣子,上面贴着一张封条。武承嗣拿起盒子手有点抖,上官婉儿也暗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是贞观朝贴上的封条! 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把奇大的钥匙。武承嗣拿着钥匙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厚砖藏书阁前,打开了一个人头大的巨锁拉开一道铁门,里面摆着一口箱子,箱子上面压着一把剑。 箱子上再有封条,“皇帝禁旨,国难乃开”! 封条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亲笔手书;那把剑,则是他曾经征战天下时佩用过的,大唐天子剑! 站在这箱子面前,就像是面对一头洪荒时代被封印的亘古魔兽,武承嗣和上官婉儿都被吓得有些呆住了! …… 薛绍钓完鱼回家,心情非是一般的美丽。 裴行俭这样的人向来一言九鼎,绝对不会轻易的去许诺他人。既然他主动说了会要请示圣上给薛绍更换“工作岗位”,那就绝对不是在吓唬人。 大唐从开国武德年间起就有成例,令京官五品以上或者各州刺史,每年向朝廷举荐一个人才,称为“举人自代”。因此,就算裴行俭没有被拜为宰相不在中枢理事也没有参政议政之权,但他好歹是三品尚书,给朝廷举荐人才的权力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一次他举荐的这个人,还和二圣的关系很不一般。 薛绍心里清楚,裴行俭有意举荐我,虽然是有看得起我的意思在,但同时也是在主动缓合他和二圣的关系。他知道二圣有意选我为驸马,并且我是皇帝的外甥。二圣如果主动提拔重用我,会有“任人唯亲”的嫌疑,毕竟我此前既没有考取功名也没有道德文章流传于世,更没有半点功劳于朝廷。就算是考虑父辈“恩荫”,我大哥薛顗已是五品刺史与河东县候,怎么也轮不到我。 裴行俭向来就有“慧眼识人、唯才是举”的美名在外,能够得到裴行俭的举荐的人才,就如同是拥有了iso9002认证,那当然是底气十足倍儿有面子的事情了!因此,裴行俭出面举荐于我,既能杜绝了众人的闲话又遂了二圣的心意,尤其能让天后心中暗爽!——天后当然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有才能的人、至少是“听起来”有才能的人! 薛绍心想,别看身兼文武三品、号称当朝第一名将的裴行俭表面风光,但他这个官还真是做得不容易。才华盖世文武双全,却不能得到君王真正的信任甚至饱受猜忌。古往今来无数事例已经证明,帝王心术讲究的是一个“平衡”,要的是臣子之间相互辅助精诚合作又相互竞争相互制衡,那样帝王才能居中驾驭和掌握全局。一但君王觉得手下的哪个臣子没人可以去和他竞争制衡了,那个臣子也就危险了。 正应了那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事太大无人比肩,绝非好事。当年李靖每打一次胜仗就都要被弹劾一次,晚年甚至闭门不出完全不问朝政了,并且写下兵法著作全部交给了朝廷,还先后将本事传给了侯君集、苏定方和李勣,好让太宗皇帝李世民相信他不是天下无双,正是这个道理。 薛绍觉得,裴行俭被真该学一学李靖,把一身兵法和本事都教给我,最好是再多收几个门生! 府里的厨子刚刚把收拾好的鲈鱼上了蒸屉,朱八戒就骑着他的小毛驴兴冲冲的跑到了薛绍府上。 “薛公子,公主殿下有请!” 薛绍哈哈的笑,“八戒,你的鼻子果然生得长嘛,闻到了我府里的鲈鱼香吗?稍安勿躁,吃了晚饭我们再走!” “公子还是别吃了,赶紧去吧!”朱八戒忙道,“公主殿下专为公子准备了一席‘准烧尾宴’,正等公子过去一起享用呢!” “准烧尾宴?”薛绍诧异,“什么玩艺儿?” 朱八戒笑眯眯的道:“公主殿下对公子的事情可算是上心了。殿下说了,公子的烧尾宴非同小可,千万不能草率。于是殿下命御厨张罗了一席大宴,先为公子的烧尾宴做个预验,将来也好依样置办!” 薛绍不禁愕然,这吃饭还兴排练哪?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2章 一力承担 更新时间:2014-02-07 薛绍到了怡心殿的偏殿膳阁,远远就看到一群的宫女宦官在鱼贯出入,一盆盆的菜肴不停被送进阁内。 进去之后薛绍第一眼看到太平公主站在阁堂的正中央,正在挥动云袖指挥那些宫女宦官。 “动作快一点,薛公子就要来了!” “那边,玉露团和甜雪一起放在那边!” “片鱼脍的御厨呢,更衣这么久?去催!” “这是本宫要吃的天花毕罗,放上去!” …… 太平公主指挥若定威风凛凛,很有几分大将军的风范。整个偏殿膳阁内整齐的摆放了二三十张食几,每副食几上摆了至少有三道菜。 简直是半点也不输给一个大型的婚礼宴会现场! “殿下,你这是……”薛绍走进去都有点无语了。 “薛郎,你来啦?”太平公主喜笑颜开,云袖一挥朝堂中一指,“怎么样,本宫亲自操持的烧尾宴,不错吧!” “好是好,但就是太奢侈了。”薛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殿下今天还请了别的客人么?” “没有呀,就我们两个!” “那也太过铺张浪费了!” 太平公主嘻嘻的笑,摒退侍从招了招手示意薛绍跟她走,二人漫步在一片食几与宫廷美食之中。 食香味俱全,无一不是上品珍肴。 “薛郎,今天这里有七十八道菜,你看有哪些是你喜欢或者认为适合的。等到了你要办烧尾宴的时候只管说菜名就行,我叫御厨替你操持。”太平公主有点神秘的低声道,“你放心,母后从小就严格督导我民以食为天还有粒粒皆辛苦,我是从来不会浪费膳食的!” “那这些菜,你打算怎么处理?”薛绍挺好奇。 太平公主神秘兮兮的笑道:“其实,我是一个穷公主。” 薛绍眨了眨眼睛,“殿下仿佛是在答非所问?” “你听我说完,就知道我为何如此回答你了。”太平公主说道,“常言道无钱寸步难行,在后宫里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加明显。就拿我身边的宦官朱八戒来说,他以前只是一个在内侍省打杂的小阉人,至从到了我身边就做了内侍宦官,有了俸料给养。你想,如果他不花钱去打点他上面的关节,这样的美差轮得到他吗?另外,他若是被罚了鞭怠,要是没有一点人面关系或是钱财铺使,人家就能把他往死里打。逢年过节,上头的管事他都要花钱去送礼孝敬;当然,下面的小宦人和小宫女也必须要孝敬他——后宫里,财可通神、财即是命!” “听起来很有道理。”薛绍点点头。 “我身为公主,也必须得要时时处处做人情。我的那些奴婢,非但要养着、还得要哄着!我时常的打赏他们给他们好处。否则他们就有可能阳奉阴违对我不忠心,办起事不尽心尽力,甚至有可能被别人收买。所以,我的食邑田产和二圣的赏赐,大半都赏给了他们。”太平公主说道,“我的吃穿用度全由宫里度支,包括这些膳食在内都不用我自己花钱——所以,我每顿饭都会要许多的菜。吃不完的,我就赏赐给他们!” 薛绍呵呵直笑,“殿下好机智啊!” “嘿嘿!”太平公主窃笑了两声,“赏赐的菜肴有一些他们自己吃掉了,另有一些他们会偷偷的拿到宫外的酒肆去卖钱。正宗的宫廷膳食和御酒,必然是要被高价哄抢的。卖的钱他们就会自己分掉。至于怎么分,就不关我的事了。这些事情我从小就知道;但是,我从来都装作不知道!……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薛绍恍然的点了点头,要不说皇家的人天生就是政治家呢,从小耳濡目染的见多了阴谋阳谋,也从小就在学习御人的权术! “我母后就经常跟我说起,她当年进宫时的种种遭遇。”太平公主挺感慨的叹息了一声,“薛郎,你无法想像我母后当年的日子有多凄惨。别说是那些受宠的有孩子的嫔妃要欺负她、不把她当人看了,就连那些主上强势的宫女和宦官也敢把我母后当奴婢一样的对待!太宗皇帝陛下驾崩后,我母后还去做了几年尼姑!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光阴,我母后全在后宫的阴暗凶险与感业寺的寂寞清苦中虚耗了!……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把我换作是我母后,我能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吗?我会不会早就被人害死了?或者是无法忍受那种无边无际的凄苦与寂寞而自尽了?” 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天后,是个了不起的人!” “你说得对!”太平公主喜笑颜开,“我觉得我娘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她能有今天,全凭自己的抗争与努力才有了无数的奇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薛绍呵呵的笑,这还用你来告诉我?不管后人对你母亲如何褒贬,至少“了不起”这三个字,她是绝对配得上的!! “咦,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了呢?”太平公主用她纤纤玉指拍了拍嘴唇,“背后议论我母后是不对的,是大不敬!不说了、不说了!” “好,那便不说了!”薛绍笑道,“何时开宴,我饿了!” “就现在!”太平公主满面笑容的道,“你快挑吧,想吃哪几道菜就叫掌膳来伺候!” “好。”薛绍在一片美食当中挑了五六个菜出来,荤素搭配。太平公主也挑了几样自己喜爱的美食,倒是没忘了薛绍的建议也挑了两样素菜。掌膳女官将这几道菜各自呈到了二人的食几上,然后跪坐于旁伺候饮食。 薛绍与太平公主分主臣之位而坐下开膳,现片鱼脍与调汤卤的御厨来了两名,就在堂中当场表演起快刀片鱼的绝技。道道寒光如幻影飞闪,片片鱼脍如琼雪落入盘中,整整齐齐都不需要再动手去摆放了。银筷夹起这样的飞雪鱼片沾一些芥末调和的上好卤汁放入嘴中。 绝品美味,无法形容! 薛绍心中感叹不已,这可比我前世吃过的各种日本生鱼片,都好吃了一百倍不止。这难道就是山寨和正宗之间的差距? “薛郎,既然你不饮酒,那我敬你一杯琼香蜜露吧!”太平公主举起了杯子。 “应该是我来敬殿下才对。”薛绍微笑道,“殿下,请!” 二人方才饮下一口,门房来报说上官婉儿回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周国公武承嗣。 薛绍心中一凛,武承嗣?……这人可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大角儿! “他怎么来了?”太平公主面露一丝不悦,“我不就是在秘书省借了几本书么,还犯得着亲自送来表功吗?” “借书?”薛绍好奇的问了一声。 太平公主展颜一笑,笑得还有几分神秘,小声道:“我专程给你借的!” “给我?”薛绍更好奇了,笑道:“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书房里还真是不缺书。殿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嘿嘿,这几本书,你的书房里绝对没有!天下间,也唯有大唐朝廷的秘书省里才有!”太平公主笑得神秘又有些自豪。 “什么书?” “李靖兵法!” 薛绍一时有些愕然,兵法这东西到了21世纪可能算不得什么,网上随便找个乱跳弹框小广告的电子书站就能下载到一大堆。可是这玩艺儿在如今这个时代来说是“兵者凶器”,一般人是绝对接触不到的,可比陌刀和弩这种东西的管制要严了百部不止! 如果还是本朝军神李靖留下来的兵法,简直就相当于是21世纪的核武一类的“大杀器”了! “殿下,这似乎有点不妥当吧?”薛绍说道,“据我所知,李靖的兵法著作曾被太宗皇帝封藏于秘书省,从此再未现世。李靖教授门生都只用口叙,就连李勣和裴行俭也没有见过这些兵书!” “所以,我才一定要取来给你看!”刚刚还在开怀嬉笑有如怀春少女的太平公主,神色间突然平添了一抹“黑山老妖”的神韵,变得诡谲、神秘而且透出几分霸道! “为什么?”薛绍惊讶又不解的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一个皇族外戚七品闲官,没事去读李靖兵法……这可比萨达姆玩大杀器,还要作死一百倍不止了! “你不是想当将军么?”太平公主神采飞扬,眼神都更加湛亮了几分,“李靖兵法的传人会是最好的将军,就像裴行俭那样!——不,你会比裴行俭更加出色!” 薛绍从来就不笨。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深吸了一口气,薛绍眉头轻拧眼神深深的看着太平公主,心里的滋味变得复杂起来,寻思道:私下妄动李靖兵法的凶险与利害之处,太平公主必然知道。尽管如此,她仍然担起干系给我拿来这些兵书让我读,目的就是帮我靠拢裴行俭,助我踏上戎武之途! “殿下,多谢你的美意成全。臣……十分感谢!”薛绍凝视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迎着薛绍的眼神,芳心如鹿玉面泛红,轻声道:“我觉得,我总该为你做点什么。原本我可以给你官爵名利,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就算你勉强收下了,你也不会真的开心。” “殿下,多谢!”薛绍深呼吸了一口,“但是李靖兵法可以说是当今天下第一凶险禁物。殿下还是……” 太平公主突然一挥袖打断了薛绍的话,“你就说,你是否真的想要从戎?” “想!” “那你便读了这兵书!就当是本宫逼你读的!你若不读,我就马上赐你毒酒!”太平公主眉宇一沉,原本温婉如玉且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徒增几股纵横英气,硬镪镪的说道——“你只管读书。除此之外,纵然是天大的干系,自有太平公主来一力承担!”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3章 极大羞辱 更新时间:2014-02-08 武承嗣站在怡心殿外等了多时,倒也不急不忙。他将那个装着兵书的青布包袱放在自己脚尖前,不许任何人去碰一下。然后,他开始认真的整理自己的衣冠,还拿出一把小梳子小心翼翼的梳理了一下寸许长的八字须。 男儿无须不美,大唐男子都蓄须。 上官婉儿站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纵然这么多年来她已经练就了极强的忍耐力,此刻也禁不住秀眉微皱露出一丝细微的鄙夷表情,沐猴而冠! “上官姑娘,孤的仪容,如何?”武承嗣挺认真的问上官婉儿,努力的做出威严与高大的神情。 大唐的国公是可以自称为“孤”,但这是一个比较狂妄自大的表现,就连大唐的皇帝在许多非正式场合,更多的也只是自称为“我”。因此很少真正有哪个国公会自称为孤,尤其是面对一个没有品衔的年轻漂亮女子。这远比一个家产亿万的阔少在一个乞丐面前炫富要来得轻佻与恶俗得多。 “周国公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上官婉儿回以职业的微笑与职业的口吻,心说你再如何梳理打扮,终究只是个一夜暴富的低贱根骨与庸俗气象,绝没有薛绍身上那种真正属于贵族的卓尔器识与超然风雅! “呵呵,是嘛!”武承嗣还挺高兴。 一名宦官从里面走出来,“周国公,太平公主殿下有请!” “好。”武承嗣从地上抱起那个青布包袱,小心翼翼双手担平了走进怡心殿,如同抱着一件价值连城而且易碎的艺术品。 上官婉儿站在原地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交了差不必再与他站在一起了! “臣,武承嗣参见公主殿下!”武承嗣入殿后低头纳拜。 太平公主朗声道:“周国公免礼,看座。” 左右宦官给武承嗣取来坐榻放武承嗣身前,伸手要去接武承嗣怀里的那个布包,武承嗣一甩头将宦官轰开,满面笑容的看向太平公主正欲开口说话,一眼瞅到了坐在一旁的薛绍,顿时感觉心里猛然一堵!……此人是谁?为何堂而皇之的端在于客席与公主共宴,还是二人单独用膳再无旁人? 小白脸、臭皮囊,纨绔子弟、不肖膏梁、男儿无丑相,长得好有什么了不起? 一股酸水在武承嗣的心里如同井喷一样爆发了出来,突然就成泛滥之势! 薛绍淡然看着他,微微一笑还对他拱了下手。 武承嗣没好气的双眼一眯,笑什么笑,孤与你不熟!! 太平公主看到武承嗣的表情,忍不住嘿嘿的低低窃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周国公为何不坐呢?” “臣……有事禀报!”武承嗣收敛了神情,弯腰下身拱手往前一送,“殿下要的书,臣冒死取来了!请殿下过目!” “噢,有劳周国公了。”太平公主随意的挥了下手,“取来,放下吧!我有空了就随便翻翻!” 随便翻翻? 武承嗣的眼睛都直了,再一次把上前来取包袱的小宦官轰了开去,郑重其事的道:“殿下,此书乃是秘书省第一禁书,干系重大非比小可!殿下千万不要轻易示以外人或是遗失了!否则,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何必如此紧张?”太平公主漫不经心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本宫身为李家的嫡公主,还担待不起几本书吗?” “呃……”武承嗣这下真是被堵了个够呛,只好乖乖的将书交给了小宦官,目送小宦官将书搬到了太平公主的身边放下,感觉就像是被他摘走了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一样。 “周国公,坐。”太平公主伸手拍了拍包袱,婉尔一笑,“你辛苦了,本宫赐你一席入宴用膳!” “多谢殿下!”武承嗣这才坐了下来,恰是与薛绍隔着中庭坐了个对脸。 薛绍云淡风清,武承嗣冷面寒霜。 左右宦官给武承嗣取来了食几与餐具酒具等物,却没有直接上菜。主臣有别,臣子受赐入宴吃的东西,得由主上来赏赐。国公也好三品大员也罢,终究还是臣。于是掌膳女官上前来问太平公主,“殿下,该赐周国公哪味膳食?” 武承嗣下意识的看向薛绍身前的两条食几,上面摆了五六个大菜,不由得心里又一阵犯酸,这小白脸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受赐这么多御菜!一般的王公大臣陪主上用膳,一几三菜算是挺高的恩宠了! “周国公,本宫听闻你喜欢吃鸡肉。”太平公主随手一指,“就赐你吃个鸡吧!” 薛绍差点一口菜汤就喷了出来,鸡……什么? “谢殿下!”武承嗣拱手来拜,心想,还有呢? “给周国公上酒。”太平公主说完这句,好像就没有再理武承嗣的意思了,笑容满面的对薛绍道,“薛郎,本宫敬你!” “谢殿下。”薛绍举杯,与太平公主喝下了一杯琼香蜜露。 武承嗣的脸都涨红了,真想跳起来一把掐死薛绍! 掌膳将一盆鸡取了来,给武承嗣添上了酒。武承嗣忍着怨气强挤笑容,举杯对太平公主道:“殿下,臣敬你!” “好。”太平公主举起杯儿来,笑嘻嘻的道,“不过本宫喝的不是酒呀,周国公不会介意吧?” 你说呢?! 武承嗣的脸再度涨红,主动被人敬酒而用他物代之,是大不敬!酒局上的男人最要面子,何况一个国公? “臣哪能介意呢!”武承嗣笑呵呵的举杯,“臣先干为敬!” “周国公好酒量,再给满上!”太平公主说了这一声,又转脸朝向了薛绍,笑得一脸的温馨与甜蜜,柔声道,“薛郎,吃完饭我们去骑马好吗?” 薛绍微笑道:“殿下,天色渐晚又在下雨,这时候去骑马恐有差池,还是莫要去了。” “我不嘛!我就要骑马!”太平公主小嘴儿一厥撒起娇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薛绍满头黑线哭笑不得,你是故意要在武承嗣面前恶意卖萌吗?按常理来说,武承嗣好歹亲自给你送来了兵书,你至少表面上应该对他客气一点,为什么还要故意刺激和羞辱他呢? 武承嗣握着筷子的手都在抖了,一旁的掌膳女官给他倒酒都吓得有点手下不稳,酒水溢出了杯子洒了一桌淋到了武承嗣的官袍上。 “混帐!!”武承嗣再也抑止不住了,勃然大怒的吼了起来。 “周国公恕罪!!”掌膳女官吓得跪倒在地以额贴地。 “怎么了?”太平公主被吓了一跳,面露愠色的看向武承嗣,居然敢对我的侍儿如此咆哮,是想打狗欺主吗?! “殿下,臣吃饱了!”武承嗣站起身来,拱手对太平公主拜道。 太平公主的双眼略微眯了一眯,“那要兜一点回去吗?” 武承嗣这下慌了,连忙一抖袍跪倒下来,“臣失态无状,请殿下恕罪!” 薛绍在一旁笑而不语,很明显,太平公主今天就是要故意给武承嗣来个下马威! 原因? 或许简单,或许复杂。总之太平公主很不喜欢也很看不起武承嗣,这是显然的! “周国公无罪呀!”太平公主轻松的说道,“本宫只是担心周国公没有吃饱。”“臣确实饱了,多谢殿下挂怀!” “哦,那你退下吧!”太平公主淡淡的道。 武承嗣怔了一怔,目带寒意的斜瞟了薛绍一眼,拱手拜道:“殿下,臣不能退下!” “你还有事吗?”太平公主放下了筷子,有点不悦的道。 “臣有不得已的苦衷!”武承嗣拱手拜道:“这几本兵书关乎军国大事,牵系社稷安危。臣绝不能放任将它们随意处置。殿下要看书,臣就在一旁伺候。殿下看完了,臣还是要将它们取回秘书省妥善封存的。” “不就是几本书嘛?”太平公主不满的道,“改日本宫自会去秉明二圣的,怪罪不到你的头上,放心吧!” “臣不是对公主放心不下,而是对别的一些人……”武承嗣瞟了瞟薛绍,冷哼了一声说道,“公主有命,臣万死不辞,为此也不怕二圣怪罪。但是臣既然是大唐的臣子,就不得不为军国凶吉与社稷安宁来多作考虑。” “你怎么没完没了?”太平公主不高兴了,“难道本宫半夜睡在香闺里看书,你也要在一旁盯着吗?” “臣不敢。”武承嗣拱手道,“但臣可以守在门外以确保除了殿下以外,再没有别的人能看到这本书!而且,此书绝对不可以离开秘书省太久。明日辰时之前臣必须要将它们送回去,否则被别的臣僚发现了,大不妙!” “你!……”太平公主一时气结。 薛绍和太平公主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里都已明白,很显然武承嗣是在存心报负,他很有可能看出了是谁真正要读这几本兵书! “殿下恕罪!”武承嗣拱手而拜言语铿锵,挺像是一个据理力争的忠直铮臣,“臣今日就算是身首异处,也不敢拿军国凶吉与社稷安宁来开玩笑!这几本兵书,时刻不能离了臣的视线!否则,臣宁愿血溅当场,以死勋职!” “好了好了,不必那样夸大其辞!”太平公主忿忿的挥了一下袍袖,“你就抱着这几本书在偏殿候着吧!待本宫用完了膳,再来读书!” “是……”武承嗣冷冷的暗瞟了薛绍两眼,抱起小宦官交来的书,大步走了。 薛绍摇头笑了笑,“殿下,武承嗣与你与有仇么?” “有。”太平公主答得果然。 “什么仇?”薛绍好奇的问道。 太平公主秀眉一沉银牙一咬,面露羞愤之色恨恨的道:“就算他现在贵为国公官拜三品,归根到底只是我李家的一介家奴。再加上生相难看、鄙陋媚俗,却还痴心妄想要做我的驸马――你说,这难道不是对本宫的极大羞辱吗?!” 做驸马?!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英明!”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4章 同仇敌忾 太平公主听到薛绍这一句“殿下英明”,顿时心花怒放! 心心相印同仇敌忾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薛郎,其实我知道我今天这样对待武承嗣,有失厚道,有些过火。”太平公主柔声的道,“但是我必须要绝他邪念,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也绝对不可以存在于他的心中!……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薛绍点头微笑,你刻意当着他的面和我那么亲热,我还能不明白吗?恋爱中的小女生,都喜欢用这一招。安小柔当年就用过不只一次,我为此还和人干过几架。没想到来了唐朝也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后武承嗣定然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武承嗣器识短小心胸狭隘,今ri事后我怕他会为难你。”太平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丝愧疚的神sè,“但是你放心,我会竭力保你的!今ri之祸是我闯下的,我会主动承担一切后果,你不必担心!” “呵呵!” 薛绍笑了,就算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我和武承嗣交恶成仇也是迟早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历史上的武承嗣野心勃勃觊觎东宫想要继承武则天的皇位,一生都以积极铲除拥护李唐的皇族、外戚、忠臣和仕族为己任。汾yin薛氏历来就是李唐的强力拥护者之一,就算不娶太平公主我与武承嗣也迟早是天敌!等到女皇登鼎治世,她最心爱的女儿太平公主的身上就将拥有雄厚的政治资本。娶太平公主,将会成为武承嗣最强烈的政治需求之一! 就算是站在纯粹的男人角度来讲,太平公主是个美人,一个能让天下九成以上的男人夜不能寐孜孜以求的绝sè大美人。 既然已有情份,岂容他人染指?! “你为何憨笑?”太平公主嘟起了嘴儿,有些担忧有些不满的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今天办得有些过火了?” 薛绍微然一笑,“殿下,我是一个男人。” “哦?”太平公主一时没回过神来,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薛绍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蜜水,淡然微笑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私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脸蛋儿变得红朴朴的,眼睛也湛亮起来。 “所以,无论你怎么对待武承嗣,我都不会觉得过火;不管今后他要怎么对我,只管放马过来!”薛绍微微一笑举起杯子,对太平公主道,“殿下,我敬你。” 太平公主拿起酒杯,心神悸漾纤纤玉手仿佛都有些轻微发抖,轻咬嘴唇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绍,一时千言万语顶到了喉咙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殿下,请。”薛绍微笑举杯。 “……好。” 一餐饭吃下来,太平公主居然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甚至有些难以直面薛绍轻松的微笑与淡然的目光。 一个公主,在臣子面前变得有些局促不起来,她感觉很丢人、很尴尬! 武承嗣还抱着那一堆书,在偏殿等着。 两人吃完了饭,就在怡心殿殿外的殿廊间走了一走。 “薛郎,武承嗣想必是看穿了我的意图,再加上已经对你有了敌意,这兵书他肯定会严防死守。”太平公主有些担忧的道,“我们想要把它私留,怕是不大可能了。想让他再次拿出来,估计也是不大可能。他毕竟是国公和秘书监,还是我母后的亲侄儿。我总不能真的从他手上去强抢这兵书。他说明天就要把书放回去,仅仅是一夜的时间……你能读下多少?” 薛绍微然一笑,“那得看他,带了多少书来。” 太平公主不禁愕然,“难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至少可以一试。”薛绍答了个模棱两可,说道,“反正武承嗣已经看穿了我们的意图,也就不必掩饰了。时间紧迫,我这就去读那兵书。能读多少,算多少!” “好!” “另外,我想殿下派上官婉儿去我府上,把我一名小婢接来。”薛绍神秘的一笑,“我读书,习惯了她在一旁伺候笔墨茶水。否则,根本读不进去!” “小婢?”太平公主的神sè间平添一丝酸味儿与jing惕味道。 “她呀,还只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孩子。”薛绍呵呵的笑,将妖儿的来历简单的和太平公主说了一说。 妖儿这样一个童稚未脱的小女孩儿,自然对一个公主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好可怜的小女孩儿啊!”太平公主听完之后非但没了醋意反而还动了恻隐之心,面带笑容的看着薛绍,“薛郎,你是个正直而有爱心的伟岸男子!” “是吗?”薛绍哈哈的大笑。 “讨厌,不许笑!” 薛绍写了张纸条交给上官婉儿让她去接妖儿。月奴这个“管家婆”可不好对付,要是没有薛绍的亲笔书信、再加上她与上官婉儿关系不错,怕是极难有人能从她手上把妖儿给弄出府来。这一对经常打闹的冤家小姐妹,有时候就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月奴虽然经常会“欺负”妖儿,但实际上她是很疼妖儿并且护起短来也是相当之跋扈的。 稍后上官婉儿把妖儿带来了,牵着她朝太平公主与薛绍走来。面对雄奇瑰丽的宫殿,妖儿缩着脖子瞪圆了眼睛,浑身瑟瑟发抖。上官婉儿牵着她,都觉得她手心里有汗。 “妖儿,别怕。你神仙哥哥在那里呢!”上官婉儿轻声道。 妖儿紧张的点点头,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殿下,公子,我将妖儿带来了。” 妖儿一声不吭突然一下跪倒了下来,额头贴在地上身子发抖得厉害。 “你怎么了?”薛绍急忙问道。 “哇――”妖儿突然放声大哭,把薛绍、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这些人都吓了一跳。 “她哭什么?”太平公主惊讶道 薛绍蹲到妖儿身边拍拍她的背,“妖儿,你干嘛这么紧张,还要大哭呢?” “我、我……”妖儿一抽一抽的哽咽,“我害怕!” “难道本宫长得很可怖很吓人吗?”太平公主很郁闷。 妖儿瑟缩的藏在薛绍身后,露出半边脸来用一只眼睛怯怯的看着太平公主,不敢说话,泪流不止。 “妖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薛绍轻言细语道,“你平常很有礼貌的!” “我、我……”妖儿很是有些胆战心惊,小声道,“我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我害怕!我不想死!” 三个人都笑了。 太平公主笑得尤其乐,“傻姑娘,无缘无故的本宫为何要赐你死呢?别哭了,别害怕,赶紧去伺候薛公子读书吧!” “我……”妖儿壮起胆子,舔了舔嘴唇,“我饿了!” 在场的人,集体头上要冒黑线。 薛绍哭笑不得的直摇头,“你没吃晚饭吗?” “婉儿过去的时候,公子府上正要开饭。妖儿姑娘确实还没有吃饭。”上官婉儿吃吃的笑道。 太平公主都乐得不行了,“那里有满屋子好吃的,但凡你挑中的本宫就都赐给你,去吃个大饱吧!” “公主殿下……有、有大肉馒馒吗?” …… 太平公主专门叫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就让薛绍和妖儿在这里读书。她对武承嗣说本宫今ri累了需得早点歇息,就让他二人代为读书明ri再讲解给本宫听! 武承嗣明知道这是借口,也不好当面去置疑公主,否则就真是要撕破脸了。他心想不过是区区一晚上的时间,薛绍能把晦涩难懂的李靖兵法读懂几句?想要带走或是私抄,那是绝不可能! 于是,武承嗣索xing“认栽”并亲自留在了客房里亲自监督薛绍读书。就连房门外伺候的宫女宦官也不可以进来,茶水都由他来转递。 薛绍懒得搭理他,和妖儿一起开始猛读兵书!! 上官婉儿告诉薛绍和太平公主,其实李靖的兵法有一整箱子,有《望江南》、《六军镜》、《玉帐经》、《兵心》等等多部。武承嗣并没有全部拿来,只取了其中一部《六军镜》。 太平公主恨得牙痒痒,这个武承嗣当真狡猾无耻,他还留着其他的一些兵书想要再多卖几次人情吗? 薛绍倒是无所谓,兵不在多在于运用得法,这是特战行业的基本理念;书不贪多,在于触类旁通活学活用。 一部《六军镜》就足有厚厚的六本之多,而且字字珠玑、晦涩难懂。只能是运用速记之法先强行记下来,回去之后再行誊录成书,慢慢去读去理会了。 这些话,当然也是对妖儿叮嘱过了。 两人坐在书案边翻着大部头的兵书,聚jing会神拼命记忆。除了偶尔的翻书声音,几乎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武承嗣不许他们用笔,更不可能让他们把哪一页撕下来夹带而走,因此离在近旁瞪大眼睛盯着他们。 像一个监考老师。 “嘎嘣”,突然一声脆响从妖儿嘴里传出来,薛绍和武承嗣都看向了她。 “神仙哥哥,吃糖!”妖儿拿一粒糖递了过来。 薛绍会心一笑接过糖来放进了嘴里,摸了摸她的头,“专心”。 “你要吃吗?”妖儿拿一颗糖递向了武承嗣。 “拿开!”武承嗣没好气的低斥了一声,“我堂堂的国公,还吃这般贱物吗?” “哼,我不喜欢你!”妖儿不屑的撇了撇嘴,不理睬他了。 “……”武承嗣的脸涨成了猪肝一样的颜sè,这天下都要乱了吗,一个贱婢居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真是岂有此理!!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5章 不与争吠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妖儿像一只小猫蜷在薛绍的脚边,鼻息间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的睡着了。她每天入夜即睡养成了习惯,勉强支撑读完了一本书坐都坐不稳了,薛绍便让她睡了下来。 速记本就极费脑力,再加上熬夜,一般的成年人都撑不住何况是妖儿一个小姑娘。 不过这对薛绍来说,基本上不算是什么考验。记得那时候参选特种部队时经历的“地狱周”,七天的总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还有无数的炼狱式折磨与考验。后来的军旅生涯里,几天几夜不睡觉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中执行任务,更是家常便饭。 相比之下,现在坐在这里安静的看书有吃有喝还有人陪,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享受了。 武承嗣枯坐在一旁无所事事,都要闲淡出鸟来了,简直就像是坐牢一样的苦闷。再一想到自己冒着生死之危拿来的兵书,居然被太平公主拿来便宜这个小白脸,武承嗣就忍不住妒火中烧。再一看到薛绍总是那副云淡风清从容不迫的“鸟样”,武承嗣不止一百次的想要亲手干掉他! 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贵族! 薛绍偶尔会不经意的瞟一眼武承嗣,总能迎到他充满憎恨甚至是恶毒的眼神。不予理会,继续读书。 “我受不了了!”武承嗣终于按捺不住拍腿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并有意在薛绍面前晃来晃去惊扰他桌上的烛光导致光影摇曳,干扰薛绍的视线。 薛绍瞟了他一眼,孰视无睹的继续专心读书。 “来人,取围棋来!”武承嗣跑到了门外叫道。 薛绍冷笑,上蹿下跳瞎折腾! 武承嗣将棋盘往薛绍身边一放,笑得很和善的样子,“薛公子,长夜漫漫枯寂难熬,不如我们对弈吧!” “薛某,要专心读书。” “这一点颜面也不给?” 薛绍笑了一笑,“好吧,周国公,请!” 各执黑白,开杀。 分心二事,虽然会对读书的效率产生一点影响,这对薛绍来说不算什么难事。速记与心算的训练能够同时有效的煅炼左右双脑,不然特种战士到了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既要保证安全又要执行机密任务,从何谈起?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种只在武侠小里的出现的“技能”,对薛绍来说早已是一种本能。 于是,薛绍一手捧书一手执棋,应付得从容不迫。 武承嗣冷笑不已,让你装!看你还能专心读书! 棋行过半二人杀了个难解难分,薛绍故意卖了个破绽让武承嗣赢了这局,也好摆脱他的纠缠。 “哈哈哈!薛公子,你这棋艺有待提高啊!”武承嗣开心的大笑。 倒把妖儿给吓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满是怨愤的盯着武承嗣,看那样子是想冲上去挠花他的脸。 “我讨厌你!” 妖儿最恨的事情,无非是别人抢她的东西吃,再就是睡觉被人吵醒。别说是武承嗣,就算是月奴大早上将她拍醒了让她去煅炼身体,她也是要碎碎念的报怨半天的。 “嘁,你个小贱婢,孤懒得睬你!”武承嗣冷笑了一声,“薛公子,我们继续吧!” 妖儿抹了两把惺松的睡眼,恨恨道:“你没见到神仙哥哥在看书吗,还扯着他下棋,真讨厌!” “你个贱婢,太过放肆!”武承嗣恼了。 “周国公何必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们继续下棋吧!”薛绍摸了摸妖儿的头,“乖,去洗把脸,回来读书。” “噢!……”妖儿爬起身来往屋外走,到了门口对着武承嗣的后背瞪眼撇嘴吐舌头,“丑八怪!讨厌的人!” “你!……”武承嗣气煞了,爬起来就要去追打妖儿。 薛绍一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淡然微笑道:“周国公,到你下棋了。” 武承嗣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个千钧之力的铁钳给夹住了,奋力抽拔也拔不出来。 愕然! 武承嗣瞪大了眼睛看着薛绍,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副文弱之相的小白脸,却有这么大的力气!! “请。”薛绍松开了武承嗣笑呵呵的对着棋盘中一指,又把眼睛挪到了书本上。 武承嗣的心里本能的有些略略犯怵,莫非这人深藏不露有一身武功?……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与他一般见识了!否则他若是在这密室里一把将我掐死,可就太不划算了! 于是二人继续下棋。 妖儿洗了脸回来了,顺便还带回了一盏松玉桂花糕来,也不知道她从谁那里弄来的。 “神仙哥哥,饿了吧,吃糕!”妖儿拿起一块糕来递到薛绍的嘴边。 熬夜到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薛绍笑呵呵的吃了一块,味道很不错。 武承嗣瞟了他二人一眼,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晚上在膳食阁里堵气没有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于是伸手就来拿。 妖儿一把将食盏抱进怀里,“不给你吃!这是我的!” “……”武承嗣的脸都要绿了! 薛绍忍着笑,“妖儿,不得无礼!” “噢!”妖儿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食盏,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身前,瓣了半块松玉桂花糕来递给武承嗣,“呶,给你吃!” 半块!! “拿开!!”武承嗣真想跳起来当场掐死妖儿! “哼,不吃就不吃,我还嫌少呢!”妖儿满不在乎的自己吃下了半块糕点,读书去了。 武承嗣深呼吸了一口,脸上已经是一片酱紫sè,我堂堂的国公,居然被他二人连番羞辱!真是气煞我也! 薛绍瞟了瞟武承嗣,他的怒火都快要把胡子烧焦了。 薛绍淡然一笑,无所谓,天敌就是天敌。如果不是你死我活,就不叫天敌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cāo心得罪了他、或是激怒了他? 继续下棋,直到天明。 薛绍已经看完了四本书,妖儿看完了她的第二本。还有时间,保险起见薛绍把妖儿那两本也大致翻看了一遍。 在此期间,薛绍连输了八局棋给武承嗣。 武承嗣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尊严,看到窗外天明,他哈哈大笑的拍腿而起,“时间到了,孤要把书带回去了。” “多谢周公国。”薛绍淡然的微笑,还对他拱手拜了一拜。 “不用谢孤。若不是看在太平公主的面上,别说是李靖兵法,就是一页草纸,孤也不会给你!”武承嗣冷笑,一把从妖儿手里将一本书抢了过来,砸进了包袱里。 “哼,讨厌的人!”妖儿不屑的撇嘴。 薛绍呵呵的笑了笑,不置一辞。 “你的棋,真该好好练一练。”武承嗣抱起包袱往外走,鄙夷的摇头冷笑,“孤都觉得,胜之不武!” 薛绍笑着拱了拱手,“周国公一路好走。” “哧!”武承嗣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妖儿盯着武承嗣的背影直吐舌头,“这个人好讨厌!” 薛绍笑呵呵的摸妖儿的头,“你看的书都牢牢记住了吗?” “保证一字不差!” “好。”薛绍道,“回家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把你记下的东西,都抄写誊录下来。” “是!” 薛绍叫人去请上官婉儿,让她送妖儿回家。 上官婉儿到了房间里牵上妖儿的手,笑道:“薛公子适才输了八局棋给武承嗣?” “没错。”薛绍微笑,“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上官婉儿笑道:“他一路出去逢人便说,婉儿岂能不知?” 薛绍哈哈的大笑。 “麒麟不与土犬争吠,薛公子,好风雅!”上官婉儿拱手拜了拜,“婉儿钦佩!” “哈哈!”薛绍大笑,“这话我听得舒服!”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只不过,武承嗣为人yin鸷而狠毒,向来是睚眦必报。公子以后,还需得多加小心。” “多谢姑娘提醒,我会小心的。” “婉儿告辞。” 薛绍走出了怡心殿在殿前的绿树草丛中散散步,伸手踢脚的活动活动,呼吸一点晨间的新鲜空气。隔得稍远听到有剑啸呼斥的声音,薛绍走出几步看到花圃间有人在练剑。 琳琅姐妹。 剑如飞花,幻影如仙。两个身段儿窈窕的年轻美人儿在花丛绿叶之间翩跹如舞,如一道闪亮的风景。 不过,薛绍看出了那一片旖旎风光之中的森森寒意。 相比于月奴那一手源自少林的达摩剑法,琳琅的剑法显得更加细密柔韧如绵里藏针。前者走的刚猛凌厉的路线,后者则是典型的yin柔诡奇而且讲求两个人的配合。 琳琅姐妹这一对双胞胎,或者真能心意相通。看她们二人舞剑,就如同是一个人的两条手臂那样,搭配得天衣无缝行云流水。 二女练过几招看到了稍远处的薛绍,一同收势走了过来,抱剑而拜,“见过薛公子。” “好剑法。”薛绍微然一笑,“公主可曾起床了?” “公主一般都要睡到已牌时分。” 那就是要睡到中午了。薛绍摇头笑了笑,“那看来我怕是等不到公主殿下起床了。她中午还要宴请外命妇,更没有我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家了。待公主起了床来,麻烦你二位帮我通报一声,就说薛绍告辞回府了。” “是。”琳琅整齐的抱了一下拳,答得简短利落。 薛绍点了点头转过身正准备走,琳琅二人突然走到薛绍的身前,将他拦住了!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6章 歹人奸计 薛绍知道她二人不会有恶意,于是站定了微笑道:“怎么了?” 琳琅姐妹俩对着薛绍跪了下来,也不说话,伏跪于地稽首大拜。 “不必如此,起来吧!”薛绍摇头笑了笑,这两人应该是在正式答谢当初在禁苑射猎时的,救命之恩。 “我姐妹二人,欠公子两条性命。”琳琅同声道,“他日,必有回报!” “你们好好的保护公主就可以了。”薛绍微然笑了一笑,“我该走了,再会。” “恭送公子!”琳琅跪在地上,直到薛绍走远了方才站起来。 姐妹俩同时看着前方薛绍远去的背影,如同跟自己说话一样―― “他是真正的贵族。” “只有他才配得上公主。” “武承嗣是小人。” “小人会要害人。” “不如我们一起暗中相助公子?” “正合我意!” 薛绍回了家里先洗了个澡然后就躺下睡觉,准备补回了精神再来誊写《六军镜》。 …… 武承嗣把兵书藏回了秘书省,一腔怒火与怨气死活按捺不下,在官署里寻人过错骂了一阵仍是不解气,便差人将自己的叔伯兄弟武三思给叫了来,一起商议对策。 武三思是武承嗣的亲叔叔武元庆的儿子,兄弟俩人一同被天后从外地招回继承武家血脉并委以高官厚禄,武承嗣直接继承了周国公官拜秘书监,而武三思则是官拜从三品右卫将军,兄弟俩同时一夜暴富由枝头麻雀变作了天上凤凰。 想起自己这个堂弟,武承嗣还多少有一点嫉妒――就和那薛绍一样,武三思年轻而且英俊,喜好风流而且会吟诗作赋。要不是长幼有序的缘故,武三思多半会比武承嗣更受天后的宠信与重用。 一根藤上两颗瓜却被人厚此薄比,兄弟俩人私下里有些竞争和攀比是再所难免。但是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武承嗣觉得自家的兄弟还是值得信任与合作的。 武三思来了秘书省,听武承嗣说完了昨晚之事,当下也是忿然,“那薛绍虽然是李家的外戚贵族,但他父母早已双亡、兄长也不过是个外官刺史,区区一个破落户竟然如此嚣张?!” “可不!气煞我也!”武承嗣怒气四射,“绝不能让他娶了太平公主!今时今日他就如此嚣张了,改天等他做了驸马,还有我等兄弟出头之日吗?” “对啊,千万不能让他娶了公主!”武三思附合道,“那岂不是坏了兄长好事、坏了我武家大事!!” “太平公主……必须是我的!”武承嗣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当今二圣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女儿,从小受尽万千宠爱更是姑母的心尖之肉,谁娶她都将一飞冲天无可比拟!” 武三思眯着眼睛嘿嘿的笑,“更何况,太平公主还是个绝色美人儿呀!小弟是曾见过一两次,那脸蛋儿、那身段儿,让小弟都忍不住心头火起……” “闭嘴!”武承嗣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那是你该议论的吗?” “大哥责怪的对,是小弟鲁莽了。太平公主迟早该是小弟的嫂嫂呀!”武三思笑嘻嘻的拱手来拜。 “别废话了,想法子,务必整死薛绍!”武承嗣咬牙道,“就算整不死他,也必须弄废了他的婚事!” 武三思摸着下巴寻思了片刻,诡谲的嘿嘿一笑,“大哥,小弟日前在平康坊玩乐之时,曾经听闻坊间在流传一首诗作。” “你就知道吃喝嫖赌!”武承嗣没好气的斥骂,“我在与你商量正事,你没来由的说这些干什么?” “大哥稍安勿躁,听小弟说完嘛!”武三思不急不忙,笑眯眯的道,“那首诗作在声色之地广为流传,据说是京华名妓张窈窕写给薛绍的……情诗!” “哦?”武承嗣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这里面有何文章可作?” “淡淡春风花落时,不堪愁望更相思。无金可买长门赋,有恨空吟团扇诗!”武承嗣摇头晃脑的吟诵起来,“大哥你听,多么的缠绵悱恻、欲语还休啊!” “我对诗赋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武承嗣有些羞愤的瞪了他一眼,“说正题!” “嘿嘿,大哥不要心浮气躁嘛!”武三思拍着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笑道,“如果我们想办法,让太平公主知道张窈窕和薛绍的事情,你说,会有什么结果呢?” “那又如何?”武承嗣不解的道,“男人拈花惹草狎妓风流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张窈窕不过是一个妓女,她能兴起什么风浪?” “所以说,大哥你不解风情,不懂女人之心。”武三思嘿嘿直笑。 “你有必要这样挖苦我吗?继续说正事吧!”武承嗣没好气的瞪了武三思几眼,越加的羞愤和气闷。 “爱恋中的男女,都是非常小心眼,而且嫉妒心极强的。”武三思说道,“尤其是太平公主,天之骄女而且年纪又小,她绝对忍受不了薛绍还有其他的女人。” “我看未必。”武承嗣撇了撇嘴,“李家人对男女之事,一向很看得开!” “大哥,如果让你知道你的爱姬和别的男人睡过了,你当如何?” “那是两码事!!” “大哥,息怒、息怒!小弟只是打个比方!”武三思连忙呵呵的赔着干笑,“小弟听闻,今日太平公主在怡心殿宴请京官三品以上外命妇,要是有人在这时候把张窈窕的这首诗作献上,然后当众将薛绍的这一段风流韵事说了开去,一个帝国公主与一介娼妇同爱一人共侍一夫,小弟估计……” 武承嗣双眼放亮猛一击掌,“如此,则可行!!” …… 怡心殿午宴行进过半,在场虽然全是一些妇人但也不乏酒量好的,彼此推杯换盏倒也欢快。再加上太平公主将两箱子文胸赏赐了下去,一群妇人试穿了文胸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一团,席间的气氛很是欢愉。 太平公主高坐在正席不时有人向她敬酒道谢,心情也还不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妇人们开始接手相传一张纸笺而且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的还下意识的瞟一瞟太平公主,神色颇为诡异。 “婉儿,去看看。”太平公主查觉到了异常。 上官婉儿下到席间将命妇们竟相传递的一张纸稿找到,打听了一番,顿时脸色紧绷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 “婉儿,还不回话?”太平公主看到上官婉儿神色异常,更是怀疑。 上官婉儿只好硬着头皮,将纸稿交给了太平公主。 “淡淡春风花落时,不堪愁望更相思。无金可买长门赋,有恨空吟团扇诗……这诗写得不错嘛,何人所作?”太平公主读了一遍,夸赞起来。 原本,这样的宴会上有些诗作传抄与问世,是很正常的事情。诗作如果得受到了主上的欣赏还会有赏赐。可是太平公主这一问,席下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太平公主更加狐疑,声音一沉,“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儿头疼不已,低声道:“殿下,不如请移偏殿,私下再说?” “就在这里说!”太平公主恼火的拍起了桌子,“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满堂更是静作了一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针掉到了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上官婉儿苦恼的皱起了眉头,频频示以太平公主眼色。 太平公主越加恼火,“再若不说,将你杖责出去!” “是……”上官婉儿心中重叹了一声,如此一来,便是中了歹人奸计啊! 原本上官婉儿还想将太平公主请到僻静处向她解释分析一番,但是眼下当着这么多人,上官婉儿也不好公然为薛绍开脱或是说情。众目睽睽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这首诗作的来历向太平公主说了清楚。 太平公主听完后,没有发怒也没有声张,只是脸色变成了一片煞白,两个拳头在衣衫下面紧紧握住,指甲都快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满堂的命妇都看着她,眼神各异,有担忧,有惊讶,也有不怀好意的鄙视与嘲讽――大唐的公主,居然和一个娼妇共侍一夫吗? 这些眼神,就如同一把把的利刃刺在了太平公主的心上! 滴血!…… “本宫突感身体不适,诸位只管饮宴,本宫下去稍作歇息。婉儿,你留在这代为本宫招待!”说完这句,太平公主就起身快步走了。 在场所有人都目送太平公主离去,没人敢说一句话。 琳琅快步跟上太平公主离开了膳食阁,看到她越走越快,并且嘴里不停的在念叨―― “我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琳琅!!”太平公主突然一记大喝。 “奴婢在!”琳琅双双上前。 太平公主站定,瞪圆了眼睛大喘气,胸脯都在剧烈的起伏,“速去平康坊找到一个叫张窈窕的妓女,不必多问一剑杀了,回来重重有赏!” “是!” 唯命是从,是琳琅唯一该做的事情。至于太平公主为何突然要杀张窈窕这样一个妓女,不是她们该过问的事情! 太平公主提着裙裾几乎像是逃命一样的冲进了自己的寝宫,一头扑在自己的睡榻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号淘大哭,歇斯底里! “薛郎,你为何要与卑贱而肮脏的妓女有染?” “你仅仅亲过我一次,我将那一个亲吻视作今生最珍贵、最伟大的礼物!” “可是你却和张窈窕如此那般……你都亲过她多少次了?” “现在众所皆知,我太平公主爱上了一个,曾经被张窈窕这个妓女爱过的男人!!” “薛郎,你可知……我的心都要碎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7章 如有来世 白天的平康坊,虽然不像晚上那样香艳旑旎风月无边,但也不乏热闹。大唐的妓女有官妓和私妓之分。官妓有官府的统一造册和收税管理,她们虽然是贱籍之人但也是“纳税子民”可以享受法律的保护。有些当红的妓女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颇受王公贵族的青睐。 像张窈窕这种配得上“京华名妓”级别的,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了。想要得到她的垂青,首先除了要有足够的财力,还得是她能看得顺眼! 今日张窈窕就在自己精致的小别院里,宴请三个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唐人狎妓,床第间的欢娱并非是全部,尤其是和张窈窕这样才华横溢的名妓相处,更多的是追求一种风雅与时尚。 三个青年诗人加上张窈窕四人,同坐在一条小溪边的花间草地之上,玩起了曲水流觞吟诗作赋。香鼎袅袅琴铮悠扬,四人非但没有衣衫不整,反而一个比一个优雅闲定。 蓦然间,小别院的门口传来妇人的大叫,“姑娘、姑娘,你们有何贵干?!”“干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窈窕惊问道。 混得稍好的官妓都会认个老鸨当“干娘”,让她帮忙打点门户、联络生意。一般人则会称这种老鸨为…… “爆炭,何事惊慌?!”三名青年闻声都惊坐了起来,只见迎面走来两个白衣女子,漂亮婀娜倒是罢了,两人同时冷面寒霜而且手中提剑,迎面而来一股杀气逼人! 众人心里一寒同时又有了一阵眼花的错觉,两人一模一样? “护丁、护丁!”五十来岁的老鸨惊慌的大叫了起来,几名龟奴打手模样的人提着哨棒从四周冲了过来。 “你是张窈窕?”琳琅全然无视了所有人,站在张窈窕的面前沉声问道。 “我是。”张窈窕站起身,如弱柳扶风般款款走到琳琅的面前,“二位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取你性命。” 话刚落音两把长剑出鞘,众人却听到一声“咣”的剑吟之声。 三个青年诗人都吓了大跳,“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凶悍的护丁则是直接挥起哨棒就打了上来。 琳琅各出了一脚,瞬间将四五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放倒在地再也起不来身,“只杀张窈窕,余者不问!再有阻拦者,杀无赦!” 三名青年诗人,全部吓得浑身筛糠大气都不敢再喘了。 “姑娘,二位姑娘饶命啊!”老鸨哭倒在地死命磕头,“我等贱籍人家从来只是卖了性命拆了皮肉求讨一口饭吃,从来不敢开罪了谁啊!” “干娘,不关你事,你也不必哀求了。”张窈窕安静的站在琳琅面前,直接面对着她们的剑锋淡淡的道,“三位郎君也请速速离开,莫要因我而受殃。” 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诗人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硬充好汉,仓皇的跑出了院子,又回过身来藏身于院子拱门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 张窈窕侧眸看了那三人一眼,垂下眼睑,轻轻的幽叹了一声,“果然是妓子无情、嫖客寡义。诗文再如何慷慨磅礴,终究只是一番书生义气!” “闭眼。”琳琅的声音里,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张窈窕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琳琅刚要递剑上前,手中的动作整齐一滞,剑尖在她咽喉半寸前停住了。 笑? “窈窕沦落娼门,早该一死求得解脱。”张窈窕对着剑尖,不退不避平静的道,“我看二位姑娘不像是草菅人命的江湖草莽,倒像是翻手为云的官门中人。你们应该知道,就算是死囚也有一碗断头饭可吃。” 琳琅姐妹俩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你没有。” “我不需要断头饭,我只想死个明白。”张窈窕说道,“谁派你们来杀我的?“这不是你该问的。”琳琅的声音再度冷了下来,“闭眼,安心上路。” 张窈窕微然一笑,“是男还是女,这终归是可以说的。我听到了也无非是带到地下,与二位姑娘无碍。” “女。” “多谢!……既然不是他要杀我,那我可以安心上路了!” 张窈窕第三次笑了,眼圈泛红,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了出来,“如果有一天你们见到了那个男人,请你们告诉他,妓子,或许也是有情的。” “你说谁?”琳琅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一个原本我不该遇上,偏却遇上了的男人。”张窈窕再一次微笑,眼神十分柔和的看着琳琅,“你们迟早会知道,他是谁。” 琳琅姐妹错愕的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点隐隐不安的感觉。 “如果遇上他真的只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还会相当的致命……”张窈窕深呼吸,眉头重重的一拧。 “来世,我希望还可以遇到他!” 琳琅同时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希望那时候,张窈窕不会再沦落娼门!” 琳琅同时深呼吸……怜悯,不应该出现在我们这种人的脑海中! 张窈窕闭上了眼睛,“动手吧!” “张窈窕,安心上路!如有可能,我们会把你的话原样带到!” 剑光! 血光! 两把长剑同时穿胸刺喉而过,这样,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 琳琅快如闪电的同时拔剑回鞘,我们的仁慈,最多只能到此为止。 …… 薛绍睡了一觉醒来用了些饭菜,把妖儿叫来一起坐到了书房里开始誉写《六军镜》。前段时间薛绍颇费了一番精力磨制“钢笔”笔尖,失败多次之后总算略有小成。虽然这笔尖不是高端合金远没有后世的那么好用,但总算比毛笔的书写要迅捷而快速了许多。 妖儿对钢笔充满了好奇,戳破了很多张纸之后,她总算是能把字写到可以辨认了。 薛绍写了一阵觉得手酸,只能停下来稍作歇息。他不由得感叹,我还只是默写文章就这么辛苦了,那些网络小说作者每天都要写上数千上万字,该是如何做到的?那简直是生命的奇迹啊! 他正要再度开始下笔书写,有人噔噔噔的跑上了楼来,脚步十分仓皇。听那脚步声有些沉重和拖沓绝不会是武艺不俗的月奴,该是个男人。 薛绍放下笔,房门被拍响,李仙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薛兄、薛兄,出大事了!” “门没关,进来。” 李仙缘一头闯进来,满面惊恐,“张窈窕被人杀了!” 薛绍惊愕的一下睁大眼睛,“妖儿,你去卧房誉书。” “噢……”妖儿拿起书笔,连忙走了。 李仙缘急忙掩上门,抓住了薛绍的袖子,“两、两个女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白衣的女人!两、两把剑,一剑刺喉,一剑穿胸!当场就死了,好多人眼睁睁的看着,没人敢拦!据围观者传出话来,她们像是官门中人!” 琳琅! 薛绍心里猛然一堵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李仙缘惊悚的看着薛绍,“薛兄,看来你猜道杀人者是谁?” “你莫非就猜不到?”薛绍双眉紧拧握拳于身后,表情变得十分严峻起来。 李仙缘一掌拍到额头上,重叹一声“哎!!” 李仙缘可是一点也不笨,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如此太平盛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闯到别人家里去当众杀人的,绝非江湖匪类和地痞流氓,甚至不会是一般的权贵人家!……再者被杀的人是张窈窕,一个仅靠皮肉与诗文混饭吃的京城娼妇,又能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 “薛兄,她……她为什么要杀一个娼妓呢?”李仙缘摊开双手,既纠结又苦恼好像还有几分痛心的叫道,“为什么?小生当真是想不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薛绍摇了摇头,悠长的叹息了一声,牙关紧咬,骨骨作响。 “她犯得着和一个娼妓争风吃醋吗?”李仙缘连连摇头重声叹息,“再说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别再说了。尤其不要再公开去说。”薛绍淡淡的道,“除非,你想死。” 李仙缘吓得浑身一颤,“不至于吧!” “很至于。”薛绍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笔,连续的深呼吸,在纸笺上开始书写。 李仙缘不禁愕然,“薛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能坐得住?!” “安静的写字,能让一个人的心境变得清明和冷静,从而拥有思考的能力,想出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薛绍一边沉稳的书写,一边说道,“暴怒与冲动,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临大事而有静气,薛兄好气度!”李仙缘惊道,“但是,但是——张窈窕虽是一介娼妇,但她好歹和你一夜无妻百日恩,现在就这样被杀了,你不去做点什么?” “我若不出现,她或许还能得个全尸下葬;我这时如果去看她了,她必然尸骨无存,甚至有可能连累一家满门。”薛绍的声音渐渐平静了许多,眼睛里面却是一片湛亮! “呃!……”李仙缘一听,好像有点道理。薛绍如果这时候跳出来悼念张窈窕或是给她收尸下葬,不就等于是赶在太平公主的气头上去当众扇她的耳光吗?那样的确会把事情推向不可收拾的深渊哪! “那薛兄作何打算?”李仙缘急道,“这眼看着麻烦大了,她都下了这样的狠手,下一步会怎么做?” 薛绍淡淡的道:“你是觉得,她会对我动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女人、尤其是小女人、还是皇家的小女人,生起气来那是什么道理也不讲、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啊!”李仙缘都想拽起薛绍来跑了,你怎么还这么八风不动,都要大祸临头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8章 皇族本性 【自动发布又出问题了……】 薛绍放下了笔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 “薛兄,不如……你出去避一避?”李仙缘惊慌的道。 “胡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躲?”薛绍低喝了一声,说道,“虽然我现在不方便出面悼念张窈窕,但如果这种时候躲藏起来,和鼠窃狗偷的奸贼有什么两样?……这件事情终归要有一个解决的方法,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那些流言再肆意扩散。否则,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李仙缘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当然知道薛绍所说的“那些流言”是什么! 如果长安城里开始流传“太平公主与娼妇共侍一夫还因争风吃醋而杀人”这样的丑闻,无疑将大损皇家声誉……那可就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婚事,也很有可能因此告吹! 想到这里李仙缘是真的害怕了,“薛兄,这可如何是好?你赶紧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啊!” “毫无疑问,太平公主是被人挑唆利用了。她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薛绍重叹了一声,我终究是低估了太平公主的“皇族本性”。在一般人来看,人命大于天,蝼蚁尚且偷生;但是站在她大唐公主的视角,云袖一挥人头落地,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平公主,绝不是头脑简单被人一哄就五迷三倒的小花痴,更不是慈悲为怀滥施人情的小圣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太平公主这个唯一的大唐嫡亲公主,从小就在阴暗凶险的后宫里耳濡目染并受武则天的言传身教,强势、霸道、冷酷、唯吾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皇族本性已经深深的烙在了她的灵魂之中!――否则,历史上的那个叱咤风云的镇国太平公主,从而何来? 张窈窕不过是个贱籍的娼妇,却伤及了恋爱中的太平公主心中最为敏感与脆弱的那一根“少女神经”。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三尺,何况是天之骄女大唐公主? 杀一个张窈窕在太平公主看来不比赐死一个宦官宫女严重多少。气愤冲动之下的人,都容易丧失理智做出不计后果的举动,世上因此有了许多“冲动犯罪”与“过失杀人”的罪犯――何况太平公主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综合起来,太平公主会一怒之下派人杀了张窈窕,就真是不足为奇甚至顺理成章了。这也足以见得,挑唆太平公主用出这一条毒计的人,早已经把太平公主的心思揣摩得相当透彻了。 那人的心机,该有多么的精深与歹毒? “薛兄,你要不要去面见太平公主,去向她解释呵哄一下?”李仙缘慌张的道,“好歹也先安抚了她的怒火,让她不要再杀人啊!” 薛绍眉头一皱,“你是想说,但凡跟我有关系的女人,她都会想杀?”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李仙缘瞪大了眼睛,“薛兄以往有过那么多女人,要是一个个全被她杀了,可就真是越发不可收拾了!” 薛绍背剪双手走到了窗边,拧眉看着窗外的遥远青山,良久的沉默。 正如李仙缘所说,现在是张窈窕,下一个会是谁? 月奴? 妖儿? 虞红叶? “如果太平公主真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我宁愿现在被她一剑刺死!”薛绍沉声道。 “啊?!”李仙缘彻底傻了眼。 “我说这话,意思就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其实很聪明,等她冷静下来她会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挑唆与利用了。”薛绍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李仙缘,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恶意的挑唆与推助,杀的虽然是张窈窕,但目标却是直接指向了我,指向了我和太平公主的这棕婚事。这背后隐藏的凶险,远比一个妓女被杀要厉害得多!” “谁?”李仙缘惊道,“谁还能和薛兄有切齿的深仇大恨,要这样陷害于你?” “武承嗣。”薛绍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推测,只能是他。” “为什么?” “因为他想当驸马。”薛绍三言两语,将那天在怡心殿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跟李仙缘说了。当然,兵书的事情没说。 李仙缘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武承嗣想当驸马,但公主只有一个,那当然只能是害死薛绍或者搅黄这门婚事了! “薛兄,这下真的麻烦大了!”李仙缘紧张的道,“武承嗣是天后的亲侄儿,天后破格提拔重用于他,俨然将他当作了武家的继承人。他想要娶公主,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也就难怪,他要将你置于死地了!” 薛绍牙关咬紧脸皮紧绷,脸上泛起一抹罕见的怒意,“他要怎么针对我,我都不怕。男人之间的争斗,无非是胜者王败者寇。但武承嗣用一条无辜女子的性命来栽害我,也太卑劣了!” 李仙缘感觉浑身一寒,生咽了一口唾沫没敢接话……他这回是动了真怒了! “现在我身边已经很危险了,你还是快走吧!”薛绍突然道。 李仙缘脸色一正,“小生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义气二字还是认得!” “那你愿意帮我吗?”薛绍道。 “我?……”李仙缘苦笑,“小生一介九品司历,能有何作为?武承嗣要捏死我,都不用亲自动根手指!” “我当然不会要你去做那种事情了。”薛绍走到他面前,说道,“去帮我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 “什么事?” 薛绍道:“你先告诉我,张窈窕的尸体现在怎么样了?” “事发之后有人报官,万年县衙已经派人将张窈窕的尸首收进了衙门里。”李仙缘说道,“事发之时的在场人等,都被带进了衙门里问话。” 长安京兆府辖下有两个县,大致以朱雀门大街为界,东侧是万年县西则是长安县。案发的平康坊地处东市和皇城之间,属万年县管辖。 薛绍点了点头,“既然武承嗣有意要害死我,多半就会派人到市井之间散布流言,说太平公主是因妒杀人。所以,绝对不能让案件水落石出,从而坐实了那些流言!” “这……本是事实,该要如何掩饰?”李仙缘苦恼不已。 “律法固然需要公正,但律法不外乎人情。如果真相太过凶险、影响太过恶劣,那么善意的谎言就是必须的了。”薛绍说道,“所以,不能让万年县的县衙动手去查案!” 李仙缘浑身一寒,“薛兄,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或是收买县官吧?” “我如果去干这种事情,倒不如现在直接一刀把自己的脖子抹了来得干脆!”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京城之地遍地王公贵族,我相信那些京兆府衙门里做事的官员,都会懂得一个‘京官难为’的道理。如果是牵涉到了皇戚与高官的案子,他们是不敢擅作主张的去调查和审理的,一般会将案子上交给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去办。像这样的杀人案件,他们会递交大理寺。” “想不到薛兄还熟知律法章程!”李仙缘眼睛一亮,“薛兄的意思是说,想让小生去给万年县衙的人透个口风,让他们别去调查案子,将案子上递?” “没错。这样的事情你总该能办到吧?”薛绍说道,“大理寺的官员平常可以上朝可以接触到二圣,他们远比下面县衙的人要‘懂事’得多。一但他们意识到了案子可能跟太平公主有关、跟皇家的声誉有关,那么,他们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办了!” “临大事而有静气,薛兄当真睿智啊!”李仙缘连续拍着胸口,“没错、没错!千万不能让县衙的人大动干戈的去查案,稀里糊涂的把这件案子的影响力扩大了,更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这件事情薛兄不方便出面,小生去办!我在万年县衙好歹也有一两个结识,这就前去悄悄透个口风!” “还有。” “薛兄还有什么吩咐?” 薛绍眉头微皱,沉声道:“常言道流言止于智者,就算案件的真相能够被大理寺那边压下来,但也需要有人站出来辟谣。民间的舆论和谣言,有时候也是相当致命的!” “老虎打架,谁敢拉劝?”李仙缘苦恼的皱起眉头,“这种时候,谁又敢站出来辟谣呢?这谣,又该怎么辟呢?” 薛绍也是苦笑了一声,“你说得没错,老虎打架,没人敢去拉架――但如果是那两只老虎的虎娘呢?” 李仙缘双眼一瞪,“薛兄是说……天后?!” “除了她,谁还能办到呢?”薛绍深吸了一口气,“归根到底,这是我和武承嗣两个人因为太平公主的缘故,整出来的一棕荒唐家务事。如果事态越演越烈,将会严重有损皇家声威。天后母仪天下,当然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她一定会出面辟谣!至于怎么辟,我相信她自有办法!” “不对啊,薛兄!”李仙缘急道,“这事不能让天后知道!否则她牵怒于你,毁了这棕婚事、甚至要杀你以谢谣言,如何是好?”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你以为武承嗣只会在市井之间散布谣言吗?他的最终目的是整死我、拆散这门婚事。如果他不去天后那里煽风点火,那才是真的不合理了!” “……有道理!”李仙缘的脸色都有点白了,“薛兄,如果事情捅到了天后那里,那可就真是闹大了!说不定,就要大祸临头啊!” “我知道。”薛绍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星光奕奕,“但我这人一向不信邪,除非人头落地,否则我不会就此认命!――李兄,抓紧时间吧,如果能赶在武承嗣的前面将事情的原委真相告知天后,或许大有转机!” “……”李仙缘愕然的沉默了片刻,“薛兄,小生一个九品小官,哪能轻易见到天后?” “我不是请你想办法了么?你在官场上的人脉比我广,捎几句话进去给天后,应该不难吧?”薛绍耐心的相劝,也没有戳穿他。心说这种关键时刻你还敢跟我装,信不信我掐死你? “好吧,小生去想办法!”李仙缘重重的点了点头,“薛兄也别着闲着,既然是要惊动天后,那太平公主那边就不得不下点功夫!再怎么说事情因她而起,我们这些人再如何努力,也敌不过她一个回心转意啊!” “我知道。你去办这些事情吧!”薛绍长吁了一口气,“太平公主那边……我自有计较!” “好,事不宜迟,小生这就去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89章 釜底抽薪 李仙缘走了。 薛绍心中压抑的那股血恨与怒潮仿佛已经到了某个爆发的边缘。他连续的深呼吸,坐了下来继续书写《六军镜》,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认真的去思考解决眼下危机的办法。 前世那么多年的军旅与佣兵生涯,让薛绍养成了一个习惯,越是凶险与危急的环境,越能保持异常的冷静,就连思考的能力也会比平常更加的强横。用李仙缘的话来说,这叫“临大事而有静气”。 因为这个习惯,他一度被几个前世的朋友戏称为“怪胎。”其实不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不这样,他早已是死人。 片刻之后写了没有几行字,薛绍心中已是有了主意。抬头瞟了一眼关闭的书房门口,“进来吧!” 月奴推门进来了,在书桌前的坐榻上跪坐下来,拜倒,“公子恕罪,月奴并非有意偷听公子谈话!” “说吧,有什么事?”薛绍淡淡的道。看到李仙缘那样惊慌的跑来,我又将妖儿都轰走了,如果这都吸引不到月奴的注意力、引起她的大警惕,那她就不是月奴了。 “月奴知道,公子遇到大麻烦了。”月奴抬起头来,混血儿的深邃眸瞳如夏夜朗星一样明亮,脸蛋儿却绷得紧紧的,“公子可有用得着月奴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薛绍放下笔,眼中精光一绽,“那也是我现在,最想去做的事情!” “那公子便下令吧!”月奴一抱拳,目如寒冰沉声道,“公子之事,便是月奴之事!公子之休戚与安危,便是月奴的生家性命!不管是谁,只要他敢冒犯威胁了公子,月奴誓要与之血拼到底,至死方休!!” 啪! 薛绍猛然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差点将那一句“我会亲手干掉他”脱口而出! 毕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他一惯的铁血作风!……可是现在环境已然改变,动手要杀一个武承嗣不比杀那几个西市流氓难多少。可是真要杀了他,薛绍身边的这些人要么从此亡命天涯要么等着一起殉葬,甚至整个薛族恐怕都要罹难! 死的人,就远不止一个张窈窕了! 薛绍这一巴掌拍下来很是猛烈,月奴惶然一惊以为薛绍是在喝斥她鲁莽,慌忙跪伏于地不敢动弹,心中更是惊诧……杀气! 好浓烈的杀气! 公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杀气?这种气息,我仿佛只在义父大人的身上见到过! 虽然月奴的性格远比一般的女子要开朗和坚韧,但毕竟只是个涉世不深、经历稀少的年轻女子,这时看到薛绍如此震怒仿佛还动了杀机,心里还真是有点慌了。 薛绍长吁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慢慢放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舒缓开来……杀一人必获罪,杀万人者称雄! 武承嗣,必须死! 但绝不能是在现在用一把匹夫之刃去杀他!……唯有挥起权力这把红衣刽子刀,才能名正言顺的斩下他的狗头! “公子息怒,月奴万万不敢莽撞!!”月奴跪伏于地,惶恐不安的道。 薛绍看了她一眼,再度轻吁一口气,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免跪,坐好。” “月奴不敢!……只求公子息怒!” 薛绍的口吻变得更加轻松:“月奴,相比于以前你已经理智与沉稳了许多,不枉我一番劝导。我非但不怪你,还觉得挺欣慰。” 月奴这才如释重负的慢慢坐直了身体,秀眉紧皱满怀忧急的看着薛绍,“公子,我们现在该要怎么办?” “替张窈窕收尸、平息谣言或者逃命、发怒、报仇,这些既不是当务之急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薛绍说道:“唯有,釜底抽薪!” 月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还请公子明示?” 薛绍说道:“事件的源头,在于太平公主。解铃还须系铃人,眼前的这个残局,只有太平公主出面才能料理。但我估计她现在还在气头上,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她冷静下来幡然醒悟。太平公主是很霸道很不讲理,但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眼下她受了他人的挑唆与刺激一时冲动犯下这个错。对于皇族的人来说,没有比‘受人利用与被人构陷’更让她愤怒的了。如果我们能将她点醒,那么她所有的仇恨都会转嫁到,挑唆利用她的那个人身上。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好办了!” “公子睿智!”月奴眼睛一亮,“那公子要不要去面见太平公主,将事情说清楚?” “都说了她在气头上,谁去见她都要触个大霉头。”薛绍摇头笑了一笑,“点醒不等同于劝服,我更不可能跑去摇尾乞怜求她回心转意。因此,必须是她自己醒悟、自己真的认识到了事情的曲折利害!” “那……如何是好?”月奴很是纠结,眉头皱成了一团,“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枯等?” 薛绍站起身来踱了几下步子,走到窗边,看到微风吹动窗棱上的一片飘零的柳叶,突然心中一亮,“家里还有冰块吗?” “地窑里还有一些。”月奴很迷茫,“难道公子要去泼太平公主一脸冰水让她冷静?这、这恐怕还是不好吧!” “憨姑娘!”薛绍真是哭笑不得无力吐槽,“走吧,去地窖!” “公子要冰块,月奴去取来便是了。” “别废话了,走吧!” 富贵人家大多会在寒冬的冰雪天气里取一些冰块保存下来,用来保鲜食物或者夏日镇汤解暑。主仆二人来到阴冷的地窖中,月奴取出一大块干净的冰块来,薛绍用刻刀开始雕琢一些东西。 “难怪公子要亲自来地窖,这要是在外面精雕细琢的,冰块很容易就化了。”月奴有点惭愧自己帮不上忙,于是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问道:“公子是要把这东西送给太平公主么?” 薛绍点点头,“稍后你把这东西拿去交给上官婉儿,请她代为转交给太平公主。记住,只能是由上官婉儿来转交!” 月奴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公子,月奴见那上官婉儿颇为聪明与机灵,又和公子比较投契。她应该会和我们一起来对付武承嗣吧?不如公子就请她代为劝说和点醒公主,那或许事半功倍呢?” 薛绍微微的笑一笑,月奴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她的这些道理,太简单也太想当然了! “月奴,你告诉我――上官婉儿是谁的人?”薛绍一边雕着冰块,一边说道。 月奴眨了眨眼睛,“她是天后的心腹女官,应该算是天后的人吧!” “那武承嗣是什么人?” “天后的侄儿喽!” 薛绍点点头,“上官婉儿奉天后之命暂时跟在太平公主的身边效劳,看似对太平公主很忠心,和我的关系仿佛也还不错。但是眼下这件事情涉及到武承嗣,上官婉儿绝对不敢公然和我们站在一起去对付武承嗣。否则,如果天后知道了就会认为,你上官婉儿竟敢轻视与构陷我的亲侄儿,如此的厚此薄彼,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太平公主的人?仰或是,你与薛绍之间有何默契密谋?” “那便是背主作窃了?!”月奴惊诧的捂了捂自己的嘴唇,她做惯了下人,当然知道‘背主作窃’会是多么该死! “没错。”薛绍扬了扬眉梢,“哪怕上官婉儿想要帮助的人是太平公主,是天后心爱的女儿,那也不行!――背主就是背主,没有理由可讲! “月奴仿佛明白了一点……”月奴点了点头,“公子的意思是说,无伤大雅不触及大利害的一些小忙,上官婉儿或许会帮;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上官婉儿只会坚守一个立场――牢牢站在天后一边?” “若非如此,她必死无疑!”薛绍说道,“早年武德皇帝李渊杀了一个原本他一直都很信任也很重用的太原从龙大功臣刘文静,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刘文静经常或公或私的帮助秦王李世民!……帝王的心术绝对非比一般寻常之人。敢有二心对自己不忠的人,越是信任的心腹、越是能干的股肱,危害就越大――就越该杀!” “公子,官场好可怕!”月奴心有惶惶的摇了摇头连声叹息,“都说伴君如伴虎,月奴仿佛是真的相信了!” “上官婉儿跟随了天后这么久,她还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薛绍道“所以千万不要挑明了去说要请上官婉儿帮忙。那样她非但不敢帮忙,我们还会因此而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月奴心里,永远只有公子一人!”月奴突然跪倒下来,声音都透着一丝惊惶。 薛绍哑然失笑,“憨姑娘,说你憨你还骄傲起来了!” “月奴句句发自肺腑!”月奴更慌了,急道,“公子要我生,我便生;公子要我死,月奴马上拔剑抹脖子!” “……”薛绍摇了摇头很是无语,说道:“东西就快做好了。稍后你拿去将它交给上官婉儿。顺便,替我捎几句话给她。” “是!……”月奴这才站了起来,好像感觉有点尴尬脸都红了,悻悻的道:“公子放心,除了公子吩咐的话月奴绝对不会多说半句多话!……月奴很笨,就怕误了公子大事!” “谁说你笨了?”薛绍淡然道,“有些事情不去亲身经历,永远不会真的懂。不置身在局中,也永远不会真的明白……这一次张窈窕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重要的经历,一场血的教训!” 薛绍停顿了一下,眼睛略微一眯看向月奴,“张窈窕的死,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月奴感觉浑身都寒了一寒……公子为何要这样盯着我? “就是……”薛绍深吸了一口气,双眉紧拧,“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张窈窕事件的发生!”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0章 冰冻风铃 【这自动发布真是让人无语了,又跳了一章没发。。。这时候补发了,算是昨天的第二更。】 . 太平公主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伤心的哭泣了多时。没人来劝无人开解,甚至没人敢去靠近公主的寝宫大门。所以她越哭越伤心,简直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皇族威严不容亵渎,公主这样失声大哭是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要是有人敢在这时候不知死活的去劝慰开解撞破了她的尴尬,哪天太平公主想起来了心里一拐扭……吃了不兜着走! 高处不胜寒,越高贵的人往往越寂寞。 所以,上官婉儿和办完事情回来的琳琅都站在离寝宫大门十步开外的地方,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等! 良久。 “琳琅可曾回来了?!”屋里传出太平公主的声音,仍是怒意未消略带哽咽。 琳琅这才上前走到门口,“奴婢已经将事情办妥,在此谨候殿下吩咐!” “去把所有跟薛绍有过瓜葛的女人,逐一查个明白!”太平公主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乖戾气息,“如若走漏了一个,你们提头来见!” 说完,太平公主就捂着嘴闷声大哭起来。 明知道得知了真相会很痛苦,偏又忍不住要去查知真相――迷失于爱海中的许多人,会如同着魔一般的同时憎恨和爱上“虐心”的滋味,就如同有人嗜好致命的毒品! “……是!”琳琅应了诺,姐妹俩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薛公子对我们有救命大恩,此前杀完了张窈窕回来才知道是因为薛公子的缘故,勉强可算作是“不知者无罪”;可是现在又要去对付他的女人,听公主这口气她们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命大于天,虽说是奉命行事但终究是我们亲手所为,今后如何面对薛公子? 老虎打架,真不好掺合啊! 正在这时,朱八戒碎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小跑了进来,在上官婉儿身边耳语了一阵。 琳琅转身正要走,上官婉儿伸手一拦,眼神示意她们在殿外稍等片刻,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月奴将一个厚厚棉布包裹的盒子交给了上官婉儿,“这是公子送给殿下的东西。” 上官婉儿不动声sè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我会转呈。” “公子还有两句话,命我转达给上官姑娘知道。”月奴说道。 “给我?”上官婉儿皱了皱眉头,有点jing惕的道:“什么话?” 月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面带微笑的道:“公子说,佛教之铃做为法器,有惊觉、欢喜、说法之三义。另有一首风铃偈――浑身似口挂虚空,不论东西南北风。一律为他说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 “……”上官婉儿美眸连眨,感觉有点满头雾水。 “这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一副,公子亲手为太平公主殿下做的,风铃!”月奴说道。 “风铃?……”略感迷茫的皱了皱眉,当下也不好多问,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请回去转告公子,婉儿必当竭力而为!” “好。”月奴深看了上官婉儿两眼,虽然此前听公子说了那番道理,但有了上官婉儿这一句话,多少还是能增加一些安稳。大忙她或许不敢帮,小忙,她应该还是会尽力的! 片刻后,上官婉儿拿着那个厚厚的棉布包裹的盒子走进殿内,感觉到里面微微散发出一股异常的寒意,不由得狐疑:风铃怎会发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殿下,薛公子差人送来礼物!”上官婉儿站在离公主寝宫有十步之远的地方,说道。 太平公主趴在榻上哭得正伤心,听到这话愕然一怔,礼物?……这时候,他给我送礼物? 见屋里没反应,上官婉儿给朱八戒递了个眼神。 朱八戒干惯这样的活儿,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殿下,薛公子差人送来礼物!” 太监独特的尖利嗓音,向来都是极具穿透力,这一嗓子下来怕是隔了百步之远都能听到了。 还是没反应。 朱八戒猛吸一口气,“殿下……” “别叫了!婉儿,拿进来吧!”太平公主不耐烦的道。 朱八戒吼了一半被喝停,差点一口气呛死,脸都涨红了不停咳嗽。 上官婉儿忍俊不禁轻笑了一声,拿着盒子走进了公主寝宫,小心的掩上了门。 太平公主的眼睛都哭肿了自觉十分狼狈,藏在床幔里不大好意思出来见人,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放在那里吧!” “是。”上官婉儿放下了盒子,生怕撞破了公主的尴尬没敢多看她一眼,低着头转身就准备走。 好不容易能见到个大活人,太平公主很想跟上官婉儿倾述一番又撇不下公主的颜面,因此心里很郁闷。看着她要走,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急。 “你……将它打开看看!”太平公主突然说道。 “是。”上官婉儿轻手轻脚的一层层剥开包裹的厚棉布,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盖子,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同时,见到里面用柔软的棉絮包裹着一些经过了雕琢的冰块,形状大小各异,都有细小的红蓝线绳串着。 “何物?”太平公主坐在床幔里问道。 “婉儿……一时也不认得!”上官婉儿也有点惊讶,“像是一些冰块雕琢的小物件!” “冰块?”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你将它拿出来看看。” “是。” 上官婉儿端详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做有标记的线头。或方或圆或大或小的冰块,全由丝线串连,上官婉儿将线头一提,所有冰棱子都跟着被拎了起来,彼此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音。 一串,冰块做的风铃! “好漂亮啊!!”上官婉儿发出了惊叹,原来这就是“风铃”! “声音很悦耳!”太平公主躲在床幔里,听觉优于视觉。 “殿下,薛公子真有巧思,他用这些冰块做了一串风铃!”上官婉儿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抖了一下手中的风铃。声音清脆悦耳,冰块映阳光折shè出斑澜的异彩,上官婉儿惊叹不已! 太平公主藏不住了,连忙爬出了帐幔来看着这一串冰冻风铃,心中的忧愤与伤痛瞬间少去了一大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人的心情总是会变好一些。再加上女人、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子,总是特别钟情于浪漫。这一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好漂亮啊……”太平公主迟疑的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风铃,又觉得它实在是太过脆弱不敢去碰,“快,将它悬挂起来!” “是。”上官婉儿乖顺的应了声,至始至终低眉顺目没有去看太平公主的脸。 趁上官婉儿忙碌,太平公主转身偷偷的抹眼睑、揉眼睛。心里不由得有些羞恼,眼睛又红又肿,真难受! 上官婉儿取来一个用来撑挂衣物的宫架,将风铃挂了上去。 叮咚、叮咚,悦耳的声音连绵不绝,清脆沁心。听着这些动人的声音,太平公主压抑的心情好像顿时轻松了许多。 站到冰冻的风铃面前,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从小见多了奇珍异宝的大唐公主,对这个冰块做的风铃充满了好奇与惊艳之感! 如今的大唐时代,还没有风铃。至少还没有这种用作装饰与娱玩的风铃。 “婉儿,你说它叫……风铃?” “殿下,婉儿记得有些佛寺会在屋檐之下悬挂一种铃,每有风过则发出悦耳的声音,称为风铃。”上官婉儿说道。 “那种大笨铃本宫也曾见过,哪里有这个冰冻的风铃来得漂亮?”太平公主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风铃晃动,发出叮咚叮咚的清脆声音。 太平公主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上官婉儿将太平公主这一抹笑容收之于底线,心中总算略微吁了一口气! 太平公主的心情放松不少,蓦然想起,“你说……薛郎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送我这样一副冰雕的风铃呢?” “殿下,薛公子是个极其聪明的妙人,他这时候送来这副冰铃,婉儿觉得或许是用意深远。”上官婉儿道。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会是何等用意?”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轻声的道:“婉儿不敢肯定,只能姑妄一猜。” “那你还不赶紧猜来我听?” “是!”上官婉儿道,“铃做为佛家的法器来讲,有惊觉、欢喜、说法之三义。” 太平公主的眉头微微一皱,“惊觉?欢喜?说法?” “是的。”上官婉儿点点头,说道,“婉儿曾记得佛经里有一首风铃偈――浑身似口挂虚空,不论东西南北风。一律为他说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 太平公主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也不是太懂佛理,只是受了天后娘娘的影响偶尔也跟着读一些佛经。这几句偈语听起来像是教人去嗔痴、化厄念、宁神志、守本心的意思。” 惊觉? 去嗔痴? ……守本心? 太平公主的脑海里,仿佛掠过一道亮光,双眼也骤然一亮,“薛郎是想让我……冷静下来?” “殿下睿智!”上官婉儿拱手拜了一拜,“婉儿也觉得,薛公子该是此意!” “难道我做错了吗?难道我不该杀了张窈窕那个贱娼?”太平公主的声音倒是平静,没有此前那种乖戾了。 因此上官婉儿也才敢回答,轻声道:“殿下,清晨周国公走的时候逢人便说,他一夜之间赢了薛公子八局棋。” 太平公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可能吧?……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婉儿当时也觉得奇怪,于是去向薛公子求证。薛公子未置可否,只是哈哈的大笑!” “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输的!”太平公主亲自领教过的,自然对薛绍的棋艺极有信心。 “婉儿也这般认为。”上官婉儿轻声道,“当时婉儿就觉得,薛公子才真有贵族之风范。当时公子还曾戏言……麒麟不与土犬争吠!” 上官婉儿极其谨惕,都不敢说“麒麟不与土犬争吠”这句话是她亲口说的,而是“公子戏言”。 太平公主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话顿时醒悟,麒麟不与土犬争吠,凤凰又岂能与麻雀夺食?!――薛绍都不屑与武承嗣在棋艺上一争长短,我堂堂的公主又何苦与一个娼妇争风吃醋?传将出去,岂不是莫大的丑闻!我这个公主颜面无光,事因薛郎而起,他也要受到牵连!若是让我父皇与母后知道这件事情!…… 愕然!! “坏了!”太平公主突然睁大了眼睛! 上官婉儿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公主总算了醒了!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1章 春秋笔法 薛绍将书桌移到了桌边,对着窗外一片幽深辽远的苍翠山景读书。手边一盏清茶冒着氤氲的热汽,铜鼎里升起袅袅的檀香,味道很是宜人。 月奴跪坐在一旁安静的伺候茶水,偶尔也拿一本书来翻着看看,但是内心仍然难免焦躁不安,根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月奴,你的身手我毫不怀疑;但是对一名武者而言,xing格才头脑才是他最强大的武器。”薛绍盯着书本,悠然说道,“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能够沉得住气。呶,你最不喜欢的那个李神棍有句话说得好,要——临大事而有静气!” “公子,月奴其实是在担心……”月奴咬了咬嘴唇,说道:“万一宫中震怒不等太平公主醒悟过来收拾残局,就已经给公子治下了罪来,如何是好?” “绝对不会。”薛绍仍是盯着书本,淡淡的道:“我有何罪?” “……”月奴眨了眨眼睛,也是哦,杀了张窈窕的是太平公主,背后挑唆的是武承嗣,公子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公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人拿来陷害的罪名。否则,武承嗣也就不必苦心孤诣的绕着大弯,借用张窈窕来生事了! “虽然皇家要杀谁并不需要真正的罪名,随便就能找到一堆的借口与理由。”薛绍说道:“但是眼下要害我的只是武承嗣,并不是宫中的谁。” “那万一武承嗣要请天后来杀公子呢?”月奴担忧的道:“武承嗣可是天后的亲侄儿啊!” 薛绍看着书漫不经心的道:“那我还是皇帝陛下的亲外甥呢!——这天下,终究还是姓李!” “公子,那上官婉儿真会帮忙吗?”月奴仍是有些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会。”薛绍肯定的道:“武承嗣的目的是整死我,他才好当驸马。两相对比,上官婉儿当然更希望我成为驸马。因此,就算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帮我,多少会用一些chun秋笔法来暗中相助。” “公子……何谓,chun秋笔法?”月奴缩了缩脖子,脸都臊得有点红了,低声道:“月奴不学无术,公子恕罪!” “那你就该多读一点书!”薛绍呵呵的笑,说道:“chun秋笔法是指孔子用来写史书的一种文字技巧,也叫微言大义。目的在于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左丘明总结这种笔法的要义在于‘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史官写史要求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如实记述,但是历代的史官也都是人,是人就都会有自己的喜恶爱憎。于是他们经常会用这样的‘chun秋笔法’来表达自己的爱憎,或是出于某种需要或是迫于某种压力,用chun秋笔法来对事对人进行一些隐晦的褒贬与评价。” “公子这么一说,月奴仿佛是明白了一些。”月奴说道,“在平常的为人处事与言谈举止当中,chun秋笔法的引申还真是随处可见。比方说,假如有人要问我公子和武承嗣这两个人分别长得什么模样,月奴就会说——公子玉树临风,武承嗣獐头鼠目!” 薛绍放下书本,转头对月奴微然一笑,“有悟xing!” “……”月奴看到薛绍脸上的那一抹轻松的微笑不由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原本慌急而悬空的一颗心突然就变得安宁与踏实了。 她心中不禁暗暗惊道,以往公子微微一笑曾令许多女子心猿意马;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她的微笑却让我的灵魂都感觉到安全与宁定! 一笑可夺心,一笑能安魂! “在我武承嗣之间,上官婉儿必然倾向于我。她是个博学多才而且心窍玲珑的女子,只要她的言语之间用好了chun秋笔法,同样聪明而睿智的太平公主定能幡然醒悟。”薛绍说道,“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判断,我才叫你把东西交给了上官婉儿并转达了那些话过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用不了多久必然可以见到成效。月奴,你信吗?” “我信公子!”月奴斩钉截铁的道。 薛绍微然一笑,拿起了书本,“那么,安心读书。” “是!”月奴长吁了一口气,神sè松驰的拿起了一本《左氏chun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能给公子丢人!” …… 怡心殿中。 “婉儿,那首诗是从谁手中传出来的?”太平公主突然厉声问道。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答道:“殿下,当时赴宴的外命妇极多,先是有人口耳相传,然后有好事之人将它写了下来。最初出自谁手,想必已是查无可查。” 太平公主一咬牙一眯眼,不用查我也知道,源头定是那武承嗣!……可恶,居然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惑乱本宫、激愤本宫、利用本宫去杀了张窈窕,害我落入如此窘境、还妄图拆散我与薛绍! 武承嗣,你该杀!!!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站着,目不斜视。但她分明感觉到太平公主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强烈的恨意与怨念,甚至还有浓厚的杀机! “快,将琳琅唤回来!”上官婉儿急忙道,连忙又补充一句,“叫朱八戒去办,你赶紧回来,我还有事须得与你商议!” “是。”上官婉儿匆匆跑了出去。 琳琅就在殿外不远外藏着,得了消息都各自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直抹冷汗! 上官婉儿走了回来,看到太平公主在那里神情凝重的摆弄那个冰冻风铃,于是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太平公主的身后。 上官婉儿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皇家人的心思。他们一出生就拥有太多,所以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特别懂得珍惜;他们要得到什么东西都比较容易,因此也就习惯了抛弃,甚至不介意亲手去毁掉一些,自己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和感情! 远有玄武门之血、近有李贤之流放,这不都是证明吗?……皇族本xing,可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所以,不管接下来太平公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上官婉儿都不会感觉到特别的惊奇。 叮咚! 叮咚……叮咚!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冰冻风铃断断续续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太平公主一动不动秀眉紧皱的盯着它,看到串串细密的水珠慢慢滴落。 “叭嗒”! 终于有一块冰跌落到了地上,碎成几截留下一滩水渍。 太平公主从脸蛋儿到身体再到心里,仿佛都颤动了一下。看着那一滩水渍和碎冰,太平公主恍惚有了一种错觉……多像是我刚刚碎去的那颗心啊! “婉儿,它融化了……”太平公主怔怔的盯着冰冻风铃,喃喃的道。 “殿下,现在气候温暖,冰块的确容易融化。”上官婉儿轻声道。 太平公主就像是魔障了一样,痴痴的看着冰冻风铃,偶尔吹一口气让它发出一些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的轻声道:“他明知道冰块是会融化的,为什么还要用它来做这个风铃送给我?玉玦、瓷器哪怕是金铁,不都可以做吗?……他莫非不知道,我看到他送的这串风铃在我眼前融化了,我会伤心,我会难过?” 上官婉儿的眼中飞闪而过一抹异样的神采,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殿下,婉儿以为薛公子刻意要用冰块来做这串风铃,恰是有所深意。” “你说。”太平公主淡淡的问道。 “婉尔愚见,这冰块雕琢的风铃美丽而优雅到迷人,能让人对它一见钟喜爱非常。可是它终究敌不过自然之力,会要融化、会要碎落。”上官婉儿柔声的道,“这世上许多的东西,都像这风铃一样的美好而脆弱。比如一个人的生命,不管他曾经多么的辉煌与伟大,终究会有落幕之时;比如一个美人的容颜,再如何倾国倾城她也终有一天会要韶华老去;再比如一段美好的爱情……” 太平公主感觉心里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拧眉侧眸看着上官婉儿,“说下去。” “无论多么美好的爱情,不管它是怎样开始,但无一例外都是以不同形式的分离而做为结束!”上官婉儿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仿佛也有一点触景生情,轻声道,“越是美好,就越容易失去。我想,这或许就是薛公子想说的。” “既然如此,我又能怎样?” “珍惜。”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记大锤敲在了太平公主的心房之上——珍惜?!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婉儿,仿佛想要从上官婉儿的脸sè与眼神之中,读出她内心深处的一切想法!她刚刚说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劝导于我,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刻骨铭心的领悟! 上官婉儿情窦初开之时遇上了我那英俊干练的皇兄李贤,可她是我母后的女官是后宫的人、归根到底属于我父皇,怎么可能和我皇兄两情相悦?因此她只能一直将这些心思深藏于心中。不等她鼓起勇气向我皇兄吐露爱慕之意,我皇兄就已经被废去太子之位而且流放到了千里之外,从此天涯永隔恐怕再无相见之ri! 相比于她……我的确是应该珍惜!! 上官婉儿转过了脸去,悄然抹了一下眼睑。 太平公主不再逼视于她,深呼吸,连续的深呼吸。 她久久悬着的那颗心,渐渐的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胸腔里,心中默念一句——“原来,我真是错了……” .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2章 绝对权力 [今天的第二章提前发布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 “婉儿,现在长安城里是不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太平公主双眉紧皱的问道。 “婉儿未曾去过城里。但估计,应该是……” 太平公主羞恼又悔恨的拍了一下手,“奸人从中挑唆,本宫居然一时不查……” 话说到这里打住了。身为主上,岂能轻易在臣下面前认错示软? 上官婉儿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低眉顺目的站着。 “婉儿,你足智多谋,于今之计本宫该要如何是好?”太平公主急切问道。 上官婉儿轻皱了一下眉头,“殿下,此事婉儿不便谋划。” “为什么?”太平公主挺惊讶。 上官婉儿面露难色的迟疑了一下,轻声说了八个字,“卑不谋尊,疏不间亲。” 臣子从来不敢随便参与谋划皇族的家事,否则怎么都是得罪人,夹在中间极难为人。眼下薛绍这个帝甥、天后的侄儿武承嗣和太平公主三个人,因为婚姻之事闹将了起来,别说是上官婉儿,就是当朝宰相也不敢擅自干预。 “……”太平公主恍然大悟,轻轻的点了点头心说上官婉儿毕竟是我母后的人,我也就不为难她了。不过,她必然早就想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与曲折利害。 是旁观者清,还是她特别聪明? 她嘴上虽说‘卑不谋尊疏不间亲’意在表明中立的立场,但她却又隐隐像是在帮衬着薛绍,刚才又旁征博引甚至现身说法的一直在劝我,言语之间大有“春秋笔法”的味道。不难看出,相比之下她终究还是讨厌武承嗣而心里向着我和薛郎的! 这个上官婉儿,年纪轻轻却是八面玲珑、机智过人!难怪我母后对她如此的信任与器重! “左右,与本宫更衣!即刻准备起驾!”太平公主也没点破上官婉儿,只是突然下令道。 “殿下将要摆驾何处?” “薛府!!” 上官婉儿终于是长吁了一口大气,薛公子,婉儿尽力了!剩下的,交给你! …… 天快黑了掌起了灯,薛绍仍在安静的誊写《六军镜》。虽然努力不去想那些事努力的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但他心里终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宁静。 冰山之下,暗流汹涌! 前世,他总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用超强的个人手段,直接了当的去解决许多的问题。现在站在了薛绍的位置,在一般人面前蓝田公子贵不可言高不可攀,偶尔打个擦边球、玩个欺男霸女或许还算惬意。但这一次的事情让薛绍充分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游走在“体制边缘”的寄生虫,一但面对真正的权力,“贵族”二字就如同一块毫无用处的遮羞布! 薛绍几乎体会到了,历史上的那个花瓶薛驸马将要饿死在狱中之时的,那种心情! “绝对权力”! 薛绍双眉紧拧,在一张空白的誉书萱纸上写下了这四个大字! 如果此刻我手中能够拥有“绝对权力”这一把杀人利剑,桌上摆的也就不会是这一堆残废书纸,而是武承嗣的项上狗头!!! 安静坐在一旁看书的月奴突然感觉一阵压抑,感觉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一些。她担忧的看着薛绍后背,却不敢多言多问。心想,张窈窕的事情换作是任何一个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做到心如芷水。别说是当事之人,就连我一个旁观的女子也因张窈窕的无辜受戗而悲悯不已,出于义愤更想杀武承嗣而后快! 月奴的顿时忐忑起来……公子绝不是那种毫无血性的软弱男人,现在他的心里一定特别不好受,只是一直在忍着没有发泄出来罢了! 薛绍深呼吸,放下了笔。 “饿了,吃饭去。” “……好!” 主仆二人方才走到楼下,听到府门口传来一个尖利而极具穿透性的大嗓门――“太平公主殿下驾到,臣府速速出迎接驾!” “她居然主动上门来了?”月奴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公子,怎么办?” “迎接呗。” “万一她来者不善呢?” 薛绍淡然的笑了一笑,“来者不善就不会亲自来,更不会有人在我门口大喊接驾了。” “那月奴回避了。”月奴面露愧色的点了点头,难道我真的很憨,这都想不到? 薛绍往前宅走去。 不等他走到门口,太平公主已经带着上官婉儿与琳琅闯进了府里,什么鲜花铺道礼乐为奏全都免了,步伐堪称风风火火。 “臣薛绍……” “不必了!”太平公主一挥袖打断他的话,“找个地方,本宫要与你单独说话!” 薛绍凝视太平公主的眼睛,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热切、焦虑、自责与愧疚。 “书房。” 二人来到二进院,上楼进书房。整个二进院里被肃清,所有人等一概没有靠近,包括琳琅。 太平公主先一脚进了书房,薛绍进去后转身掩门,双手还没有从门框上放下,太平公主从后面一把将薛绍紧紧的抱住了。 “薛郎,对不起!” 薛绍皱了皱眉头,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松开。坐下说。” “我不要!”太平公主执拗的紧紧抱着薛绍,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一松手薛绍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我要生气了。”薛绍淡淡的道。 太平公主只好松开了手,悻悻的坐到了坐榻上。低着头撇着嘴,脸颊菲红,没有抬头去看薛绍。 “殿下,请用茶。”薛绍很“客气”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不喝。”太平公主碰了个狠狠的软钉子心里好一阵堵,低着头咬着嘴唇像是赌气,又像是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局促又不安。 “殿下想说点什么?”薛绍很是淡然的自己慢慢喝着茶。 太平公主的眉头皱作了一团,仰头看向薛绍,“现在怎么办?” “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太平公主抬了一下眼睑飞快的瞟了薛绍一眼,鼓着腮帮低着头,做足了‘可怜小女人求原谅求安慰’的神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薛绍平静的道。 “你就直接说吧,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挽救现在的局面?”太平公主皱着眉头表情也比较凝重,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比刚才“老成”了许多。 薛绍放下茶杯,“殿下要挽救局面,至少得要搞清楚,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还能是什么样?”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把视线从薛绍脸上挪开,别着脸,仿佛是不敢正视薛绍的眼神,低声道,“无非就是有人想要拆散我们,还想要致你于死地!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叫因果,不是局面。”薛绍摇头苦苦的笑了一笑,“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二圣!” “还不是一个意思……”太平公主鼓着腮帮、撇着嘴、耷着脸,像是一个刚刚被人抢了糖葫芦的小孩子,又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在被严厉教育的小萝莉,委屈无奈又可怜兮兮。 薛绍皱了皱眉头,“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当然有了……”太平公主可怜巴巴的轻轻应了一声,从两人对坐的矮几下悄悄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尖儿轻轻的勾了勾薛绍的衣袖。 “干嘛?”薛绍低头一看,顿时无语,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卖萌? “薛郎,我知道错了……”太平公主嘟着嘴低着头,低声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薛绍直咧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德性? “薛郎,我知道错了……”太平公主像复读机一样重复这一句,低声的、怯怯的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薛绍无奈又无语,叹息了一声,“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最紧要的。” “对我来说,你是否原谅我,才是天下第一紧要的大事。”太平公主耷着头斜着眼睛瞟着薛绍,说话的声音也怪怪的,像是感冒了的人发出的浓厚鼻音。 “你……严肃一点!”薛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快说,你否原谅我?” “……”薛绍恨了个牙痒痒,“你别扮鬼脸、做怪样,先一起商量来解决问题!” “你是否原谅我?” “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其中暗藏杀机,我们得想办法渡过这段危机,这是当务之急!” “你是否原谅我?” “好吧!……”薛绍拍了两下额头只能是妥协了,在这种事情上跟女人、尤其是还是个小女人反复的争执,好像没多大可能成为赢家,于是道,“我姑且先原谅你。” “多谢薛郎,你真是宽宏大量!”太平公主的脸色就像是川剧大变脸一样瞬间变了个样,快语说道,“其实眼下危机也好解决。我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挑唆刺激于我并在暗中推波助澜,长安城里肯定会谣言四起议论纷纷,迟早还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捅到二圣那里。但你放心,二圣向来最是疼我,虽然这次我犯下了大错会影响到皇家声誉,但所幸本宫已经及时悬崖勒马知错就改了。我这就回宫向二圣请罪,并请母后出面帮忙遮掩与解决这件事情!” 薛绍眉头紧拧的盯着太平公主,“那死人,能否复活?” 太平公主一下被薛绍那句话给呛住了,咬了咬嘴唇,“薛郎,你方才都说已经原谅我了。” “我是原谅你了。但死者呢?”薛绍几乎是瞪着太平公主,义正辞严的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太平公主几乎是将脖子都缩了起来,眉毛也撇成了一个八字,小声道:“难不成你想让我去给她抵命?”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3章 善莫大蔫 这家伙,还耍起了赖! 薛绍沉声道:“没人敢叫一个公主去给谁抵命。是,你一个公主赐死一个贱籍的娼妇是不算什么大事。但你以后如果一直这样,我薛绍还敢靠近你吗?……靠近你,是否就意味着我只能一心侍奉你,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能做了?是否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都要一一的追究和制裁?是否对你来说,我这个男人就只是你的一件物品与玩物,绝对不容他人染指?是否我从此就只能当一头被圈养的牲畜,不能再拥有人的正常生活?” “不是这样的!”太平公主急忙争辩道,“薛郎,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会特别生气、特别伤心、特别愤怒,从而气急之下做出了糊涂的事情呢?” “我理解你那种心情。”薛绍长吁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一些,说道:“如果是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有染,我也会受不了我也会杀人的。但是……” “你说什么?”太平公主突然打断薛绍,定定的看着他。 “你明明是已经听清楚了。”薛绍没好气的道。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太平公主挤眼弄眼。 “这时候你还嬉皮笑脸的!”薛绍真是觉得有点头大,真没想到太平公主还会擅长搞怪卖萌,只好道,“我说——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有染,我也会受不了!我也会杀人的!” “真的吗?”太平公主突然喜上眉梢一拍巴掌,“那我去亲武承嗣一口,你马上去宰了他吧!” “你!……”薛绍双眼一瞪彻底无语了,真他妈都是些什么奇葩逻辑!! “薛郎息怒、薛郎息怒!”太平公主见到薛绍当真生气,不由得有点慌,连忙摆手道:“我胡说的,我瞎扯的!打死我也不会去亲武承嗣的!别说是亲了,我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行了!”薛绍扭过头去长吁了一口气,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奇葩活宝? “薛郎,不要生气嘛!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我的不对……方才也只是我一时无心的戏言,我就是太恨那武承嗣了!卑鄙小人,下作无耻!”太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挪了挪身子凑到了薛绍的身边,抱着他的一条胳膊轻轻的摇,还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幽幽的道:“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嘛!毕竟我年纪还小,我不懂事,我从小生活在宫里不太明白世俗的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规则。你要耐心一点慢慢的教我嘛,好吗?” 听到这些话,薛绍只能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张窈窕死者已矣,不能复生。如果太平公主真是在诚心悔悟并能从此痛改前非,不失为一件大善之事,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你没有口是心非,那张窈窕的死,也算是有所价值了。”薛绍凝眉看着太平公主,认真的说道,“你是公主,你生来高贵无人可及。但其实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人命大于天。每个人他不光是属于自己,还属于许多其他的人。我举个例子,如果哪天我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一刀杀了,你作何感想?” “我!……”太平公主愕然一下瞪大眼睛,无语以对。 “现在你可以理解,张窈窕的亲朋爱侣这些人的感受了?”薛绍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是有权凭借手中的权势与尊贵的地位来欺压他人、随意的决定他人的荣辱生死。人们当面都会怕你、敬你、服从你,但是背底里会要骂你、戳你的脊梁骨,甚至等到你落难之时就会要落井下石的来报负你,青史丹书也将饶你不得,必然让你遗臭万年!——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一个以德服人的宽仁公主,那要远比一个仗势欺人的霸道公主要更加受人尊敬,也更加可爱!” 太平公主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慎言慎行,不再那么任性胡为草菅人命了。薛郎,你要相信我,也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来慢慢的适应和改变嘛!……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鱼!” “什么?”薛绍愕然一下瞪向太平公主。 “不不,我说错了!是善莫大蔫!”太平公主连忙掩嘴吃吃的笑了两声,马上又强颜正色的道:“我今天从午宴时分一直哭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有吃,我都快饿死了。所以刚才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用膳,想到了我爱吃的大鱼鲙丝嘛……” 说着太平公主就咽了两口口水,小肚腩还“咕咕”的叫了两声。 “当真哭了半天吗?”薛绍扭头看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撇着嘴连连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睑,“你看,眼睛都肿了。” 薛绍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把那一句“我来帮你揉揉”说出口来。转念一想,这家伙太能耍宝卖萌、插科打诨的岔开话题了! 于是薛绍把脸板了一板,“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跟二圣解释和求情?” 太平公主撇着脸眨着眼睛做出一副很可怜很无辜的样子,讪讪的道:“我母后向来对我最是宠溺但要求也最是严格,如果我犯了错,她会很气、也会罚我的。尤其是我犯的错辱及了皇家声威、亵渎了皇家尊严的时候,她最是生气与恼怒,定然饶我不得。这次的事情还跟你有关,我担心她会一怒之下将我禁足从此不再让我与你见面。还有可能将你寻个过错远远的贬废,甚至有可能……” 薛绍点了点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武则天是个什么样行事风格。别说是我一个没成亲的准驸马,就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惹恼了她,也没个好下场! 太平公主继续低声的道:“母后心如明镜,她肯定能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是武承嗣在作怪。武承嗣是她的亲侄子刚刚继承了武家的爵位与血脉,可以说,武承嗣虽然无才无德但代表的是武家,是我母后立在朝堂之上的一张颜面与一条臂膀。我欺负武承嗣不要紧,因为我是大唐的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要在你和武承嗣之间做个选择……我母后肯定还是会偏向于武承嗣的!” “所以呢?”薛绍听她这一番话,心说太平公主虽然年幼而且冲动,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事! “所以,我只能去搬请我父皇了!”太平公主说道,“对我父皇而言,你是城阳公主的儿子、是他老人家的外甥,你当然要比武承嗣亲多了!还有,我父皇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武承嗣。若非碍着母后的颜面,怎会让他担任三品秘书监这样重要的官职?此前武承嗣曾经向我母后求亲想娶我当驸马,我母后也曾动了心去劝说过父皇。但我父皇绝对不同意、差点都要发怒了!这样,我母后才不得不婉拒了武承嗣!——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向父皇禀告!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帮我们的!至于母后那边,我就只好软磨硬泡的认错哀求喽!” “好,就依你说的办。”薛绍点了点头,“最好是,让我有机会见一见皇帝陛下。我怕是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 “好,包在我身上!”太平公主信誓旦旦。 至此,薛绍方才轻吁了一口气。心说,归根到底这次的事件只是“皇族家事”,我和武承嗣都是外戚。但亲疏之间也有个差别,我与皇帝亲,而武承嗣与皇后亲。中间夹着一个太平公主。最终二圣该会如何处理,太平公主的态度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眼下解决了“太平公主的心态”这个根源的、核心的问题,其他的也就不难处理了。 太平公主这也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嘟着嘴哼道:“我饿!” “鱼汤吃吗?我从曲江池里钓来的鲈鱼。”薛绍一边说道一边起身。 “吃!”太平公主喜笑颜开,“薛郎亲手钓的鱼,必然好吃!” “公主还兴拍臣子马屁的吗?”薛绍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萝莉卖萌,横行天下;公主耍宝,谁能招架? “嘿嘿!”太平公主掩嘴窃笑。 薛绍推开窗户对外面喊道:“月奴,叫厨子炖一锅鱼汤来,再弄一碗御黄王母饭!” “是,公子!” 薛绍走回来坐下,太平公主挪动膝盖凑过来紧紧挨着他坐下,撇着嘴儿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眼睛,“呶,眼睛还是肿的,肿的呢!” 薛绍无奈的摇头笑了一笑,“我给你揉揉吧!” 眼保健操,看来应该挺适合太平公主的。 “噢!”太平公主欢喜的应了一声,一拧身就直接躺了下来头枕着薛绍的大腿,闭上双眼笑嘻嘻的道,“揉吧!” 薛绍看着太平公主高高耸起的雪白胸脯眨了眨眼睛,这文胸的聚拢效果是不错嘛,躺下了还能这么挺!……话说,这真是揉眼睛的姿势吗? 【请多多投票!】 ------------ 第94章 打狗欺主 薛绍按着太平公主的太阳穴,给她刮一刮眼眶用来驱散眼睑的淤肿。太平公主安静的躺着,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安静又温馨的笑容。 兴许是这大半天来一直都伤心又压抑,心神放松下来之后,太平公主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薛绍便停了手,准备抽身起来给她取一床被子盖上。刚要抽身,太平公主习惯性的一个翻身掀过来,手掌往脸旁一压,然后脸蛋儿枕在了手掌上,睡得更香。 薛绍的表情一滞,爪子、爪子! 太平公主的手掌,不偏不倚压在了薛绍的……裆部。 美人如玉,吐气如兰。 薛绍分明感觉到一股热汽袭到了裆部。二十岁的年轻男人,气血何等的方刚劲烈。再加上薛绍禁色断欲已有多日,被太平公主这样不以意的一挑逗,居然很快就气血冲涌,变得雄纠纠、气昂昂。 太平公主的小手儿,俨然是要压它不住了。 “好讨厌,干嘛拿东西戳我?”睡迷糊了的太平公主忿忿的嘟嚷了一句,伸手一抓,然后顺势一拧、一扯,好像要把那个“讨厌”的东西给扔走。 那个能屈能伸的东西自然是扯不掉也扔不走,但是某些毛发可就遭殃了! 嗷!…… 薛绍的脸差一点就要绿了,一巴掌拍到了太平公主香臀之上! “啪”! 手感不错,弹性一流! 不过这一巴掌下手还真是不轻,太平公主惊叫一声恍然苏醒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了猛兽惊吓的非州瞪羚盯着薛绍,“你为何打我?” 她这一撑半个身子的力道都加在了手上,薛绍更加痛苦了! “快、快撒手!”薛绍的表情很窘。 “呀!”太平公主惊叫一声这才连忙松开了手。 “咝、咝……”薛绍屁股一挪转过了身去,双手捂着裆部呲牙咧嘴,痛苦不堪哭笑不得,真想对着太平公主的小翘臀上再狠狠的来几下,不留下几个血腥残酷的红手印,她不知道男人的厉害,不知道夫为妻纲! 啊,疼!…… 太平公主揉了揉眼睛仍是有些小迷糊,看着薛绍诡异又滑稽的动作,心里是一阵犯窘又犯乐……嘿嘿!你不是一惯云淡风清又高层建翎的样子么,你也有今天呀? “薛郎,你没事吧?” “……有事!” “快转过来,让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能看!” “嘻嘻!”太平公主掩着嘴儿怪笑起来,马上一下想到刚刚这手捂过他那里,又急忙放了下来。盯着那只手,她心里感觉十分的怪异,脸上也臊得红成了一片。 “你还笑得出来……”薛绍又窘又恼,额头上都有汗了。 “当真弄疼你了呀?”太平公主小声的问道。 “废话!” “要不我把御医赵秉诚叫来?” “不用了!”薛绍的额头上都要冒黑线了,你还嫌我不够窘吗? “嘻嘻!”太平公主又怪笑起来,“薛郎,你不要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 “生气谈不上!”薛绍咝咝的吸着凉气儿,“但还不许我疼啊?” 太平公主这下是“哈哈”的大笑,“薛郎,薛郎,你就让我看看嘛!伤成什么样儿了?” “不能看!” “我偏要!”太平公主伸手来扳薛绍的肩膀,“转过来嘛,让我看看!” 薛绍很无语,“要看也行,你把屁股厥起来先让我踢几脚!” “我敢蹶,你敢踢吗?”太平公主掩着嘴儿吃吃的笑。 “蹶!”薛绍恨得牙痒痒。 “……不蹶!那样子也太羞人了!”太平公主耍起了赖仍是用力去扳薛绍但怎么也扳不动,于是挪到了薛绍面前,指着薛绍大笑,“嘿嘿,你这脸怎么都黑了?” “很快就要绿了!”薛绍哭笑不得的瞪了太平公主一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啦、好啦,本宫一时无心之失,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耿耿于怀嘛!”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要不,本宫也给你揉揉?” “……”薛绍的表情都僵住了,只剩眉梢在一弹一弹。 揉? 揉你个魂! 信不信我办了你?! “噢,男女有别,本宫还是不揉了吧!”太平公主掩着嘴儿吃吃的怪笑,恶作剧的成功快感,让她一阵心中暗爽。 薛绍无可奈何的喷了一阵凉气儿,整了整衣冠。 “别闹了!坐好!” “噢!”太平公主倒是听话,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榻上,仍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嘿嘿怪笑。 没多久厨房将饭菜弄好了。太平公主赖着不肯动,薛绍便叫月奴将鱼汤和御黄王母饭取到了书房来,弄了一条餐几让她在这里用膳。 月奴伺候罢了方才退出去掩上门,太平公主就道:“薛郎,这个叫月奴的户婢是汉胡混血的吧?模样当真好看,身段儿也好!” 薛绍斜睨着太平公主,“怎么,你想让她变成第二个张窈窕?” “不、不!我没这意思!”太平公主连忙摆手,噘起嘴儿撇着眉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薛郎,我只是和你闲聊嘛,你不要总是去提那件让我们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好,你吃饭吧!”薛绍轻叹了一声,说道,“月奴是个可怜人。她还只有一岁多的时候,全家死于兵乱。我兄长身边的一位家臣将她从死人堆里捡了出来,从此收养为义女。那一日正当月圆之夜,于是给她取名为月奴。” “这么可怜啊……”太平公主尝了一点王母饭筷子含在嘴边,眨巴着眼睛轻声道,“薛郎,你府里只有月奴和妖儿这两名女婢了吗?” 薛绍拧了拧眉头,“不然,你以为呢?” “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听!”太平公主连忙放下筷子,又噘起嘴来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连连摆手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道贵族大户的家里多有几名丫鬟户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改天就去买她十个八个的户婢回来?”薛绍冷笑。 “不行!” “你刚还说正常的事情?” “呃!……”太平公主表情僵硬的眨了眨眼睛,“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你要户婢,我给你!掖庭当中多的是年轻貌美闲来无事的宫女!” “啊?”薛绍愕然,哪有女人给自己的男友送炮|友的? “嘿嘿!”太平公主又拿起了筷子,眉飞色舞,“本宫其实是个开明的女子。男子风流是很正常的事情,本宫可以理解!但是――我就是受不了被人隐瞒与欺骗!我更不希望听到,你和平康坊的贱籍娼妇的风流韵事四下传扬!” 薛绍的双眼略微一眯,“所以,就有人瞅准了你的这个心态,专拿张窈窕来刺激你。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有过很多不同的女子。但对方偏就选中了一个在平康坊谋生的张窈窕,而不是那种高门大户的良家闺秀。可见对方的心思,十分的精深与歹毒啊!” “哦?”太平公主的筷子凌空一滞,秀眉略微一皱,“武承嗣,不像是这么聪明的人。” “所以他背后一定有人给他出主意。”薛绍道,“那个人的心机,比武承嗣深多了。既然他挑唆了你,肯定就会在长安市井当中散播流言,也会把事情捅到二圣那里。这样的丑闻一但大肆扩散开来,我们两个以后,也就别想再见面了。” “啪”! 太平公主突然将筷子按到了食几上,一下站了起来,“看来时间紧迫,我得马上回宫面见二圣!” “也不急于一碗饭的时间。”薛绍看着她说道。 “不行,夜长梦多!”太平公主十分坚决,“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拆散我们!” 薛绍也站了起来,双眼略微一眯,“那如果是天后娘娘娘,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呢?”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秀眉紧颦来回了踱起了步子,神态颇为焦急。 薛绍让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一次的事件本身,或许容易解决。但一些细节上如果处理得不好,这次事件带来的遗症,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太平公主骤然停下步子转头看着薛绍,表情凝重眼神犀利,像极了武则天! “薛郎,你是说我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能冒犯了我母后的尊颜?千万不可与武家正面竖敌?”太平公主道。 薛绍点头,心中暗暗欣慰,别看太平公主小,可她真不笨。尤其是跟“政治”有关的东西,她远比一般人要敏感与理智得多。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神情凝重的缓缓点头,“那我就只认错、只求饶,不去指认与攻击武承嗣。” “好。”薛绍点了点头,我总算和太平公主之间有了一点默契。 或许现在太平公主可以将皇帝李治搬出来,压住天后收拾武承嗣。但是李治一直身体不好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如今的朝廷大权已经实际掌握在武则天的手中。武承嗣虽然无才无德,但他是武家的继承人,是天后的一张脸、一条臂膀。如果这一次我与太平公主因为张窈窕一事,直接搬出皇帝来狠狠的制裁了武承嗣,无异于伸手去打了武则天的脸,并公然竖敌于整个武家! 我与武承嗣之间会因为太平公主的缘故有些私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非常正常,想必武则天也不会特别在意。今后的一个时代都将属于武则天,如果因为这些私仇而与武则天彻底决裂,那也太不划算了! “但我绝对不会放过武承嗣的!”太平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也是我想说的。”薛绍双眼一眯,说道,“来日方长,走着瞧!” “哼!”太平公主略显稚嫩的漂亮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戾气杀机,“我们和武承嗣之间的梁子,算是从此结下了!迟早一天,我们一定要把他给收拾掉!” 我们? 我喜欢这个词! “好。”薛绍点了点头,但是说到底这是男人之间的恩怨。我与武承嗣是天敌,早晚必要分出个死活,只能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薛郎!”太平公主突然看向薛绍,眼神无比的真挚与热切。 “什么事?”薛绍问。 “这次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尴尬、很不愉快。但是我觉得,这未尝不是对我们的一个考验与试炼!”太平公主说道,“我想,我会更加坚定的和要你在一起!我不容许任何人拆散我们!还有……我们需要有自己的实力,不能一直抑仗他人的鼻息、更不可以一直任人欺凌!” “说得好!”薛绍深呼吸了一口眼神一沉,她总算能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马上回宫面见二圣。既然你要见我父皇,那就留在府里静候,随时准备入宫面圣。”太平公主也深呼吸了一口,眼神深深看着薛绍,“我父皇,也是应该要召见你了!” 【网站的自动发布功能已经修复,依旧每天8点和18点稳定两章更新。大家记得收藏起来,多多投票!】 ------------ 第95章 自己买单 太平公主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瓮没动的鱼汤和一碗只沾了下筷子的御黄王母饭,还在那里冒着热汽。 结果,这两味美食倒是便宜了李仙缘。 这家伙早就到了薛府,看到府里的阵势挺大一直躲在外面,直到太平公主走了他才大摇大摆的进来。 “这是别人吃过的,你也不嫌弃?”薛绍鄙夷的看着他。 “别想骗我,这分明就是没人吃过的!”李仙缘显然是饿坏了,毫不在乎的狼吞虎咽。 薛绍呵呵的笑了两声,耐心的等他吃了个饱才问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李仙缘放下筷子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没饿死!” “答非所问。” 李仙缘干笑了两声,说道:“其实,当小生看到太平公主来了薛兄府上,小生这心里就安稳了一大半了。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办妥了。这一天下来小生差点就跑断了两条腿,先是去了万年县衙,三言两语他们就乖乖的把案件上报给大理寺了。而且万年县令非常识相,他派人在外面抓了两个煽风点火嚼舌根的造谣之人,一并交给了大理寺去处理。” “很好。”薛绍点头,看来京城县衙的人远比我想像的还要更“聪明”一点。 “至于天后那边,小生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李仙缘撇了撇嘴,说道,“小生毕竟只是一介九品小官,人微言轻。” “好,你也尽力了。”薛绍也就给他留了面子,不再追问细节。就和上官婉儿一样的道理,李仙缘就算是见了武则天,也顶多只能站在中立的立场之上“如实上报”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事情,现在主要就看太平公主如何周旋。 就让她努力去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买单,这样或许能让她尽快的“长大”! …… 太平公主一路催行车马,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了皇宫,叫开大明宫玄武门的大门进了宫来,直奔含冰殿。 至从武氏当了皇后的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独享专宠”,皇帝李治很多时候都是和皇后一起住在蓬莱殿里。但近一两年来李治身体欠佳,于是住到了大明后宫的深处、僻静幽清的含冰殿来养病。除了朔望大朝或是重要的场合出现一下,其他的时候满朝臣子想要见到李治一面,都有些困难。 但这难不到太平公主,天下皆知她是二圣最为宠爱的宝贝女儿,后宫就是她自己的家里,当然是横行无阻。 通传之后太平公主将要进入含冰殿见她父皇,临走时特意停了一下脚步,回头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与我的内侍一同在此等候本宫!” “是。”上官婉儿低眉顺目前的拱手应诺。 太平公主这才独自一人,走进了含冰殿。 上官婉儿轻吁了一口气,太平公主好细的心,她就生怕我先去见了天后! 太平公主在含冰殿里逗留了很久,上官婉儿等人只能在殿外耐心的等着。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太平公主才出来,上官婉儿看她神色很是疲累眼睛也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场,但是神采飞扬气色不错。 “殿下一整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如此的奔波操劳,可别累坏了身子!”上官婉儿关切的道。 “无妨。”太平公主长吁了一口气,“想必此刻我母后都已经安睡,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本宫今晚就下榻仙居殿,明日再去拜会母后!……婉儿,你也去吧,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是。”上官婉儿应了诺,心想如此看来太平公主已是胸有成竹,都不急于去见天后了!……说来也怪,至从认识了薛绍,太平公主的改变很大。以前她更像是一个不愔世事的小女孩儿,现在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显得精明干练而有魄力,隐约有了许多天后的神韵和风采! 到了仙居殿,上官婉儿就辞别太平公主,准备去蓬莱殿天后寝宫过夜。原本上官婉儿这样的低级女官是要住在掖庭的,但天后特许她陪居于蓬莱殿,早晚要她从旁伺候。 临行之时太平公主没有吩咐上官婉儿见了天后该要如何回话,只道:“婉儿,本宫希望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殿下错爱,令婉儿惶恐!”上官婉儿深揖长拜。 太平公主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枚珠花金钗塞到上官婉儿的手上,按着她的手指让她将钗子握紧,笑吟吟的说道:“你这么漂亮,应该要多作打扮。本宫看这钗子很是适合你,就送你了!” “多谢殿下赏赐!”上官婉儿不敢拒绝,惶恐不安的再度深揖长拜。 “朱八戒,你带两个人点灯护送,夜路坎坷务必小心伺候!去吧!” “婉儿告辞!” 目送上官婉儿走远,太平公主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双袖上下挥舞,“饿死了!本宫要用膳!!” …… 清晨时分,薛绍一如往常的早起健身。现在他逐渐的加大了运动量,体能的增长速度十分可观。早些日子在进行障碍穿越练习时,月奴尚且能够胜过薛绍几分,现在已是落后他不少了。那把铁弩也用得越加顺手,薛绍开始增加骑射的训练。多次实践后他觉得,这把弩虽然做工扎实但太过笨重而且不易于连发。应该对其再进行一些局部改装减轻手臂的负担并提高射击速率。 至于火器,薛绍觉得这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大杀器。在自己对它有足够的掌控之力前,暂时还是不要让它问世为好。就如同一只猛兽,如果自己都无力驾驭于它,随意的释放出来岂非是害人害己? 除非有一支自己能够驾驭的军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绝密兵工厂,否则薛绍绝不打算滥用火器。而要做到这两点,都需要——权力! 权力! 这一次的张窈窕事件,让薛绍越发感觉到权力的重要与致命,从戎的愿望也更加迫切! 薛绍心中暗自思忖,朝堂之上高官林立,京城之内显贵无数。留在长安做个七品闲官无异于在夹缝中苟活,能生存下来就不错了更别提有所建树。就算是做了驸马,也是空有地位没有实权,反而树大招风——这不,还没有当上驸马呢,就被人下套了! 大唐最重军功,凭借战争而获得实权、争取上位才是最快的捷径!现在是和平时代,大唐的战事不多。但我记得历史上,裴行俭第一次北伐黑山大捷回来之后没多久,北方突厥部落就再次反叛,然后朝廷不得不再次启用裴行俭去北伐——我一定要想办法搭上这个‘顺风车’,跟裴行俭一起去北伐! …… 御书房内,武则天耐心的听上官婉儿汇报关于张窈窕一案的前因后果及一切相关细节。 在武则天面前,上官婉儿就不敢耍什么“春秋笔法”了,她虽然没有提薛绍与武承嗣之间的私人冲突,但用绝对中立的口吻说了太平公主找武承嗣借书并当面奚落了武承嗣这两件事情,并从怡心殿宴会上发现张窈窕诗作直到太平公主急于赶回皇宫,但凡她“亲眼所见”的事情全都做了详尽的汇报。 不过,上官婉儿终究是留下一个心眼,没敢说太平公主昨夜已经去见过皇帝陛下,只说进了皇宫她就与太平公主分手,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太平借的什么书?”武则天心细如发,刻意问起此层。 “李靖兵法之《六军镜》。”上官婉儿只得如实回答。 “糊涂!”武则天怒斥一声,“李靖兵法岂同小可,你为何不阻止?为何不早报?” 上官婉儿扑通跪了下来,“天后息怒!婉儿奉天后之命前侍奉公主殿下!公主有命即是天后之命,婉儿不敢不从、不敢二心!” 武则天一听这话甚是在理,上官婉儿一介女使不过是跑了跑腿,她的确拗不过、也不敢开罪和出卖了太平公主。于是也没深究,只道:“她借那兵法,是拿去给薛绍看的?” “是。” “他看了多久?可有誊抄?” “薛公子看了一宿。”上官婉儿如实答道,“婉儿不知详情,只知道至始至终有周国公亲自从旁监督。” 武则天这才略略放心,只是一宿,想来也记不住几句。就算他死记硬背的记住了一些,料也无妨。《孙子兵法》这些书籍在世间广为流传,并未见得有几人因此而成了大兵家。 “天后娘娘,婉儿知道的,都已如实回报了。”上官婉儿跪伏于地轻声道。 “嗯……起来吧!”听完上官婉儿的这一番话,武则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喜怒未形于色,脸上的表情可谓淡漠。这两天来,她陆续听许多人说起了张窈窕被杀一事,说法各有细微的差异。这些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听取手下臣子各种汇报,然后通过自我分析和判断,从中去伪存真查明事实的真相。 现在看来,上官婉儿与李仙缘的说法基本能够统一。太平公主是受了他人别有用心的挑唆从而冲动杀人!……虽然他们二人都没有直接指明,但不能分析得出这个暗中挑唆之人,十有**就是武承嗣! 原本一个娼妇被杀的小案子,根本不足以惊动朝廷,下面的县衙着手处理即可。可是这件案子关乎太平公主、关乎皇家的声誉,那可就不是一件小案了。今天大理寺卿已经私下向她奏秉此事,说大理寺已经从万年县衙那里接手此案,该要如何处理,有请二圣裁夺。 一块烫手的山竽,扔到了武则天的手上。 近日国家多事,武则天每天日理万机本已是焦头烂额。现在还要亲自料理一棕娼妇被杀之案、给自己的女儿和侄儿拉架、并要给太平公主“擦屁股”,武则天心里的烦闷和愠恼可想而知。 这两个不争气的混帐东西! 武则天心里暗骂了一声,厉声道:“去将太平唤来!” “是……”内侍得了号令,连忙去执行。 不等内侍走到御书房门口,太平公主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迎头就拜倒在武则天的御案之前,“皇儿拜见母后!……皇儿特来请罪,请母后制裁!” 【话说今天是元宵节和情人节双节一起,很难得哦,祝大家节日快乐,各种幸福!纵横推出了一个邪恶的元宵节活动,可以给作者送如花、女神和基友,orz,跪了!我这个光棍直男就不要这些了,求一碗元宵吃吧^_^(活动详情请见纵横首页,或本书“作品相关”章节,或书评区的置顶贴子)!谢谢大家参与,感谢大家的礼物!】 ------------ 第96章 皇帝李治 武则天见到太平公主跪在了眼前,倒是没有急于发怒斥责,而是平静的道:“你有何罪?” 声音沉肃,不怒而威。 “皇儿一时冲动,错手误杀了一名……平康坊的娼妇!”太平公主跪在地上,摆出了标准的可怜造型,耷着脸噘着嘴撇着眉毛,怯怯的道。 武则天闷哼一声,“你说得到是轻巧!” “母后,皇儿已经知错了……这不,皇儿都没有继续在外游玩,马上就主动前来认错了!”太平公主可怜巴巴的小声道。 “认错就算完了吗?”武则天沉声道。 “那、那难不成,还让皇儿给一个贱籍娼妇去抵命哪?”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的道。 “……”武则天有点无语,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说,你为何杀她?” “因为她此前与薛郎有染!”太平公主一五一十的答得。 “糊涂!”武则天这下真有点生气了,厉斥道,“你贵为大唐公主,居然去和一名娼妇争风吃醋,岂不是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母后,皇儿已经知道错了!”太平公主撇着脸苦兮兮的求饶,看那表情,俨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将要哭了。 “我以往如何教导于你的,你全都抛到了脑后吗?!”武则天越说越生气了,声色俱厉的道,“太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求母后责罚便是,皇儿全都认了!”太平公主说着,乖乖的匍匐到了地上,一副痛心疾首老实认罚的乖乖女模样。 太平居然也开始跟我玩心眼了? 这是武则天心里的第一反应,我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是个什么心性,我还能不知道吗?以往但凡做错了任何事情,她都会巧言辩解或是把责任推脱给手下的宦官宫女,让她们代为受过。但她今天既没有归咎于薛绍也没有指谪武承嗣,而是大包大揽的将事件的过错全都算到了自己头上并且极力请罪,显然是想把薛绍从中择出来并刻意隐瞒薛绍与武承嗣之间的冲突,以免我牵怒于薛绍! 如此说来,她倒是识得几分大体了! 一时间,武则天心里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 该生气的是,自己亲手带了十六年的女儿,会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人,跟自己耍花样;欣慰的是,女儿终究是长大了一些,懂事了一些。 或许,真是女大不中留…… “母后……”太平公主的怯怯呼唤,打破了武则天的沉思。 “那便罚你禁足,半年之内不得出宫!”武则天沉声道,“此外,不得再与薛绍往来!” “母后饶命!”太平公主苦兮兮的叫了起来,“薛郎又未尝做错什么事情,奈何要牵累于他?” “牵累?”武则天冷笑一声,“我可没有治他的罪!” “……”太平公主苦着脸无言以对,怯怯的小声道,“母后不让我与他见面,可比治了他的罪还要更狠!” “胡说!”武则天厉斥一声,“那薛绍分明私德不昌行为不俭,你才与他结识几日,就酿出了这般的丑闻!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母后……薛郎以前是挺风流的,但现在没有了。”太平公主苦着脸,跪着不肯动,“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当真没有做错什么!”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你下去吧!” “求母后开恩!”太平公主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心中不禁忧恼万分……此前我答应过薛郎,但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我一力承担,没成想借本书当真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武则天恼火的一抚袖,“左右,将公主叉将出去!” 站在武则天身后的上官婉儿脸色略微一寒,想不到天后居然如此果决,想必也是想趁机毁了太平公主与薛绍的婚事……看来她心里终究还是存着一丝幻想,想让武家的子侄娶了公主的! “殿下,小奴得罪了!”左右宦官正要动手,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长诺―― “皇帝陛下驾到!” 武则天的脸色略微一变暗瞪了太平公主两眼,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迎到门口,“臣妾恭迎陛下!……陛下龙体欠安,怎的不在含冰殿好生歇养,却跑到宣政殿来了?” 五十出头的李治,身体富态腿脚不便拄了一根拐仗,左右还有身强体壮的宦官搀扶,脸上有病态的潮红眼睛也不是太好,声音当中透出几许虚弱,却在呵呵的笑,“连日阴雨难得今日放晴,朕偶觉身体有所好转,于是特来看看皇后――咦,那不是太平嘛,因何跪在地上?” 太平公主乖巧的上前,“皇儿拜见父皇陛下!” “乖、乖!”李治呵呵笑冲着太平公主伸手,“来,让朕看看!朕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宝贝女儿了!” “皇儿请父皇陛下安康!”太平公主乖巧的凑到了李治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肘儿,笑嘻嘻的道,“皇儿也甚是想念父皇呢!” 武则天在一旁冷眼旁观,心说你们父女俩还合起伙来在我面前作戏了! “朕,要与皇后公主说些家常。你们,都退下吧!”李治坐下来后把拐杖往旁边一搁,下令道。 宫人依令全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你们过来,坐。” 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在李治左右坐了下来。 “我这眼睛是不大好使了,但耳朵倒是还行。我还只上了一半的龙尾道,就听到了皇后的咆哮声。”李治的声音有些低沉与无力,不急不徐的道,“太平,你又犯了什么大错,惹得你母后如此大怒?” “父皇,是我的错,母后责罚得应该!”太平公主怯怯的小声道。 武则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在以退为进的卖乖吗? “究竟什么事?”李治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太平公主只好将事情掐头去尾简明扼要的说了说,最后强调“母后不许我与薛郎见面了”。 不等李治开言,武则天接过话来说道:“陛下,那薛绍轻佻浮浪纨绔不羁,不治家学不守门风,臣妾担心太平与他相处太多,会被带坏呀!” “媚娘啊!呵呵!”没有外人在场,李治习惯的叫起了武则天的小字,还轻松自如的笑了起来,“你说现如今这世道,种地的农夫多收了三五斗麦黍还想多讨一房小妾呢,何况是皇族外戚?像薛绍这种年龄的贵族子弟如果不风流,要么是没本事、要么是不解风情、再不就是身体有恙。凡此三种,都不足以让太平与之接近。再说了,我已经从多方查知,薛绍自从结识太平之后已经大为收敛,再也没有光顾过声色之地而且开始修身养性、读书练武了。年轻人浪子回头勇于精进,这是好事啊,证明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懂得责任与担待的男人了。此前种种又何必过份计较,谁还不是从年少轻狂过来的呢?” 武则天无言以对。其实今天当她看到李治出现在这里,心中就已经有数――陛下历来就主张要将太平要嫁给关内望族而绝非武家的人,他今天就是专程冲着太平和薛绍这档子事来的。 归根到底,皇帝李治的心里也是有着世俗的“门第观念”,认为只有传统的大姓仕族才是真正的贵族,而武氏门第寒微、武家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太平!……再者,陛下多少有一点忌惮武家的势力今后太过壮大,因此执意不肯让唯一嫡亲的太平公主再嫁到武家! 这多少让武则天有些耿耿于怀! 所以,在外人看来二圣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已是形同一体,他们一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夫妻感情已是极其深厚,皇帝陛下对皇后的信任与倚仗超乎了任何人,早前他甚至有意逊位让皇后直接临朝执政――但实际上,二圣之间也是有着一些分岐与明争暗斗的! 这些,都不足以为外人道之――但二圣的宝贝女儿是一定心知肚明的! 所以,太平就在这节骨眼上把皇帝李治搬了出来。这倒是并不出乎武则天的意料之外,而且武则天心中有数,就算真要“废掉”太平与薛绍之间的婚姻之可能,迟早还是要有皇帝陛下的首肯。早一点把话说开说透,未必是坏事! “媚娘,你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吗?”李治笑容可掬,言语之间也没有摆什么皇帝的架子,真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武则天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陛下所言,不无道理。” “不如这样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你我口说无凭,不如就将薛绍叫来当面问个是非黑白。我有些年头没见过这个外甥了,今日也好当面考较他一回,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倘若他真是个轻佻浮浪不学无术的废物儿郎,就依你的意思,再也不许太平和见面,你看如何?” 李治都把话说到到了这份上,武则天自然也不好再多言,只好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太平公主乖乖的坐在一旁没有插过一言,这时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暗暗替薛绍捏了一把冷汗,薛郎啊薛郎,我能做的就这些了。拿出你的浑身解数来,这一关你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啊! …… 薛绍带着妖儿一起坐在书房里,安静的誊写《六军镜》。天气放晴,薛府的风水工程再度上马,又忙活了起来。 一切宛如平常。 一名宫中的内侍突然驾临薛府,宣薛绍入宫觐见。就和那一日到李仙缘家中来宣薛绍入宫的内侍宦官是同一人,就连派来的马车和说的话都是一样:“薛公子,请吧!” 薛绍二话不说,登车而去。 薛府的人忐忑不已,月奴几乎就要带剑与薛绍一同入宫。李仙缘好歹将月奴劝住,取那一副沾过薛绍“血引”的龟壳铜钱现场卜了一挂,笑嘻嘻的道:“月奴姑娘勿惊,薛公子此去或许是塞翁失马,蔫知非祸!” “少跟我咬文嚼字故弄玄虚,你就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月奴冷冷的道,“快说,不然揍你!” 李仙缘的脸皮直抽筋,缩起脖子怯怯的道:“或许好事……或许……!” “江湖骗子,果真讨打!!”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7章 禁中对策 薛绍到了宣政殿御书房外,内侍便进去通报了。他看到上官婉儿立在那里表情分外的严肃,眼神之中有几分示警的味道。 今日之局,看来多少有几分凶险。 薛绍对着上官婉儿微微的笑了一笑,入内见驾。 “臣薛绍,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天后娘娘,参见公主殿下!”薛绍一一礼拜。 “赐座。”李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谢陛下!”薛绍飞快的瞟了他一眼,的确是一脸病容气色不是太好。 李治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了薛绍几眼也不表态,只是摸着一旁太平公主的小手儿拍了几下,呵呵直笑。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至少从第一印象和外貌上来讲,李治对薛绍挺满意。 “陛下,你问吧!”武则天面无表情,声音也很平静。 “好!”李治点点头,“薛绍,朕要考你一个问题。” 薛绍心里略微一紧,拱了下手,“陛下请讲。” “近日有大臣向朕进献了一套特殊的秘码,十分的诡奇精妙。你若能破解,则证明你当真有所才学。”李治慢悠悠的抚着长须,意味深长的笑道。 武则天与太平公主都挺愕然,“秘码?” 李治神秘的摆摆手,“你们勿急――薛绍,你可敢一试?” “臣愿意一试!”薛绍心中一亮――想不到裴行俭这么快就把蓝田秘码献了上去,如此看来,太平公主还真是搬请救兵成功了,李治明显是在当托儿要帮我啊! “好。”李治神秘的笑了一笑点点头,就近拿起御案上的毛笔分别在两张纸上各写下了一行字,将其中一张交给了武则天说道,“皇后,你来问!” “是,陛下。”武则天摊开了纸,莫名其妙的皱了下眉头,开口道,“薛绍,本宫问你,七七三,六四五,三一四,五五七,是什么意思?” 薛绍几乎是不假思索,拱手道:“大唐万寿!” 武则天的表情惊讶的略微一变,太平公主好奇又焦急的凑过头来一看,顿时惊道:“咦,他怎么知道的?” 没错,李治交给武则天的那张纸上,除了一串数字,下面还有“大唐万寿”这四个字! “陛下,他如何做到的?”武则天也惊讶的问道。 “呵呵,是不是很神奇?”李治很有长脸的感觉,不无得意的抚髯而笑,“薛绍,朕再问你,八一三,三三七,四五六,一七九是什么意思?” 薛绍吸了一口气,对着武则天拱手长拜,“天后圣明!” “嗯?”武则天甚觉诡异的皱了一下眉头,感觉更是莫名其妙。 李治哈哈的大笑,将手中另一张纸递给武则天,“呶,你看吧!” 那一张纸摊开,果然是李治刚刚念的那一串数字和“天后圣明”四个大字! “如此神奇?”太平公主和武则天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微臣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薛绍拱手拜道。 “呵呵,看来裴行俭没有欺君,这套蓝田秘码,当真是薛绍所创!”李治点头而笑。 “蓝田秘码?裴行俭?……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则天越加狐疑了。 李治深看了薛绍两眼,转头对武则天道:“昨日朕闲来无事,差人将裴行俭召入禁中找他下了两盘棋。裴行俭向朕进献了这一套蓝田秘码,他说,如果用这一套新的秘码取代原有的诗文暗合之法来进行军事驰报的传递,将极大的有力于军情保密和军队的指挥。而这套秘码的创始者,就是薛绍!” 说罢,李治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一本《蓝田秘码》,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好奇的翻开看了几页,说道:“陛下,臣妾满头雾水,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头绪!” “哈哈!”李治大笑,“所以说,这是‘密码’!如果不将其中的蹊跷之处告诉你,你休想看懂!――如此你便可以想像,如果大唐军队的军情用这种方式来传递,该是多么的稳妥!” 武则天反复的翻看《蓝田秘码》狐疑的斜瞟了薛绍几眼,除非我亲自验证,否则我还真是不大相信薛绍有此等的奇巧智慧,居然能让裴行俭都对他大加赞赏……莫非,他事先已经通过太平早与陛下商议好了? “薛绍,你现在官拜何职?”李治突然问道。 薛绍平声静气的拱手答道:“回陛下,微臣现今忝居检校太官令一职。” “检校太官令?那可是打理宫中膳食的七品闲官哪!”李治转头对武则天说道,“裴行俭向朕举荐薛绍担任一个干实事的职事官,让他去培养一批书令史来学习这套蓝田秘密的编译与传递之法。皇后,你意下如何?”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一扬,“陛下且慢。不如让臣妾再来反考薛绍一回?” “好。”李治无所谓的点点头,你是怀疑我与薛绍串通吗?你只管去考好了! “薛绍,本宫问你――”武则天轻拧了一下眉头,说道,“陛下万岁,这四个字该要如何用蓝田密码来编译?” 这四个字太常用太简单了,全在前三页! 薛绍微微一笑,拱手道:“回天后娘娘话,陛下万岁四字对应的蓝田密码分别是二一一,一三六,三一四,一三八。” “如何证实你所言不虚?”武则天马上发问。 这女人,真是太精明了!薛绍仍是拱手微笑,“天后不妨将密码本拿给微臣来当场指认讲解一番。” “好!”武则天也是兴趣大起,也非要当场求个水落石出。 李治只在一旁抚髯而笑,前面的两次问答根本就没有作弊,朕对薛绍完全有信心! 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薛绍简单给在场的三人讲解了一番“蓝田密码”的编译规则。李治是早就听裴行俭讲解过一回了,因此见怪不怪;武则天与太平公主可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听薛绍一说,很快就发觉了其中的精妙所在! “好玩!真好玩!”太平公主惊喜的叫了出来,“薛郎,你太聪明了!” “无状!”武则天低斥了一声。 太平公主吐了下舌头缩了回去,躲在武则天的背后对薛绍抛来“鼓励与赞赏”的小魅眼。 “皇后,如何?”李治笑眯眯的问道。 武则天不得不点头了,“是挺不错,可堪一用!” “其实裴行俭来向朕举荐薛绍的时候,朕的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李治说道,“薛绍毕竟是外戚,如果我们破格的提拔重用于他,恐有人不服。因此,朕才特意要亲自考一考薛绍,看他是否真有此等才学!如今看来,名符其实啊!” “陛下,请恕臣妾直言!”武则天平静的道,“诚然这蓝田秘码是很精妙,但当今朝廷举人用人之方略,无外乎文治武功与道德文章。如今仅凭一套秘密就破格重用于薛绍,臣妾唯恐……仍是有人不服!” 薛绍心中冷笑了一声,听这口气,你是想要继续考我? “那依皇后之意呢?”李治平静的问道。 武则天寻思了片刻,微然一笑道:“陛下,既然今日在场没有外人,不妨就将话给摊开了说。陛下要授予薛绍任何官职,臣妾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如果陛下要将薛绍择为太平的驸马,臣妾就不得不多多的考较他的为人品德与文才武略了!毕竟,太平是臣妾一手亲自带大的宝贝女儿,也是大唐天下最为高贵的公主。陛下以为,臣妾的想法是否妥当?” “妥当。”李治点点头,“我们两个只有太平这一个宝贝女儿,当然不能随便就嫁了!” 太平公主的脸一下就红了,低下了头去。毕竟,这是第一次当众将话说破。 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武则天好深的心机,她这摆明是在上纲上线了,想要借用‘选驸马’的名义来对我进行多重标准的严苛要求。这一名目,就连皇帝李治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接下来,她恐怕是要借题发挥对我进行一番“严考”了! “既然陛下也认为妥当,那么择日不如撞日,臣妾今日就好生考一考薛绍,就当是禁中对策!”武则天一转眸看向薛绍,平静的道,“薛绍,你可敢应策?” 禁中对策? 薛绍眉头一拧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正拜,“臣,应策!” 科举取仕算什么,禁中对策才是天下最“高等”的考试!关键是,禁中对策及第了是能升官的!当初十几岁的王勃被召入禁中对策及高第,就被授予七品散朝郎!――眼下我的这场禁中对策就像是一场豪赌,赢了能升官,输了当然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很好。”武则天点了点头深看了薛绍两眼,说道,“那一日本宫召见于你,记得你曾说过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你说你想从戎?” “是。” 武则天不带褒贬的略微一笑,“难道你的毕生志向,只是做一介徒逞匹夫之勇的武夫?” “不是!” “好。”武则天仰起脸来斜睨着薛绍,“那今日就当着我们三人之面,说一说你的志向!” 薛绍抱了一下拳,正色道:“臣的志向是――出将入相,护国安邦!” “有志气!”李治脱口而赞。 太平公主芳心如鹿,眉飞色舞!……自古美人爱英雄,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横扫千军风靡万千的英雄人物? 只有武则天仍是不冷不热的微笑,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出将入相?很好。现在,你就分别以将军在外征战与宰相上朝面圣为命题,半炷香的时间之内,各作出一首诗来!” “啊?”李治父女同时发出了低低的惊愕之声,这!……这也太突然、太苛刻了吧! 薛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黑山老妖,果然够黑!你不如也让我作个《七步诗》算了! “母后,这也太难了……”太平公主怯怯的小声道。 武则天脸一板回头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我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嫁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么?”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不敢多言了,万般担忧的看着薛绍。 李治的心里也紧了一紧,考较蓝田秘码,朕知道薛绍没有问题!万没想到皇后居然提出如此苛刻的考题……薛绍,朕虽是有心偏袒于你、有心成全你与太平,但君无戏言话已经抛在了前面,现在是由皇后来考验未来驸马! 眼下,你只能是靠自己了啊!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8章 醉翁之意 武则天好整以暇的看着薛绍,轻轻的挥了挥手,“太平,取纸笔给他吧!” “是……”太平公主悻悻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一旁的御案之上拿了文房四宝递到薛绍身前的矮几上,神色之间满是担忧,甚至是惊怕! 眼下武则天的用意,在场三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一场考试如果薛绍通过不了,别说是得予重用,就是和太平公主的婚事恐怕也要告吹了。天后是太平公主的母亲,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给太平公主选择一个有才学的驸马! 太平公主放下砚台时,手都有些抖。 “上品端砚,难得一见。”薛绍对着太平公主微然一笑,莫慌! 太平公主的芳心扑通通一阵乱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如果你早有诗文传世或是打过仗、当过宰相我还能有点信心。偏偏很多人都说你一向不治家学不事孔儒,你也从来没有打过仗、更没有当过宰相。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作出这样两首风格迥异的诗作,也太不可能了吧! 李治呵呵的笑,“沉得住气,还挺识货!——薛绍,你的诗作若能让朕满意,朕就赐你一台御用端砚!” “谢陛下!” 太平公主满怀忐忑的坐了回去,薛绍执笔开写。 一边写,薛绍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哼,这回真是怨不得我了,都是黑山老妖给逼的! 于是,一首卢纶的《塞下曲》提前半个世纪问世了——“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稜中。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写完,搁笔,薛绍吹了吹墨汁将诗作献上。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凑在了一起细细观摩,同时惊呆了! “好个大雪满弓刀,朕喜欢!好!——薛绍,朕赐你御品端砚一台!”李治爽朗的哈哈大笑,诚然是有出于对这首边塞诗作的欢喜之意,更多的是觉得长脸!——朕的外甥,没给朕丢脸哪! “谢陛下隆恩!”薛绍拱手而拜。 端砚问世于大唐,流传千年下来已是中国四大名砚之首,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千金难求的至宝,后世的收藏家更是趋之若鹜。如果是皇族御用的端砚,就更是价值不菲了! 所以,皇帝李治的这一笔随口赏赐看似不起眼,实则堪比绢帛百匹! “莫非他早有腹稿?”武则天狐疑的皱了皱眉头,说道,“薛绍,你这首塞下曲之中都有哪些典故?” 薛绍拱了拱手,微笑答道:“回天后娘娘话,臣还没有带过兵、没有打过仗,因此只能从根据一些传说来加以发挥。微臣诗中的典故,是大汉飞将军李广夜半射虎与边疆杀敌!” “好,非常好!”李治赞不绝口。 “好棒!薛郎好棒!!”太平公主拍着手几乎是在欢呼雀跃,“父皇,母后,这首诗作就交给儿臣来保留吧?儿臣要将它收编到朝廷诗集之中!” 薛绍的头上差点冒出了几条黑线……这不好吧?! 武则天顺手就将诗文纸笺递给了太平公主,淡淡道:“薛绍,想不到你确有几分诗文才气与豪气干云的名将风雅。现在,我命你另写一首叙说边关将士征战之苦的诗作来!” 太平公主差点就跳了起来,母后你怎能这样过份苛责,明明说好的只是每样一首嘛,怎的又临时加题? 李治也皱了下眉头略显不愉的瞟了武则天一眼,过分! “陛下,臣妾自有道理。”武则天显然是看出了李治的不快,拱手而道。 李治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怀疑薛绍早前就将这样的一首诗背在了心中,仍是不相信此诗是薛绍所作! “薛绍,你意下如何?”李治有些担忧的问,可不能真的让皇后把薛绍给“考死”了!如果他拒绝,朕就帮腔说项! 薛绍仍是微然一笑,拱手拜了一拜,“天后有命,臣自当遵从!” 说罢,执起笔来!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在同一瞬间整齐划一的扬起了眉梢——你还真敢?! 刷刷刷,薛绍笔下不停,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难道就从今天开始,大唐的天空之下将要多了一个名叫薛绍的大诗人? 于是,陈陶的《陇西行》也提前了一百多年,光荣现世了——“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搁笔,吹墨,薛绍将诗作献上。 这一下,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全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不要!”太平公主突然叫了起来,“我不要薛郎从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李治抚髯悠然长叹,“可怜、可叹!壮哉、悲哉!” 武则天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字的盯着诗作在看,几乎没有功夫去理会薛绍了,只是随意的摆了一下手,“还有一首,你继续!……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好句,好句啊!!” 薛绍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一笑,心中纠结不已……看来今天是要将剽窃进行到底了!下一首什么题目来着?哦,出将入相,说宰相上朝的! 薛绍提笔,却迟迟没有下笔……这首诗,恐怕是万千诗作当中我熟悉的了。因为打从我与安小柔认识开始,她就最喜欢这首诗。学生时代她就喜欢将这首诗写在课本上,写得到处都是;后来的许多年里,她更是时常挂在嘴边! 我就是忘记了自己的姓名,恐怕也不会忘记了这首诗! 王维的那一首《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写完后,薛绍双眉轻拧久久的凝视这首诗,诗题被他直接改作了《早朝大明宫》。 这首诗本就是描述朝臣上朝时的情景,“绛帻鸡人”是指清晨之时站在皇城门楼上发声传令的门吏,仙掌即是帝王出行时打在身后的障扇,‘须裁五色诏’意指大臣为帝王拟定诏书,其他另有许多细节写实与典故提及……但这一句“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却是对大唐盛世最辉煌的写照,大气恢宏壮气磅礴,当为千古之绝唱,流芳之万年!! 薛绍突然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种敬畏之心,对这首诗作的敬畏,对王维之才情的敬畏,对眼下这段大唐历史的敬畏! 一时出神,薛绍犹豫了片刻没有将诗作献上。 “薛郎,你可是写完了?快呈上来呀!”太平公主催促道。看得出来,有了前面的两首诗,她对薛绍的第三首已是充满了信心! 薛绍只好将诗作献了上去,如释重负的想道……这下该完了吧?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挤作了一团争抢着看这首诗,李治看完放声哈哈的大笑,“皇后,如何?朕的外甥,如何!” 李治的兴奋与自豪之情,完全溢于言表丝毫不掩饰! 武则天哪能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分明就是在说,朕的外甥比起你的侄儿来怎么样? 武则天着实有些惊叹于薛绍的文才,脸也的确有点火辣辣的……在我的侄儿当中,武三思或许能作出两三句子,但跟薛绍比起来可就真是差远了。武承嗣?他能把别人的诗给读顺就不错了!让他去做秘书监就是想让他借机多读几本书,但是,他非但没有读书反而还玩忽职守!……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们若是多有一些真才实学,我何至于今日在陛下面前如此的理亏辞穷? “太好了,这首诗真是太好了!”太平公主兴奋不已的叫道,“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父皇、母后,这难道不就是万国来朝、天下四海都匍匐在二圣脚下的辉煌情景?真是气壮山河,动人肺腑!儿臣一定要将这首诗作收入朝廷诗集之中,让它传扬天下、流芳后世!” 薛绍真想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又来了! “安静。”武则天沉声道:“你身为公主竟然如此狂喜无状,成何体统?” “是……”太平公主这才收敛下来,小心翼翼的折好了三首诗笺,漂亮的脸蛋儿上泛起一片红光,既自豪又安心——薛郎这下算是通过母后的考试了吧! “诗,倒是做得不错。”武则天仍是平静,淡淡的道,“但你既然志在从戎,可曾读过兵法书籍?” 还来?李治和太平公主同时愣了。 薛绍也是心中和头皮一起发紧——没完没了? “嗯?”武则天发出了一个稍重的鼻间。 “臣……略懂一二!”薛绍只能如此回答,谁知道黑山老妖又要耍什么花样,不能将话说得太满! “念在你并没有真正从过军更没有上过战场,我不会考得太过分。”武则天神秘的微然一笑,“如你所知,本宫也从来没有从过军上过战场。那么我们纸上谈兵!” 薛绍苦笑的拱手,“还请天后娘娘出题!” 李治频频给武则天递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武则天全当是没有看到了,平声静气的问道:“薛绍你听着,如果我军以众击寡,大体的作战方略该是怎样?反之如果以寡敌众,又该如何谋划?” 李治和太平公主父女俩面面相觑,如果考些诗文,大家都还能做个鉴赏评判。考兵法这鬼东西……除非《孙子兵法》等类似的兵书当中有原样的论述,否则,薛绍该要怎么答才算是合了天后的心意,才算是答对了? “母后,你这问题也太刁钻了……”太平公主实在忍不住了,撇着嘴儿忿忿的道,言下之意就算是当驸马也不用考兵法吧?这也太离谱了! “你懂什么!”武则天没好气的斥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淡淡看着薛绍,“薛绍,回答本宫的问题。” “是……”薛绍拱手应了一诺,心里却有点犹豫。 问题本身,并不难。 首先,这两日薛绍誊写的《六军镜》当中就有原封原样的答案;而且,薛绍是来自于21世纪的大学生,平常看电影电视与小说都见识了无数类似的战例;而且他还是现代军事思想武装起来的职业军人,如果连这基本的作战原理都不懂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但薛绍分明感觉到,黑山老妖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她又给我挖了什么坑,等着我去跳? 【求收藏、求红票!】 ------------ 第99章 二圣暗战 看到薛绍在犹豫未答,太平公主与李治都暗暗心焦替薛绍捏了一把冷汗。太平公主藏在武则天的身后,悄悄的拿手指勾住李治散落在一旁的衣袍轻轻的扯了一扯,苦着脸哀求李治帮忙解围。 “对了,正好薛绍也在这里,朕有些话要讲。”李治开腔说话了,“反正也没有外人,朕就直说了——这一次太平闹出的事情,已然伤及皇家声誉,在民间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太平,薛绍,你二人今后务必多加收敛,沉稳做人谨慎处事。今后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朕决不轻饶!” “微臣遵命!”薛绍拱手而拜。 太平公主也走到了堂中跪倒在薛绍的身旁,“儿臣知错!儿臣今后必然不敢再犯!” 李治的语调可谓威厉,但弦外之音其实是已经宽宥太平公主与薛绍“无罪”了。他最后那一句话当中的“今后如果再有”这些字眼,当真是用足了春秋笔法在武则天的面前玩起了文字游戏。 皇帝金口已开,武则天自然是无话可说。而且她还有点郁闷……我还在考薛绍呢,陛下为何要横插一笔岔开了话题? 李治突然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太平固然是犯下了大错,但她毕竟年幼懵懂不愔人心之险恶,冲动之下才有失格之举。想那背后挑唆推波助澜之人,才是真正的包藏祸心恶毒下作!皇后,你务必要派得力之人将那背后的歹人纠查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狗胆包天敢于构陷公主、祸及皇家声誉!” “是,陛下!”武则天拱手应了诺,同时心里猛然一紧!听陛下这口气他肯定早就清楚背后之人是武承嗣了!……都是那不争气的东西若来的祸事!现在把柄都直接握在了陛下手中,别说是让太平改嫁武家,能让不争气的东西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构陷公主、诋毁皇家,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十恶不赦之罪! 太平公主乖乖的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却悄悄的侧过脸儿来对薛绍暗抛魅眼并在贼兮兮的悄悄怪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我父皇很给力吧?! 薛绍表情淡然的颌首坐着,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心中说道:没想到二圣之间也会这样暗斗较劲!真是高手过招,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杀机四伏,片刻间管叫高官落马、人头落地! “朕久疏朝政身体也一直不见大的好转,朝中大小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劳烦皇后多加操持。太平的这件事情需得稳妥处理,今后也要防微杜渐。”李治平声静气的耍起了官腔做为结束语,直接把大包袱与选择权都交给了武则天。 “是,陛下。”武则天拱手应了诺,感觉不好再对薛绍逼考下去了。陛下摆明了是要袒护薛绍、极立促成他与太平在一起。我若对薛绍咄咄相逼,陛下该就要拿武承嗣开刀了! 薛绍飞快的瞟了武则天一眼读她脸上的微表情,显然她此刻颇为愠恼与纠结!薛绍心想,如果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当然可以免祸甚至还有可能加官,但难说会不会让武则天从此对我心生忌恨——陛下为了保我,竟然威胁了她、都用潜台词扬言要去灭掉武承嗣了! 李治是皇帝,看起来是一条不错的粗大腿;但他身体这么差显然是没多久好活了。他一死,武则天就将摆脱最大的一层束缚,从此真正独断乾坤! 赢大势者才是真赢家,绝不能在这种时候与武则天结下仇隙! 看来黑山老妖挖的这个坑,还是要跳的! 于是,薛绍主动拱手道:“陛下,天后,微臣可以回答天后娘娘方才所提的问题了么?” “哦?”这一下,李治与武则天同时惊讶了一声。 太平公主愕然的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惊异的瞪着薛绍……薛郎你疯了吧?我父皇都这样保你了,你已经不用再应答了!难道你还嫌我母后对你的刁难不够? 李治和武则天夫妻两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李治是尴尬的苦笑,武则天则是抿然而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陛下你看,这愣小子不领你的情! “你……答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看那神情,倒是想将这一巴掌拍到薛绍的脑壳顶上。 “是。”薛绍拱手拜了一拜,朗朗的答道,“天后娘娘所问的是,以众击寡与以寡敌众,该要如何用兵?微臣也曾略读兵书,记得兵法有云‘用众则进止,用寡则务隘’。” 李治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把头往前伸了一伸,好奇的盯着薛绍,“爱卿不如详解?” 就这一个“爱卿”的称呼,武则天与太平公主都分明感觉,皇帝对薛绍又多了几分亲近与赞赏。 武则天也面露一丝惊愕,他还真是答出来了? “是,陛下。”薛绍拱手拜了一拜,说道:“臣未尝带兵,只能是从兵书当中领略用兵之法,只配纸上谈兵。臣记得《司马法-用众》第五篇当中所记‘用众进止’,意思是如果我众敌寡,首先要注意地理环境,不可以在险阻的地方作战,要在平易宽广之地作战。此外,做为将领必须对麾下的军队指挥自如,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因时制宜的对敌军展开包围歼击或掩杀追击或适时休战穷寇不追。一切收发在于为将者一心一念之间!” “好。”李治点头而赞,略显阴晦的眼神之中闪出一道惊艳的亮光,再道,“那用寡则务隘呢?” “陛下,用寡则务隘就是反‘用众’之道而行之。”薛绍拱手而道,“如果敌众我寡,则更加要注意地理环境,千万不可以与敌军在平易宽广之地正面交锋,要选取那些深山草丛或是地势险要的关隘与之对抗,另要利用天时尽量在黄昏黑夜或是大雪大雾这种时候,用伏兵、奇兵、截道、断粮这样的诡战之法,与数倍于我的敌军周旋并寄望于取胜!” “哈哈!说得好!” 李治抚髯大笑,“虽是纸上谈兵,也足以见得爱卿确有真才实学、懂得灵活变通!……皇后,这秘码考了、诗文考了再加上兵法都考了,你还想再考点别的什么吗?” “陛下,臣妾不用再考了。”武则天不动声色的拱了拱手,说道,“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臣妾实在不敢相信名扬关内的蓝田公子薛绍,竟有如此惊艳的才华!臣妾恭贺陛下,今日收获此等异才!” “天后谬赞,臣不敢当。”薛绍可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黑山老妖突然夸得这么露骨,是何居心? 李治呵呵直笑,太长脸了!薛绍太争气了! “薛绍,本宫记得曾经问过你,都读了哪些书籍。当时你答了《少阳正范》与《永徽律疏》这些名目。”武则天平静的道,“今日看来,你平常也没少读兵书嘛!说说看,你都读了哪些兵书?” 她这话一说出来,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心里同时一弹,果然出招了——直接剑指《六军镜》! 看来,是无法隐瞒了! “臣,粗略的读过《孙子兵法》、《司马法》与……《六军镜》!”薛绍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用进则进止用寡则务隘在《六军镜》当中几乎有原句,书中对于众战与寡战都有着非常详细的战例论述,并且根据麾下兵种的不同与季节时令的差异对战争的各种影响与应变,都做出了详尽的叙述。” “六军镜?”李治惊叹了一声,“这可是李卫公所著的兵法,朕记得它与其他的卫公著作一起,都被先皇陛下封存在秘书省的禁阁之中,世间绝无流传,你是如何是看到的?” 武则天也略感吃惊的皱了下眉头,才看了一夜,他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并且能用自己的言语将晦涩难懂的兵法灵活的转述出来,可见他是真的将书中奥义领会到了!——如此过目不忘悟性超常,还真是有点不简单! 太平公主见薛绍都“主动招认”了,知道今天是休想再隐瞒下去,于是慌忙抢道:“陛下,儿臣有罪!” “你有何罪?”李治有点诧异。 “是儿臣对武承嗣用以威逼利诱,让他从秘书省当中取出了《六军镜》,然后儿臣再逼着薛郎读的这本书……他若不读,儿臣就要赐他毒酒来喝!”太平公主耷着头怯怯的小声说道,两双眼睛左右不停的在李治与武则天的脸上瞟来瞟去。 “胡闹!”李治怒喝一声,把太平公主吓了一大跳! 太平公主慌忙跪倒在地,“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臣知罪!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薛绍也只能是拜了下来。 武则天在一旁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心说,陛下现在你总该知道武承嗣为何要对薛绍发难了吧?都是这不懂事的太平给逼的啊!……武承嗣原本就想做驸马,陛下不同意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死了心。他这次铤而走险拿出《六军镜》无非是想在太平那里献个殷情,没想到太平却将兵书拿去便宜了薛绍,二人联合起来没少奚落与折辱武承嗣,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能够忍得? 现在薛绍等三人都明白天后为何刻意问起“兵法”了,原来是绕着弯的在给武承嗣洗底求饶! 归根到底,这件事情是因太平公主而起,也的确是太平公主先做得不对。皇帝如果真要借机制裁了武承嗣,大有偏袒太平与薛绍之嫌,皇后与武家的人自然不能心服! 所以《六军镜》的事情一捅出来李治就感觉,他此前说的那一通“威胁将要收拾武承嗣”的话,就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父皇,儿臣愿受责罚,一切都是儿臣的错!父皇不要动怒,龙体要紧!”太平公主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听到太平公主这一哭,原本将要怒发冲冠的李治一下又心软了起来,长叹了一声连连摇头,“罢了,这些儿女家事本该是皇后职责之内的事情,朕不想再多问了。皇后,全都交给你了!朕偶感不适,回含冰殿歇息!——左右,起驾!” “恭送陛下!” 薛绍拱手长揖,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李治沉笨蹒跚的身影,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现在我大概明白武则天是怎样“倒转阴阳”的凌驾到了李治之上,并用各种蚕食鲸吞的手段一步一步的窃取了大唐的最高权力! 或许李治并不糊涂也并非昏庸;但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求收藏、求红票!】 ------------ 第100章 投桃报李 李治走了,武则天暗暗的轻吁了一口气。 侧眸深看了端坐在那里的薛绍两眼,武则天的心里感觉有一点怪异,这个年轻的男子,究竟是资质愚笨不解陛下之意,还是故意阵前倒戈助我扳回了此局?……陛下对太平的婚事态度鲜明且强硬,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让太平嫁入武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太近乎实际的幻想。有则大喜,无则不悲。但陛下今天居然隐约是对武承嗣亮起了屠刀,看似就要下狠手来遏制武家的势力膨胀,这着实让我感觉到了一些心惊肉跳!……武承嗣可是我父亲血脉与爵位的继续人,是我在朝堂之上竖起的一面武家的旗帜,是我嫡系力量的中流砥柱!武承嗣构陷公主的把柄被陛下抓在了手里,只要陛下伺机发力,武家就要遭受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让我奇怪的是,薛绍不是应该最恨武承嗣么,为何到了我将要完败认输的时候,他却主动的说出了“借书”一事从而给武承嗣寻了一个开脱? 这不合理! 思忖片刻,武则天骤然眼睛一亮,莫非薛绍是在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他倒是相当的识得大体!难怪太平今天态度反常,想必也是薛绍教的! 太平公主仍然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李治的勃然大怒与拂袖而去看来真是将她吓坏了。武则天走到她身边,弯腰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平,别哭了。来,和为娘坐到一起来。” “噢……”太平公主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已是哭得像花猫一样,飞快的瞥了薛绍一眼就连忙别过了脸去,显然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丢人的样子。 母女俩坐到一起,太平公主偎在武则天的怀里,仍是带着哭腔幽幽的道:“母后,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的事情,全是我的错,一切全都归咎于我好了!” 武则天心中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你们两个还没有成亲呢,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吗?真是女大不留啊! 她不置可否的轻轻拍了拍太平公主的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能成天躲在为娘的怀里哭泣?后堂有一些新进贡的西域香料与扬州水粉,你去梳洗收拾一番,莫要失了一位公主的仪表与尊严。” “是,母后。”太平公主知道天后这是有意支开她想和薛绍单独说些话,于是乖巧的应诺起身,深深的看了薛绍两眼,飘然而去。 薛绍至始至终平声静气的坐着,目不斜视,气定神闲。 “你还真是,临大事而有静气。”武则天突然开口道。 “微臣……其实是惶恐而不敢妄作言行。”薛绍拱手而道。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表情玩味,“《六军镜》你背下了多少?” “……”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片刻。 “难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武则天突然道。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薛绍懒得隐瞒了,拱手道:“臣如果特别用心,记忆力就会比一般人强一点。” 武则天不置可否,抬手对着御陛旁边的书架一指,说道,“最下一层的那个书柜阁子,你去将它打开,将里面的盒子取出来。” “是。”薛绍不知武则天是何用意,依言照做打开了那一格书柜,从里面取出个木盒子,放到了武则天面前然后坐回原位。 武则天将那木盒子对薛绍面前轻轻的推了一推,“赐予你了。” “天后娘娘,这是……” “打开看了,不就知道?” 薛绍将木盒子搬到自己身前,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部——《六军镜》! “天后,这……”薛绍有点意外。 武则天平声静气的道:“窃读**,按律你是当死之人。但陛下听闻此事之后只是责骂了太平却没有治罪于你,可见陛下并不反对你读了兵书并对你颇为偏爱。本宫也觉得你或许真是个可造之才,因此本宫今日就正式将这套兵书赐予你。从此以后,普天之下就只有你薛绍读过《六军镜》,从此《六军镜》也由你保管。如若泄露了出去,唯你是问!” “臣,拜谢天后娘娘鸿恩!”薛绍拱手长拜,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我以德报怨的替武承嗣开脱了一回并且帮助武则天扳回了一次危局,她马上就给我还了一份大人情,虽有顺手推舟之嫌,但却是让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六军镜》!——她果然是典型的商人式行为准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利益互换彼此双赢! “免礼。”武则天平静的道,“兵书是死的战争是活的,孙子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赵括纸上谈兵误军误国,你切莫学他。《六军镜》你需得用心研读,如有不懂之处可向裴行俭讨教。裴行俭是李卫公的嫡传门生,现在你继承了《六军镜》也可算是李卫公的隔代弟子便也是裴行俭的同门。裴行俭既然把你举荐给了陛下,可见他对你颇为器重与赏识,想必不会拒绝与你这个同门一起切磋兵法。” “是。”薛绍沉声应诺,心花怒放! 同门切磋——武则天这一手真是使得漂亮!既给了我充分的理由去向裴行俭靠拢,也给了裴行俭足够的台阶来下,让他完全不用再顾忌什么门户之见、更不用顾忌外人的闲言碎语说他委曲求全的献媚于天后了! 武则天意味深长的道:“裴行俭是大唐当世第一名将,文武全才出类拔萃,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英杰,你要谦虚勤谨跟着他多学多练。如能继承裴行俭的一身才学并将其发扬光大,便不枉陛下对你的一番偏爱……也不枉费本宫斗胆违逆了祖制,破格将《六军镜》赠赐于你!” “臣,必当竭尽全力!!”薛绍郑重应诺,心中再度一喜:武则天的前面那些话都是官腔,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她希望我能继承裴行俭的衣钵!或许,这也是二圣长期以来的政治需求,也一直是裴行俭的心病——二圣不希望裴行俭在军方一枝独秀无人继承、比肩与制衡,裴行俭自己又何尝愿意?! “太平年幼而且从小在深宫长大,不愔人情不解世故,有时难免任性胡为。你是出身礼乐之家书香门第的成年男子,以后须得对她多加劝正与疏导。”武则天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是“岳母”的口吻了,语气温和其中甚至透出几许亲切的味道,“这次事件,归根到底是因为太平对你的爱慕而起,草菅人命当街杀人是最不应该,以后绝对不可再犯!否则本宫可就当作是你劝正疏导不力甚至暗中怂恿参与谋划,从而连你一并责罚了!” “臣,记下了。”薛绍颌首而答道。 武则天凝视薛绍密切留意他的神态表情,不由得赞许的轻轻点了点头,闻喜不亢闻过不卑,的确是临大事而有静气,这才是成大事之人该有的根骨与器识——薛绍,当真配得上太平!武承嗣?……哎! “本宫,不希望再看到你们二人与武承嗣之间,再有任何的冲突。”武则天突然道,“对陛下与本宫而言,手背手心都是肉。你们岂能同室操戈?” “是。”薛绍拱下了手,言下之意武则天终于把我认作“自己人”了吗?居然还把我这个“准驸马”放在了和太平公主、武承嗣同样的亲密位置,摆明就是在收买人心嘛! “方才陛下说了检校太官令这个官职并不适合你,另有裴行俭举荐你去教授一些书令史学习蓝田秘码,以备他日行军之需。”武则天话锋一转,说道,“君无戏言,如此,你的检校太官令就不必做了,等着另授官职吧!” “谢天后娘娘知遇提拔之恩!”薛绍拱手再拜,她这次没有跟我许诺具体的职位,听这口气是要让我担任“实职”,那具体就得要看有哪些职事官有空缺了! 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点点头,谢我?这薛绍是挺懂事! 正在这时,一名宦官双手捧着一卷黄藤纸轴进了御书房来,“天后娘娘,陛下手敕!” 手敕是皇帝用来发布命令的书面文件一种,可以随时随事的下发,用途广泛用法也很灵活。 武则天眉宇略微一沉,从宦官手中接过黄藤纸书写的皇帝手敕看了一眼,“知道了。我会按陛下的意思妥善料理。” 宦官马上就告辞走了。 “太平!”武则天突然高声一唤。 “儿臣在!”太平公主马上从后门外转了进来,看来她多半是一直藏身在门外不远处了。 “你父皇下来手敕,要罚没你一百户食邑!”武则天的声音很是威厉。 “啊?”太平公主惊叫一声眼睛都瞪圆了,“我一共就三百五十户食邑,要削去我一百户?!” “莫非你不知错、不认罚?”武则天沉声道。 “儿臣知错,儿臣认罚便是了……”太平公主撇着脸儿可怜兮兮的答道,说完就一扭头瞪向薛绍,低声的碎碎念,“都是你害的!以后我就真是个大穷人了,你得负责供我钱花!” 薛绍窘得脖子一缩,头上差点冒出一排黑线,皇帝各打五十大板而已,你就不用当着你娘的面恶意卖萌了吧? 武则天虽是装作没有听到,却也差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心中却道:既然陛下都已经大义灭亲的重罚了太平,我又岂能厚此薄彼的偏袒武承嗣让他免于惩罚?……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都让薛绍这小子给捡了! 【求收藏、求红票!】 ------------ 第101章 千牛备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薛绍才稍稍的暗吁了一口气。 太平公主仍在那里郁闷的碎碎念,“我是穷人了,呜呜,我是穷人了!……一会儿是歪脖子公主,一会儿又变成大穷人,至从遇上你我就没摊上好事!薛绍你这个扫把星,你赔我食邑来!” 薛绍咧了咧牙根本无语以对,卖萌适可而止行吗? 武则天终于是没忍住笑了两声,“太平,不可胡言!” “娘,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李治不在武则天又笑了,太平公主便使出了拿手的绝活儿――撒娇耍宝。 她噘着嘴儿一摇三晃的跺着脚,凑到了武则天身边,小手儿一伸,“我想看看父皇的手敕!” “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武则天忍俊不禁的将李治的手敕给了她。 薛绍不禁赧然而笑,太平公主的耍宝卖萌之水准绝对是大师级的,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大唐律法明文规定,公主食邑“实封”不得超过三百五十户,二圣对太平公主的宠遇从她一出生就开始,所以她所受的封邑很早就已经达到了极致。 严格来说太平公主所受的三百五十户食邑只能称之为“汤沐邑”,因为她只能抽取赋税、征用劳役,没有真正的户民管理权与生杀之大权――大唐境内可不容许诸候国的出现! 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的大唐帝国为了保证国家户口已经极少“实封”食邑,一般都是折算成禄俸来发放。太平公主的三百五十户食邑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更是她这个帝国大公主的招牌与颜面,这一下就被削去了三分之一,她是有足够的理由伤心又郁闷。 但是,以太平公主的敏锐与聪明哪能想不到,她父皇之所以雷霆大怒的拂袖而去,其实不是因为有人看了《六军镜》,否则武则天无论如何不敢再把《六军镜》正式赐予薛绍;李治也不是真要把怒火撒向自己的女儿――当爹的教训女儿还用得着拐着弯的“补发手敕”背着来吗? 李治真正的目的,是要杀鸡儆猴――震摄武承嗣、震摄武则天从而震摄整个武家! 他之所以用上了“补发手敕”这种手段,无非是因为“面斥不雅”,顾着武则天的面子没有当众发作罢了! 没有哪个帝王会真会甘心让出手中的权力而去做一个傀儡。这些年来武则天的势力不断壮大,如果说李治完全心安理得,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只不过以往武则天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李治可不是穿越者,他当然不会知道不久的未来会出现中华历史上的唯一女皇!在他看来,自己的皇后再如何得势,也终究只是一个成不了大事的“妇人”、只能是一辈子替李家服务! 可是最近几年武则天陆续把她娘家的人一个个的拉到了身边,无论良莠尽皆授以高官厚禄予以提拔重用,朝臣仕人颇有微辞,李治的心里肯定也不是那么痛快和安稳。因此,与其说李治这份手敕削的是太平公主的食邑,还不如说对武家势力的一个震摄与弹压!武则天这么精明的人又和李治做了三十年夫妻彼此知根知底,她肯定知道该要怎么做,才能平息皇帝李治心里的那一股邪火。 所以,太平公主分明是在恶意卖萌,她表现得越委屈越受伤,武则天估计就会把武承嗣罚得越狠!――并且,这已经完全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了,都怪不到别的人头上! 薛绍分明注意到,太平公主看完了手敕脸上飞闪而过一抹狡黠与惊喜的暗笑,但马上嘴儿一撇眉毛也拱成了一个标准的“八”字,哭丧着脸十分郁闷的哼道:“我不干啦!难不成是拿我的百户食邑,去换了薛绍的一个六品职事官吗?” 薛绍略